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不离开宫中,除非不帮皇上一点儿忙,你也不能帮,让他手忙脚乱的。老臣们会觉得这才是皇上初为人君的样子。做得不像样可以慢慢来嘛,但大顺朝现在已是千疮百孔,哪里还有什么时间慢慢来。所以这两天我也在想自己到底要去哪里?既要让那些大臣们知道,便于他们随时监督,又不能把我没死的消息扩散出去。”
西风道:“这可真是为难,爹爹在京城里又没有什么故旧,那些老臣你也都不喜欢……”说到这里,不由猛的眼睛一亮,拍案道:“是了爹爹,上次不是说那个沈明阁是你从前的好朋友吗?我听皇上说已经让他补了京城府尹的缺,虽然品级小,但权力大,不如你就避到他家。那些老臣们要是不相信您出宫,上门一探不就得了?”
“这可是胡说,明阁早就以为我身死了,怎么可能再让他知道我活着的消息。”柳明枫吓了一大跳,却听西风撇嘴道:“得了吧,那些大臣们都知道你就在宫中,多他沈明阁一个人知道又如何?将来等皇上把权力集中到自己手里了,想个办法让爹爹复生也不是什么难的,不过要费些筹谋而已。既是被爹爹视为知己,女儿想那沈明阁也不会是个大嘴巴吧。”
柳明枫虽然还缓缓摇头,心中却已经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慢慢踱步到窗边,只见窗外已是大雨倾盆,电闪雷鸣,不由得忧心道:“雨狂风骤,唉,皇上亲政,还真是不容易。”话音刚落,猛然就听一声巨响,好像是一个炸雷从平地响起,将整个京城都震的颤了一颤。
“怎么回事?”西风吓的身子一抖,冲到窗前道:“怎么会有这么响的雷?也不知打在了哪里。”话音落,却听柳明枫沉声道:“派人出去打听一下,刚刚我觉着这声音巨大,似是就在宫内,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损毁了,哼,看来太后党和那些道士过从甚密的疑团,倒应在这里解开了。”
西风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柳明枫的意思,不由得惊讶道:“不会吧?他们难道这样丧心病狂?再说……再说今天这大雷雨他们怎么会知道?若是没有雷雨,岂不是就要放弃计划?这……这有点太玄乎了。”
“修道的方士也不全都是熊包,没有点手段,怎么能迷惑圣心?皇上也不是傻子。尤其那位方仙师,我远远见过几面,绝不是个简单人物,能够观星象测风雨也没什么难的,连我前几日没事儿出去看了会儿星星,都知道这几天会有一场大雷雨,我于星象上不过是个半瓶子醋,若是有那精通的,提前半月预知也不是难事。”
第 75 章
西风点头,又忍不住问柳明枫道:“爹爹,女儿有一事不解,论理现在最宠幸方士的乃是皇上,如今他要亲政,明摆着是将有更多的权力,这对于方士来说,是一件好事。他们为什么却和太后沆瀣一气,阻挠皇上亲政呢?”
柳明枫笑道:“你当真是身在局中了。也不想想从你和皇上在一起后,因为你不喜欢道士,皇上也和他们疏远了许多,那些道士岂敢再将宝压在皇上身上?他们心里也有小九九,太后若是继续垂帘听政,那么皇上没有政事烦扰,修道的时间岂不又多了一些?若一旦皇上亲政,时间减少,亲近你还嫌来不及,又哪会去理他们,说不定从此就失宠了呢。”
“爹爹觉得我有这么厉害吗?”西风这才恍然大悟,想到江晚为了自己,竟然连视若性命的修炼都不怎么顾得上了,心里又觉甜蜜。
不一会儿,小墩子回来报说,皇宫里有一座飞鸣殿被雷轰塌了,好在那座宫殿一直没有主子居住,但因为下雨,所以宫女太监都在殿内,除了几个逃出来的,其他人都被埋在里边,想来是救不活了。
西风只略想了想,便断然道:“我这就去请示皇后娘娘,许还有人没死,这时候不救,就真的被活活憋死了。”因托了鲁泗和柳明枫先赶过去,她这里便冒雨往皇后的泰和殿而来。
皇后本是不管事的,但因为这些日子让西风扯着,却已经管了不少的闲事。这时候听西风言之凿凿,说殿里或许还会埋着活人,本着上苍有好生之德,也不该见死不救。因此皇后无奈笑道:“罢了罢了,便随你走一趟,果真能救出一半条性命来,也是福报。真真容妃你就是个菩萨心肠,莫说里面都是些奴才,就算是主子,也断没人为她们着想的。只是本宫想着,那么大的房梁柱石砸下,人哪还有活命的道理呢?”一边说一边取出凤印,自己也觉好笑,暗道这凤印从没用过,却如今为了容妃,三番两次的,倒用顺手了。
