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风吟殿的时候,我无意中瞥到大殿四周竟种着许多曼佗罗花,不由心中一紧,向身旁的太监淡淡问道:“这花是皇上喜欢才种的吗?”
那太监忙垂首恭敬地回答:“回娘娘,这个曼佗罗花在宫中遍地都有种植,并非皇上特别喜欢的。娘娘大可不必担心,奴才们都知道此花有毒,不可食用,拿来观赏却是可以的。”
我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么龙涎香呢?是不是每个寝宫都有用?”
“那倒不是。龙涎香比较珍贵,除了太后和几位受宠的娘娘,倒也不是人人能用。”
看来是我想太多了。我轻轻舒了一口气,正好看到迎面而来的无夜、心慧和心洛,于是象身后的众人摆摆手道:“你们可以回去了。”
“小姐。”心洛清冷的脸上露出笑容,跑过来握住我的手。
我含笑抚了抚他的头,取笑道:“终于休息够了吗?竟然比我还能睡。”
心慧靠近我身边一脸诡异外加八卦地问:“小姐,你和皇上昨晚……都做了些什么?”
包括无夜、心洛三双眼睛齐齐望到我身上。
我有些奇怪他们干嘛都一副紧张的模样,哂然道:“先是向他讲解那些战船的设计理念,然后讨论了一些基本的海战术。”
“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眨了眨眼,“没了啊!然后,讲着讲着我就睡着了。”
看他们一脸震惊的表情,我不由有些好笑又莫名其妙,懒得管他们继续向落影宫的方向走去。
“难道真的是小姐的魅力不够?”心慧兀自有些懊恼地喃喃自语。
“姐姐,什么是魅力?”心洛好奇地问,不过还是注意压低了声音。
无夜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喂!你们三个到底要嘀咕到什么时候?我还想回去吃早饭呢!”
交头接耳中的三人猛地一惊,忙齐齐跟了上去。
路上,意外地冒出一个偶遇的美女,一副金兰姐妹的样子过来搂我的肩,七七八八的跟我扯了一通,才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妹妹昨夜和皇上过的如何?”
“很好啊!”就是那皇上好不好,我倒不敢肯定,毕竟让他熬了一夜的通宵。
“很好?”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复又一副友好样,“那妹妹可否告诉姐姐怎么个好法?”
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眯起眼睛扫了她一眼,冷冷道:“干卿底事?”
擦身离去的时候,还是瞥到了她那副吞了苍蝇似的恐怖表情。
路上的偶遇就这么以不同的形式相同的本质,一直进行到我走进落影宫。
想来真是好笑,也就这么短短一路,我便把卫聆风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老婆得罪了个遍。
当天晚上再过去的时候就比前一天应付自如地多了,我让心慧和无夜帮忙抱了一席棉被和床垫,也不管旁人诧异地目光,准备今晚就打地铺。
现在已是深秋,可是却没有多少冷的迹象。听无夜说,是因为祁国的秋冬之间过度很快,可能今日仍有着刚过夏的暑气,明日醒来便发现冬天来了。
反正不管怎样,如今这种天气打地铺是绝对冻不死人的。
这一次我坚决没让那些女官再帮我洗浴梳妆,连红地毯也撤了,她们原先死活不肯,不知为何,旨意竟莫名其妙请到了卫聆风那里,却被他轻描淡写地一句:“随她高兴。”便灰溜溜地回来了,看我的眼神自然也愈加愤恨和鄙夷。
我看心慧抱得太多有些吃力,伸手想接过一点,她却忙退后一步道:“小姐你要老这么亲力亲为的,也太惹人注意了。”
我好笑地扯过一个枕头,正待说话。
忽然,心中警召陡生。
彻骨的寒意袭体而来,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当初在湖边那种生死一线的惊魂,猛然间重回心头。
那日刺杀之后我一直没去追究,心里总觉得想杀我的无非是扯上了我这皇后的身份。
以后的几日我都比较小心,无夜也几乎寸步不离我左右,一路无事进到宫里后我便也把这事给忘了,警戒松懈下来。总觉得在这深墙皇宫内院的,谁会有胆来刺杀。
只是所谓警召也不过在脑中闪过,根本谈不上保命。
因为同一时刻,漫布着寒意的刀尖已映着月光直袭而来。我骇然发现,他的目标不变,仍然是我的右胸。
本能地将枕头举在胸前,棉絮随着刀光漫天飞洒开来,刀尖依旧向前眼见要没入我胸口。
电光火石间我能看到急冲而来的无夜和心慧,一脸惊惶,心中猛地一沉,只想拖得这一刻便是一刻,不如搏一博。
右手提起,左手猛地一扯,“绝”丝闪着似金似银、似明似暗的光曝露在月光下。
我的眼睛略去了所有余光一瞬不瞬紧盯着那刀尖,刹那间“绝”丝横举到胸前,终于再一次于绝处逢生。
纤若发丝,柔若柳絮,却韧愈钢铁的绝丝堪堪抵住了那近在咫尺的刀尖。
我冷汗如注,恍惚间看到无夜和心慧与一个黑衣蒙面男子缠斗,黑暗中他们的影子忽明忽暗,仿佛电影放映般在我眼前。
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黑衣人两次的攻势犀利无比,却不是为了杀我,而是想伤到我没有一点还手能力。可能……是为了挟持!
