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倒进去干什么?”万历疑惑地问道。
“底下的人都信说万岁爷是仙体这沾了仙气的东西都盼着能得到呢!弄那么一小碗放在自己的卧房里可保一世之平安。且是六十年的茅台倒了也挺可惜的赏人吧!”王安可惜地端着酒坛道。
“这话说的!朕就不识人间烟火了?哪有朕沾过的东西就有了仙气一说?这是他们诳你呢!不要上他们的当!再说谁要是偷喝了也会生病的!要赏人宫里不缺这点东西!”万历有些生气下面的这些奴婢不实心做事尽弄些这不着边的事情!要是都有王安一半的忠心司礼监的事情怎么会办成那样?
“嗯。”王安这一声答的有些异样像是喉头哽咽万历便向他望去。他却转身走到了紫檀木几托着的玉盆里假装洗手顺势拿起一张帕子去擦脸上的汗可万历却看出来他是在擦泪。
待他走过来后又端起了木盆和酒坛往外走去:“奴婢这就叫人把它给倒了。”
“怎么回事?躲着朕擦眼泪?可是今日有人难为你不成?”万历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他不是不知道司礼监底下的一些破规矩只是对别人可以对王安却不行!他是自己亲自召回来当内侍总管的那些人敢难为他就是没把朕在放在眼里!
王安走到他的身边跪了下来叩头道:“听主子叫奴婢不要把这酒给下人足见主子的一片菩萨心肠。想起我大明这么多的臣民百姓都要靠主子一个人护着奴婢心里难过。”
“可是哪里又遭了大灾?”万历想起他刚刚说的医人与医国似有所思他应该不会无的放矢又是今天才把他给召回来按理也不会跟自己提起不该说的事情。
“浙江的改稻为桑差不多也已经走进正轨了奴婢倒也不为这个担心。就怕主子一心为民下面的人却不让主子知道该知道的事情。”王安砰砰地磕着头血都流了出来。
“你把话说明白些!”万历皱起了眉头看他这个样子似乎哪里又出了事情可是一级压一级一层瞒一层弄到现在自己却被蒙在鼓里。
“西南大旱……他们一直瞒着主子!贵州因为干旱百姓外出讨饭却被他们拦住不让不少人都被旱死饿死;四川出了民变他们也不让主子知道。这普天之下千万的百姓却要让主子一个人护着他们却都逍遥万分。主子万岁爷百姓们惨呐!”王安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自己可以死但不能让那些人在皇上的脸上泼脏水他们做的好事却不能让皇上被万民所骂!
第274章
万历猛地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到现在为止只有两个人跟他说了这件事一个就是朱一刀那不知道自己实际身份的妻子沈慧另一个就是这个眼前跪着的忠心耿耿刚刚回来就冒死谏言的内侍总管王安。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就连锦衣卫也被他们串通好了一起欺瞒朕!这种欺天大罪他们居然也敢做而且做的极其熟练看样子不是一次两次了嘛!
他抑制住心里的那股火气对王安说道:“你现在就给朱一刀下旨让他立刻回京师带着京师卫所全体奔赴西南三省!浙江的事情有沈云和江飞他们就足够了!朕必须要知道现在西南三省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有你从现在起就是司礼监第二秉笔太监了!替朕看好东厂这一块!另外让赵志高现在就来玉熙宫!”
“主子万岁爷圣明!”王安心底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当他站起身往外走去时由于磕头的时间长了年纪又有些大竟然有些蹒跚。
“王安!”身后又传来了万历的喊声。
“主子爷请吩咐。”王安慢慢地回转了身子恭敬地答道。
“慢点走!”
赵志高真的是老了站在那里没多久大冷的天他的腿居然有些微微的打颤眼睛里的万历也有些模糊了。皇上这么晚了喊自己来宫里难道又是哪里生了什么事情么?有很长的时间万历都没有这样急促地召见臣子了可赵志高的心里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他知道背后那双眼睛始终在死死地盯着自己。
“前年京师大地震去年河南山东大旱还好挺过去了今年浙江的新安江又大水朕让你去问钦天监钦天监怎么说的?”万历的声音在赵志高的耳朵里也有些忽远忽近若有若无。让他真正感到有些不安的是他来宫里万历从来都是赐坐的可今晚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一直都让他站着。敏锐的赵志高嗅到了一丝危险。自己的圣眷衰了。
“回皇上臣没有去问。”关键是要弄清楚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努力地稳着声音答道。
“为什么不去问?”坐在大案后面的万历今晚显得异常地威严连赵志高自己也有些迷糊他的面孔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模糊。但他明白一点皇上在一天天地变化着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只知道游戏后宫的贪玩小皇帝了。
“天象非臣子可以妄议皇上是天子事关天象只有皇上才能召钦天监亲自问。臣等不敢知晓天机。”赵志高依然稳稳地答道。万历自己也知道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稳妥有余冲劲不足有他在内阁顶着既有好处也有坏处他也是朝臣中所公认的老好人圆滑的谁也不肯得罪。
“你的意思前年的地震去年的大旱今年的水灾都是朕的原因?”万历的声音并没有高多少可这话里的意思却让赵志高依然有些昏昏欲睡的精神猛一惊醒!
