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哈哈大笑,摊开手放到我面前:“这是寒石散,要是你真能解的话,你敢不敢把它吃下去?”
这有什么难的,我一把抓过他手上的药粉,就当吃糖一样倒进了嘴巴里。
“你你你……你真吃了啊?”楼暄瞠目结舌。
我得意地眨眨眼,学他的样子:“我我我……我就是真吃了,怎么样?”
不是我夸口,寒石散这毒我还真能解。我就是看不惯他瞧不起人的样子。狗急了还跳墙呢,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真要是把我逼急了,别说寒石散,归魂散我也照样解。
见楼暄吃瘪的样子,我很是开心,哼着乱七八糟的小调一蹦一跳走开了。楼暄在后面喊我:“喂,你叫什么名字?”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自然也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师娘说过,我中毒的事情要绝对保密的。
我指着寒潭里的月亮倒影,说:“看看那里面有什么?那就是我的名字。”
“桂花?”
要不是我的承受能力够强,估计一口鲜血就喷出来了。我们的思维不是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其实我是想告诉他,我叫嫦娥的。
“桂花?我还桃花呢!你怎么不说我叫吴刚!”我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
楼暄笑得几乎快断气了:“逗你玩的。水中是月亮的影子,那我就叫你月影吧,怎么样?”
我琢磨着月影总比桂花或者桃花来得好听吧,于是点点头:“随便你吧。明天早上你在这里等我,我把解寒石散的方法写给你。”
可是没有到第二天的早上,我们就再次见面了。
当天晚上我的毒发作,初时全身如烈火焚烧,仿佛很快就会被烧成灰烬似的。之前每每毒性发作,顶多也就是心口疼或者头疼而已,断然不会如此痛苦。我马上便猜到,肯定是这寒石散惹的祸,虽然我服了解药,但不能保证解药亦或是寒石散的成分和我体内的毒发生了反应。我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真不该意气用事服了寒石散。我这柔弱的身子骨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真可谓是命途多舛。
一包寒石散引发的血案(下)
幽芷就住在我的隔壁,我每天晚上这般闹腾她本来已经习惯了,但这一晚又是另一番景象。她推开我房门的时候,我一边拼命撕扯着自己的衣服,一边躺在地上打滚,企图用地面上的冰凉来缓解体内的燥热。
“白术你怎么了?”幽芷想扶我起来,她的手一碰到我的身子,立刻弹出了老远,“怎么回事,你的身子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
当时我真想对着她大吼一句:“你见过发烧发成这样的吗!”奈何我实在是腾不出这骂人的力气,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幽芷替我把了脉,喃喃自语:“是毒发了!可是身子怎么会这么烫……”
“发生什么事了?”素女也冲了进来。
“她毒发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全身像火烧一样。”
素女踢我把了脉,急道:“得赶紧让她泡在寒潭里面,不然身子会烧坏的。”
话音刚落,有人把我抱了起来。我道是幽芷或是素女,难受的同时不由纳闷,这俩弱女子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半张开眼睛一看,透过面纱,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楼暄帅气的侧脸,充满阳刚之气。我心里着实不平衡了一番,老天忒不公平,怎么能把一个男人生得这么好看。
他抱着我一路狂奔,眼见倒映着月影的寒潭近在咫尺,我身上却烧的更加痛苦。
“我们到了,你忍一忍。”
声音尚在耳畔,伴随着哗啦一声水响,全身的热气瞬间便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凉的快感。
水渐渐没过我的头顶,我屏着呼吸,贪婪地享受着寒潭水所带给我的阵阵凉意。等到身子不那么难受了,我才意识到有人正抱着我,一分神,水便猛的往我鼻子里嘴巴里灌进来。
水性极好的我若是溺水身亡,传出去定会成为千年笑柄。我拼命往上游去,可是还没来得及浮出水面,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我的嘴唇,度了我一口气。我当时脑子里只想着要呼吸、呼吸,于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死命地将这能带给我生命的气息吸进嘴里。
过了好久,我隐隐感觉到舌头触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又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壮着胆子舔了几下,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炸开了。我一哆嗦,本能地就冲着这个软软的东西咬了下去。
“哗啦——”
我被一股力气带出了水面,上了岸。这时我身上不那么热了,许是毒性已经过去。我伸手拭去眼睛周围的水滴,楼暄模糊的影子便清楚了几分。
面纱在水里被冲掉了,我和他眼睛对眼睛相视了一会儿,忽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啊——色狼——”
这声音把岸边的幽芷、素女以及一干小侍女全震住了。
我大声朝着楼暄喊:“你这个色狼,趁人之危占我便宜,卑鄙!”
