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玉忽然间明白了,她不由低头笑道:“原来那名指路的宫女……其实,在下并无意参与其中,皇后又何必如此?”
皇后轻笑:“傅司药难道真的以为,可以置身事外吗?”她抬头朝着不远处的宫殿楼宇,亭台楼阁望去,喟叹道:“看这里的景色多美啊,但是在这里的人,没有哪个可以诸事都置身事外的。押得对宝的,便可保得平步一生富贵。押不对的,就只有深陷囫囵,永无出头之日。这是宫里面每一个人都必须做出的选择,都必须走的路。”
傅清玉猛然一怔。皇后的一席话如一记警钟敲醒了她。本来她以为,凭着自己的医术与美颜秘方,在宫里面做出一番作为来,那样的话,再去求太后,几年之后放出宫去,从此便是自由之身,与赵子宣双宿一起飞。可是,如今听了皇后的一席话,她才发觉,自己当初的想法的确错了。
宫里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从来有皇上有后妃的地方,就不可避免地存在着勾心斗角。从来就没有人做到无欲无求,从来就没有人能够把一切富贵当作浮云,从来就没有人能够拒绝得了荣华富贵、权势地位的诱惑。所以,为了更好的位置,为了更多更长久的荣华富贵,拉帮结派在所难免。
你可以将自己置身事外,标榜自己的中立,标榜自己不参与其中。但是,需要用你的那一方,总会有办法将你逼到他们的面前去。就好比现在这位赵皇后。
“要想在宫里面立足,就必须承受得起牺牲。”赵皇后的脸上有些落寞。傅清玉不知道她的这句话里,是否也包括牺牲自己的幸福,与其他的后妃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
傅清玉深吸了一口气:“那皇后娘娘安排了一名宫女为在下指路,却又为何?”
要知道皇后派了人潜伏在钱贵妃的身边,对钱贵妃的一举一动进行掌握,那这个人,就必须是钱贵妃信得过的人。如今皇后与傅清玉才不过刚刚见面,就让那个人暴露在傅清玉面前,确实不妥。
“试探。”皇后轻松道。
试探?傅清玉忽然发觉,这位赵皇后的心计怎么和她的二哥,傅光烨一个样呢?
傅清玉记得很清楚,三年前,在水边村,她与那些邻村的小混混拼命,而傅二公子则在一旁看着。事后傅二公子也是如此对她说:“试探。”
第五百五十一章条件
傅清玉忽然觉得,如果不是看清楚面前这个赵皇后是个女子的话,她还真的以为又回到了三年前,初次见到傅二公子的时候的那番情景。
利诱胁迫,都为各自目的。
傅清玉终于失笑摇头:“试探并不好玩,会出人命的。”
要知道当时若不是赵子宣出现拉了她一把的话,她就那样无知无觉地一直走下去,结果会如何?结果只有一个,她无意撞破李司珍的奸情,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其下场自然是被人灭口。
在这个宫里,她的生命犹如蝼蚁,要杀她还不容易吗?而且,她给太后调养身子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事情,没了她,没了她做的药膳汤,太后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位赵皇后,难道真的想用这个方法来试探她应变能力吗?这也太……
不错,做为用人的一方,当然要试探对方的应变能力,好做出决断,但对于她来说,她还没有答应要合作呢,凭什么被人如此玩命的试探,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所以说,看不出这样一个似乎与世无争的女子,心机竟然如此深沉。如果说面对的是傅二公子的话,傅清玉必定会毫不客气地回敬过去。可是,如今身处于别人的地盘,面对的是掌握生杀大权的赵皇后,傅清玉当然不会傻到与这位一国之母顶撞的地步。
傅清玉低下头,笑了一笑,没想到在这皇宫大苑里竟然还能看到如傅二公子一般作风的人,想必往后的宫中的日子,不会太寂寞。
这时,一个奶娘样子的人抱了一个婴儿走了过来。那个婴儿看到赵皇后,胖乎乎的两只莲藕般的小手便挥舞起来,脸上洋溢着欢喜的笑意,还一个劲地“呀呀”直叫。
奶娘样子的妇人朝赵皇后屈了屈膝,含笑道:“太子真是乖巧,睡醒之后不哭也不闹的。奴婢本想抱着他到花园里走走,不想他倒眼尖,一眼看到皇后娘娘,便依依呀呀的要到这边来。”
赵皇后一见到这个小婴儿,笑容顿时绽放在整张脸上,刚才那副精明强干的神色顿时不见。她伸出手去,轻轻抱着太子,亲了亲太子,柔声道:“太子乖,娘亲这里有事呢,先跟祝妈妈回去,娘亲今天晚上跟你玩,好不好?”说着把婴儿抱还给祝妈妈。
那个小人儿竟然像是能听得懂赵皇后的话似的,不哭也不闹,任由着祝妈妈抱着回房去了。