因传令下去,将泰和殿和明漪殿以及宫内身体健壮的太监都派了过去,还有执法队的太监,又有鲁泗请来的那些轮休在家的侍卫和统领们,足足一大群人围着飞鸣殿搬砖运瓦。西风和柳明枫也亲自动手。只让那些围观的嫔妃惊讶不已,就连皇后都有些动容,有心也上前帮忙,却终究还是顾及身份和女儿矜持,怎么也踏不出步子去。
原本的倾盆大雨,忽然就停了下来,阴沉天空也慢慢放晴。柳明枫看着天色和周围人惊讶的脸色,悄声向鲁泗说了几句话。于是不一会儿,四周的人群中都传开了,说是容妃娘娘体谅皇上修道之心,亲自替皇帝在这里为了压在殿下的生灵出力,感动了上天,所以才收了**,方便容妃娘娘行事。
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便是人尽皆知,有些嫔妃低斥妖言惑众,然而那时候的人最是迷信,眼看这雨停的蹊跷,自然深信不疑。便在这时,就听那废墟上响起了欢呼声,原来是两个太监和一个宫女被救出来,有两人身上只是擦伤,另一个人却是断了腿,然而于性命却无大碍。
虽然天下几经易主,然而皇宫这个国家最高权力中心却是亘古存在,何曾听说过这样离奇的事情?以往出了事,只道是天灾,必先做法事祈福去灾,然后由皇帝诚心忏悔祈祷,之后再进行宫殿修复工作,到那时,挖出来的全都是腐烂尸体,哪里听说过这些人竟还有可能不被压死的?因此众人更相信这是容妃娘娘替皇上积德,感动上苍,才让阎王爷开恩放了几条灵魂还阳。
如此这般,当江晚赶到时,众人已经将现场清理的差不多了,这毕竟只是倒塌了一座殿宇,不是地震之类的事故。共救出了六个太监和宫女,另外还有八个被横梁等砸死,虽然丢了八条人命,但这个结果已经让人啧啧称奇了。
“西风,你……你怎么这个样子?有没有事?江晚看到西风浑身尘土,连平日里美艳的脸庞上都是黑一道灰一道,纤纤如玉的白嫩手上也划了几道口子,心一下子就揪疼了,喃喃道:“何苦自己上去,让奴才们做不就行了吗?”
“人都是这样的,但凡有个领头的,下面人做事便勤快些。若是连领头的都惫懒,那底下人就更不当回事儿了。是臣妾提议来救人的,臣妾又怎么可以置身事外?”西风笑着道,一边安抚江晚:“放心吧,没事儿的。’
“虽如此说,一个妃子,竟然混迹于太监宫女之中,搬石运瓦,这也太不像话。“忽听严厉的斥责声传来,西风和江晚回头一看,就见太后在一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而来,眉目间满是严厉:”容妃,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现如今不是那个清远城中的商户女儿,而是宫中的嫔妃,这般不自重,传出去岂不让我皇室蒙羞?”
江晚刚要替西风开脱,就见西风向太后盈盈一礼,不卑不亢道:“回太后的话,即便臣妾如今身为皇妃,却也抹杀不了臣妾做了十九年商户女儿的事实,所谓赤子之心难能可贵。臣妾已经贵为皇妃,却不改这份赤子之心,有什么错吗?更何况,皇上亲政在即,虽然如今因为雷电而致宫殿倒塌,但臣妾为皇上积福,及时救出六条人命,这虽不算什么功劳,却也不能说是什么错处吧?太后娘娘马上就要离宫去大相国寺为国家和皇上祈福一个月,臣妾深表敬佩。然佛经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臣妾救出六条人命,胜造四十二级浮屠,这是臣妾为国家和皇上积的福报,请问太后,臣妾何罪之有?若因为臣妾袖手旁观,导致奴才们干活不力,多死一个两个人,这……罪过,又不知要怎么算呢?”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西风不惧太后这是宫里人都知道的事实,但也没想到她当众就这样不给太后面子,想到宫中传闻说太后当日想在容妃封妃之前就处死她,都暗自心道这果然是结下生死之仇了,容妃娘娘有皇上撑腰,也难怪不怎么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
“皇上,你听听她这是什么话?竟然……竟然敢当众顶撞哀家,你……长此以往,宫规何在?哀家今日必须要处罚她。”太后气的身子都颤了,忽听江晚淡淡道:“母后,西风以身作则身体力行,从废墟中救出六条人命,请问母后,她何罪之有?更何况刚才她并没有顶撞母后,只是母后误会了她,所以分辩几句罢了,母后何必小题大作呢?”
