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给咱们的秋风姑娘多留一些,今个儿的手脚倒是挺快,没白白的疼了你。”看着秋风被她夸的乐的眼咪成了一条缝,她忍不住伸手指指她的额,“你这丫头,虎虎的就那样子也敢往上扑,要是真真的摔了你可如何是好?”
“可是夫人和姑娘都不想让四夫人看那个盒子呀,奴婢便想着得接住……”
看着她脸上憨憨的笑,柳玉研又好气又好笑,却又极是感动。
瞅着几个丫头都在,想了想她索性把四个人都唤到自个跟前,一脸郑重的道,“你们几个都给我记下,再大的事也没命重要,只要你们把命留下,才有以后才有希望。今个儿秋风的事你们也都看到了,以后我可不想你们一个个的都为了那些个死物把自个伤了或是弄的丢了命,你们活着才能帮到我,只要你们一心待我,忠心不二,别主动惹事,但也不许怕事,但凡是别人找上门来欺负咱们的,任凭她是谁,你们就只管着给我闹,便是捅破了天我自会保你们平安,我今个儿的话可都记下了?”
“回姑娘话,奴婢记住了。”
几个小丫头都双眼发亮,眼圈泛红,“姑娘,我们都记下了。”
“那好,再给我重复一遍……”她这些话即是给她们一个主心骨,也算是一个警告。以后的路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走,看着嫁到周府去是个好的,可谁知道明天会如何?待得身前几名小丫头低声把她的话重述一遍,柳玉研轻轻的点点头,欣慰的一笑,“你们都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便是娘亲都不及你们和我待的时间多,最亲密,所以只要你们一心为我,我自也会一心为着你们,明年你们若是有谁要出去或是有别的打算,统统都和我说,我自会成全了你们。但若是日后再生异心,便别怪我这个当主子的不容情!”前世的教训是鲜血砌出来的,她永远都忘不了。这几个丫头现在是忠心耿耿,以后她万一真的落难,她不希望她们会死守着自己不放,她会在时当的时机把她们都放出去,可却绝不会容允她们背叛自己!与其以后主仆之情不在,不如先把话挑明了,落个坦坦荡荡!
时间似水一样静静的流淌,看似缓慢实则快的让人措手不及,炎炎的夏季好像还在昨天,可转眼便已经进入十月底,清早起来树枝花枝上往往都结了一层薄薄的霜,早晚请安时身上更是得着了夹袄,若是天气偶有不好,那细细的风便似小刀子一样嗖嗖的往人脸上刮,透过衣衫,可着劲的往身上,骨头缝里钻,生怕你不知道它的存在似的。
早饭一般都会在柳二夫人的屋子里用。
母女两个加上言哥儿,通常桌子上摆的都是柳玉研姐弟爱吃的。
今个儿一大早天色便有些不好,阴阴的,看上去倒是显的天色暗了不少,言哥儿起的便有些晚,一路小跑到了柳二夫人的院子,站在屋子里直喘粗气,小脸也因着刚才的运动看上去红扑扑的凭空多显几分健康,身后几个丫头嬷嬷急的不得了,直呼小祖宗,早饭已经摆好,就等着言哥儿了,谁知小家伙躬身给柳二夫人行个礼嘴里含糊一声,“娘亲早。”又不忘转了头咧嘴朝着柳玉研吡牙一笑,“姐姐也早。”而后不等屋子里柳二夫人和玉研两人出声,小家伙已经伸手拿了个豆沙糕,另一只手则抄起碟子里的水晶虾饺往嘴里送了两个,又瞅到一侧桌上红枣熬的碧梗米粥端了碗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拿了帕子揩两下嘴转身就向外跑,边跑边道,“娘,姐,今个儿夫子要考我们背书和默写,时间快到了,我不能迟到,不然要罚打手心的,爹知晓了一定又要训我了,我先走了啊……”
本被儿子这土匪似的行为给唬的直抽眼角的柳二夫人听到这话又气又笑。
再急也不能这样没规矩呀?
可终究是舍不得怪儿子,只挑了眉瞪向一侧一脸尴尬和忐忑的婆子丫头,“谁服侍公子上学的?还不赶紧跟上去?”待得那两个丫头并两个小厮走了,柳二夫人板了脸斜瞟一眼几个言哥儿身侧的嬷嬷,“你们都是老人儿了,我信的过你们才把你们放在哥儿身边,你们就是这样服侍哥儿的么,嗯?”
最后一个字她拖了腔,轻轻一个尾音,却令的几个嬷嬷脸色一变都跪了下去。
“夫人息怒,是老奴的错。”
心里却是委屈的很呀,她们不过是嬷嬷,哪里劝得了哥儿们?
昨晚言哥儿看书看的极晚,她们几个来回的催着劝着,到最后言哥儿不耐烦的把她们赶了出去。
还拿自家老爹的话来吓唬几个嬷嬷。
今早儿上起床好了,她们死活叫不起人来!
