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外出吗?”我忍不住问道。
他摇了摇头,却又笑着问我:“偷得浮生半日闲,你、、、不也休息吗?”
私塾里面也是每十天休息一天,今天刚好轮到休息日,我与子廷约好的,吃完早饭后就去爬山。
听了他的话,我讶然回望,望进去是一对笑意盈盈的凤眸。那凤眸里有潋滟的水波,是我的错觉吗,那水波中似乎泛着一丝儿柔情。
有一只懵懂的触角,柔软地爬过我的心房。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两人静立了那么一会儿,直至大嫂出声唤我们去吃早餐,我才回过神来。心是乍惊还乍喜,再次相望两人似乎都有那么一丝儿的尴尬。
早餐桌上,他有意无意地逗着子廷,说是要陪小家伙在家玩一天。胖小子兴高采烈地邀请他与我们一同去爬山。当他爽快地答应下来之后,我眼尖地发现李大哥的面容一怔,随即忧心忡忡地看了看我。
而我们三个,也在吃完早餐之后,如约前往石剑山。至于墨竹,据那个凤眸男人说,早在五更时分便外出办事去了。
毕竟是南国,即便是冬天,山上仍是一片苍翠。
我小心翼翼地挽起胖小子的裤腿,发现他的膝盖已经青了好大的一块。我有些心疼,便轻声道:“子廷,要不,咱今天先回家吧!”
“不,姑姑。”小家伙奶声奶气中透着一股倔强:“你不是常说,只有登上最高的地方,才能看到最美的景色嘛!我今天一定要爬到山顶去!”
“对,子廷,璟哥哥相信你一定能爬到山顶!”身边的男人也为小家伙打气。
听了他们的话,我不由得往山上看去,但见那烟雾缭绕中,层层山峰像座座岛屿悬浮在那儿。心中有些怀疑,小家伙真能坚持到山顶吗?
一个时辰之后,我们终于登上了峰顶,不过是石剑山群峰中最低的一个峰顶,当地人把它称之为落雁峰。因其顶部为一块完整的巨石,据说大雁南归之时都会在此休憩,所以得了此名。
站在落雁峰上,只觉云淡碧天如洗。俯瞰足下,通往峰顶的石径清爽幽静。风传林间,树林涌动时是音乐般的韵致。其节律,此起彼伏,十分美妙。而远在山脚的贡嘎村,在片片苍翠茶园的掩映中,青砖红瓦若隐若现,更是别有一番韵味。
胖小子还真有一点小男子汉的气魄,硬是坚持同我们一起爬上了峰顶。此刻站在那巨石之上,他兴奋不已,叽叽呱呱地向我们指点着,这是谁家的茶园,那又是谁家的房子、、、而那个温存细致的男人,则不厌其烦地回应着小家伙快乐的指点声。
看着那温柔的神态,听着那醇厚的嗓音,我的心中,悄悄升起了一丝希翼:若是能与这样的男人相伴一生,即便是粗茶淡饭,也让人甘之如饴啊!可是,可能吗?他是那样美好,他的言谈举止在不经意间露出的那份尊贵,更是让我望而却步了!我与他,实在是一种奢望啊、、、
与希翼同时升起的,是一丝隐隐的痛,想起义父义母为我取的名字——小草儿。我只是山野间一株不起眼的野草啊,我能留住徜徉于林间的那朵最美的云彩吗?
不能啊?
既然是奢望,就该及时制止。
古言常道:无欲则刚。没有那不切实际的欲望,我就是最坚强的。
稍稍整理了一下烦乱的心绪,我深吸了一口气,回眼却见那个俊雅的男人,正用他最美的微笑在看着我:“听子廷说,你在杜鹃谷的时候几乎天天都爬山,天天都能看到最美的风景呢!”
怎么?就在我胡思乱想的这会儿,胖小子就把我平时与他说的话都招供了吗?想了一想,我道:“风景美不美,在乎观景人。心情好时,枯藤落叶也是美!”
山风把他的鬓发吹到那俊美的面颊上,我有一种冲动,几乎就想前去为他拂去那乱发。
他看了看我,凤眸幽深无比:“小离的话,确实耐人寻味啊。既如此,文璟冒昧问一句,小离觉得,这落雁峰上的风景美不美?”
心如一湖春水,被他这么一句话,生生给吹皱了。
迟疑了许久,看着那期待的目光,我终于回道:“很美!”
他笑了,有柔情也有绚烂。
我却尴尬了,山风也拂不去脸上的燥热。
傻乎乎的子廷却突然冒出了一句:“下一次,我一定要登上白云峰!”
