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玉脸色一端:“赵三公子,话可不能说得太早。如今子宣尚未回来,你说的这些只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好,那我们就等着瞧好了。我收到消息,西征军此和颇为顺利,一路畅通无阻,想必过不了五天就会击溃叛军,班师回朝。到时候,我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从此好好跟我们合作的。”赵旭扔下这一段话,身形一闪,极其漂亮地纵落于阁楼之下,转眼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傅清玉顿时觉得身子如虚脱般,没了力气。与赵三公子的较量,不亚于一场充满硝烟的战争,特别牵扯到赵子宣,让她感到特别的累。
赵子宣,你该不会让我失望的吧?
慢慢踱回房中,由于迷药没有散尽,屋子里的红瑾与绿裳仍处于熟睡之中,静谧的空气中传来她们浅浅的呼吸声。
傅清玉轻轻叹了口气,和衣侧卧在床榻之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天已大亮的时候,红瑾与绿裳这才醒过来,看到傅清玉早就梳洗完毕,坐在藤椅上,手里执了一本书在看。不由“啊 ”了一声:“昨晚怎么睡得那么沉,竟然睡过头来?”
绿裳搔搔脑袋,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赶忙出去梳洗,然后再服侍傅清玉吃早饭。
吃过早饭,来到正堂,点了几味药入库,又看了药库的储药情况。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她昨天晚上才见到的李司珍,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司珍姐姐,有事吗?”傅清玉自案桌前站起身来,脸上含着笑,目光却锐利地朝李司珍扫了过去。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因钱贵妃那里搭了戏台子,请了娘家那边的太太夫人们过来看戏,人手不够,招呼 不过来。”她望着傅清玉笑道 ,“反正你们司药房也没有多少正经事情要做,所以钱贵妃就想在你这里借红瑾与绿裳过去。”
红瑾与绿裳听了,脸色马上不好看起来。怎么说她们也是司药房的掌药,也算是小小的女官,身份地位当然比普通的宫女高一台阶。上一次碍于皇后的面子,所以勉为其难地去了,现在又要来支使人,对方不过是一个皇上宠幸的贵妃而已,这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红瑾与绿裳不说话,都把目光转向傅清玉,就看这位新任的傅司药的态度如何,是软还是硬。
傅清玉当然知道红瑾与绿裳心里面想的是什么。如今她是司药,是司药房说得上话的人,她们看着她的目光,就是看她如何决断,从而决定对自己的忠心。
如果对于李司珍这种三番五次找着各种理由和借口,明摆着前来进行骚扰的人,她还笑脸相迎,听之任之的话,那以后她在司药房的日子,可就不那么好过了。
傅清玉微微一笑,这种局面早在她的意料之中,而且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她含笑着看着李司珍,想着这个人昨天晚上居然私会赵三公子,她还真没想到这个要司珍还真是大胆。其实她也不过十六七岁而已,比她年长不了几岁,居然如此早熟,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傅清玉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画来,摊在桌子上,用手指轻扣着桌面,问道:“昨天晚上,李司珍可曾睡好?”
李司珍正在征询傅清玉关于借人的意见,见傅清玉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样一句话来,不由微微愣了一下:“昨天晚上?”
“是啊 。”傅清玉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手指却不离桌面上的那幅素描,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李司珍道:“司珍姐姐, 我昨天晚上半夜醒过来的时候,再也睡不着了,便倚在窗台上看月亮……那月亮,真是美啊,大若圆盘,最适合那些情窦初开的男月下幽会的了。”
“昨晚半夜时分?月下幽会?”李司珍的脸色有些发白,她当然听出傅清玉话里的意思。低下头来,顺着傅清玉手指处所指着的那幅画看去。这一看之下,整张脸都白了,整个人如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蔫了下来。
那幅画上,画着一个很俊秀的男子。那双眼睛,那两道眉毛,还有那样的轮廓,李司珍怎么会认不出来?昨天夜里的时候,两人还私会过呢。
红瑾与绿裳站得稍远,看不清画里面画的是什么。看到李司珍摇摇欲坠的样子,不由奇道:“司珍姐姐,你不舒服吗?”
李司珍勉强定住心神,咬咬牙道:“我没事……我昨天晚上闹肚子,所以上了几趟茅厕,没睡好,所以精神有些不济……”
傅清玉趁机道:“那司珍姐姐一定要注意好调理好身子才是,司珍房里那么多的人,可全看着姐姐呢。”
李司珍一下子摸不透傅清玉想说什么,只好应了一声。
傅清玉知道面前这位李司珍的心绪已乱,于是趁机道;“司珍姐姐,妹妹昨天晚上不过趁着月色,顺手涂鸦而已,画得不好,让姐姐见笑了。”
“不不不”李司珍忙道 ,“司药妹妹的确画得太好了,姐姐不通丹青,都看呆了呢。这样吧,姐姐斗胆,请妹妹把这幅画送与姐姐如何?”