打不得骂不得,只能慢慢哄,可言哥儿有起床气呀!
好哄歹哄的这才起了床,可结果还是迟了……
可这些话她们能说么?
说了只会让夫人更加责备她们!
坐在柳二夫人身侧的柳玉研抿唇一笑,起身扶了她,“娘亲何必和这些嬷嬷动气?小孩子贪睡些也不是常有的,若以后她们再服侍不好言哥儿便直接罚了就是。若为了几个下人气坏了身子,女儿可是心疼。”边搀了她在餐桌旁坐好边帮着她盛了粥,“再说,娘亲就是想要管教下人,也得吃饱饭,这样才有力气呀。”
“什么都有的你说。”
笑着嗔怪女儿一句,柳二夫人眼角余光扫一眼那几名嬷嬷,“刚才姑娘的话可听到了?”
“老奴等听清楚了。”
“听清楚就好,哥儿们调皮淘气是有的,但我把你们放在哥儿身边就是让你们看着他照顾的,若是觉得自个做不好这差事,索性都趁早说,也免得以后出了差子我罚你们个个心里觉得委屈。”柳二夫人慢条斯理的一席话令的几个嬷嬷脸色微变,却都个个往地上磕了个头,低眉垂眼愈发恭恭敬敬,“老奴不敢,奴婢等定会好生服侍公子,尽心尽力绝不会出差子的,不负夫人厚望,请夫人放心。”
“罢了,你们都下去吧,元嬷嬷拿个食盒,装几碟言哥儿爱吃的点心,再把这粥和清淡的小菜一并送过去。”随手指了几样言哥儿爱吃的点心,并一碟子桂花绿豆糕及腌好的胭脂鹅脯,装了个二层的食盒看着嬷嬷拿出去,柳二夫人才挥手让几个小丫头退下,“你们也都回吧,好生照顾言哥儿,若有什么差子,仔细我剥了你们的皮。”
母女两人用罢早饭,移到了偏厅。
此时已值巳时初,外头已经有陆续来禀事的婆子。
虽柳二夫人不掌家,但二房自家院子里的事,以及柳老太太吩咐下来的事,有不少也得柳二夫人亲自过目的。
因着明年八月份柳玉研便要出嫁,柳二夫人便把她也留了下来。
虽再不舍,女儿终是要出嫁。
一想到自个儿千娇百宠的女儿嫁出去之后得侍奉婆婆,服侍夫君,敬小姑……
若再遇到些刁难的妯娌或是公婆。
柳二夫人心里就堵的慌,恨不得把女儿在自个身边养一辈子。
如今好不容易订了亲,周府可是一脉单传,女儿嫁过去必定要当家主事的。
若完全不通事理,那可是要被笑的。
届时柳玉研吃苦难过,她这个当娘的也不好过呀。
这么一想,柳二夫人又恨不得在这年余时间把全身的本事都传授给自家女儿。
又暗恼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提前想到这些,多教一些呢。
柳玉研知晓柳二夫人的心思,所以,哪怕这些东西她都能手到擒来,甚至在某些方面比柳二夫人处理的还要娴熟,可她还是乖巧的坐在柳二夫人身侧,一本正经的听着她的话,时不时的接过柳二夫人递来的几个小问题,她便故意装作沉思一会的样子,再装出想通的表情低声说出来,柳二夫人此时便会一脸的笑,眼底全是欣慰和欢喜,甚至带着几骄傲——我家的女儿真聪明。
忙了一上午,丫头婆子们都退下,已经差不多要用午饭。
这个时侯柳二夫人通常会问柳玉研几个问题,不过都是一些帐目或是采买上的事。
柳玉研偶尔会故意答错,便换来柳二夫人指了她的额头一番嗔怪,最后却又笑盈盈的搂了她说上一番。
已经是十一月初,屋子里早燃了炭火。
上好银丝炭无声且无味,只把屋子烘的暖融融的,驱散一室的寒冷。
每每这个时侯柳玉研便会生出一种错觉,好像还是她小时侯,被柳大夫人抱在怀里嬉笑。
可走出那个屋子,身上感受着那股子寒意,她便清醒了。
她真的是死过一回的。
而那个打小疼她护她的娘亲,也是真的没了……
柳二夫人的屋子里,嬷嬷往细白大瓷盆里加了块炭,拿银钩子三两下拨弄的愈发旺起来,就着一侧手盆的水净了手,扭头便看到歪在榻上的柳二夫人正望着窗前的两株梧桐树在发呆,嬷嬷想了想便没有出声,轻手轻脚拿了针线箩在一侧的脚塌上坐了悄悄做起针线来,眼角余光却是始终不离柳二夫人左右,半响后看到柳二夫人身子微动,嬷嬷赶紧放下手中的针线坐直了身子,“夫人您可是口渴了?”
柳二夫人并没有回她的话只是叹了口气,“嬷嬷你说,周家的哥儿会不会好好待玉儿?”
