“克儿。”
“克儿。”
……
“娘亲,克儿不要你死。”欧阳克觉得自己被一只温暖的手抱了起来,眼前现出两张惊慌的脸,一个是娘亲,另一个是爹爹。
“克儿。”欧阳锋急急问道:“伤在哪儿?”
“爹。”欧阳克只叫出一句,声音就有点哑,似乎说不出话的样子。他怎么可能让金缕蛇咬到自己,早已将蛇头捏了下来。如果刚才不是因为捏蛇头的时候用力过猛他怎么可能倒在地上,还好倒在了地上,能被人这样温柔地抱着。
“克儿。”蓝菹一把拨拉开欧阳锋的手怒道:“不要理他,娘亲救你。”
“蓝菹。”欧阳锋叫了一句,语气里带上几分求饶道:“不要赌气,先救克儿再说。”
“谁和你赌气,谁敢动我儿子,我跟他没完,欧阳锋你是第一个。”蓝菹怒吼罢抱起欧阳克向床上走过去,回头瞪了一眼欧阳锋怒道:“欧阳珏的事,以后再说。”
“我知道不是你。”欧阳锋急急跑上前,伸手要抱欧阳克又被蓝菹一手推开。
“别碰克儿,克儿和你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碰他?”蓝菹将欧阳克放到床上去找他身上的伤口时,却忽然发现这小子眼睛滴溜溜一转,半点中毒的样子也没有。
“我是克儿的爹。”欧阳锋再也不理会蓝菹的语气表情和动作,急步上前焦急地检查着,边关切问道:“克儿,伤在什么地方?”
“爹。”欧阳克忽然发现自己极没出息,想到在前一世临死前看到爹爹的情形,再看看眼前这张焦急的脸,某人鼻子一酸极没出自息地哭了出来。
“克儿,莫慌。”欧阳锋上下其手,检查着某人身上的伤。
“手里拿的什么东西?”蓝菹一把扯出欧阳克藏在背后的手,半截金缕蛇的尸体正软绵绵垂在他手里。
“我……没受伤。”欧阳克连忙解释。
“没受伤。”欧阳锋瞬间冷了脸,从他手里拿过半截金缕蛇甩在地上,一把将躺在床上的某人扯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两眼。
“我真没有。”欧阳克被他盯得浑身发毛,连忙解释。
“半夜不睡,跑出来做什么?”欧阳锋冷着脸问。
“我想娘亲了……”
“刚才那一招是谁教你的?”欧阳锋的脸色更加铁青,不等欧阳克把话说完,竟直问道。
“我……”欧阳克哑巴了。刚才一时情急,他救人心切竟然用了几十年以后自己才会的武功招式。也怪不得叔父,不,爹爹多心。一个才有八岁的孩子怎么会完成那么高难度的招式。虽然一招得手以后极没出息地躺在了地上,但总体还算成功。欧阳克彻底哑了!
“你既然无碍先回去,我有事情与你叔父商量。”蓝菹看着欧阳克,脸上也收起了关切之情道。
“娘亲,爹爹……”
“你肯认他,他肯认你么?”蓝菹一皱眉打断了欧阳克的话挥了挥手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叔父,你不要误会娘亲。”欧阳克不知道该怎么说得清楚,经历过生死的他,只想和自己最亲的人在一起。他犹豫着还是叫出了“叔父”这个称呼,忽然又后悔刚才没有真的让金缕蛇咬一口,若是真的咬了或许叔父就能让他多叫几声爹爹吧。
爹爹对他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字眼,自小到大,他只在别人的嘴里听到过爹爹二字,自己从来亲口喊出来过。
他偷偷看了看二人,知道自己走了以后第二天也绝对不会传出来娘亲被金缕蛇咬死的消息。只是,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认输,也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原来我失去的一切,一定要全部拿回来。他在心里暗下决心。
第三章,下白驼山
欧阳克站在后山的阳光下,树荫就在不远的地方,可是他没有完成叔父布置的功课,只能在烈阳下练武,汗如雨下。他不记得上一次经历这段时光时自己是怎么度过的,那一世似乎是在娘亲死了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笑过。既然笑,也是淡淡的,那笑意并不触及眼底。
而这一次,从那个雨夜以后似乎一切都不太一样了。欧阳克经常能看到娘亲看着自己时带上浅浅的笑。
“快点,别让它跑了。”一个侍女的声音从树林里传了出来。
“少主少主,帮忙截住它。”转眼又有一个侍女跑了出来。欧阳克看到一样白色的东西迅速冲到自己的面前,像是兔子,可是体形要比兔子大一些,雪白雪白的一团。
