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小看这十文钱,以前我有三文钱就能过一天了。用这十文钱,我们可以去吃东西,也可以买些喜欢、平时却不会买的小玩意儿,还可以买纸笔,画下今天发生的事,或者买树种,种下一棵属于我们的树……总之,我们能用它创造属于我们的记忆,怎么样,现在要不要去体会一个十文钱带来的快乐?”
“嗯。”他握紧手心,笑着点点头。
“走吧。”她拉着他的手,笑着朝街尾跑去,其实只有两个人在一起,就算一文钱都没有,也能创造快乐的记忆。
就在两个人沉浸在幸福中的时候,街边茶馆的二楼,煜安沉着脸看着这一切,闪过他眼中的伤,没有人看见,连同他自己也没有发觉自己痛的原因,他只知道他们的笑,很刺眼,让他想要毁掉。
[正文:第十八章 横生枝节]
青青当众为煜平庆祝生日,第二日,整个大街都在传她和煜平的事,城里知道他是王爷的人很少,别人都传他是新到京城的读书人。他们都传说丑丫好福气,这样的长相和出身,都有人肯要,也有不少女子说她不知检点,她听着,是好话就笑笑,是坏话就当没听见。她下午依旧要说书,上午去点心屋帮忙,煜平来了,就放下一切跟他去走走。一段日子过去,他们的感情更加好了。
“青青,我带你去个地方吧。”他拉着她的手,淡淡地说。
“好吧。”她应着,同一条街,他们每天走,他大概是走厌了吧。
她跟在他身后,慢慢朝着熟悉的路,这是她每天送他回家的路,他这是要带她去哪里呀。她们走到乌衣巷尾,向左拐了一个弯,走了没多远,再左拐进一条小巷,巷道的尽头,出现了一座府邸。门上的匾额虽写着二王爷府,但是两边富人的宅子都比他的要豪华。她停在门前,感觉这座王府就像是被众府包围挤压着。她不解地看向他,他朝她笑了笑,上前敲了敲门。
“来了,”一位苍老的声音喊着,门打开了,一位老者看向他,“王爷,你回来了。”
“是呀,丁叔,”他答着,拉过青青,“这位是孙青青。”
“哦。”他别具深意地看了青青一眼,将门打开,“孙小姐,里面请……”
“不用客气,丁叔叫我青青吧。”她笑着答道,和煜平走进门内。
里面的庭院更加萧条,门边靠着扫把,她看向丁叔,猜测他开门之前一定在屋内打扫。煜平领着她朝屋后走去,四周显得很冷清,房屋有一些破败。
“府里连丁叔在内有五个人帮忙。王叔和王婶是在厨房帮忙,张大哥负责我平时的饮食还替我赶车,还有一个丁小妹,她是丁叔的孙女。张大哥病了,小妹在照顾他。她今年十五了,过了年会和张大哥成亲。”
说着,她们经过一片花园,青青看着里面的花草,虽然是冬天有一半花草都凋零了,但是她还是看得出,有人用心在照顾。
“花园里的事,是我在照顾。”
“真的,”她欣喜地笑着,“平大哥,明年春天的时候,带我来赏花吧。一定会很漂亮。”
“好。”他扬着嘴角说。
绕过花园后,她们停在一间屋子前,他推开门,“这是书房,我平时就呆在这里。”
青青点点头,跟他走进去,房间的左边是书案,对面是满满一架的书。她看到书案上堆着的画作,上前拿起来细看。
“这些都是近日画的,”他站在她身边,看着那些画,微微皱着眉,“练了这些年,终归只能画成这样。不像三王爷,他十岁的时候画出的山河图气势磅礴,人人称好。”
“谁说气势磅礴就好了,我就喜欢你画中的淡然细腻。”她说着,拿着桌面的那一幅。
“这幅不行……”煜平说着想要抢,她笑着躲过,将画展开,一时呆在那里。
他画的是女子的画像,明眸皓齿,眉间流着灵气。青青微皱着眉,画中女子穿着跟她平时一样的衣服,但是长相分明不是她。
“在我心里,你就是这个样子。”他低声说着,脸上微微发红。
她再次看着那幅画,轻轻咬着唇,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多谢。”
他愣了一下,见她知着低头站在一边,伸手捂着脸上她亲过的地方,心狂跳不已,“青……青。”
“嗯。”她低着头,不敢出声。
“我们……成亲……”他吞吞吐吐地问。
“好,”她笑着点点头,“但是要过三年,等我到了十五岁再说。”
“嗯。”他答应着,朝她靠近一些,微微伸出手,紧张地拉过她的肩膀。
她扬着嘴角,大方地抱着他,他的身体颤了一下,用力将她搂在怀里。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一时不想出声,过了许久,她轻轻吸了一口气。
“那……是你开口说要跟我成亲的,三年之后,不管我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能反悔,还有,我不喜欢跟人分享同一个夫君,你只准娶我一个。”
“你呀,”他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子,“这么凶,也不怕没人要。”
“不是有你吗,谁让你开口了呢,我要一辈子粘着你。”她眯起眼,笑着威胁道。
他淡淡笑着,没有说什么,两人正拥在一起,丁叔忽然走到门口,看到她们的样子,忙低下头。两人忙分开,青青假装数着对面墙上的书,耳朵微微发红。
“丁叔,什么事?”
