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尝尝当婆婆的滋味,没想到竟尚了位公主回来,这岂非要她这当婆婆的供着?
王氏心里打鼓,面儿上却也不敢说。见公公婆婆和自己的夫君均未说话,自己便是有这想法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柳忠益身为一家之主,向来严肃少言,官服未换便坐在上首说道:“轩儿这孩子怎惹上了公主?那四公主可是皇上皇后的心头肉,咱们家这样的门户,哪个惹得起?”柳义萧略微喝了口茶,说道:“轩儿被世子拉着不知去了何处,待他回来再好生问问。”柳忠益说道:“问有何用?皇上今日当着朝臣的面儿开了金口,此事已是不能更改。”
见丈夫和儿子都有些急,高氏说道:“这四公主我倒是见过,以前宁儿还未出嫁之时,在宫中见到公主,只觉得活泼了些。今年上元宫宴时,公主竟找了我说话儿,倒不曾拿公主的架子,反倒因着宁儿是皇后娘娘养女一事,还喊了我一声外婆,倒叫我有些当不起。旁的倒没什么,说话听来倒是个讨人喜的。”
王氏一听这话,忙问道:“听说公主打小就得皇上皇后娘娘的宠,倒不是个刁蛮的?”她说着这话,略微看了看四周,也是压低了声音的。高氏听了说道:“若是个刁蛮的,也看不上咱这样的人家了。我与公主也就说了那一会儿的话,再多的也就瞧不出来了。”
王氏一听不是个刁蛮的,也略微安了安心,只别天天叫她这个当婆婆的去侍候着就烧高香了。
柳家人自然有些顾忌,但也知此事已是不可更改,圣意如此,只得等着接旨的那一日。
日子来得很快,九月十八那天,一道圣旨下到了慈仁宫:赐皇后之女承平公主长孙安阳下嫁太常寺少卿柳子轩为妻,则吉日于帝都兴建承平公主府。
于此同时,柳子轩的父亲,御史中丞柳义萧着朝服于崇华门接旨,面向帝宫行大礼叩拜。
同是这一日,指婚的圣旨下到老郡王所住的驿馆和郡主府上:赐已故忠烈房老将军之孙女兰珠郡主嫁于陆郡王世子陆呈为嫡妻。
两桩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88除妾
婚后第三日,月桂归宁。来到花厅给宁阳磕头时,着实叫一屋子的人惊艳了一回。一身秋香羽缎对襟的襦裙,外罩了件浅香色的桂枝宽袖长袍。脖颈用貂毛的雪围脖围了,胸前还是隐隐能见着一抹雪色。发间梳着乌髻,只戴了朵香花并了两支样式简单的玉簪子。她本就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如今嫁了人,更添了几分成熟女子的韵味,倒叫奶娘和良儿直愣愣看了许久,很是惊喜。
“果然是人要衣装,这话真不假!瞧月桂姐的模样,我都快认不出来了!”良儿喜道,李氏听了从旁笑道:“该喊统领夫人才是。”良儿闻言愣了愣,忙改口:“呀,错了错了,瞧我这张嘴,阮夫人说的是,是该喊您一声统领夫人了。”
宁阳把月桂扶起来,月桂这才说道:“可别这样喊,倒叫我不习惯,以前怎么称呼如今还怎么称呼。纵是嫁了人,也和往时没什么两样。”奶娘打量了月桂一圈儿,说道:“该穿红的来,喜庆。”月桂笑道:“如此就挺好,我家爷毕竟是续弦,我哪能真穿上几日的红袍?再者也不习惯来着。如今这身儿打扮,还叫我犹豫了许久才出了门的。”说罢,见李氏过来正正经经地给自己福了一礼,月桂忙扶住了说道:“这可使不得!”李氏笑道:“如何使不得?如今统领夫人位份不与从前相比,妾身虽身在王府,可终究只是妾室,理当给您行礼才是。”
蒙氏从旁见了暗暗白了李氏一眼,她们如今虽是妾室不假,可她们什么出身?这月桂什么出身?当得起她们的礼?以前怎没看出李氏这人如此八面玲珑呢?虽是不愿,蒙氏却也不冷不热地给月桂略微福了福身。
宁阳不理她两人,只是见月桂双颊粉红,这气色一见就知她婚后过得不错,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安泰待你可好?”
