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忍不住后退一步。她的心怦怦乱跳,掌心也沁出汗来。白潋晨微微一笑,道:“不过我不能死。我若是死了,大哥怎么办?我早就答应他,要活的比他长久!”他又看了眼清音手中的无钧,冷笑道:“你本没有资格得到它!”
语毕,他走了出去。
贵客【上】
清音看着他离去,心中百转千回,竟不知是喜是悲。她终究没有下手。无钧何等锋利,轻轻一划就会血流如注。但是面对白潋晨,她却觉得手中的匕首好似有千钧重,紧紧握着,已是极限。
白潋晨是个可怜人,她又何尝不是?白溯风实在深不可测,连她的心思都摸的一清二楚,就算得到天下利器,她依然是个废物。
满屋金银玉器静静矗立,仿佛在无声的嘲笑。她攥着无钧,直到夜幕降临。
翌日,是伏虎穆如氏抵达隐凤城的日子。据说伏虎城相距隐凤城三万六千里,座落在极北之地,紧靠大漠,是北方第一名城,平素以庄严大气而闻名天下,和隐凤城的精致繁华完全不同。城主穆如氏尚武,好杀伐,以猛虎为图腾。传闻其后裔皆流淌着战神血液,力量大于凡人。都说英雄美人,伏虎穆如氏的公子和隐凤白氏的小姐简直是天作之合。
这次来的是穆如三公子穆如凡,前来迎娶白氏第一美人白琉嫣。双方都是大家族,穆如凡又是穆如氏嫡出的公子,场面也就更盛大了些。他们带来极北之地的夜明珠、血牡丹,以及各地的奇珍,那几乎是穆如氏巨大宝藏中的一半,用了百匹骏马才将它们送至。而隐凤城主则亲自出城迎接,其隆重更是无法形容。
清音呆在偏院中,听到隐隐的丝竹之声,想必外面也是热闹至极。她静静等待,一直到四处里都安静了,这才披衣起床,去府邸中走走。
自祭祀那日之后,段昀给了她一面令牌,算是给了她一个身份。只可惜仅凭那面令牌,她依然出不了城主府邸。此时她在府中绕了又绕,只见亭台阁楼,碧水绿树,竟没有一处破绽。她心中懊恼,忽然听到不远处又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清音遥遥望去,只见前方小道出现一群侍卫,众星拱月般的拥着白溯风和另一个男子向这边走来。今日的隐凤城主似乎兴致不错,素来淡漠的面容上竟带了些许笑意。此时他和身边那位男子低声交谈,不时传来愉悦的笑声。而他身边的那名男子——清音一眼看去,竟然倒吸一口气。
那人个头极高,身材魁伟,浓眉、锐眼、鹰鼻,一袭蓝袍,其上绣有猛虎图案。虽然举手投足中规中矩,却依然散发着一股煞气。不知怎么,清音认为他一定杀过人,而且是很多人。只有杀人无数者,才会令人望而生畏。
她见那行人走的近了,急忙退至路边,低头行礼。各色靴子自她眼前走过,眼看着最后一个人也要越过她了,前方忽然传来一人低沉的嗓音:“慢着。”
那行人顿时停了下来,连交谈声也停止了。清音诧异的抬起头来,却见那男子闭着眼睛,似乎在凝神倾听。白溯风也停下脚步,饶有兴致的问道:“怎么?”
那人睁开眼睛,缓缓道:“在下听到刀刃在鞘内的鸣叫之声。”
众人大惑不解。白溯风怔了怔,忍不住笑道:“本城主素来听闻伏虎穆如氏喜好收集天下利器,可没想到会到这个地步。”
那人想必就是穆如凡了。他道:“城主有所不知,现在已有三百年的太平时光,我们穆如氏甚至忘了马背上杀敌的生活,除了收集神兵利器,还能做什么?”
白溯风笑道:“也是。不过在这里——穆如公子,您真的没有听错?”
穆如凡沉声道:“不会错。只是那声音极微弱,我也不知道到底从哪里发出来的。”
此时穆如凡的声音竟然响自清音的头顶。她吃了一惊,急忙抬头,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的离她极近,只是双眼望向远处,似乎并没有看到她。饶是如此,她也感到一阵战栗。这个人太过恐惧,整个人就如一把带血的钢刀一般煞气弥漫。
白溯风勾起唇角:“我那儿刚好有几柄宝剑,尚称得起上品,如果公子喜欢,不如就赠与公子吧。”
他口中的上品,必然世间少有。穆如凡狭长的眸中划过一丝光芒,却道:“早在伏虎城之时,在下就听说名器无钧出现在隐凤城中。敢问城主,能否将无钧赠与在下?”