他轻轻地捧起官服下摆跪了下去:“《尚书》有云三年丰三年歉六年一小灾十二年一大灾。天象在尧舜时就是这样在丰年存粮备荒在歉年赈济灾民都是臣等的责任。皇上有句话说得好多难兴邦唯有在这些灾难的面前才能看出皇上的圣明大明的兴旺!”
见他这般年纪却依然跪在那里身子都在微颤不已可答话中还是维护着自己的威望与圣明句句都不离开自己跟大明万历的心也有些软了下来再想起这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顶在最前面让自己少挨了不知道多少骂就算没有功劳也还有苦劳的就沉默了下来瞥了一边的王安一眼。
“赵大人皇上也没让你跪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起来回话吧!”王安对于圣意的领会已经到了一种登峰造极的地步立刻就能猜出万历的意思这个本事又岂是那些内侍小太监们能学的到的?说着就去扶他。赵志高便借着王安的一扶之力站了起来。
王安顺手从旁边拉过了一个矮墩:“赵大人皇上赐你座呢!”
赵志高顿时老泪纵横地道:“多……多谢皇上体谅臣下……”在王安的搀扶下又坐了下去。
他是不是真被感动的老泪横流万历不知道但不打算再跟他绕圈子了直接开口道:“你刚才说丰年备荒荒年赈灾浙江被淹的那两个县怎么样了?”
“正在按照以改兼振的方略一边赈济灾民一边实行改稻为桑的国策。”赵志高虽然回答的一板一眼可心里却突地颤了一下。皇上为何会突然问起浙江的国策了?难道那边又有了什么变化不成?
万历的面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回去问问陈于壁浙江的事情到底进展如何回头再跟朕回话吧!浙江是必须要稳定的改稻为桑要进行百姓也要安抚!朕不想看到因为国策的实行就让我大明的臣民流离失所!”
赵志高闻言心中更是打鼓不已。皇上从来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今天他突然找自己来说了这番话莫不是已经听到了什么?回去还真的问问陈于壁事情不能做砸了光指望着何进贤那个人还真不靠谱。
在王安的搀扶下赵志高一步一挪地离开了玉熙宫万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里突然又浮现出一丝茫然。
“赵志高已经老了管不住下面的人了!”待王安转回来万历阴沉着脸说道。他心里也清楚赵志高在朝里更多的扮演着什么角色这个老家伙其实看的很透但就是因为看的太透因此很多事情他都宁可选择明哲保身可他也应该清楚既然坐在辅的这个位置上那就意味着下面用的人出了事他也是逃不脱责任的最起码也是个失察之责。
“有些事情确实难为他了……”王安轻轻地叹了口气及时地住了嘴。作为皇上的内侍总管又是个伺候皇上多年的老人他太明白哪些话该自己说哪些话不该自己说。
“看他明天怎么回话吧!陈于壁干了这么长时间的内阁阁员心里没有想法倒不正常了!打着织造局的名义去买田如果是他的主意那明天赵志高就会来请罪。”万历站起了身子在大殿里来回地踱着步子。
“奴婢想着也是。赵志高一请罪立刻就邸报通报各省。”王安轻轻地欠身答道。
“还有司礼监的奴婢也不如以前懂事了!你去了司礼监要好好管管那些人!”万历说着说着就又来了气指着王安道“之前你跟朕保证说杨金山定然会想办法取下织造局的灯笼。虽然灯笼是取下了可宫里的名声已经败坏了!怎么想办法挽回?马上去告诉那个奴婢他要是坏了朕的名声就把自己的脑袋给挂到粮船上去!”
“奴婢现在就派人去告诉他!”王安慌忙又跪到了地上。他也知道杨金山是魏朝的干儿子可如今这种时候让干儿子坏了自己的事儿这是绝对不可原谅的!杨金山再不懂事魏朝可比他明白多了如果要是不能挽回宫里的名誉那倒霉的将会是整个司礼监!
“让朱一刀去吧!”万历想了想又转身道“明面上让他带着人都撤回来暗地里换上便装让沈云和江飞带着浙江的锦衣卫再度潜伏下来替朕在浙江看着!这一次看来是要抓几个人才行了!”
