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混蛋!”欧阳锋骂了一句,低着头的欧阳克忽然乐开了花,这样的骂他是从来没有听过的。
“叔父,侄儿请风水先生看了好日子,娘亲是中原人对这些都有讲究,若是叔父还有心的话,不如让侄儿先替你备下聘礼……”
“你这都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欧阳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欧阳锋打断了,这话问得欧阳克一身的小汗珠子啪啦啪啦地往下掉,他一心只想让两个隔着几十年光阴近近相望的人成为眷属,却忘记了这些事情不该由一个只有八岁的娃娃来办。
“娘亲日日以泪洗面……叔父也不甚高兴,日日只知道练武……克儿……克儿……看着心疼从野话小说里看到这些……就稍微模仿了一下……”欧阳克吱吱唔唔地解释着,他在想什么样的解释才适合一个八岁的孩子呀。
所幸的是欧阳锋并在此问题上继续纠结,而是冷着脸说:“那个事情你不用管了,叔父我自有主张,三日后去为你父亲娘亲上坟。”
“是。”欧阳克看着叔父脸里透出来的难堪其实很想装傻问一句“那个事情是什么事情?”后来想了想叔父窘迫的表情,把笑忍到了肚子里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白驼山尚白是因为娘亲只爱白色衣裙。
白驼山饮食都依中原食俗是因为娘亲是中原人士。
白驼山种满了曼陀罗是因为这是娘亲最爱的花。
白驼山的地窑里存满了波斯的上好红葡萄酒是因为这是娘亲最爱喝的酒。
……
叔父默默为娘亲做了许多,只是漏了一件事——那就是娶娘亲为妻,那就由自己来做吧,欧阳克想到这里心里忽然很轻松。
三日后,欧阳锋带着欧阳克来到欧阳珏的墓前,旁边一个新的墓碑是蓝菹的。欧阳锋脸色一紧呵道:“克儿,跪下给你父亲行礼。”
“叔父……”欧阳克跪了下去,语气却带着一点不淡定了。
他听多少人讲过自己是叔父的孩子,怎么叔父反而如此讲?他不明白了,虽然两世为人,但是这一次确实真的想不明白了。
“克儿,他是父亲,我是你的叔父,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欧阳锋看着跪在地上一脸惊疑的欧阳克一字一顿道:“克儿,我会把当亲生儿子一样养大,也只有你是白驼山的少主,不会有其他人。”
“不……”欧阳克摇头,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叔父,他不肯相信他说出来的话,自己不是他的儿子么?如果不是为什么在他被黄蓉砸断双腿的时候,他会抚着他温柔地说:“克儿不怕,爹爹在你身边,爹爹一直陪着你。”
“不是的……不是这样子的……”欧阳克从地爬了起来,一步一步往后退。如果这是真的,他在做什么?他把自己的娘亲推到自己叔父的怀里,那自己的父亲怎么办?日后他要怎么样面对父亲?
他摇着头,眼睛里全都是绝望。欧阳锋有几分不忍的心思一闪,他不能让哥哥无后,他不能让哥哥的亲生孩子一辈子以为他是他的孩子,他是白驼山的少主,他是欧阳珏的儿子——亲生儿子。
“我不是。”欧阳克摇头。
“你可以问你的娘亲,你是谁的孩子。她是你的母亲,她的话你应该相信。”欧阳锋看着孩子眼里的绝望,心里一痛伸手要抓住他,却被他灵巧地一闪身躲开了,欧阳锋眉头一皱,这孩子的武功怎么精进得如此迅猛?
就在这个时候,欧阳克已转过身子沿着窄窄的山路往山庄方向而去。欧阳锋想也没有想,急急追了上去。有些事情,他必须让克儿知道,即使他知道以后会误会自己,或者是会恨自己。但是一个孩子,他必须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欧阳锋一直没有说出这件事情的原因是有些自私的,他在想自己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让众人的谣传在白驼山都传了七八年时他才出来揭穿真相。大哥欧阳珏以为孩子是他的,白驼山的弟子以为是他的……全天下武林人士都以为克儿是他的亲生儿子,原因很简单,因为克儿出生时大哥就去世了。欧阳锋伸出手抓住了克儿的衣袖,他不管他有没有在听竟直道:“克儿,因为你这样做让叔父觉得只必须早一些告诉你真相,你是欧阳珏的儿子,是我白驼山的少主!”
