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朱未曾料到那铠甲勇士竟然在自家主子面前动刀子,当下也慌了手脚,被拉到秦珂身后之时,她整颗心都悬了起来。她甚至听不清秦珂在说什么,只觉得他的声音特别陌生,好似换了一个人。
那位俊美的公子蓦地将手中玉骨扇扔了出去,咣当一声砸在金色弯刀上。铠甲勇士手一抖,弯刀落在地上,同时他再次跪倒在地,连连跪地,看样子是在求饶。
这一连串变故叫孟朱大吃一惊,待周围不见刀刃,她慢慢稳下心神,这才察觉出异样:方才秦珂说的那是西域文!似是碎石落入湖中,惊起波澜万千,她实在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西域文字流传之我朝的何其稀少,二公子又借着身子不好的常年留在府中休养,他如何会说西域语言?
秦珂好似早已预料到这情况,冷声一笑,道:“不过是一间屋子,若阁下坚持要,让与你又有何妨。不过秦某提醒阁下一句,身边带着这样一位动不动就拔刀相向的随从,很是招摇。指不定哪位大人看到就请你过去问话,到时惊动了旁人,怕是阁下此行不会愉快了。”
俊美公子脸色不是很好,他盯着秦珂好一阵端详,扬手又要摇扇,这才发现手上的扇子先前已经被自己扔出去了。为避免尴尬,只能顺势理了理鬓发,随后咳了一声道:“秦公子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这屋子太过简陋了。”说完神色骤暗,盯着跪在地上的铠甲勇士,喝道:“还不快起来!”
看着二人离去,屋主才从后头出来,松了一口气,呵呵直笑:“一看秦公子就不是一般人,这样吧,如果您要这房子,我可以再便宜些卖给您……”
在秦珂和孟朱讨价还价之下,最终以事先商量价格的一半成交。那屋主本就急于脱手,又出了西域人闹场,因此只能先顾上小命,银子上吃亏些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回去的路上,孟朱望着秦珂,神情陌生了许多。她几次张口欲问,最后都问不出口,只能将疑惑都往肚里咽。如此忍耐了半路,眼见着再过不久就能到孟府,她还是忍不住:“今日之事,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秦珂皱眉,状似无奈:“要我说什么?”
孟朱拉住他到了一个弄堂里,窄小的地方仅能容下两人,如此一来,秦珂呼出的气息兜头兜脑地喷在她脸上,叫她脸颊一热,立时进退维谷了起来。她化解尴尬地咳了一声,逞强道:“很多,只要你想说我就愿意听。”
忽然想起秦珂善于装傻、兜圈子,于是她忙补上:“说你为何会与陆沛相识,说你为何会懂西域语言,还有你方才究竟和那人说了什么,他缘何会匆匆离去?”
秦珂一低头就能看到她颤抖的睫毛,好似两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他喉头滚动了一下,闭眼道:“说来话长,只怕是还没等我说完,天就已经黑了。你可知道成年男子夜晚时分总是格外冲动,若是我……”
他还没说完,孟朱一下子从他前面逃开,站在三步开外,面色红润:“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府喝药了。这些事,等有机会再慢慢听你说吧。”说完她孟府方向走去。
秦珂跟着她走了几步,看着她进府这才转身。面色却一点点冷了下来。他并没有回秦府,而是原路返回,去了汤山书院。
书院后头是一座山丘,站在山丘顶端能看清小半个京城的模样,那富丽堂皇的皇宫也隐约可见。而此刻秦珂就站在山丘上。
身旁是一块无字碑,此刻碑前放着一簇山花,应是新摘的。秦珂不觉皱眉:我好几日未曾过来,这花必定是有人送上,会是他吗?
目光朝周围扫了一圈,他忽然出声:“既然来了,何故躲躲藏藏?”
树影一阵晃动,先前那位长相俊美的公子再度出现在秦珂眼前,笑声肆意:“果然是你,表哥!”说着,他张开手臂,冲着秦珂快步走来,作势要抱住他。
秦珂侧身一避,叫那人扑了个空,他扫了那人一眼,皱眉:“塞克斯,你不在西域来这里做什么?”
