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大夫人点点头:“张妈妈,你说得很对,那个四姨娘仗着这些年老爷对她也有些情份,什么话都敢说。不过,老爷那边我自有法子应对。”
傅老爷一回来,果然向大夫人问起这件事情:“今儿我听说,那个钱国舅把三姑爷告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都快成亲家了,怎么倒寻起自家人的不是来了?这说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
自家人?傅大夫人在心底冷咄一声。那个穷酸秀才,怎么会是她堂堂尚书夫人的自家人呢?如果说像国舅爷那般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还差不多。
“老爷,你先别着急,这事我也听说了。只不过,如今国舅爷不是还没有迎娶莹儿进门吗?莹儿一天不入他家的门,这亲事还没成。这别人家的事情,我们插手进去的话,恐怕不太好吧?再说,要是三姑爷真的坐实了有诽议朝政的事实的话,那我们再去替他求情的话,岂不是连我们也一并牵连了?”
“三姑爷为人忠厚老实,一向安守本份,怎会做出这些荒谬的事情来呢?”傅老爷不以为然道。他对于读书人一向有好感,三姑爷也来过府上,举止温文,知书达礼,很得傅老爷的赏识。
“老爷说得是。”大夫人口是心非地迎合道,“我看三姑爷也是挺老实的一个人,虽说文人书生,言语上难免狂妄了些,但是对朝廷不敬倒是不大可能的。”她故意作出一副深思的样子,“我看,这其中必定有所误会了,得找个时间跟国舅爷好好解释一番。”
傅老爷满意地看着大夫人:“难为夫人如此识大体。如果是误会的话,那就应该好好解释清楚才行,我们这些拿了朝廷俸禄的,总该替朝廷保住人才才才是。”
“老爷说得是。”傅大夫人心里恨得要命,嘴上却乖巧地应道,“我寻个时间,跟钱老太太好好说一说,让她劝劝国舅爷,也给我们傅府一点面子,别把事情闹大了。”
傅老爷点点头,又跟大夫人闲聊了好一会,吃过了午饭,这才出门而去。
“夫人,你真的打算放过三姑爷吗?”张婆子走了进来,疑惑地看着大夫人问道。傅老爷与大夫人的对话她是听得一字不漏,心里虽然不太相信单凭傅老爷的一番话,就能使大夫人转了性子,但见到了大夫人,还是忍不住问道。
“放过他?”大夫人冷哼一声,“我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打击四姨娘母女的机会,难不成就这么白白放弃了?我花费的那些心血,那些人情,不也白费了?”
“可是老爷的意思……”张婆子犹豫道,“我看老爷的样子,似乎也挺紧张三姑爷的。”
“他紧张什么”大夫人冷笑道,“不过是四姨娘添油加醋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而已。平日里你见过老爷过问过三姑爷的事情吗?他顾惜的不过是他的颜面,还有傅府的颜面而已。他也不想想,国舅爷是什么样的人,上头还有个钱贵妃呢,我们这样反复无常的,别人还以为我们开玩笑呢。”
张婆子一听,便知道夫人心意已决,断没有更改的道理。“可是夫人,老爷那边该如何应付呢?”
“放心吧。”傅大夫人的唇边露 出一丝笑意,“你没有听到上午的时候老爷在交待一些事情吗?过两天老爷要外出办差,大约要三四个月方才回来。这段日子,我就慢慢地拖过去,过了三四个月,在老爷回来之前,我再让国舅爷把那个三姑爷放出来。到那个时候,秋闱也过了吧?即使不过,也快临近秋闱了,我就不相信,那个三姑爷真有那么大的能耐,竟能够不温书就通过秋闱考试”
“夫人高明。”张婆子笑道,“在老爷回来之前,把三姑爷从牢里放出来,老爷知道了,也无话可说。而三姑爷那边,我们也放风出去,让三姑爷知道,他是因何而被关进牢房里去的。让他在牢房里呆久一些,让他对四姨娘与三小姐心生怨恨。最好连秋闱也不让他参加,到时候,他心中的怨气更大,认为是四姨娘惹的祸事,害他误了功名,到时候,一纸休书递上来,我看四姨娘母女想哭还找不到地方哭去呢。”
大夫人十分得意地笑道:“我就是要让三姨娘四姨娘知道我的厉害,知道这府里是谁说了算。谁让她们在莹儿落难的时候,竟然落井下石,四处散播谣言,这不是要把莹儿给逼死吗?如今只给好们这么一个小小的教训,也算便宜她们了。”
张婆子不住点头:“有过这次教训,我想三姨娘四姨娘她们从今往后,断不敢对夫人您不敬了。”
大夫人笑得更开心了,这才是她想要的权力,想整治谁就整谁,不留情面。
吃了几个蜜饯 ,大夫人忽然想起一事,目光便落在张婆子身上。
张婆子被大夫人盯着浑身发毛,小心冀冀地问道:“夫人为何这样盯着老婆子看?如果有什么事情要老婆子去办的,尽管吩咐便是。”
大夫人有些恼怒地把手中的蜜饯扔回到盘子里:“最近林家娘子怎么了,怎么今年华锦坊上缴的银子比往年少了两三成?”