白云峰是石剑山最高的一座山峰,听着这稚气的豪言壮语,我们两人忍不住相视一笑。
这一笑,在我的心中,就是永恒。
对弈
午后,阳光曦微。
子廷吃完了饭,便爬到床上午睡去了。
院里的山茶金菊开的灿烂,暖风揉碎了花香,那香慵慵懒懒地散开,若有似无处令人心生许多遐想。
搬来一张小几,两条竹凳,放在那梧桐树下。
泡上两杯清茶,摆上一张棋谱,看水气袅袅升起,再氤氲散开,心变得无比的柔软。
他的手指洁白修长,轻柔地掂起一枚白子,又莞尔一笑:“小离,该我了。”
我的棋术一般,读大学的时候与人下棋以负居多,棋感好的时候也能出几个妙招,险险地赢几局。所以当他邀我下棋的时候,我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答应的。我们两人我黑他白,由我先落子。
等我落下黑子之后,他微微一笑,修长素手也跟着落下一子。
几个回合之后,我发现,他的棋术显然高出我很多。往往是我苦苦思索半天设了一个局,他轻轻松松地就化解了。
眼看着一个黑色的大角又化为乌有,我咬紧嘴唇,瞪着棋盘,希望可以找到一个翻盘的手段。可是,半个时辰之后,我不得不黯然地拿起棋子,投子认输。
“再来一盘?”见我神态黯然,他语气轻柔地问。
好在我过去输棋也输惯了,便点了点头,重新收拾棋局。
这盘棋一开始,我就主动出击,四处求战。我先是在白阵的右下角点了一把小火,有快速地跳出来拆大边。但他一直在那里悠悠闲闲的,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便想出其不意地来一个进攻。
果然,漏洞出来了,我利用了他的缓手在他的大后方里面找到一个手段强行作劫。正当我暗自得意之时,抬头却见他唇角的那抹淡笑。心登的雪亮:他,这是在故意让着我呢!再凝神看了一下,白子黑子各占了半壁江山,堪堪的一个平手!
端起手边的茶,我灌了一大口,然后吁了一口气:“我棋艺不精,甘拜下风!”
他笑了,也端起茶,抿了一小口:“拜我为师如何?”
〃怎么?〃我一时没弄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秀眉一挑,语气却仍是那么轻柔:“不愿拜我为师?”
我醒悟过来:“当然愿意!”复又冲他一笑:“师父!”
他但笑不语,眉眼间却是忍俊不禁。
突然间我想起,子廷在私塾里称我为先生,那我也算是子廷的半个师父了。而眼下,这个着了淡青袍子的男人既做了我的师父,那子廷岂非得唤他一声、、、师公了么?在我的感觉里,师公该是白发飘飘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真难把这么风神隽秀的男人与、、、师公联系在一块儿!
“想什么呢,在那儿出神?”他温和醇厚的嗓音及时制止了我的神游天外。
“没什么!”我忙傻笑着掩饰自己的失神。
“既拜了我为师父,则呢么没见你的拜师礼?”他笑着调侃我。
“既喝了我的茶,怎么还想要拜师礼?”我不假思索地反唇相讥。咦,什么时候我的口齿也变得这么伶俐了!我不是很不擅长与人交往的吗!
他看了看我,凤目中有一丝调皮的光芒一闪而逝。端起茶,他徐徐道:“嘉州是个多民族聚居的地方,其中许多民族都有一个共同的习俗。比如说,未婚女子在遇上意中人时,常会含蓄地发出邀请‘小阿哥,树底根,无事出来吃盏茶’。茶之所以被婚嫁男女所青睐,是因为茶树为长青树,是至性不移之物。以茶为聘喻示人们对从一而终的幸福婚姻的向往和美好祝愿。倘若这位男子喝了,便表示他同意与那女子共结秦晋之好。现在,你泡的这盏茶,你说我是该喝、、、还是不该喝呢?”
他一脸温柔无害的笑,细长美目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似乎不愿错过我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我确实尴尬了。这个男人啊,看似温柔,却原也藏了、、、坏心眼儿呢!
轻咳一声,我道:“那、、、文公子该是喝了十多年的糊涂茶了。算一算,从你出生开始,你喝过多少姑娘家的茶,又到底定了多少门亲,恐怕自己、、、也未必清楚罢!”
听了我的话,他先是一愣,随即整个眉眼嘴角都弯了起来。
“说来,”他看了看杯中那舒展的茶叶:“除了自家的茶之外,我还真的、、、从未喝过其他姑娘家泡的茶呢!”