夫人这是在担心姑娘出嫁以后呢。
嬷嬷心里吁了口气,要不怎么说是嫡亲的娘呢,抬头对上柳二夫人一脸的忧色,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只是起身走过去拿了个绸缎绣墨兰的大引枕靠在柳二夫人的身后,又捧了杯滚烫的参茶服侍着柳二夫人用了,方缓缓开口道,“夫人您就放心吧,咱们姑娘可是顶顶好的,要相貌有相貌性子也好,您看跟着您这才多久,掌事上也是一套一套的,可不随了夫人您聪明的劲?”说到这里嬷嬷自个心里也是觉得极是惊讶,自家这位姑娘以前的性子她可是看在眼里的,你让她坐下来管家?那可是有一定难度的,又有柳二夫人宠着,她不爱学便不学,可没想到这才短短几个月跟在柳二夫人身边竟也学的是有模有样的,倒让她另眼相看的很,而且她这些天从旁冷眼看着,在某些事上姑娘可竟是比夫人都要稳重几分!
“……周家的哥儿咱们也都看过的,周老夫人性子好也不是不讲理的,姑娘又有您这个亲娘在后头撑了腰,日后咱们哥儿有了出息,姑娘的日子还不得像人家说的那般芝麻开花节节的高么?”
“你这嬷嬷,说的尽是好听的,但愿我的玉儿能好好的。”一席话说的柳二夫人也笑开了眉眼,直指了嬷嬷的嘴说托她吉言了,看着主子高兴,嬷嬷也尽捡些凑趣的话说,主仆两人又说笑几句,待用了大半盏茶,看着外头时辰还早,便吩咐着嬷嬷,“我且睡会,申时末唤醒我。”
酉时初是要去给柳老夫人请安的,如今柳大夫人不在,她便是长嫂,晚了面子上不好。
“夫人您放心且睡,老奴晓得呢。”
一觉幽幽醒来,外头已经黑下来,柳二夫人一惊,“什么时辰了?”
“夫人别急,时辰还早,才申时三刻。”
还好没晚……
自塌上起身柳二夫人吁了口气,不过看了眼外头的天便蹙了眉,“怎的这么黑了?”
“看着这天怕是不好,阴的很,老奴瞅着晚上估摸着得落雪……”
“也差不多了,去年这个时侯第一场雪都落了呢。”
“可不是来着,今年仔细说了都晚了小半个月的。”
主仆两人说着话,小丫头捧了银盆绞了帕子服侍着柳二夫人简单的净面梳洗,换了件豆沙色素纺丝绸夹褂,头上插了点金滚珠步热摇,耳上是金丝圈垂珠耳环,临出门看着外头的天想着一会回时怕要起风,嬷嬷想了想又寻了件银丝素锦的披风给柳二夫人披在了身上,“夫人路上且穿着,到了屋子便撤了。”
这衣裳不带毛却比寻常的夹衣厚些,这个时辰穿了正好。
柳二夫人便也点了点头,扶了嬷嬷的手出屋,一行人出院门摇摇向着柳老夫人的院子行去。
院门前和柳三夫人正走个头顶头,柳三夫人笑着停了脚,“二嫂。”
“三弟妹也来给母亲请安?”
“可不是来着,二嫂,咱们一起进去吧?”
柳二夫人看一眼自发牵了她手臂,满脸堆笑,好像和她感情有多好似的柳三夫人,心里翻个白眼,真够没脸没皮的,她们有这么亲热和熟悉么?只是想归想,话还是不能这样说滴,伸手不打笑脸人呐!眸光微闪,无声叹了口气,张了张嘴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轻轻的点点头笑的温和,“三弟妹说的是,别让母亲等急,咱们走吧。”
门外远远的就听到屋子里头夸张的笑,妯娌两人彼此互看一眼,知道是柳四夫人早早到了。
柳三夫人暗自撇撇嘴,小蹄子来的倒挺早,眼珠转了两下抿唇一声娇笑,“二嫂,四弟妹近来可是愈发的有孝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四弟妹是和老夫人住在一起的呢。”也不怪柳三夫人这般说法,自打柳四夫人听说老夫人给玉研添妆的那个匣子之后脑子就飞快的转了起来,生怕老太太背着她把好东西都给了别人,窜扯着自家那双生花是得空就往老太太跟前凑,两朵花生的好,性子又活泼俏丽,又嘴甜,天天祖母长祖母短的,上了年纪的人图什么啊,不就是个一家和乐孙子孙女的绕膝承欢么,这么一来老太太是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柳四夫人自个更似打了鸡血般,早晚请安风雨无阻,来的早走的晚,一时间这四房的风头是无两呀。至于所谓的柳玉研母女又把东西还给老太太一说,柳四夫人根本想都不会想!
谁会这么笨呀,有好东西不要,白送的都不要,除非她是傻子!
不过还别说,这段时间四房的几个孙辈的是没少得了老太太的赏。
柳二夫人是不屑这些,柳三夫人却看不得眼呀。
恨不得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