否则,两刀不会都刺向右胸,而不是心脏。
否则,他不会一听见有人来便撤退。
可是我也知道,那个黑衣人很厉害,是的,这里没人比两度体验的我更了解他的厉害。即便我、无夜和心慧三人联手也绝对打不赢他。
战斗声肯定会把士兵引来,可是万一在那之前他对无夜和心慧痛下杀手呢?。
我猛吸了一口气,拔出离开蓝家后就一直带在身边的手枪,借着月光上膛、举起、瞄准。
他和无夜缠斗在一起,身影难解难分,可是我知道我不会射错,也绝不容许射错。
因为我和哥哥是“暗黑一条街”中仅存的两个,通过“地狱试炼”的——神枪手。
无夜的肩处被划过一道伤痕,心慧退在一旁,脸色惨白。
我猛一咬牙,手指熟练地摸上扳机,适度地力道,微微……扣动——
月光,忽然如着魔般毫无保留地泻在那黑衣男子身上,或者说是他的刀上……
那把刀,黝黑,细长,刀尖莫名地微微向上曲起。
“砰——”随着枪声响彻在这寂静的月夜,响彻在这皇宫大院……
我惊惶失措,几欲疯狂地尖叫声同时响起:“快让开——!!!”
从掉落悬崖那刻起,我的心从未象现在这般彷徨、恐惧过,那一枪……若是……
黑衣男子终于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侧了个身,子弹没入他右肩,他身体猛地后退一步,露在月光下的黑眸微微闪过诧异,却也只是一瞬,把刀交到左手。
只是这迟疑地一瞬,却也足够无夜挺剑进击,眼见着那剑锋即将没入他胸口……
我脑中、耳中、心中什么也没有,内力瞬息间被提到最高,什么对身体的损害,什么危险,我一丝也没法去顾。
此刻的我,无所思无所想,只知狂冲到鏖战的两人中间猛地撞开那长剑,身体竟收势不住重重倒入那黑衣男子怀中。
体内气血一阵翻腾,附近的士兵被那抢声惊动,赶了过来。我勉强压下冲到喉咙口的腥甜,沉声道:“挟持了我,快走!”
他的眼中闪过诧异,却也来不及多想,用还能动的左手拿刀架在我脖子上。
他的黑眸依旧冰冷如昔、依旧有着睥睨天下的无边气势,冷冷道:“全部让开!”
第1卷 风飘单骑 第19章 今昔何夕(上)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6…20 7:09:44 本章字数:7565
从皇宫中出来,我不清楚到底被拖着跑了多久,只知风拂过耳边,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心中一阵喜悦一阵酸痛。
不知行了多久,挟持着我的黑衣男子终于停了下来。
我眺目四顾,这里已经是偏僻的郊外,四周很是荒凉,只有不远处有间破旧的小屋,看上去没有生机,想是很久没人住了。
抓着我的手忽然松了开去,背上隐隐能感受到粘腻的潮湿,血腥味充斥在鼻间。
我猛地一惊,扶住摇摇欲坠地黑衣男子,惊慌地问道:“步杀,伤得怎么样?子弹必须尽快取出来,否则你的右肩……”
一把刀忽然架在我脖子上,步杀扯掉脸上的黑巾,面色苍白,连嘴唇也有些灰败。
他的身体微微摇晃,难以站立,可是眼神依旧冷如寒冰,不带一丝感情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心中有些绵绵密密的酸痛涌了出来,那些几乎被遗忘的往事仿佛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我退后一步,伸手握住那刀的尖端,倏地一紧,鲜血顺着我白皙的手腕流下,我看到他眼中难解的惊讶。
酸酸的感觉卡在鼻端,眼眶时而湿时而涩,我压下那颤抖地嗓音轻声问:“什么时候把‘逆刃’改回‘汲血’的?”
