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不要放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皇后娘娘可是很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却见太后和那些妃嫔眼中都闪过一丝异样,然后太后慢悠悠道:“皇后急什么?且看看这一幕感人的姐妹重逢吧,哀家听说,当日这宫女就是和容妃坐一条船进京的,或许这其中的事情,容妃心里也清楚的很呢。”
西风恨不得回头怒斥太后一句“你放屁。”但这个时候闵含烟已经放了下来,她也顾不上别的,更何况也心知肚明该忍的时候就要忍耐。因此只得努力平息了怒火,眼见闵含烟的脸肿的比碧草还厉害,十根手指没有一根是完好的,想起那个软弱无依,口口声声叫着自己姐姐的女孩儿,她的眼泪一下子便掉了下来。
闵含烟隆起的肚子已经无声的告诉西风她是因为什么获罪了。西风迅速镇定下来,在脑子里清理了一下思路,听到碧草在旁边嘤嘤哭泣着,反反复复就是一句:“小姐是无辜的,她肚子里的孩子真是龙种。”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闵含烟交到碧草手中,转回身微微垂头道:“臣妾敢问太后娘娘,这宫女所犯何罪?要被吊在这里严刑审问?”
太后惊讶的挑高了一道眉,刚才看到谢西风奋不顾身的去救闵含烟,她心中就算计开了。还暗笑西风一时糊涂,竟和这事儿沾边,就算她醒悟过来想丢开手,自己也是万万不允的,定要借这件事将她拖进泥潭,最好能一棒子打死。但是她怎么也没料到,当这谢西风冷静下来后,竟不是如何摘清自己,而是主动向前凑。
这样的女人,竟然还想在后宫中生存?真是笑话一样,后宫里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够容纳情意的地方,趋利避害,是连宫女都要明白的道理,亲如姐妹的嫔妃们,那都是用来陷害的,这个谢西风看上去很聪明,怎么竟然会如此愚蠢呢?
第六十四章
太后心里嗤笑着,然后慵懒的将身子靠到椅子背上,拿起一盏茶慢慢啜着,一边悠悠道:“这话还用问么?容妃,你倒不如问问你这好姐妹,她那肚子里的孽种是谁的?哼,竟敢谎言编排是皇帝的,单从这一条罪名,灭她九族也不为过。
“太后又怎么肯定,含烟肚里的孩子就一定不是龙种呢?”西风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抬起头毫无惧色的和太后面对面,眼里流露出一抹冷笑:老妖婆,想趁机诬陷栽赃吗?那好啊,我奉陪到底。
之所以能如此有底气,是因为谢西风很明白自己现在的地位,更明白闵含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女孩儿胆小懦弱,绝不是张扬□之人。能够接触到后宫的外男本就稀少,她断不可能去和什么侍卫私通苟且,而皇帝又没有兄弟,想来就算是尚书将军,也未必敢在后宫中□宫女,这样想来,含烟肚里的孩子,真有可能就是江晚的。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江晚这个混蛋吃了人家却没有负责。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救下闵含烟。
“这……这还用问吗?”
太后没想到这个时候,谢西风竟然敢理直气壮的问出这种问题。不由一下子从椅背上直了身子,怒气冲冲道:“宫里这么多妃嫔,至今没有一个人得以怀有身孕,怎么可能这样一个宫女倒有了龙种?若说皇上真的和她有过什么私情,为什么又不封她个头衔?为什么哀家叫来了皇上随身的太监查了起居注,都没有这样一个人在册?容妃,哀家明白你想袒护姐妹的心思,但是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休要仗着皇帝的宠爱就和哀家胡搅蛮缠。”
谢西风冷笑一声道:“怀上龙种,那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恐怕德才略微薄一些,上天也未必会给这个机会和荣幸。含烟是随我一路进京的姐妹,可以说是德容言功无一不是顶尖之选,唯她性子懦弱平和,深惧后宫争斗。若说她会与人苟且,臣妾是万万不信的。至于太后娘娘说的那些疑点,也的确很有道理,所以臣妾的意思是,这件无头公案,还要皇上来定断,太后和各位娘娘虽然身负整肃后宫之责,然而龙种事关重大,怎可轻易的就给人草率定罪呢?还是太后知道什么内情?就敢下断言皇帝育不出龙种了呢?”
这种断言谁敢下?西风说了这么多,真正的杀机便是在最后一句。当场就让太后的脸都发绿了。
她是从血腥残酷的宫斗中走过来的人,深知若自己此时还是要坚持说闵含烟肚里的孩子不是皇帝的,那谢西风的影射就真坐实到了自己身上:皇上好好儿的,怎么可能育不出龙种?就算育不出?太后又怎么知道?又怎么有这样大的把握?莫非是因为有什么情由,让你心里这样清楚?那是什么情由呢?啊,难道是你串通了宫人,给皇帝下了什么药?
