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喃喃声含在嘴里,随即低下头挡住了眼底突然涌出的水汽。
季德旺知道其实寝室内很多人不喜欢他,因为他小抠,因为他铁公鸡,可上有老下有小十口的大家庭,就是想大方也没有那个条件,摸摸兜里仅有的十块钱,一项觉得自己没心没肺的季德旺季德旺嘴里有一股苦涩味。
“季德旺、季德旺,想啥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大鱿鱼和喊声让季德旺瞬间收拾好心情,脸上随之露出灿烂的笑容,可深藏眼底的苦涩还是让站在对面的二喜微微一愣,其实很早二喜就发现,很多时候,季德旺的开心带着一种强迫感,好像、暗暗的皱了下眉头,好像强迫自己一定要笑要开心一样。
深深的看了一眼低垂下眼帘,脸上笑容越发灿烂大口大口吃着鱿鱼的季德旺,悄悄的叹了一口气,二喜收回了目光,幸福是相同的,而不幸却各有各的不幸,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不可触摸的痛苦,掀开的痛苦的结痂不见得会好了伤疤,很可能造成更大的伤害。
这个道理是二喜用了半辈子才总结出来的,扯了一下同样看出不同的张长生,“去前面看看。”
说完二喜大声吆喝一声,再次被分散的人群,落在后面的季德旺低着头吃着虽然很香却也很苦的鱿鱼,而一直沉默的李向东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虽然露出笑却一直低头的季德旺后,再次跟在所有人后面。
买礼物打电话邮寄包裹,忙忙活活着把所有东西邮走并报了平安的新兵们,眼眶微红的新兵们想家想亲人,看着一个个好像红眼兔子似的小蛋子们,李向东无奈的拍了拍额头,“行了啊,都是大小伙子了,让不让人笑话,大过年的,要是你们爹娘知道这么大了哭鼻子会笑话的,你们的心情班长能够理解,班长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可咱是当兵的,都有点筋骨,不能这点事就哭鼻子让人笑话是不是。”
连打诨逗弄带吓唬的总算让一个个没精打采的新兵再次露出了笑容,擤了擤鼻涕的张长生有些好奇的一眼又一眼偷偷的看着李向东,想问又不敢问的纠结让李向东乐了,“长生,啥事,说。”
张长生嘿嘿一笑,几步窜到李向东身边,“班长,你刚当兵的时候哭了吗?”
李向东脖子一梗,鄙视的看了一眼李向东,“班长是谁啊,哪能哭,不过要说哭。。。。”停顿了一下的李向东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李向东的笑顿时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七嘴八舌的追问,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高尚风格,李向东清了清嗓子,“我没哭,可你们郑班长哭了,哭的大鼻涕多老长,哄的都哄不好,把当时还是排长的张连长愁的头发都揪掉了。”
沉默了几秒后,轰的一下所有人都笑了,站在后面的二喜看着李向东脸上那明显等着看笑话的不怀好意,偷偷的笑着,具二喜估计,李向东这话一半真一半假,而且以二喜对同班战友的了解,这些人回去肯定会忍不住偷看郑成、想象郑成哭的时候什么样。
在李向东的打诨下,战士们的心情又变的愉快起来,悄悄的松口气的李向东呵呵的笑着,而正如二喜意料的那样,回到寝室,一班的战士看到郑成的时候,眼神不自觉的带出了好奇,一双双好奇的目光把郑成看的心里直发毛,疑惑的目光不断的瞅着淡定的李向东,而李向东则好像没看到郑成怀疑的眼神似的该干什么干什么。
问又不好问,看又看不出的郑成最后只能装作看不到那一双双带着好奇的目光,大会餐、看晚会,熬到晚上十一点熬不住的二喜晃晃悠悠的回到寝室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第二十五章
1995年2月16日;星期四,正月十六;上午八点四十,h省k县曙光乡二洼子屯。
骑着自行车的邮递员站在了老宋家门口,“宋大壮、宋大壮在家吗?”
夹杂着叮铃铃的车铃响起的喊声让难得睡了个懒觉的大壮赶紧放下手里的大馒头咚咚咚的跑出屋子,推开房门看到站在门口的邮递员,大壮眼睛一亮;“大哥;是不是有我家信?”
负责整个曙光乡以北的邮递员已经来过大壮家很多次,看到大壮惊喜的面孔;邮递员笑了,摇摇头,“不是信;是包裹单,你拿着单子去邮局自己取。”
哎哎的答应着的大壮趿拉着棉鞋跑到门口,接过包裹单签字道谢后才拿着包裹单往屋里走,边走还边喊,“奶、爷、奶,二喜来包裹了。”
在后院喂猪的苗桂荣听到喊声也顾不上喂猪扔下手里的泔水桶就往屋里跑,一路小跑着进屋,“大壮,喜说啥了?”