“奴婢明白。”王安恭敬地答道。
在回浙江之前老朱又回了一趟京师卫所驻地。但他刚到司礼监王安派来的人和宫里狼群卫士便都到了京师卫所传旨。只不过王安传的是明旨狼群卫士传的却是密旨。得知王安又回到了皇上的身边并且重新得到了宠信这次正是给老朱传旨的时候王石心中的激动是可想而知的。眼看着两年过去了干爹居然又重新拾起了昔日的辉煌还有什么是比这更让人兴奋的?他抖抖索索地接过王安让来人带给他的密信颤抖着双手伏地大哭:“干爹……干爹!儿子……儿子永世不能忘您的恩情永世也不能报答您的恩情呐……”
看着痛哭的王石朱一刀的心中也是感慨非常。做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用上。王安谈不上是个好人但他绝对是个好奴婢万历需要的也正是这种忠心耿耿的好奴婢老朱也需要这种人。衣服总是旧的贴身人总是旧的用着放心这话说的是一点也不假。
让自己秘密地去西南这点老朱倒是猜到了但让沈云和江飞带着锦衣卫浙江卫继续在浙江蹲守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皇上这是打算对浙江动手了只等改稻为桑一完成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何进贤给下掉!不过让他去警告杨金山尽快消除织造局卖粮买田的恶劣影响这有些让他摸不着头脑。眼前还不宜大动干戈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第275章
淳安县衙大牢的值班房是没有床铺的毕竟往常值班的狱卒牢头们也没人喜欢在这里住因此秦密在整整两天的时间里困了就在大案上趴一会儿饿了就啃两口干饼竟然未出牢门一步。周围的狱卒牢头们看在眼里心里也是佩服不已。这会儿他正趴在案上睡觉呢马国贤又擦着头上的汗水喘着粗气跑了进来:“来了!堂尊可算是来了!”
“什么来了?”秦密倏地睁开了眼睛。
“粮船呐江南织造局买田的粮船来了!这下可算是有救啦!堂尊赶紧吧咱们早点去码头上侯着马上就到了!”马国贤一兴奋说话也有些结巴了起来。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赈灾粮船给盼来他日夜为之心焦的民变问题总算是能解决了粮食一天不到灾民的情绪就一天都不稳定这也就意味着他的脑袋时刻都悬在刑场上等着头上那把大刀砍下来。
“哪儿的粮船?”秦密希望是自己听错了。织造局开着粮船来买灾民的田省里面是不是疯了?这不是明摆着把祸水往宫里引么?可这也正是扳倒他们的机会!
“织造局的粮船呀!”马国贤以为秦知县也乐疯了趁热打铁地道“有了粮食咱们淳安的大难题不就解决了么!堂尊呐这可是个大好的消息呀!”
“你看明白了?一定要问清楚确定是不是织造局的粮船!”秦密的眼中闪出了精光。
“卑职都已经问过了铁定是织造局的!他们的人都已经在县衙等着了!”马国贤哪里能懂秦密的心思只是一个劲地催促着。
“好!只要是打着织造局的牌子来买田就好!”这几天的疲倦在一霎那一扫而空秦密愁眉不展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还是堂尊说的是织造局的粮船一来咱们怎么都能卸担子了!”看着他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笑容马国贤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这几天谁也没见过秦密笑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连带着周围的狱卒们的情绪也大大地放松下来。
“你说的对。去告诉他们叫粮船先在码头上等着本县马上就去见他们!”秦密立刻收拾起了案上的书卷。
“是嘛!”马国贤在秦密的面前第一次有了底气紧接着对他道“堂尊这次卑职出面借本县大户三天的粮是不是明天就可以还了?”
“怎么他们已经在催了?”秦密忽地盯住了他。
“那……那倒没有卑职这不是觉得官府借粮却按期不还不合适么……”不知道为什么马国贤最怕秦密盯着自己看他一盯自己的心里就直毛。
秦密站在牢门口急剧地思索起来。织造局的粮船敢公然如此买田到底是宫里的意思还是省里的擅自做主?这件事情必须要弄明白不然一步走错只怕会万劫不复。
在淳安县城外新安江码头上虽说一条条船的帆布都下了可织造局的灯笼却依旧挂着后面的船头咬着前面的船尾桅杆如林光是看着这幅场面都会让人心中大定。
除了孙晋那艘大船是靠在码头边上的大队的粮船皆离岸数丈远船头船尾用铁链套住了浮停在江面。这是为了防止搬运时的颠簸和通道的畅通而专门设计的而这规矩也是老早就定下的。大灾之年受灾之地往往最怕的就是饥民抢粮所以就连沿岸上也站满了兵士。
孙晋这会儿却又换了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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