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小四已经给萧大娘处理好了伤口,赵管家是个做事周全仔细的人,把萧大娘从牢里捞出来后,他没有丢下这对母子而是亲自护送他们甩掉了那些跟在他们身后的眼线;来到寄傲山庄,看着萧大娘伤重的样子;更是在小四开口前,利落地从展家庄子里调来了几个略通医术的嬷嬷,这些对于深得展家各位主子重用的赵管家并不困难,毕竟放在疯了的主母身边的嬷嬷都可以担此任务。
但这些点点滴滴看在小四眼里是触动极了,要是仅仅凭借他一人,要把娘亲的伤势在最短的时间里控制住,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而娘的伤势情况不容乐观,在外伤上极有天赋的小四深知在看见娘亲的那一瞬间就确定了,外伤加内伤,一个耽搁或是处理不好,引出的病症都是致命的,小四现在不止对赵管家充满了感激,更是对派赵管家来帮他的展老爷和未来的主子展二少死心塌地了。
赵管家人精似的人物,一下子就看出了小四的感恩之心,在心里点了点头,老爷这一招就是妙,不过这小子倒真是个老实衷心的,要是他以后受到了二少的重用,能记得他老赵今天的恩惠,那他在展家的位置就更牢靠了,赵管家在心里打着算盘,他年岁大了,年轻的时候有力气发光发热的时候都被纪总管死死地压着,虽然现在纪总管失宠了,他再怎么厚积薄发都冲不过年岁这头拦路虎,他早早地把两个儿子安排到大少和三少身边了,这萧家小子要是真是个好苗子,他好好培养不就能补了二少身边的空档?赵管家越想越觉得美。
“小四啊,赵叔还要回去复命,老爷太太们肯定是要关心一下你这里的情况的,你娘这次着实伤了不轻,这样吧,赵叔身边就这么些钱,你先拿着,别缺医少药的耽搁了病症落下病根。”
“赵管家,哦,赵叔,我都你帮我做得事已经够多了,我不能再要您的钱了。”
“傻孩子,老爷是个面冷心善的,赵叔把你的事办好了,回去也是有赏钱的,你拿这些没什么的,再说了以后我们都是为同一个东家干活,赵叔现在能在主子面前说得上话,就帮衬着你一些,以后你我换了位置也忘不了赵叔不是?”
小四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他虽然没见过什么大家的奴才,但也知道在主子面前得宠是好事,自己现在算是展家的人了,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四了,虽然心里有些难过,但为了娘什么都是值得的,而且他也没觉得当展家下人有什么可耻的,展老爷也不要他签卖身契,他卖的是自己的一颗衷心。“赵叔,小四本虽然不是太懂,但赵叔对小四的好,小四是晓得的,以后麻烦赵叔关照小四了,若有一日小四能凭自己得了些什么,一定不忘了赵叔的恩惠!”
赵管家拍了拍眼前少年的肩膀,是个通透的,“好,赵叔每个月初和月末会来庄子里处理事物,大宅门里的事梁老不能给你指点清明了,赵叔带带你。好了,我回了,你照顾你娘吧!”
“赵管家,热水烧了一缸了,一副药已经喂进去了,用来包伤口的布条也扯好了,我们是不是要留一个在这里守着?”几个嬷嬷一身大汗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赵叔,不用麻烦几位嬷嬷了!”
“好吧,你们跟我一起先回去吧!”
