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父兄为列侯。故而郭圣通为皇后,刘疆为太子。册立之时未尝没有感情,也做过天长地久、元后嫡子的美梦。只是,情势比人强,哪能事事尽如人意。
建武十七年那次,刘秀正在为安抚因度田而心怀怨恨的豪强而心力憔悴,宫中又闹出了阴丽华爱子刘衡夭折的惨剧,身为皇后的郭圣通难辞其咎,不思己过,反而做出退位的架势吵嚷抱怨。于是便顺理成章地废后了,刚好和阴丽华关系密切的南阳豪强们能够借着阴丽华的上位而得到慰藉。
这件事的失败者只有一个,就是郭圣通本人。她的弟弟们因为废后反而得到皇帝出乎寻常的眷顾,她的儿子们也得以封王,并且赏赐了额外的封地面积。
或许这件事的失败者还有一个。就是刘疆。他从中看透了政治的虚伪和皇家的伪善无情。所以尽管他仍然坐在太子的位置上,甚至有实力和暗地里支持刘庄上位的那些人们大撕一场,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但是他却开始意志消沉,开始连年卧病,他选择了退让,一退再退,一退到底。
所以他可以不介意妻子从前有过什么不贞的行为,但是不能介意妻子和其他的男人保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因为,太麻烦,太伤心。
在他看来,马玛丽和刘庄的关系就是这样含糊暧昧着,说不清道不明。马玛丽说最喜欢他,却心甘情愿地和另外一个男人做那种夫妻之间的亲密的事情,不但主动地脱下那个男人的衣裳,还不知羞耻地详细描述着她看到的隐秘部位和经历的亲密事情。
这样的一个女子,刘疆本能地难以接受。
不知道坐了多久,夜幕开始降临了。马玛丽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百无聊赖地望着天空的繁星。
在玛丽公主的眼中,星星是一种颇为神秘的东西。每一颗闪烁的恒星都代表着一个星系,每一个星系中都有可能,有像地球这样适合生命诞生、繁殖、进化的星球,从低等生物到高等生物、从低智到高智、从认识能力理解能力只有一维到二维、三维、甚至更高的维度……
春天的夜晚显然还有些寒冷。但是对于玛丽公主来说,她自有让全身都永远舒适的办法。所以她只是慵懒地伸了伸懒腰,开始为刘疆推算命运。生命是一条河流,无数个选择便如同无数个河流的分岔路口,每一个选择都代表着未来不同的方向。
但是推算刚刚开始,马玛丽就愣住了。刘疆的命运不再是清晰的发展轨迹,在她面前变得晦涩难明。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它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刘疆的命运和她相连了。
相连了也很好呀,说不定这就意味着从此她就和刘疆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了呢。而且她还可以从别人的命运中,推测刘疆命运的发展轨迹。
所以马玛丽又开始推算郭圣通的命运,同样陷入了晦暗之中。紧接着是阴丽华,再接着是刘庄。她一个一个地试过去,甚至连她最厌恶的刘秀的命运也推算过了,同样看不清楚。
马玛丽终于开始恐惧起来。她从前无数次地帮刘疆他们推算过命运,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她开始回想着这些天她究竟做了什么错事,隐隐觉得,事情可能和刘疆生气有些关系。
“这个也没什么。虽然我觉得你生气得很没道理,但是由于我很喜欢你,所以可以暂时妥协,退让,向你认错,哄你开心。这可不是因为我自己觉得错了,或者我害怕你哦。”马玛丽这样自言自语地说道。她跳了起来。她是一个行动派,几乎立即展开了行动。
北宫中跟随刘疆时间最长的宦官头领来求见刘疆:“小人听说马姑娘惹殿下生气了。她年纪小,不懂事,殿下大人有大量,就给她一个机会吧。”
北宫中在郭圣通身边最有体面的嬷嬷前来给刘疆问安:“奴婢听说殿下不高兴,赶马姑娘出去了。这孩子心地纯良,人是好的,若是做错什么,殿下说她几句便是了。”
二皇子刘辅前来寻大哥说话:“那样一位千娇百媚的美人,究竟什么地方惹得大哥不开心了,竟然要赶她出去?就算她穿得太寒酸,有失皇家体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所谓神物自晦。女人嘛,脱了衣服长什么样子才是最重要的。”
尚未出嫁的妹妹刘礼刘前来问罪:“大哥你太让我失望了!马姑娘究竟哪里不好了!哼,我知道你们男人都是一群喜新厌旧的东西,必然是心中恋着那个西域美人,故而旧人不如新人了。大哥,你太让我失望了!”