楼暄一直捂着嘴没说话,听到我叫他色狼,怒气陡然上升:“大小姐你将不讲理啊?我怕你溺水,好心好意想度气给你,可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居然咬了我一口,舌头都差点被你咬下来!”
“哈哈哈哈……”一向静如处子的幽芷和素女一听这话,笑得前俯后仰,差点就栽下水。
我脸红得像火烧,支支吾吾:“……谁……让你给我度气了……”
楼暄仔细盯着我的脸看,眼中露出一丝震惊。我当然知道他为何会有这样的表情,我第一次在镜子里看见自己毁容后的脸也着实吓了一大跳,接连砸碎了十几块镜子,素女她们早就见怪不怪了。我虽然不是爱美成痴,但女孩子始终是在乎自己的容貌的,心里自然不会好受。
被楼暄这么一看,我心里压抑了多日的火气便腾地冒上来了,对着他大声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毁容啊!等我的毒解了,我会比天下第一美女还要美上一千倍一万倍,吓死你!”
楼暄瞠目结舌,素女和幽芷石化。一阵风吹来,背后冷嗖嗖的。
我不管这在风中如雕像般静止的一干人,怒气冲冲地回房间去了。
都说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这话一点不假。我刚躺下,一股寒意从脚底心直往头顶百会穴窜,冻得我如冰块一般。我赶紧钻进被子里,把自己给裹起来,可是一点用都没有,被子的温度至于我如杯水车薪。
“月影你在不在?”楼暄在外面敲门,“刚才是我冒犯了,特来像你道歉。”
我哆哆嗦嗦讲不出话来,楼暄敲了三遍门,似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他破门而入,当时我已经浑身僵硬了。他二话不说将我护在怀里,一边帮我搓手哈气,一边说:“我这可不是占你便宜,我是为了救你,你可不许再骂我色狼了……”
我想说“我知道”,嘴巴一张,说出来的却是“好冷”两个字。睫毛上的白色冰霜隐隐可见,我心想,老天玩我,刚刚想烧死我,现在又想冻死我。天底下恐怕找不出第二个像我这般倒霉的人了。
“好点没?”楼暄问我,“你到底中了什么毒,是不是‘冰火两重天’?”
我哪里知道什么冰火两重天,这分明是他的寒石散惹的祸。
盖了三张被子还是不顶用,楼暄说了句“冒犯了”,索性脱了衣服将我紧紧抱进他的怀里。我顿时舒服了许多,许是累了,靠在他身上渐渐睡去。
第二天早上幽芷来叫我起床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她大叫了一声,手上的药碗“咣当”摔在地上,碎了。
“你们……你们……”
素女等人被她的叫声所吸引,陆续进了我的房间。
我们……我们……我知道我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试问清清白白的两个人怎么会一大早被人瞧见光着身子抱在一起,躺在一个被窝里?
那件事之后,楼暄说他会对我负责。我并不知道他所指的负责是什么意思,只道是他因为自己的寒石散害我变成这样,想帮我解毒来着,于是理直气壮地说:“你害我成这个样子,当然要负责,不然我以后还怎么活!”楼暄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回答,震惊了一番,苦笑点头。
之后的事情很简单,素女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肯定了是寒石散导致我体内的毒发生饿了变异。楼暄自责不已,他发誓我的毒一日不解他就不会离开医仙谷。
相处时间一长,我们自然而然也就有了感情。用瑶冰师姐的话来说就是清水加清水,一搅和就变成了浑水;用梁添的话来说就是奸情无处不在……我也不知道我和他的感情算不算奸情,应该算吧,因为当时爹已经为我和秦浪订了亲事,我这种行为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就是红杏出墙。
因为师父师娘有所交代,我没有向任何人透露我的真实身份,就连幽芷和素女都不知道。楼暄似是知道我的心思,也没问过我到底叫什么。一直以来,他都唤我作“月影”。
我们相处的时间也并不是很长,一个月后,楼暄被素女遣去西域找九瓣灵芝给我解毒。只是我们都不知道,这一分别,我们差点就擦肩而过。他以为我死了,而我,忘记了所有关于他的一切……
孺子不可教也
素女推门进来的时候我还在睡觉。现在已经是秋末降霜的时节,一大清早,外面冷嗖嗖的,我不想起床,明明已经醒了却闭着眼装睡。
“别装了,眼皮都在抖呢。”素女笑着说,“快起来喝药了。”
我老大不情愿:“喝药喝药,我都已经喝了两个多月的药了,身子早就好啦。好素女,以后不喝了行不行?”
