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
“姨母您又取笑莹儿。”经过一晚的休息,喝过了药,莹儿的脸色已经恢复几分红润,把头蹭在周夫人的肩头,双手似是儿时般环抱着周夫人的腰,语气娇柔且透着恰到好处的孺慕,“都是莹儿不好,突然出来撞到了姨母的车子,昨个儿莹儿没有惊到姨母吧?”
“傻孩子,你好好的姨母什么都好。”
伸手在她鼻尖上点了点,周夫人看着莹儿的脸色缓和不少,心头的疑惑再也压不住。
略一沉吟后她轻轻的问道,“莹儿,当初你表哥说你为了维护他而落水,咱们在那湖边方圆百里寻你几天不见,可你怎的……就是后来被人救下,又为何这么多年不回家呢,你可知道姨母有多担心呢?总算是天可怜见的,保佑我们莹儿平安回来,不然的话我就是到了地下也没脸见我那苦命的妹妹呀。”
“姨母,是莹儿不好,都是莹儿累的您担心……”
“你这孩子又来了,更遑论若当真说起来,我是该好生谢你的。若不是你,你表哥怕是不知道如何呢。”
“表哥吉人天佑,和莹儿可没关系。是莹儿命该有此一劫,莹儿命苦。”
“谁说的,我们莹儿可是最好的孩子。”轻轻的拍着莹儿的肩,周夫人眸底一片怜惜,这个孩子她打几岁起便养在身边,虽不济自家亲儿子的亲近,但却是真心的拿她当亲生女儿来养,当初她出事,周夫人是卧床病了月余才慢慢好起来,可饶是这样这件事也成了她心底深处的一个结。
虽比不上周贺远心里的那个结系的死系的牢,但却也是深深烙印上去,岁月泯灭不了的。
所幸老天爷有眼,让这孩子逃过一劫,让她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个孩子。
也不用百年之后愧对自己唯一的妹妹了。
轻轻的拍着莹儿的肩,周夫人宛似儿时在哄哭闹的莹儿,“来,我们莹儿乖,给姨母说说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当初又是谁救了你,姨母定让你表哥好生重谢于他……”
装饰简单而大气,不显半分累赘之色的屋子里,周老太太半靠在秋香色绣金线花草纹的大引枕上,静静的听着身侧嬷嬷低声的禀报,眸光里一片诲暗不明,直待那嬷嬷的话停了半响,周老夫人始轻轻撩了下眼皮,缓缓的看向嬷嬷道,“照你这么说,真的是莹儿回来了?”
“回老夫人的话,是老奴亲眼瞅见的。”嬷嬷看着老太太直揉眉心,便上前帮着她轻轻的按揉着,又命小丫头取了安神的茶服侍着老太太用,只低眉垂眼轻声说着自个之前在周夫人屋子里看到的,“娇娇弱弱的带着几分病气,虽看着大了些,但眉眼却没多大的变化,夫人极是开心,亲自捧汤喂药的,看似倒是精心的很。”
这个时侯回来了……
按压了一会,喝了半碗的安神汤,老太太觉得舒服不少。
只挥手道,“我好多了,不用按了,让我静一会。”
屋子里丫头嬷嬷都退下,老夫人的眼底一抹阴霾掠过。
她可不是她那个没眼力劲的儿媳妇,一个少女在外头这么五六年,怎么过活的?
当初那样惊险的湖水,他们周府的下人打涝了五六天都不见影。
莹儿又是怎样被救下来的?
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回府,偏这种时侯又出来了?
一个个的问题在周老夫人脑子里打转,眉头最后干脆拧成了个十字。
不是她多心,实在是这事真的很让人怀疑。
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离着酉时还有一会,估计再过会周夫人就该来请安了。
即然想不通,到时再看吧。
周府多养一位主子没什么,但却不能留下个搅祸精,毁了周府的百年门楣!
小时侯过年最让人羡慕和欣喜,柳大夫人会亲手给一双儿女缝制新衣,一家人围在一起热闹而欢喜。
可现在过年对于柳玉研来说却成了一种折磨!
守岁守到一半她便随便寻个借口溜了出去,满院的大红灯笼,树上都裹了红绸,人人着新衣面上带着喜气,脚步都似比平时轻了几分,柳玉研带着四大丫头漫无目的走,空中偶尔有两团烟火升起来,那是柳府的几位小少爷在下人的陪伴下在放烟火,烟火璀璨而绚丽,映衬在柳玉研带着几分落寞的小脸上却是愈发的寂廖。
她想娘亲,真的很想很想。
思念,痛楚,以及悔恨和内疚自责在这个万家团圆喜气洋洋的大年三十夜里袭上心头。
似毒蛇般一点点吞噬着她的神思。
身后四大丫头无奈的互看几眼,自家姑娘又走神了。
“姑娘,这里刚好对着风,吹久了对身子不好。您若是不想睡,奴婢几个陪您回院子里待着?”