“哦,王爷,外面来了宫里的人,说皇上有旨宣布。”丁叔恭敬地说着,一直低着头。
煜平微皱起眉,青青转过身看向他,心里有些疑惑。
“我去看看。”他起身朝门外走去。
“我跟你去。”青青跟着他身后,他回头看向她,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屋前,看到几个太监趾高气扬地站在门口,煜平上前作了一揖。太监清了清嗓子,瞄了他一眼。
“二王爷接旨。”
煜平跪在地上,青青和丁叔也跟在边上跪下。
太监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二王爷风煜平,谦恭有礼,才华过人,年过二十,尚无婚配。今有尚书府七小姐何家绣容,温柔端庄,娴静可人。朕特为其与尔赐婚。钦此。”
青青愣在那里,轻咬着唇,煜平脸色微变,一时不知怎么反应。前面的太监宣完旨,瞟了他们一眼,不悦地皱起眉。
“二王爷,还不接旨。”
“是,”他应着机械地伸出手,“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万岁。”
他皱眉看着手中的圣旨,回头看向青青,丁叔站在他旁边,不知是要恭喜还是叹气。青青轻咬着唇,圣旨一下,他要推辞就难了,但是这样一段感情,要因为这样放下吗。
“青青,不要担心,我会进宫去跟皇上说的。”
“嗯。”她点点头,看了一眼天空,“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你慢慢忙。等你忙完了,就来找我,我等着你。”
她低着头,愁着脸离开了王府,煜平在后面看着,没有去送她。手中的圣旨似有千金重,他想过皇上也许会下旨赐婚,但是他身患重病,婚姻大事一直没人提起,他以为皇上忘记了,可是忽然怎么下了这样的旨。他长叹一口气,希望明日进宫能让皇上收回旨意。
青青气恼地踢着地上的石子,一面苦着脸往回走,怎么好好的,刚刚还在谈论婚事,现在他怎么要娶别人了。她皱着眉,气恼地叹着气,一急重重地石头踢走。
“何人如此大胆!”前面传来恼怒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到了回过头的林城,他皱了一下眉,她瞪了他一眼,她现在心情不爽,看谁都不顺眼,谁让他倒霉犯上来了,还有他身边自以为是的煜安。煜安见林城那么说,回过头,看到是青青一个人走在街上,仰面盯着她。她偏过头,不理不顾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站住,见了本王还不行礼。”见她无视他们,煜安忍不住恼怒地说。
她不屑地哼了一声,大声喊道,“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小女子不知王爷要到街上来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王爷是要让我下跪迎接呀、让道呀还是通知街上所有的人对王爷行礼呀。”
街上的人停下脚步,盯着她们,煜安看了一眼四周的众人,皱起眉,“泼妇。”
“知道我是泼妇还要我行礼,王爷倒是闲得慌。”她轻蔑地说,完全不在乎他阴沉的表情。
“你……”他恼怒地指着她。
“怎样!”她昂头逼近他面前,林城伸手一拦,将她隔在外面,她白了他们一眼,顾自离开。
煜安皱眉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生气地甩了甩袖子,慢慢在她后面走着,见她转进了点心铺,心里更加烦闷。狗子他们们见她闷闷不乐地进屋,不由担心地围了过去。
“丑丫,怎么了,跟煜平吵架了。”
她摇了摇头,抚着胸口,不想出声。他们不由面面相觑,她的这种表情,只有当心情不好到极点的时候才会出现。狗子推了推小三,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小三不情愿地被推到她面前。
“丑丫,这吵架很平常……”
“走开,吵死了。”她冷冷地说。
他们吞了一下口水,她果然在生气,狗子大着胆子朝她笑笑,“丑丫,不要总是生气,要是让煜平知道了……”
“闭嘴,好烦,真是的,你们真的是,真的是……”她指着他们,用力想着,也想不出要说什么,不由气馁地放下手,“我先回家了。”
她说着,从店里跑了出去。站在点心屋前的煜安冷眼看着,目光复杂,她单薄的背影,眼中化不开的愁绪不时浮现在他的脑海,他背过身,快步朝自己的王府走去,为什么看到她的笑会觉得刺眼,看到她难过会觉得更加刺眼……
