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呢,也没空儿理你。下去吧。”
安阳心里烦乱,殿门开了她便跑了出去,回了东崇阁里便关上了门,把奶娘、西瑾等一应侍候的人都关在门外,谁也不见。自那日以后,东崇阁的院子里原先洒扫的两个小太监如今成了守门的,终日立在院儿里,安阳被看得很紧,就连她想了几日心里有些愤愤不平,想要再去各宫见见那些嫔妃,看看她们究竟是不是像母后所说的那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无奈两个小太监看得紧,她始终没能出得院子。
武德帝回朝后,却绝口不提科举的事儿。朝臣多番猜测,却仍旧猜不出皇帝的心意。后还是在此局面中甚为尴尬的元相上表请罪,原意是为自己举荐的敬州刺史私吞官盐谋取私利一事请求皇帝定不察之罪,但表文中却隐约有探知皇帝关于取士意向的心思。皇帝御览过后,于朝堂之上慵懒一笑,说道:“元相国为国鞠躬尽瘁,难免有不察之失,朕断不会为一刺史之过牵连朝中肱骨之臣。”一句肱骨之臣算是安了朝臣的心,后有胆大之人当殿提起承平公主对于科举制度的提议,言辞竟多为夸赞之说,皇帝听了却摆手一笑:“公主年未及笄,乃小儿之言,且非朝臣,其言多为戏言,众卿不可轻信。”这才令朝中大臣暂时放了心,帝都之内的世家望族联合之势也散去不少。
朝上的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竟传进了东崇阁里来。两个宫婢晚间守夜时偷偷言说起来,正被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安阳听见,心中立时像湖井中沉了石头,翻涌不止。她这才完完全全相信了元皇后对她说的话并非危言耸听,朝中之事确实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她心里烦乱,起身想要到院子外面透透气,那守夜的宫婢却劝说道:“夜已深,公主还是不要出门了。”安阳拧起眉来,说道:“连你们也欺我此时被母后软禁着?”那宫婢吓得不敢说话,只磕了头在地上称不敢。安阳烦乱地道:“院儿里的宫门都落了锁,你们还怕我长翅膀飞了不成?我只是嫌这屋子里憋闷,到院儿里透透气,你们别跟来,我不呆太久。”话虽如此说,两个宫婢却不敢当真放她离开视线,拿了件披风服侍着安阳披上,两人便开了房门立在廊下远远看着她。
冬月里的夜风已是有些凉了,这日正逢十五,月色圆亮,安阳立在院儿里抬头望月,一时心境有些百感交集,说不出的五味。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看看月色了,这十二个年头说快也快,她一直活着自己期望的世界里,突来的第二次生命令她惊喜,她有一股子兴奋劲儿,想着别人能在古代活到风生水起,自己一定也能。她心怀期待,以前没得到过的,这辈子凭着这先天的优势也要好好活一场。只是她自以为还不错的这些年被母后几句话打破,像是破碎掉的镜子,照出来的全都不是她期望的结果。
安阳瘪了瘪嘴,她有些混乱了,穿越的人真的能在古代过得好吗?以前她是坚信的,现在她有些怀疑了。这些日子恨不得是在做梦,一醒来还像以前那样,开开心心地去各宫玩儿,被人夸着,受人宠着,可是母后却说那些都是假的,连父皇都在朝上那样说她。
安阳慢慢蹲了下来,眼泪啪嗒啪嗒地往地上掉。这东崇阁的院子很大,今晚却显得尤其大,大到世界上好像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她抱着膝,脸埋进膝盖里,不知如何是好。却在这时,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
安阳抬起头来,见到远处廊上拐角的地方,一道影子闪了过去。
“什么人!”安阳吓了一跳,顿时站起来喊道。她原以为这院子里只有自己一人的,白日里那两个守着院子的小太监晚上因宫门落了锁便也去睡了,这时除了她还能有谁在院子里?
安阳的喊声让立在门口看着的两个宫婢一惊,奔过来齐声问道:“公主,发生了何事?”安阳指着那廊下的拐角处说道:“那里有个人!刚刚过去了的。”两个宫婢闻言大惊,忙在院儿里喊了几句:“有刺客!”院儿正睡着的太监宫女都起了来,一时间宫灯齐齐点了起来,顺着安阳指的地方就找了起来,可是找了一圈儿却没见着人,那两个宫婢不由互看一眼,问道:“公主,没人啊。您是不是看错了?”
安阳刚想说自己没看错,却在这时,奶娘看了看四周问道:“咦?西瑾呢?怎么没见着她起身帮忙找人?”