还没等进屋,苗桂荣急切的声音就已经响起,乐呵呵的大壮摇摇头,冲着同样露出笑容的宋城和急切冲进屋的苗桂荣说道,“不知道是啥,二喜给邮的包裹,人家邮递员送包裹单,咱的自己取。”
心里惦记的苗桂荣一听催促着大壮赶紧吃饭又打发宋城去套车,一阵快速的念叨后,苗桂荣想起后院猪没喂完又颠颠的跑回喂猪,手忙脚乱的弄好后想想心不落地的苗桂荣回屋换上衣服跟着已经套好马车准备走的爷俩往镇上跑。
一路上絮絮叨叨的苗桂荣让宋城感觉额头蹦着疼,紧赶慢赶用了比平日里早了近二十分的时间赶到镇上找到邮局,又是一顿忙活,被取包裹麻烦的手续绕的晕头转向的大壮抱着一个大包裹走出了邮局。
甚至连回家都等不及,苗桂荣坐在马车上直接把大包裹撕开,露出了里面的信、一堆干货还有二喜给三人买的羽绒服。
说起羽绒服,也是二喜在逛大集市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的,第一眼看到时,二喜还有些惊讶,二喜不知道现在就已经有卖羽绒服的,随即二喜想到东北老家寒冷的冬季,羽绒服的保暖轻便和俩老的年龄还有要结婚的大壮。
想了一串的二喜不自觉凑了过去,一问才知道,老牌子,波司登,而且羽绒服很早就出现了,只是像二喜老家那种偏僻的小地方没有罢了。
虽然价格不菲,但二喜还是没有犹豫,对于二喜来说,就冲俩老对他的那份疼惜大壮两辈子来的维护怎么都不为过。
而回到家拿出轻飘飘的羽绒服,又听到大壮的介绍,苗桂荣摸着羽绒服又哭又笑的,直念叨不白疼二喜,而宋城则直接穿上衣服出去遛弯,就连大壮都喜的穿上洋气货跟对象显呗去了。
别管三件羽绒服在屯子里造成怎样的轰动,此时的二喜正拼搏在赛场上。
今天是新兵营第二个月的大比,体能大比拼,为了这天的比赛,准备了一个月的二喜从站在场边开始就带着一股子杀气,就是杀气,用张长生的话讲,眼珠子瞪的要掉出来的二喜看着要吃人。
3000米13分50秒合格、俯卧撑1分钟35个合格、引体向上8个合格、仰卧起2分钟35个合格、100米14秒60合格、单腿深蹲6个合格、五公里负重25分钟合格,当站在看台上的裁判把各项比赛的标准透过大喇叭喊出后,站在台下的二喜脸上没有一丝波动,气质再次变的沉稳大气的二喜静静的站在队伍中等待比赛的开始。
口哨响起,二喜冲出赛道,矫健的身影,标准的能够充当教科书样本的二喜又一次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这一次独自前来观看比赛同时准备抓好苗子的魏占国从比赛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把目光锁定了站在场外的二喜,虽然站在人群中的二喜并不起眼,但没有原有,魏占国还是一眼就把二喜从人群中揪出。
当看到二喜时,气势惊人的二喜让魏占国有种预感,今年的新兵王就是映入眼底那个略显有些单薄的小子,而且魏占国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不光是二喜,就是二喜整个班气势都比较出众,魏占国可以肯定带兵的新兵班长会是个意外的惊喜。
微微眯了下眼睛,挡住眼睛快速闪烁的精光,魏占国扫了一眼同时发现好苗子而两眼放光的各单位领导,挠挠脸上来不及刮掉的络腮胡,琢磨着怎么把相中的战士搜刮走。
不管台上的魏占国怎么琢磨,比赛场上过五关斩六将,持续了四个小时的激烈比赛结束,三连一排一班以压倒性的优势取得了体能全体第一的好成绩,虽然看似只比排名第二的九营二连三排一班多了十一秒,可所有人都明白这十一秒是无法超越的。
而且更可喜的是二喜所在班级还刷新了训练营成立之初留下的最好记录,乐的合不拢嘴的张光军这一次甚至没用李向东推荐直接点了二喜,再次接到代表三连参加下午单兵大比的二喜没有了第一次的胆怯,虽然没有说什么豪情壮语,但二喜坚定的眼神周身萦绕的锐利却告诉了所有领导,他会拿回唯一的那个体能标兵。
下午一点,二喜站在了会场外,这一次,全营六十二名代表将同场竞技,上场前,二喜迟疑了一下,随即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掀开了衣服,把身上所有的负重摘了下来,“二、二喜,你啥时候。。。?”