“你以为这是买菜啊,还讨价还价!想要彻底恢复,你还得再喝一个月的药呢。”
她把药碗端到我的面前,我皱眉,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叶倾天那两掌害我昏迷了整整十天,醒来以后,几乎每天我都是在喝药与睡觉中度过的。经过素女的悉心照料,我的身子也好了许多。只是这养病一养就是两个月,我能下床的那一天,院子里的树叶都已经纷纷落叶了。
素女去了一趟江南微雨山庄,并没有从药典中找到能救我的办法。不过药典中详细记载了寒石散的毒性以中毒症状。当年我是因为服用寒石散才导致了毒性变异,素女从中受到启发,研制出了一套解毒方法。
她到京城的那日,正好是我被叶倾天打伤的第二天。当时我气息奄奄,连宫里的太医们看了都连连摇头,说我没得救了,让爹爹和娘帮我准备后事。爹爹听了之后大发雷霆,将他们都赶了出去。
所幸素女及时赶到,把我从奈何桥上拉了回来。据她所说,楼暄的情况比我好不了多少,京城里那些明着暗着喜欢他的女子都哭得歇斯底里的,就连有妇之夫和上了年纪的大妈大婶都狠狠难过了一把。梁添笑着调侃,说什么差不多全京城男人的头上都冒起了绿光。
素女是医仙传人,救人的办法更是光怪陆离,闻所未闻。她让爹爹造了一个巨大的蒸笼似的东西,又在里面放了各种药材,架上火蒸药。而我和楼暄则被抬进“蒸笼”里面整整熏了三天的药,到现在身上还带着一股子药味,不认识的人肯定误以为我是位大夫。
事后我问素女,为什么我们没有被蒸熟,那可是整整三天啊!
素女白了我一眼,说了句“孺子不可教也”。
她向我解释了半天我才弄明白,我们是在那些药材完全蒸出了气味以后才被抬进去的。之后并没有加温,只是保持着原来的热度用药气熏我们的身子。这样的致病方法还真是悬乎,不过还真的挺管用。熏了三天的药,素女又给我们施了一段时间针,再配以每天服用的药,我们的命总算是保住了。
如今,已经完全成为药罐子的我闻到药味就想吐。
素女见着我干呕的样子,笑着打趣说:“我怎么看你不像生病,而是像怀孕的人。”
“你才怀孕了呢,你们全家都怀孕了!”我气呼呼地说,“我还没成亲,怀什么孕啊!”
“快了快了,再过两天你不就是要成亲了吗,怀孕也是早晚的事。”
她这么一说,我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没错,再过两天就是我和秦浪成亲的日子,而且是皇上亲自下旨赐的婚,想耍赖都不行。
赐婚这事。说来话就长了。
那个时候,太医们都说我命不久矣,可以直接准备后事。娘虽然难过,但也很理智地去将军府与秦将军商量着解除我和秦浪的婚约。人家秦浪还是个大好青年,前途光明,怎么着也不能让他娶一个要死的人吧,这事要是传出去的,指不定别人还会说他克妻,这样一来,以后还有哪个不要命的人敢嫁给他。
没想到秦将军大义凛然,一口拒绝了娘的要求,说什么“染染生是我们秦家的人,就算是死了,她的墓碑上也得刻上‘秦苏氏’这几个大字”。荡气回肠的一番话,着实把娘给震住了。这还不算,秦将军还跑到皇上那里去老泪纵横了一把,硬是讨了一道为我和秦浪赐婚的圣旨来。
事情坏就坏在这里,圣旨讨来了,我却没死成。秦将军要在我墓碑上刻上“秦苏氏”的伟大梦想算是彻底夭折了。他老人家在我醒来的当天就带着秦浪上门来探望,一口一个“儿媳妇”,叫得别提有多欢快了。大病初愈的我差点被他那阵势吓得再次背过去,真是想不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秦大将军竟也是个如此感性之人。
令我黯然销魂的是,这位伟大的秦将军居然还打发秦浪去相国寺为我烧香祈福,美其名曰感谢佛祖保佑。秦将军说这话时,我正喝药,一下没控制住,满口的药汁噗的喷了他一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烧香拜佛好像是女人做的事吧。难道是我大病了一场,脑子糊涂了?
再看一眼秦浪,他满脸菜色,头顶仿佛瞬间飞过了上千只哇哇乱叫的乌鸦。
不管怎么说,我和秦浪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皇上金口玉言,谁敢挑战他的权威,不服从的话就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我虽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和自己的脑袋过不去,这才刚从奈何桥上遛了一圈回来,我是万万不想再去第二次了。
不过还真有不怕死的人。
听说楼暄知道皇上下了赐婚的圣旨,立刻进宫求楼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