步杀身体猛地一阵摇晃,瞬间扩张的黑眸中映出我勉力抑制却又无助发抖的身体。
他握刀的手在颤抖,颤抖地紧缩回去,刀尖带出点点血丝。那是,我的血。
他的眼中有着忽明忽暗的光,时而希冀、时而脆弱、时而狂喜、时而又恐惧,仿佛是那光衬着他苍白的脸,让他不住颤抖。
“你……到底是谁?”他摇晃着走近一步,声音颤抖地象个无助的孩子,而根本不是天下第一杀手。
心酸的感觉终于还是化为眼泪喷薄而出,我明知道当初那一走,会带给他们多大的伤害。
我明知道,我到底有多自私和懦弱。
眼泪划过嘴角,苦涩渗进心底,却莫名地有些清甜。我含泪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天下第一杀手,怎么可能会象你这么没胸襟、没气度、没……”
身体被狠狠地拥进他宽阔的胸膛,紧紧抱住,粘稠的血透过衣衫沾湿了我的身体。我有些惊慌地抵住他胸口:“你的伤……”
他的手猛收了收,紧地我全身窒息,却固执地不肯说话,也不肯放开,仿佛害怕只要一放手,怀里的人就会如梦般消失无踪。
我终于停止了挣扎,反手环过他的腰紧紧抱住,眼泪如泉水般涌出:“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好想你们,好想!好想!好想!好想!……”
步杀依旧无言,只是抱着我的手,更紧……更颤抖。
我知道我可以哭泣,因为你在我身边;我知道我可以软弱,因为你肯定会保护我……
如朋友、如知己、如世间最重要的亲人,永远守护着我和祈然,永远都能无条件信赖。
这就是——步杀啊!
“步杀,你确定要这么取子弹?”我声音有些颤抖,就象我握住匕首的手。
步杀无言地点了点头。
没有麻醉药,没有消毒药水,没有烧热匕首的火,甚至连干净的绷带都没有。
“这……这刀要我怎么下?”一遍又一遍擦掉新渗出的血,明知道多拖一秒,步杀就多一分危险。
可是……匕首在他肩膀处笔了又笔,我脸色惨白却就是下不了手,不由恨恨道:“你不是老早不当杀手了吗?没事跑来皇宫杀我很好玩吗?”
步杀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笑意,仿佛有几分苦涩几分欣慰,冷然道:“至少知道你没死。”
不去管他语调中暗含的深意,我猛地一咬牙,手中的匕首忽然轻轻插入他右肩,又轻而迅速地割开他略显古铜色的皮肤……
步杀喉间隐隐溢出一声闷哼,身体微微颤抖。
血顺着刀刃一滴滴落在我因跪坐而铺开的白色裙摆上,刺眼、殷红、醒目。
……
子弹随刀尖的拨动终于骨碌碌滚落到地上,我颤抖的手再握不住匕首,身心的煎熬让我疲惫不堪,几乎瘫软在地。
他面色苍白如纸,连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却很是镇定地伸手点了伤口附近的穴道。
我正待起身帮他包扎,“吱——”的一声传来,紧接着小银白茸茸的身子猛扑到我怀里。
我有些愕然地看着他黑琉璃似的眼睛,道:“小银,你怎么找到我的?”
忽然想起了什么,我有些紧张地问:“小银,你没带其他人来吧?”
小银使劲地摇了摇头,眼中含着委屈和担忧看着我不住“吱吱”叫。
我心头一软,想起当初的承诺,忙柔声道:“对不起,我不是要抛下你们。只是有些事……”
回头看到步杀苍白而漠然的脸,忽然惊喜地叫道:“有了小银你的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难得看到步杀千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也会露出茫然、讶异的神色,我满意地检查了他已经结疤的伤口,抱起小银坐到他身边。
月光洒进破败的小屋中,我都能看见光束中飞扬的尘埃粒子在空气中静静漂浮。
“步杀。”我开口叫了一声,知道他不会应,于是继续道,“为什么要挟持我?”
步杀原本冰冷的脸上忽然闪过异色,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捏紧,问:“你真的是皇后?”
我点了点头,话哽在喉间却不知该怎么说。
步杀回过头看着我,目光沉静如黑幕,没有责备没有怨恨只有淡淡地悲伤,他毫无血色的唇微抿了抿却始终没有开口。
我无奈地苦笑,这样的悲伤,这样的冰冷,却比任何言语更让我不得不解释。
我从腰间拿出一张叠成小四方形的纸递给他,无言的看着他展开,静静地读完,脸上依旧冰冷如昔,眼中却渐渐有了浅浅的光芒。
我淡笑着挡住他将纸递还给我的手,认真道:“这个……保险起见,还是先放你那里吧。”
他淡淡看了我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将那张纸叠回原样,小心翼翼地收起。
看着他郑重的表情,我有些开心了起来,问道:“现在,该轮到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挟持我了吧?”
他面色冷漠,声音平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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