一念及此,太后气的牙都快咬碎了,指着西风恨恨道:“你含沙射影的想说什么?哀家并无子嗣,大顺朝也只有一个皇帝,并无亲王,难道哀家还会对皇帝起什么歹毒心思吗?容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诬陷哀家,你可知仅凭这一条,哀家就可定你死罪。“
谢西风连忙躬身道:“太后言重了,臣妾什么都没说呀,臣妾只是说太后莫非是知道什么内情?要不然怎么就敢这样断言含烟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龙种呢?”西风当然知道太后不可能对江晚下什么药,她虽然酷爱权力,然而皇室中就江晚这一根独苗,她早晚也会死的,在这种情况下,或许她心里也是急着皇帝能生出孩子,当然,前提是这个龙子最好是由她的心腹嫔妃来生,若是自己怀了龙种,西风坚信太后是不会高兴的。
“哀家何时断言过?”太后握紧了拳头:“都是你血口喷人诬陷哀家,来人啊……”
不等她说完,西风忽然就跪了下去,假作惶恐道:“是吗?原来太后并没有断言吗?那真是臣妾失礼了。只是臣妾奇怪,既然太后没有下断言说这孩子一定不是皇上的,那又是谁敢如此大胆,就在太后娘娘面前对含烟动用酷刑审问?太后娘娘为何又不阻止?须知,虽然这孩子不能肯定便是皇上的,但也不能肯定他就不是皇上的孩子啊?一旦这真的是龙种,含烟因为酷刑有了闪失,这个责任谁来负?“
“你……”
太后咬牙瞪着西风,脑子里却迅速的转开了主意,就在此时,便听身旁一直站着的皇后轻声道:“母后,容妃说的也不无道理,事关龙种,咱们到不能草率了。依臣妾之见,此事个中情由,只有皇上心里明白,不若请皇上过来说明一下,孰是孰非不就清楚了吗?”
太后还在沉吟,谢西风也已经躬身道:“臣妾也认为皇后娘娘说的有道理,如今含烟和她的宫女碧草咬死了这是皇帝的龙种,我们却不知内情,那么唯一知道内情的,便只有皇上了,正该请他来亲自定夺才是。”
太后冷笑一声,看着西风道:“容妃,你是不是以为皇上宠爱你,就会事事都依从你?”
“臣妾不敢。”西风微微一笑:“太后言重了。臣妾怎会不知?皇上纵然再爱臣妾,但面临的是皇室血统之事,他是绝不会为臣妾徇私的。只不过臣妾相信含烟的人品罢了。”
太后身旁的喜嫔立刻笑着道:“容妃娘娘如此相信自己的姐妹,还真是令人感动。太后,不如便叫皇上过来问一问吧。若是查明了这龙种不是皇上的,这贱婢和她肚里的孽种固然是不能留下,只怕容妃娘娘,到时候也难以逃脱这识人不明的罪过哦?”
西风垂下眼帘,淡淡道:“若是本宫识人不明,到时皇上降罪,本宫自领便是。”言下之意只有皇上降的罪我才领,你算哪根儿葱?她在这后宫中,从来都是谦和低调,并不以受皇上宠爱而飞扬跋扈,这也是皇后愿意亲近她的原因,然而唯有在喜嫔面前,她是一定要摆出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因为她深知,越看不起对方,就会令这个骄傲狠毒的女人越难受。
果然,喜嫔气的面色都青了,失声道:“你敢在太后面前自称本宫?连皇后娘娘还没有你这样的放肆无礼,你……”
西风冷然的看向她,上前两步,冷笑问道:“刚刚我在太后面前自称臣妾,难道你耳朵聋了,没听见吗?不过在你这么一个嫔面前,我难道自称不得一句‘本宫’?”
“你……”喜嫔无话可答,妃嫔们都知道西风和喜嫔素有旧怨,又怎么可能为一个失宠的喜嫔去得罪风头正盛的西风?因此一个个鼻观口口观心,没有人答言,最后还是太后出言道:“罢了,你们两个不用在这里过招算旧账,来人,去请皇上过来,就说哀家要他来断一件公案,容妃娘娘也在此处。”
有太监答应了一声,然后飞跑出去,大殿中一时陷入了寂静,只有西风默默坐在闵含烟面前,和碧草焦急但轻声的唤着她,可是闵含烟却始终不曾有醒转的迹象,若不是她的鼻息还好,西风真怀疑这个可怜女子就要香消玉殒了。
“小姐说的都是真的……”碧草还在旁边反复的念,西风看着这个原本伶俐的丫鬟,看到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对闵含烟不离不弃,心中也有些感动。虽说碧草也该知道,闵含烟的罪名坐实了她也逃不过一死,但是面对着种种酷刑,能够有勇气坚持下去,并且没有颠倒黑白诬陷主人以求活命,在这后宫中来说,就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西风也没有再问,这种情况下,只能等江晚来做决断。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大殿外响起纷乱脚步声,江晚从外面匆匆走进来,先看西风,见她没事儿,这才舒了一口气,坦然接受众人参拜,然后见过太后,他才沉声问道:“怎么回事?朕在明漪殿等了容妃半日,也不见她回去,原来却是在这里,母后是因为什么?竟然动用起宫中的刑堂了呢?”