这话问的花厅里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月桂,倒把月桂盯得不好意思,只说道:“统领大人自然是待我甚好。”
“咦?这都成亲了,怎么还统领大人统领大人地喊?不是该称夫君么?”良儿故意打趣月桂,奶娘在一旁拍了她一下,说道:“还不准人家羞臊来着?你没听着方才还称‘我家爷’么?”说罢,一屋子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宁阳见月桂脸已经红透了,便解围道:“虎子今儿怎么没跟着你来?”月桂听了说道:“回王妃,本是要跟着来的,结果我家爷说要带着他练武,便把他留在了府里。”良儿听了又笑道:“呦,这会子又称我家爷了?”月桂刚好些的脸色这下子红了个透彻,一屋子又笑了起来。
宁阳知道她们是因着今日月桂回来,心里都开心着,因此也不阻她们,由着她们去闹腾,只留了月桂在王府用午膳。
午膳过后,宁阳仍舍不得月桂离开,便说道:“你再陪我一阵儿,只不晚了你那一家子晚膳的时辰就成。”月桂侍候了宁阳十几年,这一下子分开也不是不舍得,闻言忙点头应了。宁阳先去了兰院儿,见火盆、香炉都置放得妥当,给诸葛端云温了参茶,这才跟他告了罪,说是下午要跟月桂聊聊,且让环儿先侍候着。诸葛端云眼看着书册,头也没抬,只淡淡嗯了一声,宁阳知他是同意了,这才又回了自个儿的寝阁。
宁阳刚出了兰院儿,一个院儿里立着的粗使丫头偷偷瞅了眼她的背影,眼斜了斜外面的小厮,那小厮眼睛骨碌一转,溜身便往梅院儿去了。
正是午憩的时候,蒙氏卧在炕上气不打一处来,今年帝都虽不见着雪,却觉得比往年都冷,门窗紧闭,守着火盆,手脚都是冰凉的。蒙氏一脚踹上一个低头察看火盆的粗使丫头,骂道:“只会看着,这炭都快灭了,还不再加些去?这府里哪儿来的笨丫头,这点子事儿都做不好呢?还是成心欺我?”
她的陪嫁丫头榛儿闻言忙过来把那丫头给撵了出去,说道:“夫人若是觉得屋里寒,便给你加张驼绒毯子?前些日子王妃不是赏下来的么?”一提这个,蒙氏更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我不用她的东西!我嫁妆里头不也有张驼绒的毯子么?去给我把那拿来。”榛儿闻言叹了口气,劝道:“夫人宁肯用陪嫁也不用王妃赏的物件,这若是传到王妃耳朵里可如何是好?”
蒙氏眉眼一拧,就要发怒,此时院子里的丫头进得屋里来,俯在蒙氏耳边说了几句。蒙氏先是一惊,复而大喜,之前因着见月桂回门心里所生的闷气全散了,叫人赏了那丫头银子,这才转着眼睛笑了起来:“待过了今日,便是她知道了,我也不怕她。”
榛儿闻言略微猜出玄机,面儿上也是一喜,刚要问,就见蒙氏已经手脚利索地从炕上起身,麻利地坐到了妆台前,吩咐道:“去把我前些日子刚做好的那件儿桃蜜色的衣裙拿来,快些!”