“皇上你……”太后咬着牙:“很好,很好,你这是维护定了这妖妃是吧?那好,哀家老了,管不着你了,皇上就请按照自己的心性任意妄为吧,哀家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收场。”江晚的话一出,太后就知道他是维护定了这个谢西风,更何况最近因为亲政的事,太后党多从中作梗,又有之前亲政大典的事情,她心里也明白皇上心中是对自己有气的,再留在此处,只会更落下风,因此撂了一句狠话,转身便走。
“你就是不肯服输牙尖嘴利,她是太后,当众也该给她留点面子,有朕在身边,难道她还真敢罚你不成?”回明漪殿的路上,江晚忍不住对西风小声道,却见西风伸了伸舌头,悄悄道:“没办法,我一看见她那副嘴脸,心里就有气嘛,动不动就是治罪,杖毙,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是太后,是这后宫中地位最尊贵的女人似的。更何况,我救了人出来,她倒气势汹汹的问罪。我不是不知道她掌管后宫呼风唤雨,但这样的颠倒黑白,可是她自己把话柄递到我眼前的,怎么能怪我趁机理论?难怪爹爹说她资质平庸,对付我这样的,就该不动声色,要么不出击,一出击就要抓牢了把柄迅速致命,她连这个都不懂,竟然还能成了当今太后,真是运气不错。”因为知道江晚和太后没有血缘关系,对对方也没有好感,所以西风索性嚣张一些。
“你啊你啊,还怕她不知道怎么对付你吗?说什么不出击则已,一出击就要致命,你……唉,以后再不准这样胡说了。”江晚急的一跺脚,偏偏他心里深知西风就是这个性情,别说自己了,怕是天王老子都拿她没办法。
大殿被雷击的事情迅速传开,太后党趁机上书,都称此乃上天降怒之兆。怕是皇帝不知何处得罪了上天,该延缓登基。这一次,就连那些老臣也不免心里惴惴了,这些老顽固都十分迷信,又知道江晚是个什么德行,心中都在打鼓,暗道莫非真是上天降下警兆?因此反驳太后党的声音就小了很多。
江晚心中烦闷,偏偏一心信任的王全也赶了来,和他说这是上天示警,因为皇上亲政发怒,因为一旦亲政,势必减少修炼时间,误了成仙的时辰,天上星宿出现缺口,上天如何不怒?一来二去,说的江晚心中也起了疑窦,暗道朕是不是真的不应该亲政?难道这真是上天降下警兆,要朕一心修道,不要亲政吗?
因回去将这想法和西风一说,登时就把河东狮谢二姑娘惹毛了。
“放屁,全都是放屁。”谢西风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忽然拿起桌上镇纸就重重拍了下去,只把小于子和服侍的宫女太监都吓的傻了,有两个胆子小的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西风,西风别急,朕都不生气,你看看你气成这个样子,多伤身体啊。”江晚连忙抓住西风的手安抚着,开玩笑,再让西风拍一下,这张黄花梨的桌子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得住了。碎一张桌子没什么,怕的就是人家传言出去,说容妃娘娘猛于虎,两下就把一张桌子拍塌了,这岂不是影响她的名声吗?都这时候儿了,江晚还想着他家西风的名声呢。
小于子都快欲哭无泪了,心想皇上啊,容妃娘娘这是大不敬啊,您也不说管一管,竟然还安慰她,哎哟我的妈呀,我……我这大内总管的心脏啊,看来还得再锻炼锻炼才成,不然还是受不了啊这。
“臣妾问皇上,上天既给皇上生在帝王家,赋予了您真龙天子九五至尊的身份,它是要你干什么的?”西风总算是平静下来,双目灼灼盯着江晚,咬牙吼道:“难道它是为了让你一心修道吗?要是真这样,它当初怎么不把你托生在哪个修真门派里?一修几百年白日飞升不是更省事?天上的星宿也不至于有缺口了。它把皇上托生到帝王家干什么?难道就为了让你在朝堂上一心修道?不管苍生?那是上天啊皇上,亘古不灭的天道会这样的是非不分吗?就是平民百姓,也知道养鸡是为了生蛋,养猪是为了吃肉的啊。皇上听说过谁家喂猪是为了让它下蛋的吗?”
“哦,这……这倒没听说过。”江晚眨眨眼,之前让朝臣们和道士一通游说,弄得他自己也有点心乱了,因为从小就没得到过什么赞誉,所以在江晚心中,其实是没什么自信心的。但是这会儿让西风这么一吼,登时又觉爱妃说的很有道理。难道上天把自己生在帝王家,反而不是做皇帝,要自己做道士的?那为什么不直接把自己生成道士得了?皇帝又由谁来做?
西风一见江晚听进去了,这才觉着心里的火下去了一些,咳了一声道:“至于那些臣子上的奏章,说什么皇上不知何时得罪了上天,这就更可笑了。臣妾问皇上,您从登基至今,太后娘娘垂帘听政七年,可曾有什么关乎国运的大事是由您手里下了旨意的?”说完见江晚摇头,她一拍掌道:“这就是了,恕臣妾直言,皇上从登基至今,唯一可以称得上错误的一件事便是迟迟不肯亲政。除此之外,什么旨意您都没下过,罪从何来?就算有罪,也是太后处理国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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