安阳愣了愣,说道:“跟我到西瑾屋里看看。”
65、承虎
第二日一早,帝都下了雪。月桂早晨来服侍宁阳起身时脸上都带着喜意,窗一打开,屋里凉爽的雪气顿时令人精神一振,睡意全无。大周的人自小就没见过雪,今年二月初的时候月桂等人跟着迎亲送亲的队伍进帝都时,雪都已经化了,因而这算是月桂等人头一次看见下雪,大家都兴奋着。
如果不是今儿约了诸葛绫要去看看安承虎,宁阳定会留在府中玩雪,不过今儿想来是不成了。用过了早膳,宁阳披着身银鼠小裘,踏着双银纹狐皮的雪靴,让人准备了两顶暖轿,只等着诸葛绫来了,就要往安泰的统领府上去。
这时,良儿过来讨好地笑道:“王妃今儿也一块儿带奴婢出去吧?”宁阳见她靴子都穿好了,心里不觉好笑。这良儿哪是想跟着出门啊?怕只是想跟在轿旁光明正大地踩踩雪罢了。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宁阳也不愿扫良儿的兴,便点头应了。不稍时,诸葛绫来了,宁阳只让月桂和良儿跟着,再领了几个王府的侍卫,这便坐进了轿子出了府。
因着下雪的缘故,街上的人并不多,宁阳坐在轿子里,两旁统领府在西街的一处僻静地方,门口也没挂匾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处寻常人家,府邸也不算大,只是个三进的院落。月桂上前敲了敲门,出来应门的是个老管家,在得知是端亲王妃和长公主的暖轿后忙让人把轿子请进了府里落在了院子里的宽敞处。月桂和良儿为宁阳和诸葛绫掀了轿帘儿,两人这才下来。
“我跟皇婶儿今儿是来看虎子的,虎子近来在府里可好?”诸葛绫下了轿子就直问道。那老管家忙答道:“回公主,少爷在后院儿练武呢。”诸葛绫这下眯着眼笑了起来:“呦?还会练武了?带我去看看。”
老管家领着宁阳和诸葛绫往后院儿走,只见得府里很是安静,除了几个小厮在院子里扫雪外,很少见着人,这可与王府那到处儿是人的感觉差了许多,透着股安静劲儿。府里的房子瓦楞、石台小径都有些陈旧,看着有些年月了。“这一看便知是安泰随手买的。”诸葛绫四下里观望,不由摇了摇头。老管家听见躬身说道:“统领大人来时,这边的院子空着的很少,只这院子还凑合着能用,统领大人便买了下来。他说,反正也住不许多时候,待王爷回北关的时候,他还是要跟着回去,是而便没必要建新的了。”
这话说的宁阳和诸葛绫都是一愣,宁阳这才想到,日后诸葛端云许还是要回北关的。毕竟他是亲王,总不在自己封地上呆着也不是个事儿,许等着诸葛锦旭帝位稳了之后,诸葛端云便要回北关了。只是这也没什么所谓,她跟着在哪里过日子都是一样的,而且北关没那么多皇家亲戚,少了那些串门子嚼舌根的女人,她的日子许能更自在些。只是,诸葛绫的脸色却瞧着有些不太好看。宁阳想了一会儿,这才觉得许也是跟云风有关吧,若是诸葛端云回了北关封地,那安泰和云风这两人定然也是要跟着的,到时诸葛绫怎么办?
且不提到时了,便是如今,这俩人怕还有段路要走呢。罢了,今儿把安承虎接到王府里之后,便还是问问诸葛绫和云风的事儿吧,若是能帮忙便帮帮他们吧。
统领府的后院儿还算宽敞,只各处落了的雪还未来得及打扫,看上去有些萧索。几棵歪脖子树下,孩子一身墨青的衣裳,手里执着木剑飞快地舞着,腿脚利落地扫起地上片片飞雪,身子转瞬间隐约能看见孩子眉头深锁,认真里透着坚毅,与那日见到的腼腆样子大相径庭,虽还不到八岁,却已隐隐能看出些其父之风。
诸葛绫阻了管家要过去通报的举动,只和宁阳立在远处看。只听月桂在身后小声笑道:“承虎少爷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已经有些安统领的样子了。”良儿笑道:“这便叫虎父无犬子了吧?”