赵管家一行人刚离开,萧家人就回来了。
“淑涵,淑涵,你在哪里?”萧鸣远一回来就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爹,大哥,娘在屋子里呢!”小四原本在看着第二副药的火,听到声响就跑了出来。
“快,快扶着我去见你娘。”萧鸣远冲着扶着他的萧御风喊道。
小四看着狼狈不堪的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回来了,心里大大地舒了一口气,“二姐,我来抱小五吧!”小四从雨娟怀里接过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的小五,摸了摸她的额头,“小五,我是四哥。”
小五看见小四颠簸了一天,听了无数鬼吼鬼叫,嗓子已经哭干了的小五,委委屈屈地抽噎起来。
小四看小五视线没有涣散,抱着小五进屋给她换了尿布,擦拭了一□子,喂了些水,叫了两声二姐、三姐,没人回答后,背起小五,自己一边看着小炉子上的药,一边生了大炉子,从米缸里舀了一小碗米,熬起粥来,“小五乖,等会儿有粥喝了,四哥给你加勺红糖,我们喝甜甜。”
另一边萧大娘的身边围满了人,一声声的呼唤此起彼伏,但喝了药昏睡过去的萧大娘根本没可能回应她的爱人和儿女。
雨娟和小三是没有看到过萧大娘在牢里的惨状,现在看着被打理好趴卧在床榻上的娘亲,除了脸色苍白,两颊上酿着两朵不自然的红晕外,看起来没爹和大哥说得那样惨烈,不禁松了一口气。
“爹,娘是不是喝了药睡着了?”小三眼尖地看见了屋里桌子上放着的空了的药碗问道。
萧鸣远看她的淑涵久久不回应他,心痛地点了点头,“你们娘受苦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爹,郑老板可真是个有心人,在我们赶回来前已经把小四叫了回来,娘的伤口也都处理好了。”萧御风心怀激荡地说道。
屋里其余的人都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小四背着狼吞虎咽喝完粥在他背上睡着的小五进了屋子,正好听到大哥的话,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大哥,什么郑家?你是不是弄错了,是展老爷派人跟我一起去牢里把娘带回来的,娘的伤口也是展家会医术的嬷嬷处理的。”
“怎么会是展家?我们求到郑老板面前,看着他派人去衙门的。再说了,展家凭什么帮我们?”萧御风完全不能接受小四的说法,他们历经千辛万苦地求了郑老板才把人救了出来,小四和展家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都成了他们的功劳了。
小四张了张口想把自己卖身的事说出来,可看着自己的家人和想到爹和大哥昨天恨不得把他和展家小厮一样的衣裳剪烂的样子,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他有些弄不明白,展家这么好的大户到底哪里让爹和大哥从骨子里讨厌上了?
萧御风见小四回不出话了,就把他们一天来千辛万苦救母的过程给小四灌进脑子里。
小四这么一听就知道郑家人是赶巧了,那个郑老板派人去的时候,娘早就被他和赵管家带了出来了,小四也不反驳什么了,人家是有心救人的,爹和大哥兜兜转转地也找到了人去救娘,可小四还是对大哥口中的大恩人——郑老板,保留了自己的看法,这明明不是自己救的人,但用言语误导了爹和大哥,这人的心地肯定是没那么好的,但这好事也不是他做得,不可能冒着被人拆穿的风险,到他们面前来施恩求报。
“爹,你的腿受了伤,我帮你治治吧,大家也都累了,喝点儿粥养养精神才有力气照顾娘,让娘早日康复。”小四转移了话题,就这样吧,他能心甘情愿并带着感激地接受展老爷的条件,可爹娘和大哥不一定能接受,慢慢来吧,一点一点儿地把事情慢慢地告诉家里人吧!
……
纪家
“天鸿,你怎么又关了铺子,今个木匠给书斋里送柜子的时候被撂在书斋门口傻等,要不是他徒弟机灵找到你爹,那不是一来一回耽误别人的事嘛!”纪大娘受不了纪总管黑得像是锅底的脸色,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给天鸿等门。
纪天鸿对娘说得事毫不在意,他心里正自豪着呢!关半天的店算得了什么,能和一条人命相提并论嘛!显然是不能的。
“你们娘俩在院子里背着我嘀嘀咕咕些什么,天鸿,你还知道回家啊!”纪总管最近是被天鸿气得很了,手里又拿起了当初痛打天鸿的扫把。
纪总管发怒的样子把天鸿的好心情压下去了些,“爹,我今天是去救人了,这人命重要,还是看店重要!”
“救人?”纪大娘把天鸿拉到屋子里,借着屋里的光线,把小儿子从头发丝到脚丫子,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我的儿啊!你去搀和别人的事做什么,自己没受伤吧!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别瞒着娘,娘给你找大夫去!”
纪总管也放下了扫把,这年头跟人命扯上关系的事,都是麻烦事,“你是要急死我们老两口嘛!快把话说清楚!”
纪天鸿说了一天的话,正是渴极了的时候,一碗水灌下去后,才把他一生中最刺激的经历说了出来,从萧大娘蒙冤下狱开始说起……
纪总管和纪大娘对前头这些事的反应不大,这个知县在桐城不是只当了一两年的官,他做得那些烂事,判得那些个冤案还少吗?又因为纪总管知道这个知县在桐城待不长了,儿子即使得罪了他,也不是太可怕的事,和随着纪天鸿的叙述,特别是到了最□迭起的一段,细致描述王府格格和王府乐师私奔的那一段时,纪家夫妇都有种浑身瘫软的感觉。
特别是纪大娘,一听到‘寄傲山庄’四个大字的时候,纪大娘差点儿尖叫出声,那该死的王媒婆,竟然给她找了这么一户人家,“儿子,你是说,你今个和萧家人待了一天?”
“是啊!”