“好。”欧阳克看着那小东西跑得极快,顿时玩心大起俯腰向那只白色小东西掠了过去。那白色的小东西正被三五个侍女追得害怕,看到迎面来了一个人几乎一头撞了上去。
欧阳克弯腰俯身顺手将那东西抄了起来。它在手掌里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像是极不舒服的样子。竟然是一只漂亮的白狐。一对乌黑妩媚的眼睛泪汪汪地看着欧阳克。
“少主,还给奴婢吧。”带头的一个侍女此记得已经追了上来,伸出手来。欧阳克仰头看了过去,变成小孩子以后,最郁闷的事情就是凡人都自己高。
“何苦欺负人它呢,不如放了吧。”欧阳克说着就要松手。
“不要呀,这是夫人刚得的,喜欢得很。”侍女连忙出言劝阻。
“娘亲?”欧阳克噫了一声心想:“娘亲一向最讨厌小动物,包括蛇都极少看一眼的,如今怎么会喜欢这只雪狐呢。
“对,少主若无事将它还给奴婢,奴婢要去夫人那里复命的。”那个侍女催促了一句。
“哦,你拿去吧。”欧阳克将手里的雪狐递了过去,眼看着那对水汪汪的狐眼露出几分满意与不舍。
“奴婢谢谢少主,奴婢告退。”那个侍女微一屈膝转身要走。
“娘亲最近在忙什么?”欧阳克叫住侍女问道。
“少主的语气与夫人一样的,夫人刚才还问少主最近在忙什么呢。”侍女应声笑道:“夫人今日要动身去敦煌拜佛。”
“真的?”欧阳克惊问。
“是呀,奴婢们也是刚知道。”侍女应了一声。
“你下去吧。”欧阳克挥手让那个侍女退下,自己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想到一个主意。
于是武功也不练了,转身往娘亲的屋子里跑。
刚到门口就看到侍女仆人站了一院子,马车也已经准备好了就停在门口,欧阳克推开门也顾不上什么礼节急急问道:“娘亲,你要下山?”
“是呀。”欧阳夫人正在埋头收拾东西,听到欧阳克的声音抬头应声道:“克儿,怎么跑了一头的汗?”
“娘亲,我要跟您一起下山。”欧阳克看着自己娘亲淡然的笑,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关切,心里一热说出一句不用伪装所有孩子都会说出来的话。
“你叔父是不会让你下山的。”蓝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柔声道:“在山上乖乖练功,娘亲下山有事。”
“娘亲,我想跟您一起去。”欧阳克不知道正常的小孩子在这个时候应该怎么表达,他觉得说出这么直接的话有那么一点别扭。
“筱柔,你去请大夫过来看看少主是不是病了。”蓝菹脸上恢复了平静,像是刚才的温柔与关怀都是梦一样。
“是,夫人。”筱柔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不必去了。”欧阳克冷声呵道:“我没病,只是想陪娘亲一起去拜佛,若是娘亲觉得不需要,克儿告退!”说罢头也不回马上离开。
蓝菹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忽然有点疑惑了。是的,自己从来就没有对孩子有过关切,若不是那天雨夜看到他被金缕蛇咬了一口,她根本不会抱他。自从他出生以后,她就没有抱过他。欧阳锋从来也没有抱过他。
因为这个孩子是一个污点,无论对谁来说都是如此。
她不喜欢他是从骨子开始的,每当看到他那张酷似欧阳锋的脸,她都觉得没来由的一阵心虚,然后就是无尽的恨。
为了欧阳珏,他把自己当成礼物拱手相让!为了白驼山兄爱弟恭。
为了练武功,他把自己当成拆招的对手,为了自己的天下第一。
……
总之,不管是为了什么,他都会把自己拿过去当垫脚石,然后成就自己的仁义,或者成就自己的武功,向来如此!
蓝菹冷笑,这个孩子本来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她看着空落落的门,忽然有点难受,心里仿佛也空了一片。
“夫人,准备齐了。”筱柔过来轻声禀道。
“走罢。”蓝菹怔了一下应道。
马车极快地出了白驼山,欧阳克站在最高的山石上看着那辆马车没了踪影连忙从石头上跳了下来,从树林里牵出一匹马,翻身爬上马向马车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从重新生还的那一天起,就在心里对自己暗暗说过,一定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包括娘亲,爹爹,还有许多在上一世里失去过的东西!