太后站起身,走下座位淡然道:“有一个地位低下的宫女,竟然怀了孕,如今有六七个月的身子了,哀家想着她又不是妃嫔,召来皇后身边的随行太监,发现起居注上也没有她的名字,所以哀家断定这宫女是和人私通,本来这样不知廉耻的荡妇,仗毙也就是了,然而不问出那大胆外男的名字,哀家心中怎能安生?不料她却硬气,无论怎么审问,倒一口咬定这孩子就是皇上的,刚刚容妃过来,又说是随她一船进京的姐妹,哀家心想这可是无独有偶,偏她们船上就有这样的姐妹。可容妃定要说此女身上怀有的是皇上龙种,现如今她恃宠生骄,连哀家的话也不服,所以也只有劳动皇上来走一遭,辨认辨认了。”
太后说完,江晚早就好像雷劈一样的怔住了,皱眉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朕怎么可能去临幸一个宫女?”他只怕西风听见这事儿,不问青红皂白生气自己到处留情,因此忙着摘干净。忽听西风咳了一声,这才醒悟若是一味不认,只怕西风也有麻烦,另外他也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宫女有这么大胆子和侍卫私通,还硬栽赃到自己的头上。
第六十五章
因走上前细细辨认了一番,只因闵含烟的脸已经肿的不成样子,因此看了半天,才依稀辨出一点眉眼,西风就见江晚的表情似乎有些古怪,然后回头叫过小于子道:“你来认认,这是不是上次去太后那里时,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小宫女。”
小于子忙走上前,细细认了一回道:“咦?皇上,还真是她。当时奴才看她的肚子,就觉着有些大,和她那纤细的身子不太符,那时候奴才心里还暗暗想着回去后要好好查查,谁知接下来的事情又多又乱,竟然给忘了,也没想到她真的是有了身子。”
江晚点头沉吟道:“这可奇怪了,那日朕就说她有些面善,似乎依稀在哪里见过,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他皱着眉头,忽然问太后道:“母后,这宫女是宫中哪里伺候的?应该不是各宫嫔妃们面前服侍的人吧?”
太后冷笑一声道:“她不过是尚功局的一名女史,平日里以体弱多病为名,深居简出,以至于直到现在,才让人发现她竟有孕在身,若不是机缘巧合让人发现,我们大概等她诞下孽种,还被蒙在鼓里呢。”
江晚皱眉道:“尚功局的女史?平日里深居简出,那朕不该有理由认识了。不过朕看她,又的确面善,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遇到过。”因问西风道:“她还昏迷着吗?能不能叫醒问问她,究竟有没有见过朕?”
西风忙道:“不知为什么,叫了半天仍未醒过来。皇上,含烟的品性我是知道的,她乃是出生于官宦之家名门之后,素来谨言慎行温和守礼,断断行不出与人苟且之事。刚刚皇上也说了面善,许是什么时候遇到她,一度春风也未可知,她胆小懦弱,何况这皇宫之中,都是你的女人,你要临幸,她敢反抗吗?现在她伤成这样,臣妾认为还是赶紧医治为好,谁又敢保证,她肚子里的就不是龙种?”
江晚的确对闵含烟有点印象,只是记不起来。因此也就没有拂逆西风,点头道:“爱妃言之有理,既是你的同乡姐妹,不如便先安排到你的明漪殿休息,等她醒来,朕再和她当面问话,定要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
“不行。”
却听太后断喝一声,然后冷森森道:“这女人既是容妃的同乡姐妹,为免她徇私,便不能放进她的宫中。既然皇上要留着她问话,便放进哀家宫中,等她醒来后再问话吧。”
西风立刻起身道:“太后娘娘,难道只因为我和她是同乡,便断定我会徇私么?这种事情,便是我想徇私,又能怎样做?难道我和皇上说,让他承认含烟肚子里的是龙种不成?莫说这是关系到天下苍生皇室血统的天大事情,就算是一件小事,我与皇上乃是夫妻之恩,与她不过同乡之谊,在上船之前,彼此连名字都不知道。不到十天,便来了京城。难道我就为这么个平常人,连自己和皇上的情分都不顾了吗?我只是皇上的妃子,又如何能左右得了皇上?这件事,重要的是皇上的判断,和含烟在谁宫里并没有多大关系,我只是怕太后身边有些人忌讳她肚里的孩子真是龙种,要想些办法罢了。”
太后冷冷看了眼西风,哼一声道:“你说的有些道理,唯有一样,你刚刚说左右不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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