诸葛绫是懂武艺的,她看得津津有味,宁阳却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只是看着安承虎拿着木剑练得有模有样的小模样,不由有些期待起了未来的日子。不知她和诸葛端云日后的孩子会不会也早早地就习武练剑了呢?宁阳脑中不由略过一个小版的诸葛端云拿着一柄大大的剑挥过来劈过去的样子,不由笑眯了眼。不过她现在想这个还有些早,而且到时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还不知道呢。
想得越来越远,等宁阳回过神来的时候,安承虎已经有模有样地做了个收势,将木剑收于身后,身子立得直挺。诸葛绫拍起手来笑道:“漂亮!看来安泰还是教了你些东西的。他这个爹爹做的也还不算太不称职。”
安承虎这才发现远处还有人在,这下子立刻又腼腆了起来,见宁阳和诸葛绫走了过来,他这才拿着木剑一个抱拳,就要跪下来行礼,诸葛绫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拉了起来,说道:“你爹旁的不会教你,就会教你这个。在这儿可还习惯?”安承虎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诸葛绫看了一会儿,握着拳头说道:“爹爹说得都是对的。”诸葛绫愣了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成,你爹都是对的,行了不?问你在这儿住的可还习惯?”安承虎却垂下眼去不答,半晌抬起头来看向宁阳,问道:“王妃,虎子的爹爹何时回来?”宁阳听了心里不知为何一阵心酸,想起诸葛端云曾要安泰和云风趁着围猎的时间速去速回的话,便俯□子说道:“再有个七八日总该回来了。这回回来许年前儿都不会再有事了,虎子可愿跟着我去王府住段日子?”安承虎听了却摇了摇头,眼里一抹坚毅,说道:“虎子要在这里等爹回来。”
宁阳听了更是心疼,看了诸葛绫一眼,便哄他道:“还是跟我去王府上吧,有绫姐姐在,她最近常来王府,让她教教你剑术,等你爹回来了,你练给他看,若是长进了,你爹定然高兴呢。”
“真的?”安承虎一听这话,眼里有些欣喜和期盼。宁阳见了更加坚定要带他回王府照顾着的心思,这孩子从小就没了娘亲,看得出来对父亲的感情很深,只是他自小在北关长大,平日里安泰不在府上他也能有几个玩伴,如今玩伴也没了,只有几个下人侍候着,怎不寂寞?王府里人多热闹,暖阁里也暖和,定要叫他这几日过得舒心些。
“自然是真的。”诸葛绫接话道,“反正那些男人都出门了,咱们都是被抛下的,就做个伴儿吧。”安承虎听了皱起眉来,说道:“虎子才不是被爹爹抛下的!”宁阳知道诸葛绫这话里的酸气儿是冲着云风去的,于是便看了她一眼,安抚虎子道:“你绫姐姐说的不是你爹,别往心里去。”这话倒让诸葛绫愣了愣。
安承虎的心思很简单,只要能让爹爹高兴的事儿他就愿意做,听了宁阳的“诱惑”,没想一会儿便点头应了,只让管家收拾几件衣裳,便随宁阳坐在轿子里回了王府。
往后的几日,诸葛绫晨时用过了早膳便来府里,晚膳前才回宫去。晨时来了便会教虎子几式剑法,而后由他自己在院儿里比划,自个儿便到宁阳寝阁侧边的暖阁里与她一起坐了,继续学做那手套儿。宁阳在后院儿里单独给虎子辟了个向阳的院子住了下来,因着不放心虎子一人呆着,便让月桂亲自陪着他。良儿在一旁听了说道:“王妃让我去照顾着吧。”宁阳笑道:“你不成,让你去还不得跟着一块儿玩了?我是怕虎子练起武艺来便不知歇着,如今下了雪,外面天儿冷,若是冻着了,还不得把安泰心疼死?月桂心细,还是让她去吧。”良儿本就是想去跟着一块儿玩的,被宁阳这样一说穿,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便也没再说什么,就让月桂去了。
这日,诸葛绫教了安承虎几招剑法,而后便去了宁阳的寝阁,月桂趁着安承虎练剑的时候去厨院儿里亲自做了点心煮了茶水。回来时便笑道:“安少爷,已经大半个时辰了,该歇会儿了。”
虎子跟月桂还不熟,因而有些腼腆地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说道:“吃过点心,我还想再练会儿。”月桂听了将茶点放进屋中,走出来笑道:“午后再练吧,这练武的事儿可急不得。”说着便将安承虎哄进屋里,端了铜盆置了热水,蹲□子拿热毛巾给他擦起了额头上的汗,边擦边笑道,“瞧这满头的汗,一会儿可要在屋里多呆一会儿,若是吹了冷风,指定要得风寒的。”说话间又帮他擦了擦小手,这才笑道,“成了,这会儿看了倒干净多了,快来吃些点心吧。”
趁着安承虎吃点心的时候,月桂又找来了尺子,说道:“少爷起身先吧?我帮您量量身量。今年冬儿府里还留了不少缎子,花色也有合适的,我这便给小少爷量量,等安统领回来了呀,不仅要他见你武艺长进了,人也要精神了才好。”
安承虎嘴里正大口塞着点心,小脸儿鼓鼓的,旁边还沾着渣子,煞是可爱,月桂见了不由笑了起来,拿着帕子很顺手地给他擦了擦小脸儿。这却让安承虎愣了愣,瞪着大眼睛看着月桂手里的帕子,再看看她脸上暖意融融的笑,一时间有些腼腆的小脸儿上竟是一红,而后很乖巧地立着不动,月桂让他伸手他便伸手,不要他放下他绝不放下。月桂见虎子虽有些腼腆,却很是可爱,心里也是喜欢,因而照顾得就更加细心。
而此时宁阳的寝阁里,诸葛绫已经学会了女子手套的做法,正兴冲冲地要和宁阳两人学那五指的做法。宁阳看了诸葛绫一眼,觉得是该问问的时候了,于是便笑道:“那五指的不必学了吧?学来也是给男人们用的,自个儿又用不着。”诸葛绫愣了愣,说道:“皇婶儿学了可以给皇叔做啊,你亲手做的他保准喜欢。”宁阳笑道:“那也是我学,公主学了给谁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