塞克斯潇洒地耸了一下肩:“自然是来看看让姑姑恋恋不舍的地方是什么模样,还有……听闻汉人女子生的温婉动人。”他未加思索,脱口而出,“如表嫂那样便不错。”
秦珂冷目刺去,态度不甚和善:“若你只是来游山玩水,离京城远些,这地方不是你玩得起的。若你有所图谋,我奉劝你一句,早日收手。如今京城的水是浑了,但也不是你能动得了一分半分的。”
塞克斯在墓碑前面盘腿坐下,丝毫不在意衣衫会沾上泥土,他好似在和躺在地下的人说话,语气里委屈的很:“姑姑,你瞧,表哥太无情了。塞克斯不过是来探望你们,他却要赶我走,真是叫人伤心啊。”
看着塞克斯坐在地上,跟个撒娇的孩子一般,秦珂无奈。
母亲说的一口地道汉语,因而甚少有人知道她是西域人,甚至父亲都不曾发觉。秦珂自小跟在母亲身边,学了西域文字和发音,却也从来未敢在人前表露半分,今日出口实在是因为情况紧急,担心孟朱会出事。
而他从未见过塞克斯,却听母亲形容过西域“亲戚”的大致长相,有一位小舅舅端的是俊美异常,这几年听说这位舅舅有一个同样美若天仙的儿子。想来必是眼前这位无疑了。
终归是母亲那方的亲人,即便是初次相见,秦珂还是忍不住提醒一番:“若你真要在京城逗留,记得不要招惹皇字头的人,汉宫诡谲远胜西域。”瞧着塞克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就知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因而秦珂也不再多费唇舌,只附加一句:“你大可放心,日后惹了事,我必定不会出手相助。”
说完转身,下山之时还听到塞克斯在那壁哭嚷着:“姑姑,你看表哥简直是无情无义、心狠手辣、不顾手足之情……”
秦珂脚下未停,嘴角却扬起:还好没说我禽兽不如。
塞克斯是何许人也,旁人不清楚也就罢了,秦珂如何能忘却——族中排行老六,人称六王子是也。即便他不过是西域王诸多儿子中的一个,谁又能确信他不会是未来的西域之王?如此身份泄露,不知京城又会闹出什么事来。
秦珂眉峰暗皱。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知道塞克斯名字的来源吗?快猜猜……猜中有奖~~~
塞克斯啊,读一读念一念,说不定就听出什么来了~~~
文中出现了BUG,塞克斯应该叫秦珂表哥,而不是堂哥!具体解释见俺在sevensevense评论下面的留言哈~~有被俺误导的,俺郑重道歉~~这货误人子弟,该打~~~~
还有关于塞克斯名字的由来,俺集中在下一章的作者有话说里里解密,嘿嘿,卖个小关子~~~不然有的孩纸看到俺在评论里的回复就知道答案了~~~一堆技术帝,扭腰~
俺这丢三落四的,,还有个堂嫂也改表嫂了~~~~
☆、23、惊现证物 。
23、惊现证物
随着中秋佳节的临近,秦府和万府的好事总算定下来了。为此万府上下庆贺连连,正四品大理寺少卿与从一品将军结为亲家,于前者而言是不可多得的福气。而秦府虽然憋屈却也只得如此,不然那二女争一夫的戏码当真是要丢进秦府颜面了。如今选了万府小姐总比一酒娘好很多吧。
奈何个中又出了意外,柳飘飘上秦府大闹,声称自己有了秦珏骨肉。她还招揽一大帮子人围观,秦府大奶奶亲自出面客气地领着柳飘飘进门,奈何进门没多久柳飘飘就出来,失魂落魄的模样,旁人问之,她只道:我进秦府了……
本该是欢喜的事情,奈何她脸上尽是惊恐神色,逃一般地离了秦府。
小幺妹秦霏羽赶出来的时候,门口早已冷清了。她手中还拿着些药膏,本想送与柳飘飘的。霏羽清楚母亲的手段,柳飘飘先前在外头闹腾的事情已经惹得母亲不痛快了,如今她还敢到秦府门口来闹,母亲如何能轻易放过她?不知她身上有多少细小不可见的痛处了。
霏羽叹了一口气,不是心疼柳飘飘,只是心疼她肚子里的孩子,孩子如此之小,日后生下来还不知道得受多少委屈呢。
霏羽甚是不解:如柳飘飘这般究竟是幸运或是不幸。
这消息来如风去如电,孟朱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秦府早已风平浪静。绿腰捧着一只鸳鸯枕进来,笑意盈盈:“小姐,按您说的,留了最后一针。您是现在绣上呢还是过会?”
孟朱伸手,将绣针和枕头接过来,认真合着针线印向下绣,边问道:“绣娘们可有为难你?”
绿腰轻笑:“那帮老妈子哪里还敢造次,前几日大奶奶刚处置了一个偷工减料的,这会子都老实的很,一听到是小姐房里要的东西紧赶着绣出来了。奴婢在一旁盯着,她们更是半分不敢糊弄。您瞧,这针脚细密,绣工好太多了。”
孟朱取了剪子将线剪断,将线头藏进内衬的细线里头,这才道:“她们就是就高踩低的主,如今大娘出来主事了,二娘又没个动静,这才安分守己。等着吧,很快二娘就该忍不住了,到时底下的人还得闹腾。”说完,举起鸳鸯枕瞧了瞧,笑意漫上,“绿腰,你也看看,觉着好吗?”
绿腰哪里顾得上鸳鸯枕,忧虑道:“小姐,若是她们又闹腾可如何是好?”
孟朱嗔怪地睨了她一眼:“那时只怕你我都不在孟府了,他们要斗自个儿斗去。”
是啊,秦府大少爷的亲事定了,二少爷也得随后就办了,想来是不用多久的。毕竟大皇子妃亲自来说的亲事,还与皇后提过。到时小姐嫁去了秦府,孟府上下折腾的事儿自然是眼不见为净了。可是小姐说“你我”?
