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没想到来传句话就得了一两银子的好处,她是府上的粗使丫头,两个月还没一两银子的月钱,不由眼里放光,忙谢了李氏,就此下去了。
只是院子拐角处一个丫头偷偷看了眼那下去的丫头,转身悄悄离开了。
待回了屋里,李氏也卸了发上的珠钗,在椅子上坐了淡淡地喝茶,眼里哪还有半点平日里乖巧少言的样子?
旁边的丫头巧儿过来小声问道:“夫人,王妃这是防着我们呢。”
“那又如何?”李氏垂眸淡淡地说道,“我既已进了王府,就是王爷的人了。李家和王府既连了姻亲,就上了一条船。自古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正室防着也是无可厚非。”
“可如今刚入府就这般防着,日后夫人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巧儿急了,劝道,“夫人说的是,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哪个男人能放着如花美眷不理不睬?王爷英明神武,可也是男人,夫人当用些心思才是。”
李氏闻言笑了,说道:“你懂什么?给人作妾即便能得了夫君的宠又如何?上面压着个正室,碍了她的眼还有好日子过?你可见咱们府上,那些碍着我娘的眼的有一个能近得爹爹身旁的?平日里能服侍的,都是得我娘信任的。得夫君的宠只是一时,得正室的宠才能长久。”巧儿听了这话瞪大了眼,说道:“夫人的意思是……”
李氏垂眸笑道:“有时不争是为争,想接近王爷,得先让王妃舒坦了,要事事顺着她,为她着想,得了她的信任,她许才能给我服侍王爷的机会。等我被收了房,咱们李家在朝中就稳固了。到那时……”
巧儿听了说道:“果然还是夫人聪慧。只是今儿早上见王爷眉宇英俊,果真是一表人才,夫人若是被王爷收了房做了侧妃,这婚事也是不错的。”
李氏闻言垂下眼去,隐了眼里的冷意。不错?王爷自然是不错的,只可惜她最好也只能是个侧室。她自小满腹诗书,自认心气高傲,如今只能给人做个侧室,叫她心中怎能不苦?只可惜那王妃身份比自个儿高贵,她纵是在使心机手段只怕也越不过。
李氏抬眼望了眼屋外的深沉的暮色,心中略有不甘地叹了口气。且慢慢来吧,总有机会的……
两个妾室心中各有计量,宁阳却在兰院儿里服侍诸葛端云用过了晚膳,对环儿说道:“把那香炉的香换成宁神的吧,晚上还是宁神的睡得好些。”环儿应了声就要去换,诸葛端云却淡道:“不必了,今儿晚上本王去王妃屋里睡。”
屋里的丫头们一听这话都掩嘴偷笑,月桂和奶娘眼里更是有喜意。宁阳想起昨夜的事儿有些红了脸,回头吩咐道:“那就把香灭了,别点了吧。月桂且回屋去把我寝阁里的香换了吧。”这话吩咐地快,本是为了掩饰尴尬才说的,说完了又觉得自己有些心急的意味,不由脸上似火烧,干脆垂了眼低了头,再不说话了。
诸葛端云抬眼见她这副小模样,不由心中微动。昨夜她的滋味实在是太过美好,虽抱着煎熬了些,他也不太想放开了。
夫妻二人一同去了宁阳的寝阁,刚要进屋,良儿便来说道:“王妃。”宁阳见诸葛端云已经走进屋里,便叫月桂侍候着上茶,自己在院儿里问道:“如何?”良儿小声答道:“都回来报了,颖夫人发了脾气,阮夫人说的话倒是懂事,只是塞了样了东西在那传禀的丫头手里,远处看不清楚,猜着该是银两。”
宁阳问道:“那丫头收了?”良儿回道:“自然是收了的。”宁阳说道:“我知道了,你且找个人盯着那丫头就是了,日后有事儿再来报我。”
待良儿转身下去了,宁阳转身往梅、竹两院儿的方向看了看。自己不擅长人际关系方面的事,可也不代表她是傻子,今日的事情她做得够绝,也猜着那两人定有反应,因此才多了个心眼找人暗中瞧着。如今看来,果真是这事儿没办错,否则她还不知道那李氏还有这手段。这是什么意思?要在王府里背着她收买人心?
宁阳垂了眼,心里对这蒙、李二人已有了数,便转身进了屋。
第二日一早,蒙氏和李氏果然早早又来了寝阁请安,问诸葛端云和宁阳昨夜睡得可安好,诸葛端云垂眸喝茶不语,宁阳笑道:“还好。你二人昨夜睡得可好?”
蒙氏听了心里有气,眼睛却略微往诸葛端云哪儿瞟了瞟,这才明媚地笑道:“承蒙王妃叫我二人早些歇息,用过晚膳就歇着了,如今可是一点也不累了。”李氏也点了点头,说道:“不知王妃今日可要妾身和颖姐姐陪着去哪里?”