春兰上前体贴的帮着柳玉研紧了紧风领,重新系了下大氅,笑着轻劝。
一侧另几个丫头也跟着点头劝着。
秋风还故意做了跺脚缩肩的动作,“呀,这里好冷,姑娘您就多疼惜咱们几个,咱们回?”
“好好好,敢情你家姑娘我在这里多站会就是不疼你们了啊。”
柳玉研收回情绪,挑了下眉伸手一指点在秋风额上。
眸底却是一抹淡淡的哀伤掠过:娘亲,今天过年呢,您在天下可看到女儿了?
前头两名小丫头挑起灯笼,春江几人拥着柳玉研回芝兰院。
天色已值亥时初,一路上除了偶尔的几个人倒是没遇到什么人。
眼看着再拐过一道月亮门横穿过前头的抄手游廊便是芝兰院,主仆几人不觉中都加快了脚步。
今晚老天爷好像也知道人们的高兴和开心,繁星点点,悄悄的眨着眼,风也比前几天少了很多,但饶是这样吹在身上很是寒冷的很,这会又正值几面来风的风口,春兰几个都小心的把柳玉研护在中间,帮她挡着风,灯影把几人的身影拉出来,两侧是斑驳的树影,风吹起飒飒的响,偶尔也有两片枯叶落下来,被几人踩在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
“姑娘,奴婢去敲门。”
秋风性子急,一句话罢不等柳玉研说什么,已是蹦蹦跳跳的往前走去。
只是还没等她走近芝兰院的院门,不远处只听轰砰一声闷响。
而后,几人耳边蓦的响起一道凄厉的声音,“二少爷……”
声音尖锐而惶恐,划破整个柳府大院,直欲冲天而去。
还没等柳玉研主仆反应过来,又一道惶乱的声音响起来,“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
几人抬头,能看到柳府不远处的西南角火光漫天,时尔伴着噼哩啪啦似在吵豆子般的爆响。
柳玉研黑了脸,声音都变了,“那里可是放烟花的地方?”
“看着方向好像是……”
不是好像是,而是一定,肯定就是那里!
不等几个丫头再说什么,柳玉研抬脚小跑着冲了过去。
今晚老太太开恩,柳府的几位少爷都在那里玩烟火,言哥儿在,涵哥儿也在……
秋风最先反应过来,跺脚小跑着去追,“还怔着做什么,赶紧追姑娘呀。”
“姑娘您小心脚下,姑娘慢点,等等奴婢们。”
主仆几人一路跑到柳府西南角放烟火的小院,便看到院子已经整个被烟火弥漫。
不少人在提着水桶等救火。也有那惶乱的在拼命的喊人。
柳玉研紧张的握着帕子,双眸在人群里来回的穿梭着,柳府一位少爷都不在。
心头一松,他们早就离开了吧。
身后几个丫头追上来,春兰欲要帮她理正头上的发钗,被她一闪避开,柳玉研只拽了个婆子,那婆子正惶的不得了,想往别处逃呢,手臂一下被人拽住,勃然大怒回头就欲大骂,却在看到是柳玉研时脸色一变自然的堆了谄媚的笑,“五姑娘是您呀,这地方可乱着的,您怎么能来呢。”说着又瞪春兰几个,“姑娘可是千金玉体,岂能来这些地方,若惊了姑娘看不剥了你们的皮。”
“得了,少说两句,我只问你,几位小少爷呢?”
“啊,姑娘您是担心几位少爷呢,您放心吧,几位小爷都去老夫人院子里了。”
“他们可都好?”
“几位小爷都好着呢,不过好像是二少爷手被炸伤了……但应该没什么大碍……”不等她再唠叨,柳玉研已经转身向着柳老夫人的院子行去,脚下步子似是生了风般,没一会几个丫头都小跑了起来,走在路上柳玉研一脸的焦急,担心的不得了,不知道涵哥有没有事,就是没事可有受到惊吓?
不成,她一定得亲眼看了才好放心!
柳老夫人院子。柳四夫人已经哭的肝肠寸断,“我的儿,你这是要疼死为娘的么。”
老太太阴沉着脸,一迭声的催着去请大夫,又瞪柳四夫人,“给我闭嘴,全哥儿这不好好的么。”
“哪里好好的,您看这手,得多疼呀……”
全哥儿脸色惨白的窝在柳老夫人怀里,小脸上满是惊惶和苍白,“祖母,全哥儿不疼。”
“乖,一会就好了呀,我们全哥儿是好孩子。”
安慰全哥儿一番,让嬷嬷把他带到里屋,老太太阴鸷的目光看向一侧跪在地下的管事。
“说,烟火好好的为什么会爆炸,是不是你们看管不利?竟敢伤了小少爷,我剥了你们的皮。”
“回老夫人的话,不关奴才的事呀。奴才可是放的好好的。”
“是呀老夫人,真不是咱们没看好。”
“那是怎么回事?”