“萧家的那个女儿,你也见着了?”纪大娘有些庆幸自己还没下聘订亲,但又怕萧家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个萧家姑娘会没脸没皮地赖上他们纪家。
“娘,你说什么呢!我没事注意人家女儿做什么!”纪天鸿自表是正人君子,还有,除了云菲,即便是美若天仙的女子在他的眼里都是一具白骨,避之不及。
“天鸿,这事我们知道了,你别为了别人的事分了心,前阵子不是说要把书斋盖头换面了嘛!做事不要虎头蛇尾的。”
“爹,书斋的事我心里已经有了盘算了,您不要多言了!”
纪总管今天也没有力气和天鸿呛声了,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休息了。
被打发下去的纪天鸿也有些纳闷,怎么今天娘也古古怪怪的,没有围在他身边嘘寒问暖的,他到现在还一口吃食没用呢!纪天鸿又拉不下脸来跟娘亲说他饿了要吃饭,只能按着叽里咕噜闹得欢的肚子钻进了书房里,格格和乐师的爱情,纪天鸿回想起来,深深地感到艳羡,文思如泉涌般淹没了他!
“当家的,我真不知道萧家会是这么不要脸面的人家!”儿子一离开,纪大娘就克制不住气愤,浑身发起抖来,她真不敢想象要是真被那萧家得逞了,得了怎么个破烂儿媳妇,她真是对不起天鸿,对不起纪家,没脸见人了!
“哼,那个王媒婆肯定是看我不得展家重用了,成心蒙骗于我纪家!看我会不会放过她!”纪总管没有苛责自己的枕边人,还好上苍有眼让他们知道了真相。
纪大娘频频地点着头,她不止恨上了王媒婆,连带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私奔格格’也恨上了,要不是她那掩饰得极好的外表蒙骗了她,她也不会差点儿害了天鸿,这样不要脸的女人,怎么没死在牢里,她才不相信萧家人这么巧就求助到天鸿那里,一定是有阴谋的!“当家的,我怕他们找到书斋是存了什么龌龊的心思。”
“哎,从明个开始我就跟着天鸿一块儿去开工,再一起回来,你就给我们爷俩送饭,让他们有计谋都没处使!”
第一百零七章
上海
宣统二年春,被多方投机者投以目光的展家终于渐渐退出了众人的视线,云翔在抛出最后一笔橡胶股后,停下了所有在投机行业的动作,表面上深居简出,私底下则是把所有的货物分开运输回展家旗下只有核心人员知道的货仓里,手里各大钱庄的庄票银票都换成了金银等硬通货,只留一些在商铺里流通的小额银票作为流动资金掩人耳目。
云翔扶着有七个月身孕的流云院子里散着步子,他有时候也有些唾弃自己的行为,明知道整个国家的经济会遭到何种猛烈的冲击,他仍旧做了一个逃跑者,云翔数了数这段日子在上海接触到的形形色色的人物,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不可能撑过这次浩劫,可以说像他这样的投机者,能脱开身的屈指可数。
“云翔,我累了,走不动了!”养儿才知父母恩,流云现在是被肚子里的小混蛋,折腾得每天睡不好,吃不好。
“那我们休息一下再走,当初我娘怀我和弟弟妹妹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幸苦点儿,你生产的时候就能少受点儿罪。”云翔抛开自己的思绪,他的力量有限,在这政权交替的时候,能给他的亲人们撑起一个家来已经不易了。
“呵呵……”流云每次听云翔说生产的事,总是很乐呵,每次孩子在肚子里动手动脚的时候,云翔总趴在她的肚子上,教导孩子要学会控制,云裳说侄子是个小捣蛋,云翔还跟云裳解释,小孩子在肚子里手脚是不能自控的,天知道他一个大男人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儿的!
“大少,纪爷和白爷到了。”
“云翔,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的。”
云翔把天尧先领进书房,从保险柜里取出了份转让书来,“天尧,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天尧知道自己和大少爷挣了不少钱,可当他看到准确的金额的时候还是不禁得愣住了,“我的天啊!大少,你是不是算错了,不是只翻了六倍嘛!”天尧他们在两年前买入的股票以英镑换算每磅售价2先令,现在涨到12先令,应该是六倍而已,再说了那时候他的那份是大少垫付的,他进场的时候早就不是最低的进价了,“大少,我不能这么占你的便宜!实在是太多了。”
“你的算法错了,以股票作为交易筹码换来的货物值得是这个价钱,多余的那些,是我算给你的辛苦费,唐家那边,你也得拿出像样的聘礼来才是。”
天尧挠了挠头,想到唐老大醉酒是泄露出他给唐梨置办的嫁妆数额,天尧感激地看了一眼大少,没有这些,他还真不敢夸口在唐梨二十岁前,能把人娶回去,“大少,我先拿去给唐梨看看,然后再拿回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