宁阳却笑道:“今儿哪也不去,都累了,歇几日吧。让丫头们拿针线来,咱们绣绣东西聊聊天也是好的。”
两人原以为宁阳是想要折腾她们,没想到今日这活动倒是轻松,于是忙应下了。
这时诸葛端云起身说道:“好了,本王上朝去了。今儿午膳回府用。”宁阳应下了,把刘阿叫来,便送了诸葛端云出来屋子。
待出了宁阳的寝阁,诸葛端云对刘阿道:“盯着那两个女人,若有事且帮王妃压着,待本王回来处置。”刘阿忙躬身应下了。
诸葛端云出府不久,宁阳与蒙氏和李氏正在屋里绣着花,月桂来说道:“禀王妃,长公主带着安少爷来了。”
宁阳闻言大喜,蒙氏和李氏互看一眼,也忙放下手中的针线,随着宁阳迎了出去,见一身红衣的诸葛绫笑着走进院儿里,两人便忙跪了行礼。
诸葛绫看了她两人一眼,笑道:“都起来吧。”而后便牵了宁阳的手,热络地笑道,“皇婶,安统领家的小少爷又来找他的桂姨了。”
宁阳抿嘴笑看一眼身后,调侃道:“那安少爷家的桂姨,快去带着小少爷玩儿吧。”
月桂这已经不是头一回被宁阳取笑了,却仍是红了脸,说道:“王妃真是变得爱开玩笑了,奴婢可当不起。”
安承虎却已经跑来拉月桂的手,小脸儿却是看向宁阳的,问道:“王妃,虎子前两次来都看见前面有个很大的练武场,虎子前日跟爹爹学了很厉害的拳法,想要到很威风的练武场去耍给桂姨看,不知王妃可允?”
“你还会挑地方了?”诸葛绫笑骂一声。宁阳却笑道:“允!怎能不允?”说着便对引诸葛绫过来的刘阿说道,“去练武场上把那些刀枪棍棒都收着吧,安少爷要练拳法,也用不着这些,别让他伤着了,再去找几个侍卫过来在旁边护着。”刘阿应下了,便领着安承虎和月桂去了练武场上。
宁阳与诸葛绫进了屋,刚喝了口茶,就听蒙氏问道:“方才还虎头虎脑的孩子可是安统领家的少爷?”宁阳放了茶盏说道:“正是,怎么?”蒙氏笑道:“看着跟王妃身边的月桂姑娘可够亲的呢。”宁阳垂眸笑了笑,觉得蒙氏像是有意在打听什么,为了弄清楚她的意思,便如实说道:“这也没什么,虎子自小没了娘亲,月桂心思细性情也温和,想来这孩子是见了她心里欢喜,把她当成娘亲了。”
李氏从旁听了心里暗道一声:真没想到,原以为这王妃只是有些小心思,没想到还会这拉拢人心的把戏。安排个女人给王爷的部下,以此来拉拢自个儿的势力,这个法子倒是不错。自己如今若要得了王妃的信任,这事上正好帮她出出主意。
而蒙氏心里却有另一番打算,她听说王爷得力的部下除了安统领以外,还有个姓云的将军,不知他成亲了么?若是没成……这倒也是个机会。若是能将自己家里的人给那将军玉成一门亲事,今后自己也算是和王爷的得力部下联了亲,王妃对自己也得敬着三分,便是冲着这云将军的面子,也不能太拦着自己接近王爷。
这时,李氏笑道:“如此倒是一门好亲,王妃怎不给安统领和月桂姑娘早些将亲事定了?”宁阳说道:“这得看安统领的意思,总归还得看他二人有没有这缘分了。”李氏说道:“看安少爷如此喜欢月桂姑娘,这不就是两人缘分?妾身倒是觉得可以撮合撮合。
宁阳闻言愣了愣,这李氏是想要帮自己出主意?她不仅想要拉拢府上下人,还想拉拢自己?倒是个聪明的女子。只是自己不会上了她这个当,只是她既想向自己示好,自己或许可以将计就计,卸了她的防备去。诸葛绫在一旁也是多看了李氏两眼,眼里似笑非笑意味不明。
蒙氏却从旁说道:“岂止可以撮合呀,要妾身来看,这可以撮合的可不止一对儿呢。”宁阳抬眼看她,问道:“还有谁?”蒙氏说道:“妾身听说王爷的部下里还有位云将军?不知那将军成亲了没?若是没成,王妃正好可以做个媒人,妾身家里的堂妹如今正觅良人呢。”
宁阳听了这话一愣,转过头就去看诸葛绫,诸葛绫却早已冷了眼,正看着蒙氏。
81、圣意
元皇后见安阳有些长进,便又开始教她如何在人前听话说话。时日入了七月,大周帝都的天气越发热了起来,安阳这时候也出了思过期,可以随意走动也可以见宫里的妃嫔了。
这日德妃、淑妃、王昭仪、李充仪来殿上给元皇后请安,元皇后便让云姑去东崇阁里将安阳叫到了殿上来。
安阳一进到殿上见到淑妃也在,不由脸色有些难看。元皇后暗暗看了安阳一眼,安阳收到母后的眼神,这才垂了眼,脸上慢慢扬起笑来,虽有些生硬,不过好歹也算是笑了出来。走到德妃和淑妃面前规矩地行了福礼,说道:“安阳给德妃娘娘、淑妃娘娘请安,有段日子未见,不知两位娘娘可康乐?”