这匹马是从马厮里偷偷牵出来的,不带随从,不带侍女,独自一个人策马西风的感觉竟然很不错。
风吹起他的头发,打在脸上,他觉得耳傍有一阵暖暖的痒,这种感觉告诉他,这是在活着,为自己活着。
一个年仅八岁的美貌少年骑在一匹神俊的白马上,在路上显得格外引人注意,最让人侧目的是这少年的马术似乎很好。身子几乎与马贴成一条直线,风一路掠起他的头发。
天色将晚,他停在一处镇上下了马。前边那家客栈小二的手里赶着的马车正是娘亲的,他既不能跟得太近,也不能离得太远。于是下马,找了临近的这家客栈。
“小公子,要住店?”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
“来一间上房。”欧阳克随口应道。
“嗯,好勒。”小二过来帮忙牵马,欧阳克一转身走进店面。
“小公子,上房是一两三钱银子。”掌柜的拿着钥匙冲欧阳克一点头道。欧阳克一听“银子”二字,脸色有点发紧。自己前生出门的时候从来不带银子,因为随从的侍女会把所有关于银子的事情处理好,而这次自己竟然像个从来没有江湖经验的傻小子一样,没有带银子。
“我不住了,把马牵过来。”欧阳克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道。
“小公子,这整个镇上就数我们这家店干净了。”掌柜的极力推荐,看着这位小公子的打扮应该是极有钱人家的公子。他可没有想到,这位看似有钱的公子身上其实连一文银子也没有。
“我要赶路。”欧阳克看着那个掌柜。
“错过这个镇,今晚可就没地方投宿了。”掌柜的又劝道。
欧阳克忽然觉得身高问题是个大问题,若是放在以前自己稍一皱眉像掌柜这种角色早就躲到一边了,可没想到今天都已经皱眉了三四次,人家掌柜像个无事人一样依旧极力游说着。
“我说过我要赶路。”欧阳克怒极了,可旁人看在眼里却是一个美貌少年似乎赌气地说我要赶路。
“可是马儿已经喂上草料了。”掌柜为难地说。
欧阳克明白了,这就叫进了这个店你就得付钱。看着掌柜死活不肯让自己走的表情,欧阳克心里一动无奈笑道:“好吧,我就住下了。”
小二领着欧阳克在上房住下,又盯着他看了半天问:“小公子,您真是一个人出门?”
欧阳克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小公子,家里有什么大事,非让你这么小的孩子出来呀。”小二好心地说:“现在世道上不太平,你以后赶路可是小心些,天色一晚就快些住店。”
“嗯。”欧阳克点了点头,心里冷笑暗道:“敢劫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才送走了小二,他躺到床上休息,计划养足了精神半夜去看看娘亲在干什么?那些侍女保护得可还周全。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里突然又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小姑娘,您是一个人出门呀?”小二问。
“我一个人出门碍你什么事了?”小姑娘脆生生地问。
“小姑娘,现在世道上不太平呀,你赶路的时候要早些投宿……”小二像个保尽职尽职的保姆一样又开始了那一套话。
欧阳克一翻身扯过被子把头埋进去,想快些睡着。
“真是奇怪,现在的家里怎么都让这么小的娃娃出门,一个一个儿都只有七八岁,还骑着高头大马,真不怕被强盗劫了去呀。”小二嘀嘀咕咕抱怨的声音。
欧阳克听到隔壁的门一响似乎有人打开了门,紧接着就听到一个小姑娘娇滴滴地声音:“小二哥儿,你真爱管闲事。你若是真好心的话,不如帮我去给镇东头那破庙里的叫化子送点吃的去。”
“小姑娘,这种闲事您还是别管了。”小二连忙求饶。
“是么,这个呢?”小姑娘又说。
“您这是……”小二犹豫的声音。
“赏你的,送一桌上好的酒菜给破庙里的叫化子。”小姑娘道,然后听到门吱一声关上了。
“这么大方,谁家的姑娘,七八岁出门?胆子也够大。”欧阳克听完二人的对话,忽然对隔壁那个小二嘴里的七八岁的小姑娘来了兴趣。
听声音还带着娇绵软的童音,应该是一个很漂亮的小丫头吧。
第四章,奇怪兰铃
欧阳克躺到三更时分,推窗出门,依旧是一袭白衣。他向来不屑于穿着一身黑漆漆的夜行衣,他也自信自己的轻功不需要要夜行人来做掩饰。
屋顶上月华似水,流泄得满地满房都是。他一袭白衣,身材纤小跃上屋顶,站在屋顶上看了一下方向正准备往娘亲住的客栈过去,忽然听到吱哑一声,顺声望过去,看一扇新推开的窗子。一个模样俊俏,有着几分面熟的脸打着哈欠从窗子里探了出来,一根胖乎乎的手指伸出来指着屋顶上的人问:“大半夜,让不让人睡觉呀?你在屋顶上折腾什么?”
欧阳克回头看了看那个比月华还白上几分的脸,摇头然后坐了下来与她隔着一条小小过道问道:“你也是自己出门的?”
“不错呀,看样子你就是小二哥儿嘴里说的那个小公子。胆子不小哦,自己一个人想去做什么坏事?”小姑娘的头发梳了两个简单的辫子,一对黑色的秋水剪瞳在夜色里光华流动。
“你半夜不睡觉要做什么?”欧阳克问。
“我是被你吵醒的。”小姑娘的脸色有几分不高兴,抱怨着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