“这个……”傅清玉的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来,“这幅画我画了将近一个晚上的时间,才画好……”
“妹妹就把画给了姐姐吧,姐姐实在太喜欢这幅画了”李司珍几乎恳求道。她想了想,取下手腕上的一枚银镯子,塞给傅清玉,“姐姐也知道这幅画是妹妹的得意之作,轻易不送人。这样吧,我以这枚镯子与妹妹交换,就当是姐妹之间的情谊,好不好?”
第五百九十一章谋机
傅清玉看着手中的镯子,脸上还有些犹豫的神色:“钱贵妃既然已经开了口,妹妹我怎好不出人出力?这样吧,我把如烟与如珠让姐姐带过去吧。”她暗自笑了一笑,那两个司药房里的宫女看起来就不老实,说不定还给这位李司珍报过信呢。所以,趁此机会打发了最好。
果然,李司珍的脸色变了一变,勉强笑道:“那好,姐姐就带那两名丫头过去了。”
“姐姐,你跟崔尚宫说说,那两个丫头给姐姐了吧。”试探成功,傅清玉“得寸进尺”提出第二个要求,“不过那两个丫头给了姐姐的话,我司药房里的人就少了两个,没了那么多的人手,司药房也忙乎不过来。我以前有两个跟过我的丫头,也是颇懂医理的,不知道司珍姐姐能否肯帮妹妹这个忙?”
李司珍的脸色再度变了变,望着傅清玉,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她当然知道傅清玉是借着画像的事情在威胁她,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的把柄握在别人的手里。她唯有怨恨自己实在太不小心了,居然让这位鬼丫头抓住了把握。更可恨的是,这名丫头居然还是丹青高手,把公子的样子画得惟妙惟肖。而且,她还与太后的关系非同一般,如果把这件事情捅到太后那里去的话,保不准真的会查出公子的身份,到时候,扰乱宫闱的罪名可是要诛连九族的。
傅清玉皱皱眉,有些犹豫道:“妹妹孤身一人在宫里,身边没有熟识的人,觉得特别孤单而已。如果……如果姐姐实在为难的话,那就,那就算了。”脸上是一副特委屈的样子,手上却不停,似乎有把画收起来的意思。
李司珍怎肯自己的把柄留在别人的手上,忙陪笑道:“妹妹说哪里的话呢?既然如烟与如珠那两个丫头不听话,我自去崔尚宫那里替妹妹禀明就是。司药少了人,姐姐一定会记住妹妹的嘱托,帮妹妹把事情办妥的。要是妹妹在宫里面觉得孤单的话,那姐姐还可以经常过来陪妹妹谈谈心,不知妹妹以为如何?”
傅清玉拍手笑道:“那是再好不过,清玉在此谢过姐姐了。”说着站起身来,朝李司珍行了一个礼。
李司珍的嘴角抽了一下,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瞟向案桌上的那幅画。
傅清玉当即会意,把画折了起来,递到李司珍的手上,抚摸着手上李司珍送与她的银镯子笑道:“昨夜美景真是美,所以妹妹一时兴起,便画了这幅画,现在转赠给姐姐,姐姐可要仔细收好了。妹妹是个健忘的人,昨天看的美景,今天便忘了个大半,说不准过了几天,便全部忘光,再也画不出如此极致的画作了。所以,这幅画姐姐可要好好收藏哦。”
李司珍把画拿在手中,心里面仿若一块巨石落了地。而且,傅清玉的话也令她稍微安下心来。她听得出傅清玉话里的意思,那也就是说,两人的账两清了,从此互不相欠,再无瓜葛。
李司珍把画细细收入兜中,这才道:“不知道妹妹说的那两个跟过妹妹的,颇懂医理的丫头如今在何处?姐姐也好去安排。”
傅清玉早有准备地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条出来,递到李司珍手上:“那就劳烦姐姐了。”
李司珍笑得极其虚假:“不用客气,在这宫里面,我们就是姐妹了。姐妹之间互相帮助,那也是应该的。”
两个又客套一番,李司珍便转身离去,傅清玉亲自把她送出司药房,顺便把如烟如珠那两名丫头也一并送与了她。
红瑾与绿裳看得口呆目瞪,虽然她们离得远,看不到那幅画里画的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幅画里画的绝不是如这位傅司药所说的,仅仅是优美的夜景的。要不然的话,李司珍脸上的神情也不会这么紧张。
“傅司药,你是如何做到让那个嚣张跋扈的李司珍服服贴帖的?”红瑾佩服地望着傅清玉。虽然这位新任的傅司药比她小两三岁,但是那股处事的作风,真的让人想像不出她居然是不过未满十五的小丫头。