傅清玉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小婴儿,那就是太子吗?那么脆弱的生命,没有一点防御能力和反抗能力。如果来个别有用心的人,双手一掐脖子,立马毙命
人们常说真龙天子的话,小时候必定与其他人不一样。所以傅清玉睁大眼睛认真去看,可是,那孩子长得与普通人根本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一鼻子,还扛一脑袋,一咧嘴就哭或笑,根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看来,这些所谓的未来的真龙天子本来就是一个普通人嘛。傅清玉终于知道这个世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昏庸的君王了。因为自古以来,这谁当皇上根本就没有定论,主要是看谁背后的靠山够强,谁能坚持到最后。
“难得皇后娘娘赏识我,我该如何做呢?”傅清玉轻笑起来。如果自己没有被看中的话,这位皇后娘娘不会跟自己交底,更不用对自己费那么多的口舌。
只要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即使遇到什么事情就会有人保护你。如果没了利用价值的话,被人如弃棋一样抛弃的话,那样的结局会更加悲惨。
“傅司药真是一个兰心惠质的人,一点就通,本宫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的。”赵皇后看着祝妈妈抱着自己的儿子远去的背影,轻叹一声道,“傅司药,本宫本不想这样对你,赵公子对你有意,如果可能的话,我们以后会成为亲戚。只是,本宫也是没有办法,如今宫中局势日益紧迫,太子又这么小,我这个做母样的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如果连太子那么小的一个小孩子都跟着遭罪的话,那就太可惜了。傅司药,你能够了解本宫吗?”
傅清玉不由苦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即使皇家也不例外。是啊,赵皇后为了太子,所以她是不得已,但是自己呢,自己又何尝无辜?却无缘无故地卷入了宫廷的是非争斗之中,自己的这份不得已又向谁说去?
“傅司药难道不愿意吗?”赵皇后看着傅清玉,幽幽说道,眼睛之中似乎带了一些祈盼。
傅清玉想起自己到宫中任职的目的,摇了摇头:“如果皇后娘娘非得要我回答的话,我只能说,我真的不愿意。”
赵皇后似乎怔了一下,终于长叹一声:“本宫知道,傅司药一定会认为本宫强人所难,做得不够光明磊落。本宫又何尝愿意如此?再说了,傅司药心仪之人是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吧?本宫是赵家之人,如果本宫的地位不保,与本宫作斗之人又怎么会放过赵家?到时候,赵家受到牵连,可能就要辜负傅司药的一番情谊了。”
傅清玉怔了一下,这一点倒是她没有考虑到的。她知道这位赵皇后是忠靖侯的一个远房侄女,是三公主亲自送入宫去的。她倒是忘了,赵子宣姓赵,如果这位赵皇后倒台的话,赵家能不受到牵连吗?正所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虽然这位赵姓皇后的确做得不怎么光明磊落,但是她却点出了一个关键所在:如果她真的要与赵子宣在一起的话,那她就不可能置赵家于不顾
傅清玉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看来,自己注定是逃不过地要卷入一场宫廷夺位之争的了。
赵皇后看看傅清玉,柔声道:“傅司药可不必马上回复本宫,等做好了决定,再告诉本宫也不迟。这样吧,本宫的确有求于傅司药,请傅司药随本宫去见一个人,如若傅司药能够救了那人的话,本宫一定重重有赏。”
傅清玉苦笑。一个志在必得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个方面是通融,显示她并不会苦苦相逼。另一方面也算定她傅清玉绝对不会拒绝。心计那么深的赵皇后,会打一场毫无准备的仗吗?说不定早把她与赵子宣之间的事情打探得清清楚楚,所以,才会拿赵子宣来威胁她……
说到底,为了赵子宣,她无法拒绝赵皇后的请求。
算了,既然可以容她考虑几天,那她也就不急着回复赵皇后吧。虽然她知道考不考虑结局都一样,但至少也要让这位不尊重自己的赵皇后的目的,不那么容易达到吧?
“好,我考虑三天,到时候一定给皇后娘娘一个准信。”
赵皇后笑得妩媚:“那本宫就在三天之后静候佳音了。”
傅清玉别过脸去,她很讨厌赵皇后这样的笑容。这种笑容,就好像一只猫儿堵得一只老鼠无处逃窜,还十分好心地说:“我给几天时间你考虑考虑,你打算怎么个死法?”