德妃闻言起身回了颔首礼,笑道:“有段日子不见公主,可有些想了。日后多去我那儿坐坐,自打你大姐姐嫁了,我才觉得,身边有个女儿陪着真好。”德妃以前就不讨厌安阳,加上她性子爽利,永阳未嫁时,安阳就常往德芳宫里跑,和德妃也算能说上话儿,听了她这样说,心里也高兴,忙应下了。
淑妃却是没想到经过那日殿上之事,以安阳的性子还会向自己行礼。不由一时愣了愣,脸上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也起身回了礼,不咸不淡地说道:“托公主的福,一切都好着。”
安阳听见淑妃说话,立时收了方才面对德妃时明媚的笑容,只浅浅地扯出个笑来,点了点头,并未说话。待淑妃坐回位子上,安阳才又走到王昭仪和李充仪面前行了福礼,问安道:“安阳给王昭仪、李充仪请安。”而后又对王昭仪说道,“怎未见王昭仪把小皇子抱来呢?有段日子未见,安阳可有些想了。不知小皇子这会儿会开口说话了没?”
王昭仪的位份本没那么高,原先只是昭媛,因着今年正月里为武德帝诞下第五子,才升了九嫔之首的位子。她去年怀孕的时候,安阳还陪着元皇后给她挑过赐下去的物件,只是那时被元皇后骂得有些惨。今年年初她诞下皇子后,安阳还特意去看了的,因着那时还小,在襁褓里包着只知睡觉,只是脸蛋儿倒是红润,惹人喜爱。
王昭仪和李充仪因着只是个嫔,只因生有皇子和公主才能当安阳的福礼,只是二人却不敢坐着受,在她行礼时便都站了起来。王昭仪回了福礼笑道:“承蒙公主挂念着,只是小皇子这会子才六个月大,离着开口还早着呢。今儿早上见他想睡,逗他也不愿醒,便索性给了奶娘让他睡去了。公主若是喜欢,明儿臣妾将他抱来就是。”
安阳开心地笑了起来,又对李充仪说道:“近日二姐姐可回宫里来了?我可想她了。”李充仪往日脸上总是一副愁苦样子,今日倒是有些笑面儿,说道:“差了人来宫里说,待安了胎便来宫里请安,约莫着也就是这几日吧。”
“安胎?”安阳闻言眼里迸出喜意,兴奋地问道,“二姐姐有身子了?”
“上个月太医诊出来的,驸马高兴坏了,直叫她在府上安胎呢。”李充仪浅淡地笑了笑,说道,“成婚也有好些年了,如今总算是有了身子了,只是也不知是男是女。”
元皇后闻言在上首说道:“这是何话?是男是女都沾着咱们皇家的血脉,将来必有福佑。纯公主成婚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身子,你该高兴着,休要说这些不吉利的。”
李充仪见皇后发了话,也不敢再发牢骚,只垂首听训,低声告了罪,这才与王昭仪两人入了座。
安阳却还在兴奋头上,只想着哪日请母后的旨意出宫去看看纯阳,她如今有了身孕,指定高兴坏了。元皇后见她高兴过了头,便轻咳了一声,说道:“公主也入座吧。”安阳这才发觉自己笑得太欢快了,已经超出了母后规定的尺度,不由敛了敛,谢过母后之后才乖乖入了座。
元皇后暗暗看一眼安阳,见她还知道自己哪儿做过了头,并且也还知道收敛,心里不由点了点头。况且方才见她行礼时规矩把握得也算合适,问那几句话也知按着各人的情况不同去问,且问的时候话也说得好听,这也算是长进了吧。既如此,她就稍微忽略她方才给德妃和淑妃请安时故意站得偏向德妃的那点小心思小动作吧。
安阳又陪着坐了一会儿,只是听着这些女人寒暄谈笑不免无趣,有时更觉得有些虚情假意,更别提还有淑妃在。安阳耐着性子陪了一会儿,这才说道:“母后,这会子父皇该下了朝回殿上了吧?女儿好些日子没去请安了,今儿想去给父皇请个安。”
元皇后也知以安阳的性子,能陪到这份儿上已是不错的了,于是便说道:“是该去给你父皇请安去,你这便去吧。”
安阳闻言大喜,却不敢表现得太过,在元皇后的注视下又起身规矩地跟殿上的四位妃嫔告了罪,又是一番行礼,这才退了出去。
自打西瑾去了,安阳又在东崇阁里思过,她的贴身宫女一直都没挑新的。她也是念着西瑾,只想着把这位子空过一年,也算是祭奠她了,于是这些日子都是奶娘跟着她。
安阳先回了东崇阁里,让奶娘和几个宫女太监跟着,便出了慈仁宫,往武德帝的明承殿上去了。
到了明承殿上,安阳忍着想像以前那样直接飞进去喊父皇的冲动,按着规矩叫宫人通报了一声,这才莲步轻移地慢慢走了进去,也不抬头,只垂着眸跪了,问安道:“臣女安阳给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