“咕噜”一声,我刚喝了一口茶,这时听了他的话,我一口就吞了下去。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我硬是找不出话来应答他了。
“也罢。”他含笑看着我,一口饮尽了手中的茶:“今儿这茶,就权作拜师礼罢。不过、、、”
我的心才刚放下,那“不过”二字犹如一根丝线,生生地又把它给吊起来了。
“过几天,我要去一个地方,想让小离陪我一块儿去,不知可不可以?”
“什么地方?”免费旅游,当然愿意了。
“离贡嘎村约二十里的地方,有一个苗寨,那里过几天会有一个节日,小离、、、可愿一观?”他笑吟吟地对我说。
“师父有命,做徒弟的、、、莫敢不从!”我喜出望外。
话才落音,一片梧桐叶随风飘摇而下,刚好落在了我的头上。他伸出手指,轻轻一弹,那片树叶便忽忽悠悠地落到了地上。
看着叶子忽忽悠悠地落下,看着他意态悠闲地为我弹落那片叶子,我的心在一霎那间几乎停滞了。真希望这一刻,时间也能够停止,他拈叶一笑的温柔能在我的心里成为永恒。
抬起头来,发现他也正看着我呢!他的凤目秀丽明媚,如冬日的阳光。
心不受抑制地狂跳起来,我连忙掩饰着低下了头:“我把棋盘收拾一下。”
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棋盘,我听见了他低低的笑声:“小离,别忘了、、、你我的约定!”
约定么?
我的脸更红了,心中却隐隐期待着他提到的、、、约定!
游方
阳乌西斜。
夕阳的余晖把私塾前后染成了暖暖的橙色。孩子们收拾好了书包,纷纷向我告辞。
当这群叽叽喳喳的小雀儿全部离开了之后,我的耳根才彻底清净下来。
“走吧!”牵着子焕的小手,我正准备离开之时,耳边传来了“得得”的马蹄声。抬眼一望,通往私塾的山间小路上,一白一黄两匹马,正超我们奔驰而来。
“吁”地一声,片刻的功夫,那两匹马就在我们的面前停了下来。
“璟哥哥!墨竹哥哥!”子焕挣开了我的手,欢快地冲向那两个人。这小东西,有了哥哥就忘了忘了姑姑了。不过估计,他的目标是那两匹大马。
墨竹笑着伸出手,把那个胖胖的小身子拉上了马背,然后“驾”地一声,带着他跑远了。
“来吧!”那个俊美如天神一般的男人也向我伸出了手。他的眉眼儿飞扬,白皙如玉的面颊上泛着温情的光芒。
我迟疑了一下,也伸出了手。他轻轻一用力,我便腾空而起。下个片刻,我就稳稳地坐到了他的身前。一股熟悉的木兰花香沁入了我的鼻端,我深吸了一口气,用自己也没有觉察到的甜蜜的声音问他:“我们去哪儿?”
“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啊!”他从鼻腔里逸出一丝轻笑。
约定么?我的心陶醉在他甘美的嗓音里。
“那、、、子廷他们?”我想起了那个胖小子,他和墨竹也同我们一块儿前行么?
“墨竹送他回家了。”他的嗓音里犹带着笑:“坐稳了!”他昵声道,随即一扬缰绳,身下的大白马便扬蹄奔跑起来。
“啊——”我尖叫一声,这还是我第一次骑马呢!
“怕吗?”他的声音顺着风儿传入我的耳朵。
怕吗?当然不怕了,我是兴奋啊!靠在他温暖的怀里,听风儿呼呼地刮着,看如画的美景在我眼前飞逝而过。我的心里,满满的可都是快乐、、、
没过多久,我们便把贡嘎村远远地抛在了后面。而他也紧了紧缰绳,让大白马放缓了脚步。
太阳已经西沉,月亮在对面的天空出现了。馥郁的微风带着清新的气息来到我们身边,我们走过的路边流淌着一条小河,河水辉映着那天鹅绒般淡蓝的月光。
渐渐地,河水蜿蜒而入一片草地,而我们也听到了一阵阵的乐曲声和欢笑声。
嗬!那如茵的草地上,燃放着无数的火堆。围着火堆而坐的,是一群群的年轻男女。那些年轻男子统一着了对襟上装和大裤脚长裤。而那些年轻女孩儿,则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她们的头上、身上全是银饰,银饰在火光中闪闪发光,与天上的月光相映成辉。
芦笙声响起来了,美丽的女孩子们在芦笙的伴奏下翩翩起舞。她们的舞步随着舞曲,时而激越,时而轻盈,时而奔放,时而舒缓。
“下来吧。”身后突然一空,他已经稳稳地跳下了马背,又朝我伸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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