那衣裙的锦缎正是上个月被宁阳叫去挑的,桃蜜色雪牡丹对襟襦裙,襟口开得略阔,胸前雪色袭人,外只罩了件略单薄的粉袍。发松松绾了,只戴了朵粉白的绒花,又细细描了眉画了唇。铜镜前照了照,生得是雪肤粉颊,明眸婉转间,媚态天生。别说是男人,就是女人见了也得多看上几眼。
蒙氏满意地点点头,带上榛儿便出了梅院儿,往兰院儿而去。
环儿正端了新的火盆进屋,把那盆快燃完的端到院子门口给了一个粗使丫头,说道:“拿去倒了,再置上新的炭火备着。”那丫头应了下去,环儿抬起头来正见蒙氏施然而来,忙行礼问道:“颖夫人如何来了?”蒙氏见是诸葛端云的大丫头,虽觉得这话有些不中听,却还是笑着说道:“王爷可是在看书?我是来服侍的。”
环儿愣了愣,她性子虽憨却也不傻,便只问道:“可是王妃叫夫人来的?”
没想到还得受个丫头盘问,蒙氏心里暗气,面儿上却也顾忌着这是诸葛端云的院子,他的丫头不好得罪,便说道:“王妃今儿陪着统领夫人闲话呢,恐王爷这儿没人侍候,便叫我来的。”
环儿心下犹疑,可毕竟蒙氏是王爷的妾室,她区区一个小丫头也不好阻着,便看了蒙氏一会儿,说道:“那先劳夫人在此稍候,容奴婢通报一声儿。”
蒙氏进府来这些日子也能摸着诸葛端云的一些脾性,这要真叫这丫头去通报了,自己指不定就进不去了,于是暗暗看了榛儿一眼,榛儿收到蒙氏的暗示,忙从蒙氏身后过来拉着环儿的手说道:“环儿姐,我那儿有一副针线不知如何绣,你去帮我看看。”
环儿刚要说什么,榛儿拉着她就走,蒙氏借机过了院子就进了屋。
屋里,诸葛端云支着肘侧卧在榻上,袖袍垂在榻边,露出一截精实的手臂,纤长的手随意拿着书册,剑眉微拢,看得入神。墨发垂着脸侧,衬得皮肤白皙,唇殷似血,邪魅里透着股子深沉。
“茶。”
蒙氏正看得入神,忽听诸葛端云淡道。她一眼瞧见不远处小桌儿上有只小炉,炉上温着参茶,便几步过去端了过来,双手递到诸葛端云面前,放缓放柔了声音,说道:“王爷,请用茶。”
诸葛端云正要接过来,鼻间忽闻见陌生的香气,本能地闭气起身,鹰眸微敛,寒霜逼人。待看清那人是蒙氏后,眸中寒霜更盛。只抿了抿唇,怒道:“何人叫你进来的?为何不事先通报?本王的屋里何时能叫人随意出入了?环儿!”
蒙氏吓了一跳,手里的茶碗一抖,就势落到了地上,砸了个粉碎。瓷片子茶水溅了一地,溅湿了诸葛端云的靴子袍角。诸葛端云眯了眯眼,蒙氏赶忙跪下用帕子给他擦了起来,说道:“妾身鲁莽,惊扰了王爷,妾身这就给王爷擦拭干净。”她本身惊惶的,没想到出师如此不利,只擦着擦着脑中灵光一闪,手劲儿突然婉转了起来,柔声问道:“王爷的靴子湿了,要不妾身给您脱了靴子揉揉脚。”
此时,兰院儿外,环儿并没有被拉走多远,她性子也是倔的,只扯了榛儿的手,说道:“不成。我在院儿里当差呢,岂能说走就走?这误了差事,可是要挨板子的。”榛儿笑道:“有夫人侍候着王爷,哪儿轮得上咱们下人啊。环儿姐,好姐姐,你就陪我去看看。”说罢,又要拉着环儿走。环儿不容话说,一把摔了她的手,竟是来了脾气,说道:“我不走。便是有夫人侍候着,咱们做丫头的也该在屋外守着才是,万一王爷有事喊人,也好有个应承的。”说罢,便往院儿里走,榛儿见势忙追了过去。
这一会子争执被兰院儿里侍候点心的丫头采儿看得清楚,这丫头也机灵,拿了食盒就出了院儿,说道:“环儿姐,夫人在屋里侍候着,我去准备些茶点。”她说话的功夫,榛儿已经追上了环儿,正赔笑着要劝她,环儿却看着采儿,连声应承都没说,采儿已经暗暗向她眨了眨眼,提着食盒就出了院子,却是一路往宁阳的寝阁去了。