“没什么,只不过我偶然抓住了李司珍的把柄而已。”说到这,她的脸上却现出忧虑的神色来。其实,知道得越多的人,离危险就越近,那个被抓住把柄的人如何肯一辈子生活在胆颤心惊之中?总有一天,那个李司珍会杀人灭口的,傅清玉从李司珍转身离去时那最后恶毒的一瞥中可以看得出来。
“看来我们以后得更加小心才是。”傅清玉轻轻叹息一声。
“傅司药为何不高兴?”红瑾有些不解地看着傅清玉。在她看来,新来的傅司药居然把那个在倚仗亲戚关系,在尚宫局里作威作福的李司珍,管制得服服帖帖的,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绿裳十分聪慧,马上明白了傅清玉的忧虑,柔声劝道:“傅司药不必太过忧虑,只要我们小心行事,就不会被那个李司珍抓到什么把柄的。”
红瑾这时也会过意来,忙道:“对对对,傅司药放心,我们一定会比平日更加小心的,不会让那个李司珍有得逞的机会的。”
傅清玉含笑望着面前这两名掌药,看来自己这一立威成功了,至少这两名宫女与自己的关系已经亲近了好多。换句话来说,她们已经与自己站在同一阵线上了,那样的话,自己的行事会方便很多。
她想了一想,挥笔写了一封信,交与绿裳:“你拿着尚宫局的玉牌出宫去,把这封信送到城南别院去,交到我二哥的手上。他看了信,就明白了。”
绿裳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事情进行的十分顺利,只过了一天,李司药便带着崔尚宫的口谕来了,以一个“懒惰懈怠”的罪名,把如烟如珠两名宫女由司药房贬到了洗衣房去,同时,另外两名宫女也于傍晚时分来到了司药房。
当冬梅冬蕊看到久违的傅清玉的时候,眼圈顿时红了,马上冲了过来,围着傅清玉两眼汪汪道:“小姐,你怎么又瘦了?”
傅清玉不由失笑,这才进宫没两天,哪有这么快瘦下来的?减肥也没这么快啊。知道一直跟着自己的这两名大丫头是真心关怀自己,心里面也满溢着感动,笑着说道:“瞧你们两个,兴奋得,肯定连二哥的嘱咐也忘了,我这里还有其他人呢。”
冬梅冬蕊这才擦了擦眼泪,分别与红瑾、绿裳见礼。
然后傅清玉再细细地与她们二人讲了宫里的规矩,要注意的事项等等。一转眼,中饭的时间到了。
红瑾到尚宫局里的大厨房打了中饭回来,吃过中饭,傅清玉打发红瑾与绿裳去歇息,留下冬梅与冬蕊轮值。
“小姐,二公子托我把这个带给你。”冬梅从兜里小心冀冀取出一个凭信来,递给傅清玉。
傅清玉接过一看,不由笑了。这是汇通柜坊八千两银子的凭信,而且还是不记名的。也就是说,不管是谁,只要拿了这个凭信来,不问名字,不留签名,马上付银子,这是京城最方便的一种付款方式。
“我二哥真是大方啊。”傅清玉嘻嘻笑道,“八千两银子,这可超出他这个吏部尚书一年的俸禄了,难不成他也贪赃枉法,收受贿赂了?”
冬梅急了:“小姐,你可不能这样冤枉二公子,二公子为官清廉,这在朝野上下可是有美誉的”
傅清玉翻了翻白眼,真是无趣,开开玩笑都不行其实她也基本能够猜到,这些年来,她的这位二哥哥羽冀渐丰,他的手下自有一帮能人,财势自然不比当年。不然的话,哪能与当年掌控全府的大夫人有得一拼呢?
所以,对于她的这位他唯一的妹妹而言,未尚娶亲的银子不给她花,还能留给谁?即使娶了亲,她也依然是他唯一的妹妹,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所以,她尽可以心理理得地用他的银子不过,对于傅清玉来说,拿着这个一向疼她爱她的二哥的银子,而且这里面补偿的成份居多,况且自己那两个作坊经营得不错,生意蒸蒸日上。傅清玉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二哥这是怎么了?怎地出手这么大方?他也不想想,他不是快要娶妻了吗?也该留些老婆本才是呀。”
“什么是老婆本?”冬蕊听得莫名其妙。
傅清玉失笑,忙解释道:“就是给我的那位未来嫂子的聘礼啊,没有银子,他的那个未来的丈母娘肯同意这门亲事吗?”
冬蕊笑道:“二公子只有小姐这一个亲妹妹,小姐若是要想天上的月亮,我想二公子也一定会想方设法为小姐摘下来的。小姐若是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哪不想个法子,让二公子不用花一分钱就把未来的二奶奶娶进门来,那才叫好呢。”
傅清玉眼前一亮,对呀,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好法子呢。她兴奋地拉着冬蕊道:“冬蕊,谢谢你,多谢你提醒了我。”
冬蕊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