第九章,黑风双煞
“你是欧阳珏的儿子,你是白驼山的少主!”这句话像是有无数个回声不停在欧阳克的耳边回放,他的手臂被叔父紧紧抓着。
欧阳克与叔父双双立于当地静默了半天,忽然听到欧阳克缓缓开了口,语气沉静得不似一个孩子,他道:“侄儿明白,侄儿今日的功课还未完成,要去练功了。”
“克儿,你知道我会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欧阳锋看他气息平稳,语气沉静放开了紧紧攥着他的手,欧阳克听到此话身形微一顿继续向练功场走去。
欧阳锋觉得自从此事以后,克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语言之沉稳恐怕连大人都不及,最让欧阳锋惊讶的是在武功招式上,克儿的进步一日千里。本怕他心里有什么心事,但看他照常去给娘亲请安,照常练武,时间长了便慢慢放下心下。
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过去的,白驼山并无多大变化。十年的光阴弹指而过,但是欧阳克已经从一个八岁孩童长成为一位身姿硕长,面若春华,目似灿星的翩翩公子。
他带着两位弟子契研与高诸下了白驼山。这二人是他八岁那年自敦煌回白驼山时在路旁捡到了,被人打得血肉糊涂,他一时兴趣抓过来想试试自己的医术是否有生疏竟然将这二人救活了过来。
后来看到二人眉清目秀长得还算周正就留在身边,比起白驼山的姬人,这二人最大的好处就是沉默寡言。十年以来,半师半仆。欧阳克对二人表面看来虽然很淡,但是他并无事情要瞒二人。
这一次下山他要去办一件自己等了十年才等到机会的事情。
欧阳锋三月前将欧阳克叫到跟前道:“克儿,叔父所能教你的都尽教完,你现在所缺不过是内功修为,此事不可过急。”欧阳克点了点头应下叔父的话,便准备下山了。
路两旁的的青山已很遥远了,欧阳克举目远看,只看到草天相连,极目之处飘着一朵极大的白云。
“少主已到蒙古地界。”契研策马奔到附近的一座小山坡上向远处看了片记刻方回转过来禀道。
“距离我们要去的地方还有多远?”欧阳克问。
“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契研应道。
“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么?”欧阳克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蓝天草地,忽然想起那个人的样子——极亮的一对眼睛,肌肤胜雪,眼波动处自有一断骨子里带出来的风流。
“好。”欧阳克轻轻合上折扇在手上轻轻敲了一下。
草原上的天气说变就变,傍晚时分还是晚霞似火,到了入夜风竟然急了起来,才是初夏天气就带着一些寒气,夜色越深寒气越重。
终于到了月上中天时分,一轮明亮的圆月爬到了苍穹的正中央,草叶野花在夜风里摇摆不停,微微有花香传了过来,欧阳克坐在一处大石上闭目养神,突然睁开双眼道:“走罢!”
距离此处不过三十四里地的一座独崖上,一轮月亮斜斜挂在崖边的一棵被雷劈过的半歪古树上,树下一片黑色石头在月光之下泛着淡淡的微光。巨型黑石四周摆着一些模糊的白色影子,等月亮从云层里钻了出来,细细看九堆白色影子赫然是人的头骨。
那每一个头骨上都有着黑洞洞的眼睛鼻子嘴巴,在月色下看来格外恐怖,更让人恐怖的是每人头骨都不是完整的,在头骨天灵盖的位置有着五个均匀的洞。而在此时,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笑起自崖下响起,借着月光觅声而望,只见两个黑色人影迅速攀着崖壁向上滑来。
那二人距离崖顶还有两丈余远的距离忽然一个猛的跃起,身子如凌风的大鸟一样翻到崖顶,他们先细细巡视了一周那些让人不敢直视的头骨,然后对视一笑,其中一个黑衣女子道:“贼汉子,若是再有三年功夫,单凭这爪功我们也能称霸武林了。”
“不错不错,多亏蒙古与金交战,练习的活靶子手到擒来,这大漠之上虽然风寒如刀,却是一个好地方。”那白衣男子道。
二人说罢又是相视一笑,俯身下去揭开黑色石头,浅淡的月光照进石坑当中,只见坑中有几具还未腐烂的尸体,看上去比起那些人头骨更恐怖了几分。
“等到我们练成九阴真经,师父即便找到我们,我们也有一线希望。”那黑衣女子看到坑中的尸体双眼放光,本来看着清秀无比的五官如此看来犹如厉鬼!
二人将那尸体抓将出来,忽然运掌如飞在尸体身上拍得啪啪直响,正在此时忽然有人冷冷呵道:“怪不得寻了几年都不见你们的踪影,原来躲到大漠之中练起这伤天害理断子绝孙的阴险武功了!”