而此时兰院儿的屋里,诸葛端云冷哼一声,眼里豪不掩饰的嘲弄,只淡道:“此事自有下人来做,用不着你,下去。”
“妾身只是想为王爷做些事,并不在意这些。”蒙氏记得诸葛端云喜欢乖巧的女子,便垂眸颔首,轻声说道。只是微微垂头间,雪白的颈项一览无遗,胸前雪色隐现。且边说边动起手来。
诸葛端云眉峰微蹙,心中厌恶,抬脚便踢了她的手,起身便要走开。却不想蒙氏跪在地上靠得极近,他这一脚力道不大,却是叫她没有想到,不防之下惊叫一声,身子眼看便要跌倒。她身后却正巧是那碎了的茶碗,这若是跌下去定然要伤着。
诸葛端云眼里闪过不耐,却在电光石火间伸手微微用力,蒙氏顿时被拉了起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人已在诸葛端云怀里,双脚着地,立得稳稳当当。
男子浅淡的熏香气息入了鼻息间,蒙氏心中大喜,脸上却一副受惊的可怜模样,直依在诸葛端云怀里,双手环上他精实的腰身,娇喘着气说道:“王爷,方才可吓着妾身了。”便说边往他怀里倚了倚,胸前不经意间揉向男人。她自娇嗔着,却好半天不见男人有何动作,正自不解,微微抬头间,却见诸葛端云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轻视嘲讽之意更盛,只说道:“这便是镇国将军府上教导出来的大家闺秀?倒是瞧着和前些日子被撵出府去的丫头行径没什么两样。”
蒙氏闻言脸刷地红了,这可是再嘲讽不过的话了,她自是听说过王府有个曾因勾引王爷被撵出去的丫头,却不想王爷竟把她与那丫头作比。这岂非羞煞她?
蒙氏也知脸红,却知此机会来之不易,不愿放手,只依在诸葛端云怀里咬了咬牙,竟低声哭了起来,委屈地说道:“妾身入府数月,王爷甚至不曾看上妾身一眼……妾身既入了王府便是王爷的人,服侍王爷是理所应当。如今王妃年幼,妾身也是心疼王爷,这才愿意以身相侍……妾身自觉非那国色天香之女,容貌却也少有能及者,只求王爷多看妾身一眼。”她哭得梨花带雨,发上绒花轻颤着,别有一番楚楚之姿。只是说着话,竟慢慢从诸葛端云怀里退了出来,退到他三步之外,缓缓动手解起了衣衫。
外袍轻轻落到了地上,盖到了破碎的茶盏碎子上,屋里炭火噼啪,女子轻袍缓带,雪颊带雨,胸前略微起伏,暖阁里春意正在慢慢绽放……
宁阳在寝阁里听到采儿来报时,不由心里咯噔一声,继而心下隐怒,脸上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起身问道:“王爷可留了夫人在屋里服侍?”采儿答道:“夫人是自个儿进了屋的,奴婢从院儿里出来时,夫人还在屋里。”
月桂从旁听了白了脸色,说道:“王妃快去看看,免得……”宁阳深吸一口气,也顾不得其他,只留了良儿在屋里陪着月桂,自己带着奶娘、子陌、子秋和采儿几个人便往兰院儿去了。
路上,宁阳步子迈得沉稳,头却有些沉,她几乎觉得路在轻轻晃着,身子有些不稳。她心跳得厉害,生怕进了屋里看到的是一副不堪的景象。但是她又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对自己的丈夫有信心。他将两个妾室纳进府中是逼不得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