……
刘疆惊讶地发现,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马玛丽已经迅速渗透到他人生的各个领域。她能请动许多很难请的人来给她说情,这其中许多人,是刘疆本人都要给几分面子的。这些人甚至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些什么事,就开始为她说好话,求他给她一个机会。
夜色已经很深了。刘疆衣履单薄,坐在床上出神,久久不能睡去。高高的烛台上蜡烛火焰摇曳,灯影忽明忽暗,烛泪汹涌流出。
那些来说情的人都不晓得,哪里是他不给她机会,分明是她把事情做绝,让他没办法给机会。
……
寝殿的门在安静了很久以后,又被人推开了。
刘疆见到来人居然是杜若,不免感到有些意外。
杜若这个女人,心思浅薄而直白,他几乎是一眼便看透了。他不打算成全,所以曾经想把她们母女都打发走,但是被马玛丽拦住了。不过刘疆心里清楚,尽管马玛丽对她们母女有恩,杜若却一直不喜欢马玛丽。
“怎么你也来为她说情?”刘疆涩然一笑,问道。
杜若眼中露出诧异的神色,轻轻摇了摇头:“天亮了。是嬷嬷打发奴婢来请殿下梳洗的。”
杜若随即将窗户打开,明亮的阳光照了进来。
原来他竟然这么坐着发了一夜的呆。
刘疆知道,打发杜若前来的那位嬷嬷怕是知道马玛丽被赶出门,特地捧杜若来上位的。可是若是这么急迫,太小看人了。
刘疆不动声色地挽起袖子,自己动手洗脸洁面。他枯坐了一整夜,身体未免酸麻,如今刚好活动活动手腕。
杜若在一旁捧盆跪着,一点不满的情绪都不敢显露。这姑娘,终于开始有些沉稳的气质了。只不过比起马玛丽的亦庄亦谐,差远了。
殿门再次被人推开,那位刀疤脸秋嬷嬷走了进来:“刚才奴婢在北宫之中,遇到了马姑娘……”
“你们都在逼孤!”刘疆莫名其妙就有些委屈,“你们都不问问,她究竟做了些什么!你们倒是教教孤,就算孤有心原谅,又该如何是好?”
秋嬷嬷一愣:“奴婢并非逼殿下原谅她。若是不喜时,直接赶她走,甚至出宫,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只是殿下也不说清楚,就这么把人晾在外头。那孩子足足在外面等了一天一夜了,头发眉毛上满是露水,衣服也被打湿了……”
秋嬷嬷还没有说完,只听见一声巨响,杜若手中捧着的铜盆已经被打翻在地,溅起的水花把她的半幅裙子都打湿了。
刘疆如一阵风似的从寝殿中奔出。
在寝殿外的走廊中,他渐渐放慢了脚步。
马玛丽听到了脚步声,慢慢抬起了头。
阳光定定照在他们年轻的脸上,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他胡子拉碴,眼眶深陷,泛着一圈深青色,但是眼睛里却好像有火焰在燃烧。
她的头发眉毛上满是露水,衣服也湿了一半,但是面容无辜,眼睛里满是期盼和忐忑。
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我再问你一遍,我跟他,你究竟喜欢哪个?”他定定望着她的眼睛,不容她回避。
“是你,自然是你,一直都是你。你这么美,我好喜欢好喜欢你……”马玛丽委屈地说道,她的声音甚至都有些哽咽了。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
刘疆已经冲上去,把她一把抱住了。他抱得是那么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没有下一次。”他低声警告道。
作者有话要说:
☆、善妒的男人
刘疆向来进退得体,颇有谦谦君子之风,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但是此时此刻,他已无法顾及旁人的眼光。便如同原本淡淡的感情经过发酵,突然变得浓烈起来。情绪的阀门一旦打开,便无法轻易控制。幸亏是在北宫,他还料理得了,他这般想着。
怀中的少女柔软而温暖,强烈的对比下使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有多么寒冷僵硬。毕竟,他风寒初愈,又在殿中枯坐一宿。
“你身上好冷。”马玛丽的声音中有一些迷惑不解,还有一些嗔怪。
他怕身上的寒意冻坏了她,忙松开她,有些歉意地笑笑。
但是马玛丽却一把抓住他冰冷的手,反过来更紧地抱住他:“你看看你,我才几天不在,你就把自己冻成了这个样子。万一又生病了该如何是好?”