那二人都是一怔,连忙收势向来人看了过去。来的是个老道,看样子约有四十岁光景。
“全真教的道士少管闲事!”那黑衣女子呵道,刚才这人神不知鬼不觉爬上崖上来,看来是个高手,只是猜不出是全真教的什么人。
“黑风双煞,你们二人作恶多端若是今日有改过之心,我且放过你们一次,若是死不悔改,不要怪老道我不客气了。”老道士将拂尘一摆道。
“我二人神功已练成,今日正好借你一试功力,若不想做个屈死鬼报个名来!”黑风双煞当中的黑衣女子道。
“全真教马珏。”那人相貌堂堂,一脸正义应该是侠义门中人士。
“你区区一人想在我二人手下活着出去恐怕也不易。”那男子侧耳细听似乎没有听到其他人的气息,放心道。
“那可以试一试!”马珏不再说话,拂尘做了一个攻势身子看似轻飘飘实则暗藏杀机的扑向黑衣女子身前,那拂尘原是极柔软的东西,风一吹便会随风四处摆动,而这个拂尘却在距离女子不过三尺折距离猛然抖直,如同一根一根雪白的钢针,而拂尘散开来去直逼那女子的几处死穴。黑衣男子看势不对欺身直攻马珏的后背,眼看就要得逞了,却不想马珏刚才那一招只是虚招,听到身后风声已至,身子顿时矮了一半,拂尘转攻黑衣男子下盘。
“堂堂马珏竟然用这般招式,卑鄙!”黑衣男子骂道。
“你们以二敌一,难道就光彩了!”马珏刚才一试之下已知二人武功并非几年前可比,心里暗暗一惊,后悔自己刚才不该独自一人先冲上来。若等到崖下众人攀上崖来恐怕还要有一柱香的时间,先与二人周旋耗尽他们的体力再齐齐动手除去这两个大魔头。心里主意已定,便展开了全真教剑法的缠了诀与二人斗在一起。
越是打得久了,马珏心里越是暗暗吃惊,这二人的武功怎么精进如此迅速,难道真的是因为用活人练功的原因,想此处更是下了今日要除去二人的念头。这等邪恶的武功若是传到江湖中岂不是又要出一些大魔头?!
“师伯。”
“师叔。”
……
崖上三人正在打斗间,忽然听到衣衫翻动的声音,随着叫声呼呼翻上不下十个弟子,个个都是道士装束,看到崖上情形顿时大惊,不等马珏吩咐只听到片呛呛之声,纷纷拨出长剑。
“天罡北斗阵!”马珏呵道,话音才落手握长剑的大小道士已经将黑风双煞二人团团围在阵的正中央位置,马珏独自守着位当天枢。
“以众欺寡!”黑衣男子骂道。
“陈玄风,梅超风,你二人五年前在临安一个月内连伤十八条人命,被正派弟子追杀身受重伤,本以为你们能够改过自新,不想竟然躲在大漠上练这等阴毒的武功。今日若是再不将你们二人除去,日后必将酿成大患!”马珏道。
“废话少说,有胆子就上来!”被叫作梅超风的女子怒骂一句,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条颜色黝黑的铁鞭握在手里。
怎奈天罡北斗阵乃是集众人之力于阵眼之上天枢位的马珏一人身上,马珏站在阵眼之门,饶是黑风双煞右突左突却也不能将阵中几人无可奈何!
“你们以多欺寡,确实有些不妥!”忽然有个白衣公子身势凌厉落在崖上,他握着一把折扇,似乎是正在月下散步。
“若是正道人士便助我等杀了这两个魔头,若是黑风双煞的同伙尽管放马过来。”马珏在此时看到出现这人猛然一惊,看他脸上的笑似乎并非中原人士。
“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以多欺少,若是有真本事不如一对来斗一场。”白衣公子不是别人,正在欧阳克。他看看马珏,看看黑风双煞道。
黑风双煞刚才被天罡北斗阵困住,二人内力与十三人内力相拼,已慢慢落了下风,此时欧阳克一开口便是暗暗为二人解了围。
“既然是黑风双煞的同伙,便一起上吧。”丘处机性子最急,第一个不愿意听欧阳克罗嗦的便是他了。
“我只是想劝架,并不是想打架。”欧阳克一摊手,一脸为难道。
马珏已明白了此人的用途,闭嘴不再出声,全心对付黑风双煞,欧阳克踱着步子看着众人,他摇开扇子做出要跳进战圈的样子。
就在此时,忽然传来了一阵悠扬的萧声。
第十章,药师新徒
月色如水,若是忽略了地上的累累白骨,这样的萧声确实美妙之极。但是在这样的夜里,在几人正在以命相博的时候突然出现这样的萧声,便有些不太对劲儿了。
萧声越来越近,而后就看到一白一黑两个人影像是飘上来一样稳稳落到崖顶之上。黑衣那人戴着一张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对精光内敛的眼睛,而身着白衣的竟然是一位女子,素色的面纱罩在脸上,一对圆溜溜的眼睛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忽然看到了直的死尸及白骨吓得“呀”一声叫了出来。
“全真七子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竟然联起手来欺负我的徒儿。”黑衣男子冷冷扫了在场众人一眼,眼光停在欧阳克身上道:“你可以走了。”
“晚辈告辞。”欧阳克微一欠身,转身离开。姿态已经做了,离开是非之地才是上策。
就在欧阳克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一个稚嫩的声音道:“爹爹,这位哥哥是好人呢,帮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