张婆子没料到大夫人会提起这件事情,不由吓了一跳,心中暗想,这林家娘子真是懒惰,这孝敬的银子怎么可以少了去?转念想到近段时日发生的事情,那个南方客商莫名其妙地复活,逼得林家娘子让了一处风水极好的铺子给他。想必那林家娘子心痛乃至肉痛,从上缴的银子里苛扣一些填补自己的损失吧。
“夫人请息怒。”张婆子眼珠一转,陪笑道,“我听说林家娘子近段日子身子不爽利,接的单子就少了些。再加上近来京城里各个店铺都涨了工钱,华锦坊那么大一个作坊,光人员就有好几百人,这涨上去的工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
“真是这样?”傅大夫人有些疑惑地看着张婆子。
张婆子忙道:“我一个老婆子哪敢欺瞒夫人?这件事情林家娘子已经跟我说了几次了,她让我带话给夫人……是老婆子不上心,一忙起来就把这事给忘了……”张婆子看看大夫人,“老婆子办事不力,请夫人责罚。”
“算了,这涨工钱也是常有的事情。”大夫人叹了口气,“最近的银子是越发的不够用了。莹儿的婚事需要一笔银子,国舅爷那边,他替我们办成了这件事情,没有几百两银子打发他,他也不会善罢甘休。还有眼看泽哥儿也渐渐大了,让大*奶带在身边,外地的师塾哪里比得上京城……”
大夫人自顾自说了一大通,转头看看张婆 子道:“张妈妈,你得空的时候去一趟华锦坊,告知一声林家娘子,这上缴的银子可不能再少了,让她勤快一些,要不然的话,这华锦坊可就不让她再继续……”
张婆子忙道:“夫人尽管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提点林家娘子的。”
“那就好。”大夫人这才转了话题,不再追究此事。
张婆子暗地里抹了一把冷汗,刚才真是险啊 ,差点就让大夫人看出破绽来了。幸好她应对及时,才把这事瞒了过去。看来今年上缴的银子确实是少了,不然大夫人不会这么严肃地把这件事情提出来。自己真得该寻个机会好好说说林家娘子,至少自己应得的那份减一些,也要把亏空的银子补上去。
第二百八十三章厉害
第二百八十四章外邦男子
绣完了五小姐的嫁衣,傅清玉的日子一下子清闲起来,便着手开始准备开铺子的事情。
本钱倒是现在的,在上段时间准备逃亡的时候,曾向赵子宣要的那三百两银子,分文未动,如今正好全部作了本钱。
年初的时候取的露水还有好几大瓶,都是从冰雪初融的梅花或桃花枝头上采下来的,芬芳清冽,做香膏及那些胭脂膏子最好不过了。
再然后,傅清玉又让冬梅冬蕊二人到外面买了些上好的原料回来,再加上几味名贵的中成药,这样的话,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动手开工了。
主仆三人忙处了几天,冬梅冬蕊看着好奇,也过来帮忙。薛大娘的独门秘方果然精妙无比,单单一小盒的脂胭膏子就得经过十几道工序,又淘又洗的,忙得傅清玉主仆三人团团转。
终于,几天之后,主仆三人熬成三只熊猫,那几十瓶的香膏及胭脂膏子终于制成了。
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几十瓶形状各异的瓶瓶罐罐,有些还是一些贝类形状,熬是可爱得紧。傅清玉伸了一下懒腰,打了一个哈欠,心满意足却又无比疲惫道:“我先去睡一会,你们两个也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吧。待会儿天就亮了。天亮以后,冬梅你去把你说的那个表姐找过来吧,我叮嘱她一些事情……哦,对了,铺子找到了吗?”