愣愣的接过二喜递过来的负重,季德旺磕磕巴巴的瞪大双眼,而同样看到二喜举动的全排战士都沉默的以看怪物的目光看着忙活着的二喜,想想原有的那点不服气,顿时熄火的二班、三班战士对视一眼后,目光中的不服气和妒忌慢慢的消失,或敬佩或诧异或复杂的目光纷纷落在二喜身上。
而同样站在人群中被嫉妒烧红了心肝的杜明辉对二喜的刻苦不但没有丝毫的感触,眼中反而闪烁着愤恨,因为过度嫉妒甚至于面部的五官都扭曲的杜明辉很想、很想把二喜扯下去,“明辉、明辉。”发现杜明辉异样的柳立国瞬间变了脸,赶紧拉了一把满脸扭曲阴沉的杜明辉,重重的拉扯下,杜明辉狠狠的瞪了一眼毫不知情的二喜低下了头。
看到杜明辉低头,柳立国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想到杜明辉刚刚那份掩饰不住的愤恨,后背吓出一层冷汗的柳立国决定以后离杜明辉远点再远点,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上次没有结果的事件,想到事情发生后,杜明辉莫名其妙的好心情,浑身一震的柳立国额头瞬间渗出一层冷汗,以柳立国对杜明辉的了解,杜明辉不会无缘无故的兴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想明白的柳立国瞬间做出决定,不能再围着杜明辉打溜须,虽然当初因为杜明辉舅舅是军区领导而刻意靠近,但在想去好单位也架不住身边有杜明辉这个定时炸弹,快速做出决定的柳立国琢磨着怎么能够在剩下的一个月内不再让杜明辉拽上自己。
而此时发愁怎么躲过杜明辉的柳立国完全不知道,这一刻做出的决定会让他逃过走上军事法庭的道路,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此时把所有负重全部摘掉的二喜活动着有些失重的身体,努力的寻找着那丝乍一轻松下的平衡。
因为惊讶而发呆的张光军惊讶过后激动的狠狠的挥舞了一下手臂,大步上前一把抢过张长生手中的负重带,掂量了一下分量,要不是还残留一丝清明笑眯眼的张光军就要仰天大笑了,虽然现在说有点早,但张光军对二喜再次拿到标兵的信心已经足到要溢出一样。
一点二十分,二喜在三连全体官兵的注视下带着全连战士的期盼走上了赛场,平日里宽敞的赛道因为六十二名参赛选手同时上场而显的有些拥挤,人群中,身高一米七二的二喜虽然不算矮小,体格却略显有些单薄,可单薄的体格气势却完全不弱的二喜还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这让本就彼此暗暗较劲的战士们比赛还没开始带着一股火药味。
一点二十五准备的哨声响起,六十二名代表各自连队的战士挤到了白线外,人多道窄又都想挤到前面都想率先冲出,这样一来本就带着火药味的战士们彼此间小动作不断,夹杂在人群中的二喜被挤的不断后退,比赛还没开始就已经被踩了好几脚肋下也被不知道从那里伸过来的手肘撞的生疼。
微微皱起眉头的二喜低垂着眼帘看了一眼满是脚印的胶鞋,当又一只不明的手肘伸过来时,二喜脸色一沉,是不是真的太好欺负了?所以每一个人都想把自己挤出人群,起了怒火的二喜这一次没有留情而是屈起手臂,狠狠的用胳膊肘直接撞了回去,闷哼声中,二喜晃悠着肩膀左右撞着挤进了人群。
再次挤进人群的二喜平复着因为不悦而有些急速跳动的心脏,静静的等待着比赛哨声的响起,一点三十分,尖锐嘹亮的口哨声吱吱的响起,早就准备好的二喜抬腿就冲,砰的一声闷响,不知道是人太多还是故意使坏,刚刚冲出白线的二喜重重的摔在地上,脑瓜子嗡的一下,随即额头、手掌心、膝盖传来尖锐的刺痛感,眼前不断晃动的脚丫子让二喜晃悠了一下因为重击而有些发晕的脑袋,清明再次恢复,迅速爬起的二喜在三连战士的怒吼声中,眼底腾升的怒火再也无法压住。
因为气愤而赤红的双眼布满了好像燃烧着一切的怒火,爬起身的二喜抬腿就追,气急的二喜没有看到因为额头直接抢地而慢慢渗出的血丝,被怒火充斥心头的二喜没有感觉到因为摔倒时的前倾,掉了一大块皮的手掌心在滴滴答答的流血,眼前只剩下那一个个快速奔跑的背影的二喜甚至不知道被遮挡住的膝盖已经慢慢的红肿起来。
怒火中烧的二喜速度极快的冲向已经跑出半圈的第一方队,或许是只有一道身影也或许是刚刚发生的一幕让整个赛场陷入一片静寂,身姿矫健的二喜在众人眼中好像一支离弦之箭急速的在追赶着。
一圈、两圈,速度始终没有降下的二喜在众人眼中一点点的缩短着彼此的距离,当跑到第三圈的时候,二喜已经追上了最后一个方队,带着气流的身影夹杂着让人无法忽略的愤怒。
赛场上二喜奋力紧追,赛场下,没有了笑容的张光军阴沉着脸带着低气压静静的站在了队伍的第一位,身后一百二十三名全连官兵同样沉默着紧紧注视着赛场上拼搏的二喜。
没有人知道三连的全体官兵在想些什么,同样没有人知道赛场上已经追上第二方队的二喜心底在想什么,死寂一般的大操场有着一种怪异的静寂。
第六圈,还剩下一圈半,体能比赛的第一项三千米比赛即将结束,而终于冲到第一方队的二喜粗重的呼吸甚至离的很远就已经听到,满脸全是汗水的二喜脸色有着不正常的潮红。
就连速度都在众人注视下慢慢的下降,或惋惜或嘲讽的目光再次集中在二喜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