几个奴才互看一眼,各自闪了闪眼神,都垂下了头。
其中一个上头磕了个头,眼神闪烁,“是,是三少爷不小心,带倒了油灯……”
三少爷……是涵哥儿!
☆、第九十回 动手【首打VIP】
三少爷,是涵哥儿!
小花厅里暖意融融,众人的眼神情不自禁的就落在一袭白狐皮大氅,在种种或怜悯或幸灾乐祸或异样的眸光下,小身板挺的笔直,双手微垂,唇角紧紧的抿着,黑葡萄般的大眼深处隐着委屈,倔强而清晰的看向柳老夫人,“不是我,我没有碰灯。”
柳老夫人眸光微闪,却是把目光定在地下跪着的几个小厮身上。
“你们几个亲眼看到的,是三少爷碰的?”
“回老夫人话,是的。”
“……是。”
有几个异口同声的应是,有两个极低的声音带着几分犹豫。
可最终还是应了个是字点了头。
柳二夫人皱了下眉,上前扶了柳老夫人,“老夫人这外头冷,您就是问事咱们也到里头去,暖和些,再让小丫头上杯热茶,而且您看这外头跪着的人,大冷的天今个儿又是大年三十,依着媳妇看,老夫人就留几个回话的,余下的人都遣散,就是想要追究责任也得过了这几天呀。”
“也好,几个管事和当值的留下,其他的都散了吧。”
“多谢主子恩典。”
多余的人磕两个头退下去。
小花厅里留下了几位哥儿和烟花房里当值的。
老太太抿了口茶犀利的眼神在几位哥儿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两侧垂手而立的几个下人身上,“都说说当时的情况吧,是谁带哥儿去烟花房的,那屋子不是吩咐过了,不许闲杂人等进么?”
“是,是几位哥儿觉得烟火不够放,奴才便去拿一些,没想到几个哥儿跟着进了去,说是亲自挑选一些再放。”管家抬手擦了下虚汗,心里那味道就不用说了,今晚这事过后他怕是要遭人恨了,可现在,想想之前的话,他抬头,毕恭毕敬的回话道,“回老夫人话,都是奴才不好,奴才走在前头,没照顾好几位哥儿,奴才正帮着几位哥儿选烟花,三少爷走在后头,拐角的时侯不小心便碰到了架子上的灯……”
“你胡说,我没有,祖母,不是我碰的。”
管家眼神微闪,垂下了头没出声。
老夫人呷了口茶缓缓的看向涵哥儿,“涵哥儿说不是你,那你说,是谁?为什么几个管事的都说看到是你碰的?”
“我……孙儿没看到。”
涵哥儿后背愈发的笔直,似松柏,似胡杨。
可柳二夫人却是瞳仁微微一悸,涵哥儿刚才看了眼义哥儿!
眉骨跳了下,柳二夫人缓缓垂了眸。
这些事她还是不掺合的好。
此刻,外院的柳大老爷等人也都听到赶了过来。
几人给老太太行了礼,柳二夫人等几位妯娌起身迎了。
依次见礼后落座,柳大老爷扫了眼厅里的情形开了口,“母亲,儿子听小厮说后头烟花炸开,全哥儿也伤了,这是怎么回事?可是下人失职?”
柳四夫人看到自家老爷似是有了主心骨,一把把全哥儿推到柳四老爷跟前,“老爷您看看,咱们全哥儿的手给炸的,您没看到刚才那样子,鲜血淋淋的,妾身看着都恨不得炸的手是妾身自个儿的。”
哪个父亲不疼自家儿子?
全哥儿的手已涂了药,伤口处理好,可白布却是涌出点点殷红。
柳四老爷当时就瞪了眼,“这是哪个小厮,竟然让全哥儿受了伤,该打。”说着话柳四老爷拍了下桌子,一脸的怒意,“母亲,看守库房的小厮是哪个?还有全哥儿身边的小厮,统统该一顿板子打出去。”
“打?那你可要好好问问大伯。”柳四夫人一声冷笑,撇撇嘴翻个白眼,语气尖锐颇有几分阴阳怪气,“你要是敢出手,大伯说不得把你打出去。”
“大哥?关大哥什么事?”
柳四老爷皱了下眉,有些疑惑的看向自家妻子,一脸的疑惑。
坐在老夫人左边的柳大老爷也看过来,挑了下眉,“四弟妹?”
“大哥还是问问母亲吧。”
柳四夫人略带几分尖酸的话听的柳大老爷脸色微沉,“母亲?”
“没什么,库房的小厮和管事说是涵哥儿不小心碰到灯。”
语气轻描淡写,带着几分不以为意,好像在说今晚过年真开心。
柳大老爷听完这话可就炸了。
下巴几缕胡子翘起,眼里全是怒意,“涵哥儿,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