冬梅笑道:“早就找好了,就等小姐这些成品拿过去就可以开张了。我那表姐听了小姐的主意之后,高兴坏了,天天等着小姐的音讯呢。”
傅清玉含笑道:“中午的时候让她过来一趟吧。”回头看一眼桌子上林林总总的瓶儿罐儿,心想,看来这立业也是一项辛苦活儿,待成本赚回来之后,得开个流水线的作坊才成,不然的话,光靠三个人这样的弄法,真的会累死人的。
傅清玉特意不让冬梅冬蕊叫醒她,这一觉睡到了中饭时间。刚吃过中饭,七小姐傅清敏就过来了。
七小姐这几天偶感同寒,嗓子有些不舒服,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休养。这些天觉得好些了,便去找傅清玉闲聊。
一进屋子,傅清敏便闻到一股清幽的香气,不由问道:“六姐姐在制胭脂膏子吗?这味儿,一闻就知道是上品。”
傅清玉笑着让冬梅拿过几盒香膏还有胭脂粉盒过来,递给傅清敏:“姐姐这几天闲着无事,便制了这些东西来打发时间。我寻思着天渐渐热了,以前用的那种脂胭膏子及香膏,香味过于浓郁,且不易排汗,便用了些年初取的香露,制些清爽些的来用。这几盒妹妹先拿去用着,如果觉得好用的话,就来姐姐这里取便是。”
傅清敏拿了其中一个扇贝形状的玉盒,笑道:“六姐姐的心思真是巧,这香盒也能制成这个样子,真是太有趣了,看着就叫人喜欢。”
伸手揭开盒子,一股清幽的香气扑鼻而来,傅清敏忍不住道:“真香,清而不冽,淡雅得宜。”她看着傅清玉笑着说,“这几盒我先拿去用了,六姐姐可要为我多预备几盒,用完了我还是要来讨的。”
“那是自然,只要七妹妹不嫌弃就好。”傅清玉笑道。
七小姐看看四周,低声道:“我听说,忠靖侯府的赵大*奶不大好了。”
“又不大好了?”傅清玉蹙紧眉头,她曾经替赵大*奶把过脉,知道她已近油尽灯枯,能拖到这个时候,全赖药物养着罢了。
“前些日子看着有些起色,不想入了夏之后,越发的不大好了,如今连房间门也出不了,一天到晚汤药煨着,我看怕是时候到了。”七小姐摇摇头道。
“赵大*奶是一个好人。”傅清玉想起前不久发生的惊马事件,赵大*奶也算是她的半个救命恩人,“毕竟相识一场 ,寻个时间我们去看看她吧。”
傅清敏点点头,想起什么事情似的,又说道:“你说这忠靖侯府的大*奶病重,这贼人竟也寻上门来了。前不久,一个黑衣人潜入戒备森严的忠靖侯府,居然被他躲过重重守卫,进到赵世子的书房里。不过,那贼人的运气实在太不好了,居然碰到赵世子在书房里,想逃也来不及。翻墙的时候中了赵世子三支羽箭,虽然最终还是被他逃脱了,但是听忠靖侯府的人说,赵世子的箭法精湛异常,在世上鲜有对手,想必那黑衣人多半活不成了。”
“哦,什么时候的事情?”傅清玉问道。
“这事是我最近听二哥哥说起的,应该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傅清敏想了想道。
“两个月前?”傅清玉沉吟起来。两个月前,她正准备逃离傅府,有一天还借口替大小姐祈福在天恩寺住了一宿……
那天夜里,她与冬梅冬蕊主仆三人被人挟持,去替人治病。那个病人身负重伤,身上的确中了三支羽箭,其中有一支就在心脏附近,这说明射箭之人箭法精准无比。
世上真的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吗?难道说,她无意中竟然救了那个夜闯忠靖侯府的贼子?
她又想起了那枚奇特扳戒,戴在那个男子的大拇指上。戒指很硕大,有三只苍鹰盘踞在一只老虎头上……
傅清玉转过头来:“七妹妹,我上段时间不是画了一个物件,让二哥哥替我去查探的吗?有消息没有?”
“六姐姐,你说的是那一副画有老鹰与老虎的扳戒吧?”傅清敏笑道,“姐姐不提起的话,我还真是差点忘了呢。二哥哥上段时间给我来信,说起这件事,说这个戒指甚是奇特,一般中原之人无非在扳戒上嵌些宝石珠宝什么的,用老鹰与老虎作装饰的,这还是第一次见。二哥哥的庄子附近有一个集市,时常有一些胡人来来往往,二哥哥把画拿与他们看了。他们说,看这老鹰与老虎,都是外邦游牧民族喜爱的东西,想必是长久居住在草原之上的人的一种喜好。这扳指,或许是那些游牧民族的一种身份象征。”说到这,傅清敏抬起头来,看着傅清玉,“六姐姐怎么画出这个东西的?难道姐姐见过这个物件不成?”
“哦,也不是,只是有一次到街上的庙会去玩的时候,看到那些小商小贩的地摊里有这个东西卖,觉得很好奇,便画了下来,问问看是什么东西。”傅清玉马上寻了个借口掩饰道。
“那里有这种东西卖?”傅清敏顿时来了兴趣,“这么奇特的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见呢。下次姐姐如果出去的话,看到有这么新奇的玩意,买一个回来给我罢。”
傅清玉点点头,算是应承下来。心下却惊疑惑不止。长久居住在草原之上的游牧民族?外邦?照这个时代的地形,住在草原之上的外邦只有征战多年的匈奴。难道说,那个戴着老虎苍鹰扳戒的黑衣人,是匈奴国的奸细不成?而自己,竟然救了匈奴国的奸细?
尽管傅清玉知道,几千年之后,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所谓的外邦,不过是祖国的一个少数民族而已。可是在当时这个时代而言,这个外邦,就是中原地区人们的敌人,是屡屡侵犯中土,欲一统天下的蛮夷。
傅清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