[正文:第十九章 赌债]
气死人了,气死人了,气死人了……青青骂骂咧咧一脸不爽地往破庙走,走到半路,迎面来了几个大汉,他们别具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她低下头,专心踢着地上的石子,也错过了他们的表情。等她到了破庙前,她深吸一口气,露出温和的笑容,快步走了进去。里面的情形却让她的笑垮了下来,东隆气愤地站在一边,瞪着倒在地上的南缺,西崖紧紧拉着东隆,北夏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本来已经不是很整洁的破庙,乱得不成样子,煮东西的架子倒了,稻草飞得到处都是,就像某年夏天台风过境一样。她吃惊地看着,原先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北夏感觉她回来了,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了?”青青走到他们身边,笑着询问。
“你问他……”东隆指着南缺,气得抬脚想踢他,幸好西崖紧紧拉着。
青青牵了一下嘴角,这到底唱得是哪一出呀,她低头看向南缺,笑着打趣道,“南叔叔,你怎么了,是不是惹东叔叔生气了……”
“丑丫……”他为难地拖长了音调,话音未落,东隆又气得想踢他,他忙躲到一边,“丑丫,叔叔对不起你呀。”
“啊?”她困惑地皱了一下眉,近来事事顺利,他能做什么对不起她来,顶多是吃了她的晚餐,不过这样的事,不用闹到这种地步吧。她想着,朝他眨着眼睛,“到底怎么了,南叔叔,你说吧?”
他看着她天真的笑脸,目光黯了一下,惭愧地低下头,“丑丫,我……白天进城找房子了……”
“这是好事呀,是不是房子没谈成呀,没关系了,我们慢慢早,这几天天气也好,一时还不用怕。”
他为难地皱起眉,“后来,我看闲着没事,就在城里逛了一圈。”
“逛街很平常呀。”她耐心地笑着,等着他的下一句。
“之后……”他看了一眼她的脸色,低头闭着眼一古脑地说,“我去了赌坊把钱都输光了。”
“哦,”她应道,微微皱了一下眉,“你是说全部吗,这些年我存下来所有的钱,都输光了?”
“是。”他惭愧地点头,想要解释,却不知要说什么。
她咬着唇,心里空荡荡的,却没有难过,好像这并不重要的事,她的脑中浮现煜平的笑,鼻子有一点酸,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把有关他的事放到一边,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是考虑房子和钱,不是吗?她看着南缺,思索着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丑丫,你没事吧?”北夏关心地问,她一早就嚷着要搬出去,怎么现在听到银子没了,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没事,”她笑着应道,脸上露出疲惫,她深深看了南缺一眼,“算了,人没事就好了。此这里住了那么多年,一时要走还真舍不得。”
她干干笑着,语调有些落寞,他们看向她,略有些内疚。南缺低下头,恨恨地捶了一下地,西崖紧张地看着,东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北夏依旧面无表情。
“没关系的,钱没有还能再赚的。”她笑着安慰,但是心爱的人没有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心里有个声音说。
“丑丫,他……不仅输了你的银子……”北夏迟疑地说道。
“那还有什么?”青青不解地问,他们是乞丐,根本没有多余的东西可输。
“他还欠了赌坊老板一百两,如果三天内不还,他们就要让你抵债,把你卖给开酒楼的何老板。”
“一百两?”青青惊得瞪大眼。
在岁国,一百两是不小的数目,她花了三年才存了二十两,差不多能买间旧屋子,现在一百两,她三天之内怎么凑得齐。如果卖身为奴,就意味着她会永远失去自由,何老板为人苛刻,他肯花大价钱买她,将来是一定会在她身上重新把钱赚回来的,她的脑中不由回想起被人拿着鞭子鞭笞的样子,心里暗暗惧怕。
“丑丫,放心,三天内,我就算去偷去抢也一定会把一百两凑齐的。”南缺重重地说。
“是呀,丑丫,我们不会把你卖去酒楼的。”东隆安慰道。
她笑着点点头,“我也会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