“馨儿。”赵皇后叫了一声,马上有一件长得清秀,穿着清爽绿褙子的宫女应声而到。
“带傅司药过去吧。”赵皇后道,“本宫还要回去看看太子,就不过去了。”
“是,皇后娘娘。”馨儿乖巧地应了,转过头来,恭敬地对傅清玉道,“傅司药,请跟奴婢来吧。”
傅清玉看着赵皇后转身去了,再看看面前这个留下来的宫女,暗地里皱了一下眉头:“难道真的有人病了,而赵皇后仅仅是要自己去给一个病人治病?“
傅清玉跟着那名叫做馨儿的宫女,绕出后花园,朝着旁边的一条林荫小道走去。
眼见这名宫女带着自己东绕西绕,而前方的道路是越来越僻静,人烟也越来越少。之前还能看到三两个下等的宫女匆匆而过,到后来,居然连一个宫女也看不到了,傅清玉不由暗暗提高了警惕。
虽说自己有一些利用价值,但是,她并不了解那位赵皇后。宫中的人城府深沉,哪怕人前跟你好得跟姐妹一般,背后来一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傅清玉摸了一下身上,自己的身上倒没有带什么东西,只有以前赵子宣送的一把可以折叠的匕首。那枚匕首不过是一个装饰,杀伤力极小,不过到了现在,傅清玉也顾不得许多了,手头上有武器总比没武器好吧,再加上自己练了几年的跆拳道功底,傅清玉心想,对付这名宫女的话,应该绰绰有余。
终于,馨儿在一个狭小的院落前停下来了。傅清玉抬头看去,不由怔了一下,她从来还没有见过如此残破的一处宫殿。
看出傅清玉心中的疑惑,馨儿道:“傅司药不必觉得惊讶,这里原来本是后宫嫔妃居住的地方,但是年久失修,就废弃了,你要见的那个人,就在这个院落里面。”
第五百五十二章笼络
傅清玉疑惑地望望四周,这里实在太沉寂了,仿若廖无人烟的废墟,连一个声音也听不到。
“这里吗?”傅清玉不确定地问道。她看看那些破烂的、分辨不出颜色的窗户纸在风中摇曳,还有破败的宫墙,爬满了爬山虎,四周的雕梁画栋布满了蜘蛛网,显然这里很久没有人打扫了。
“是。”馨儿也不多话,只应了一声,然后脸上似乎带了一些惊惶,有些惊惧地看了一眼里面,低声道,“傅司药,等会你进去的时候可千万要小心,里面那个人可是很厉害的。”
傅清玉点点头,她不明白馨儿所说的“厉害”到底指的是什么。或许,里面关的是失宠的嫔妃,所以脾气很大吧?
忽然之间,她闻到了一股甜腻的味道,很香很甘甜,有一种使人迷醉的感觉。这是一种能使人沉迷的香气,傅清玉却猛然清醒了,她抑制不住脸上的讶异,朝附近寂寞开无主的野蔷薇看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在洁白的野蔷薇花的花瓣上,很突兀地出现了几点黑色的斑点,像是生病了一般,不认真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这样的手法,跟她在对付张婆子所用的药粉是一模一样的。
可是,这种药粉是薛红英的独门秘方,初初只为美容之术的需要。少则无害,多则会使人神志昏乱,甚至颠狂。所以,薛红英在传给傅清玉这个药方的时候,是慎之又慎,叮嘱之后再叮嘱的。
傅清玉脸上的惊讶神色更深。她以为,薛红英只有她一个关门弟子,所以从来就没有想过,在这深宫之中,居然还有人知道这个秘方。
难道说,在她之前,傅红英也曾经收过徒弟,并传授了这个药方?
在这个深宫里面,她还有师兄师姐吗?如果有的话,她施这样的药粉究竟为了什么目的?
于是她提高了几分警惕,观顾着四周朝里面走去。还没走上两步,就听到后面“砰”的一声,外面的大门居然关上了。
傅清主心下一惊,回头看去,见馨儿已经不见了,两扇大门紧紧闭着,透出些微光亮。她冲过去,但大门显然被人反锁了,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打得开来。
她不知道赵皇后在玩什么把戏,真的要把她关在这里吗?
还有,这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为什么馨儿会怕成这个样子?
“你在这里干什么?”忽然,一个声音自背后冷冷地响起。
这一声,如同来自地狱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冰冷,令人寒心彻骨。
傅清玉不由大吃一惊,慢慢转过身来,她看到一个人影,一个惨白的面孔。
那也是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女子,脸色很苍白,长发并没有盘起,松松散散地散在脑后,但梳理得整整齐齐,不见一丝凌乱。那女子太瘦了,整件衣衫套在她的身上,松松垮垮,那应该不是她的衣衫,倒像是别人给她的。
那女子一步一步朝傅清玉走来。齐腰的长发,宽大的衣袍,大风一吹,像充了气的气球般鼓了起来,更令这个女子十足十像一个幽灵。
“我是宫里的司药,有人请我来给你看病。”傅清玉轻声道。
“看病,看什么病?我像是一个有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