白溯风微笑道:“公子来晚了,我已经将它赠与他人。”
穆如凡一听之下大为叹惜,顿足道:“原来是我来晚了。不知城主赠给了谁?”
白溯风道:“只是一介平民,公子不必挂心。”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皆目瞪口呆。穆如凡更是震惊,他叫道:“这无钧可是天下名器,城主却将他赠与一介平民!能拥有无钧的人,应是当世豪杰!”
白溯风淡淡道:“豪杰的定义也有很多种。”他顿了顿,又道:“能和无钧比肩的利器也不是没有,穆如公子若是有兴致,不如随我看看,如何?”
穆如凡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只好叹道:“好。那就有劳城主了。”
他们一行人很快离去。清音还站在路旁,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她将手放置腰间,缓缓取出一把乌沉沉的匕首,鞘上刻有日月星辰以及帝国四大山脉,正是名器无钧。清音心中疑惑,那穆如凡的耳朵当真如此灵敏,竟能听到无钧在她身上的震动?不过——那人似乎对神兵利器极为痴迷,如果他看到这柄无钧,又会如何?
想到此处,她看了看天色。只见天空一碧如洗,点缀着朵朵白云,空旷而悠远。如果能遨游于天地,真是再好不过了。她摸着腰间无钧,终是下了一个决定。
晚上是白溯风为穆如氏的接风宴。清音早已等在穆如氏暂居院落的大门外。这院落名唤迤逦院,据说是一位白氏小姐的居所,只可惜红颜薄命,这位小姐年纪轻轻就死了。老城主怕睹物思人,于是这座院落也渐渐废弃。现在穆如氏前来提亲,这院落布置雅致,位置也好,白溯风便将它修葺一番,做了穆如氏的居所。
迤逦院门外有一片竹林,此时万籁俱静,风吹过竹林,竟然人有毛骨悚然的感觉。清音倒也不惧,她一直等到将近子时,才见到穆如凡的身影。
他似乎喝了不少酒,高大的身躯佝偻着,步伐踉跄,由一个伏虎城的家仆扶着一路向院中走去。清音有些犹豫,这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但那家仆却早已发现了她,隔着很远就扬声叫道:“你是什么人?”
清音只好慢慢从角落里走出来。那人见她穿着隐凤城侍女的衣衫,语气也柔和了不少:“哦,原来是白府中的侍女。你有什么事么?”
清音叹了口气,道:“我……奴婢有几句话想对穆如公子说。”
那人一怔,道:“我们公子喝了不少酒,今日就不必了,改天吧。”
穆如凡的确喝了不少酒。他很早就听说隐凤城的子民善于酿酒,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那酒十分香醇,且颜色碧绿,倒在玛瑙杯中出奇的艳丽,竟让他想起初次见到白琉嫣画像时的惊艳——于是他醉了,却醉得十分欢喜。此时他看到一名素衣少女俏生生的站在面前,两眼间净是期盼,便道:“好,你说吧。”
这人就算醉了,依然让人畏惧啊——清音定定神,道:“能否请公子里面说话。”
穆如凡不悦道:“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
清音无奈,只好压低了声音道:“奴婢知道无钧的下落。”
穆如凡大吃一惊,酒顿时醒了大半。他反手推开搀扶他的家仆,道:“好,姑娘里面请。”
他带着清音一路走入屋内,才进房内便道:“你知道无钧在哪?”
清音没有说话,只是从袖内拿出一柄匕首,竟然就是无钧。穆如凡一惊,急忙身手去拿,清音却快一步将无钧藏至身后。
穆如凡这一生倒也没什么软肋,就是喜好收集神兵利器罢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怒气,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清音却嫣然一笑,道:“这是城主送给我的。穆如公子难到想抢么?”
穆如凡浓眉紧缩,不禁上下打量她:“原来隐凤城主将它给了你?”
清音笑道:“是,公子应当知道城主与奴婢的关系。这是他送给奴婢的,所以……此物不能送。”
穆如凡耐着性子道:“不送……?那为何却带着无钧前来找我?”
清音道:“虽然不能送——但您可以买。”
穆如凡毕竟是贵族,对于讨价还价这种事并不在行。他强忍住心中的不快,道:“好,你开个价。”
清音却悠然道:“钱不能买。”
“你——”穆如凡勃然大怒。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从来没有人胆敢对他这样说话。
清音急忙道:“公子息怒。无钧是天下利器,自然价高者得。但是奴婢却只求公子一件事,如果公子答应了,这无钧就是您的。”
穆如凡沉默半晌,道:“什么事?”