她侧着头想了想,突然把颈间戴着的一个玉色吊坠取了下来,挂在他脖子上。“有了这个东西,你就不会再生病了。”她满意地看着他戴着吊坠的样子,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这个吊坠看起来是普通的玉石所制,其实却是一个能量珠,想来会对他的身体有帮助。
这是极亲密的人才会做的事情。男女之间表赠贴身携带之物,其间多少旖旎不言而喻。刘疆苍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血色,眼神也越发明亮起来。他伸手调整了一下吊坠的位置,将它贴肉藏好,拉着马玛丽的手,携她一同进入殿中,看到杜若正跪在地板上用布擦洗被水打湿的地方。
“抱歉,先前……是孤太过心急了。可曾伤着了你?”刘疆此时才有暇跟杜若讲话,目光里带着一丝淡淡的歉意。
怨不得世人皆说东海王殿下谦卑有礼,体恤下人。但是被他这样道歉,杜若心中反而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她很用力地将眼泪逼了回去。
“不敢。”杜若低头轻声说道,快手快脚地收拾着地面和水盆,“殿下……殿下尚未洗漱完毕,奴婢再去打一盆水来。”她不等回话,匆匆离开,身影里多多少少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刀疤妇人秋嬷嬷看着这一对明显是刚吵过架却又和好的小儿女,感慨万千。她从女童时期开始服侍郭圣通,见惯了她和当朝皇帝吵架拌嘴冷战分分合合的全过程。不知道为什么,她从这对小儿女身上依稀看到了当年郭圣通和新姑爷的影子。
怎么会呢。殿下可从来不是三心二意的人。再说,身为东海王,若是真的另有新欢,这位出身微寒的马姑娘也没什么资格和立场指责的。她老婆子无论如何都是会站在刘疆这边的。秋嬷嬷如是想道,把心中那丝不祥的预感远远抛开。
“既然如此,奴婢就不打扰殿下了。”秋嬷嬷躬一躬身,就此退去。
朝阳透过窗棂,淡淡地照进寝殿里,为两个傻傻站着彼此对望的人披上一层温暖的金色光影。她很自然地将头靠向他的肩膀,他却转到她侧面,两个人开始接吻。
这是一个热烈得有些过分的深吻,带着几丝霸道、几丝不容拒绝的意味,和刘疆平日的温文随和大不相同。他不断加深着这个吻,就仿佛和谁置气一般,仿佛要向谁宣告主权。
马玛丽渐渐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甚至很犹豫着:要不要开启胎息系统?
然而她眼中的这一抹犹豫在刘疆看来无疑是分神了。他揽住她腰的手下意识加重了力道。“你到底在想谁?专心些。”他声音里有些酸涩,也有些不满。
这种事情简直是无师自通的。更何况,身为尊贵的东海王殿下,没有吃过猪肉,也不至于没见过猪遍地跑,做起来自然比一般的新手驾轻就熟了许多。
等到马玛丽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刘疆的床上了。刘疆正在神情专注地解着她的衣带。他的面容依旧俊美沉静,姿态动作仍然优雅得无懈可击,不知道为什么,却让她心头生出一丝不适。就仿佛刘疆不再是美貌值九十五分的美人,而是一头眼中绿幽幽死死盯住她即将噬咬的饿狼一般。
这种目光,她并不陌生。前夜太子刘庄发狂之时,眼中的目光便是如此。然后,刘庄就不停用某个很丑陋的东西入侵她视作衣服一样的身体,就如同她从前养的尚未驯熟的宠物猫和宠物狗那样,在衣服上留下痕迹,还在衣服上撒尿!简直是不可饶恕!
马玛丽的思绪尚未理清,她的手却已经自然而然地做出反应。她一把握住了刘疆的手,阻止他继续行动。
不知道为什么,刘疆看起来仿佛很热。他的脸上有些发红,满脸亮晶晶的全是汗珠,呼吸也喘得厉害。若非刚刚把能量珠给他挂好,马玛丽几乎就会以为他是发烧了呢!
那双温暖软绵的小手覆在了自己的手上,传递得却并非完全是温暖。刘疆几乎是在瞬间便明白了马玛丽的意思,他心中有些发苦,也有些发酸。
“不喜欢?”他轻轻说道,却是以看穿一切、无庸置辩的语气。
“我……我……只是……”马玛丽语无伦次地说道。她尚有几分懵懂,却隐约地意识到,刘疆接下来想做的,和前夜刘庄所做的应该是同样一件事情。她不喜欢刘庄,所以可以容忍他如同宠物猫、宠物狗一样未开化、野性难驯;但是她喜欢刘疆,对刘疆有着更高的期待,所以特别不愿意看到,他做出和刘庄一样低级恶劣、没有教养的行为。
“不用再说了。”刘疆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他的身体尚热,却已经被打击得毫无兴致了。事情明明白白地摆着,她愿意和他弟弟没名没分地偷情,却不愿意和他光明正大地行敦伦之礼。
再温和的人也是会有脾气的。刘疆心中气苦,忽而转身,背对着马玛丽,再不看她。
马玛丽便有些着慌。她忙凑过去抱他,不停地拿头蹭着他的背,又在他脖颈里哈气。
“别蹭了!再蹭下去,孤不能保证能忍住不碰你。”刘疆的反应很大,几乎是一瞬间坐了起来,坐在离她很远的地方,面色不善地望着她。
“让孤猜猜看,他要了你,事后又翻脸不认账,是吧?”刘疆面上显出一丝自嘲的笑容,他想起了他三弟刘英的风流韵事。刘庄虽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