绿腰惊诧道:“小姐打算带着绿腰去秦府吗?可是绿腰这长相……”她伸手覆上脸庞,神色不自然。
孟朱扬起枕头,毫不客气地冲绿腰砸过去:“这长相怎么了?你这妮子!若是你美若天仙,小姐我才真不敢带你过去呢。还真怕你勾了我家相公去,到时我哭都没地儿去!”
绿腰扑哧一声笑开了,软趴趴的枕头打在身上本就不疼,偏生的小姐还做出这般吃横醋的模样,委实好笑。笑开了,心里头的郁结似乎也解开不少。绿腰躲远了几步,才大着胆子道:“您放心,二公子只会独宠椒房,决计不会出去拈花惹草的。”
孟朱沉默,心中留着疑问:会吗?
随后,绿腰面上又有些犹豫,几次欲开口又将话头吞了下去。
孟朱看不过她那模样,皱眉道:“可是有什么话说?如今没有外人在,不必顾忌。”
绿腰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房门关起来,这才稍稍安心,然后从腰间掏出一只描着江南山水图的小药瓶。她的手有些抖,将东西交给孟朱的时候,神色紧张,边压低声音道:“小姐前阵子嘱咐我要注意碧桃的动向,我忽然记起从前见过她夜深人静之时悄悄地起床去捣弄香料的事儿。原先未在意,出了上次那事之后就留了心眼,想着兴许从她捣弄的东西当中能发现什么。于是奴婢自作主张偷了一点出来,您瞧瞧,就是这里头的东西。”
孟朱神色骤变,那天的事她如何能忘,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才忍下来。此刻心中不由剧烈起伏,这小药瓶也在她眼前放大。她努力稳住手指,缓缓地掀开瓶塞,将瓶子放在鼻翼下方,深深一嗅……
那熟悉的味道仿佛唤起脑海深处的记忆,如此的熟悉。是了,这便是当日她隐约间嗅到的气味!忽的脸颊泛起潮热,身上也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安与骚动。她忙将瓶塞盖上,低喝:“绿腰,快去沏壶冷水来。”
以冷水洗脸,又饮了一杯冷水这才彻底消下心头燥热。她盯着绿腰,目色渐冷:“你取来东西的时候,碧桃可有发现?”
绿腰摇头:“应该没有,奴婢担心引起她的注意,因而取的量不多,也很小心。况且今儿个见着她也没发现异样。”她注意到了小姐方才的变化,甚是担忧,“可是小姐,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奴婢昨儿个用小勺取来,今儿手上身上也一直觉得燥热。”
孟朱笑意颇冷:“你继续盯紧了碧桃,她安分守己便罢了,若是有异动,立刻让人将她拿下,不要担心,凡事有我担着!”她收起笑容,小心地将东西交给绿腰,嘱咐道:“找个妥当的地方将这东西藏好,务必不能让人发现,若是发现了,你和我都得出事,懂了吗?”
绿腰神色紧张地接过小药瓶,郑重地点头。
孟朱心中已有计量,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了。
主仆二人各自忙碌过后,又闲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以纾解紧张的情绪。
用过午膳之后孟朱让人支会了大奶奶这才出门去。去的方向是如今正喜庆的大理寺少卿万大人府上,目的却是送礼。
绿腰不解,那万小姐与小姐并不亲厚,小姐为何费心准备贺礼?
孟朱浅笑,日后她与我便是妯娌,虽不至于靠着她,却也不好早早结下梁子。
不过她还有一言未曾告知绿腰:我还是她与秦珏的红娘,如今好不容易凑成一对,如何能不去围观“庆贺”呢?
万府上下忙碌地为小姐量体裁衣、赶制凤冠霞帔、筹备嫁妆,却不想这时孟府小姐来访。
万慧茹眉峰一皱,不觉头痛:她又来做什么?虽然心头厌恶,但也不能当场逐客,因而她让人请了孟小姐进来。
见孟小姐进屋,裁缝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不想万小姐一声轻斥:“晃什么神,若是量岔了,有你好果子吃的!”
绿腰气不过:这万小姐脾气也忒大了些,当着我家小姐的面这么大声呵斥算是个什么事!下马威吗?
孟朱瞪了绿腰一眼,脸上很快恢复笑意,道:“好歹与妹妹相识一场,如今你要出嫁了,孟朱心中欢喜,这不眼巴巴备了份薄利送来。”她示意绿腰将东西送上。
万慧茹嘴角勾起,笑意颇冷:如今来我府上送礼的人多如牛毛,只是想不到你孟大小姐也是这般趋炎附势之徒。
联想起前头她上门求和的事情,慧茹越发觉得孟小姐果然如同传言中一般:软弱无能。原本还担心日后入了秦府,她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如今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慧茹扬手一条,不甚在意地叫丫鬟接过贺礼,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