清音眼眸竟然泛出水光,清丽的小脸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跪在地上道:“民女只想让穆如公子带我出府。然后天各一方,这无钧我会在脱身之后送给您。”
穆如凡却大吃一惊。他仔细打量着面前弱不禁风的少女,见她生的容貌秀美,谈吐不俗,似乎也不是一般侍女。再加上隐凤城主将无钧送给了她……他皱眉问道:“你是城主的爱妾?”
清音一怔:“什么?”她顿时变了脸色,冷冷道:“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穆如凡还在衡量。这女子虽然极力否认她和隐凤城主的关系,但为了一柄兵器得罪隐凤城主却也不是什么好事……他只是来迎亲罢了,并不想惹上什么事端。
那柄匕首还握在女子手中,嫩白的肌肤和古朴的黑色刀鞘相映成辉,虽然诱人,却也掩不住名器泄露出的轻微杀气。
他叹道:“请姑娘先回去吧。”
清音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道:“请穆如公子仔细考虑,无钧天下仅此一柄。明日奴婢还会再来。”
贵客【下】
清音自迤逦院出来,子时已过。她心中有些后悔,自己是否太鲁莽了,穆如凡怎会为了一柄匕首而得罪隐凤城主?更何况双方都是名震天下的贵族后裔,一举一动更是微妙,所以她在赌——赌无钧在穆如凡心中的地位。
她把玩着无钧,一路向居所走去。今夜的月色极好,月光如轻纱一般笼罩着隐凤城。她走在青石路面上,心情也渐渐放松起来。可惜这种放松很快便到头了——行至府中医馆附近,忽然某处响起“啪嗒”一声,接着医馆的门被人以极粗暴的方式推开,一个黑影直冲出来,然后……狠狠的撞在她身上。
她躺在地上,痛的发不出声音。那人也好不到哪去,撞到她的时候踩在无钧上,顿时脚下一滑栽倒在地,此时更是没了声息。清音心中郁闷,缓了半晌才有力气扬起头,却看到眼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那人手持一根蜡烛,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一张脸在烛火的照映下显得蜡黄而诡异。清音不禁倒抽一口气,却听那人道:“公子,您跑不了了。”
听这声音,似乎是医馆中给清音包扎过的年轻郎中。清音刚想开口说话,却身上一痛,原来撞倒她那人将她当成一个软垫一般,踩着她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接着一个略显透明的少年嗓音响起:“本公子说过再也不进医馆!”
清音一听到这声音顿时火冒三丈。白潋晨你这个小兔崽子!只听那郎中又道:“公子,只怕这由不得你了。”
白潋晨怒道:“你敢!”
清音此时忍了又忍,终于道:“那个……公子,您能否让我起来?”
白潋晨听到脚下熟悉的女子声音顿时呼吸一窒。就在他晃神的瞬间,那郎中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拽进医馆,同时对清音道:“姑娘,请您进来,顺便帮在下一个忙。”
清音扶着腰从地上起来,捡起无钧跟了进去。她倒也不想多管闲事,只是白潋晨天性淡薄,慌成这样还真不多见,她也有几分好奇刚刚到底发生了何事。只见医馆中灯火辉煌,也不知点了多少蜡烛,那郎中将白潋晨按在木椅上,顺手拿了一根粗麻绳。白潋晨立刻眼角通红,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挣扎的十分厉害。郎中无奈,便对清音道:“姑娘,请将公子绑住。”
清音吃了一惊,白潋晨狠狠地瞪着她,道:“你敢绑了试试!”
他不说这话还好,他话音刚落,清音立刻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末了还打了个死结。她欣赏着粽子模样的白潋晨,问道:“大夫,您绑他是做什么用?”
郎中头也不抬的道:“治病。”他将桌上放置的一个红木匣子打开,那木匣做的十分精巧,上上下下竟有几层,每层各放了不同的刀具。他拉开最下一层,取出几枚银针,道:“麻烦姑娘褪下公子的衣裳。”
白潋晨一听,神色更是焦急。他恶狠狠的道:“柳清音!你敢!我非杀了你不可!”
清音立刻毫不犹豫的解开他的衣襟。绿色外袍下是白色的亵衣,她手指触摸到他由于挣扎而沁出薄汗的肌肤,微微一笑:“公子,您也有害怕的时候?”
白潋晨的脸顿时涨的通红。如果不是他那幅阴狠的性子,此时的模样倒是可爱至极。清音后退一步,环顾四周,问道:“玉珠呢?”
白潋晨不理她,那郎中道:“唉,由于公子前几日私自出府,玉珠被城主重责,此时正在修养。”
清音叹道:“其它侍女呢?”她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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