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附有条件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为了她想要的自由,一切牺牲都值得。不是有首诗这样说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她记起在桃园初见谭大公子的情形:一树桃花掩映下,谭大公子拨开桃枝徐徐而来。落英缤纷,他的唇边带了淡淡笑意,温文儒雅,如一块璞玉。
如此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应该可以托付终身吧。
现在的问题是,那个谭大公子能对她动心吗?自古男子多风;流,三妻四妾自不在话下。所以,她要的不是一时的动心,而是一辈子的动心,这样才能保住她在谭家一世主母的位置,保住她的尊严。
这条路注定会很艰难。
还有,腊梅转达曹大小姐的话,说什么让她代替曹大小姐她相夫教子 ……教子?谁的儿子?如果日后曹大小姐生了个儿子,而她也生了个儿子,那么,她这个做后妈该如何权衡这爵位的继承人?是给别人的儿子还是给自己的孩子?
天傅清玉想得头痛欲裂,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也没想到会这般复杂。可想而知,像她这样简单的人,万一真的走到这一步,指不定以后的日子会是怎么一个乱七八糟傅清玉想得整个人都凌乱了,直到天微明时才稍稍合了一下眼。幸好她年轻,又护肤有道,熬个一夜两夜,也不会在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只是神情稍显困倦而已。
梳洗完毕,去给曹夫人请了安,开了早饭,吃过后,傅清玉照例朝曹府的学堂走去。
刚迈出几步,玉梅便笑道:“清玉姑娘,你忘了今天西席不开课了吗?”
傅清玉愕然望着玉梅:“什么时候说的,怎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玉梅嘻嘻笑道:“昨天下午说的呀,大小姐都听到了,姑娘昨天的心思好像不在学堂之上……”
傅清玉脸上一红,难道,她从昨天下午就开始因了腊梅的话而失神了?
昨天晌午,腊梅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姑娘,为了你自己,你要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
傅清玉折了回来,随意问道:“到底是因了何事不开课了,难道先生病了吗?”
“看来姑娘真的没听到。”玉梅笑道,“待会儿谭家小姐要过来串门,昨天已经差丫环过来说了,曹夫人便让西席那边停课一天。今天一大早的,夫人便起来了,吩咐厨房做这做那的,看来是要留谭家小姐在府里吃饭呢。”
玉梅口中所说的谭家小姐,就是谭大公子的亲生妹妹。说起来,谭家也是人丁稀薄,谭老爷在世的时候,做的官不大,再加上谭夫人娘家那边财势强大,谭夫人本人也十分强悍泼辣,竟是把谭老爷管得服服帖帖,一个妾室也不敢娶进门来。所以,至今为止,谭家只有一子一女,儿子是谭大公子谭靖宇,女儿便是今天要来串门的谭小环了。
这样简单的家庭关系,也是合傅清玉的意的。
果然,厨房那边叮叮咚咚的响,有一些手艺的丫环,如腊梅,也被叫到厨房里帮忙。看来,对于这个未来的小姑子的到访,曹夫人很是紧张。
本来,一个普普通通的商贩之女来访,本不必如此紧张,但想到对方可能是不久将来的侯爷的妹妹,那就不可怠慢了。
“清玉,清玉。”曹可莹从后面走了上来,“清玉你帮我看看,今天该穿哪身衣裳才好呢?”
傅清玉挑了一件鹅黄色的压边对襟褙子,又挑了一条月白色百褶裙,说道:“姐姐身子单薄些,这身衣裳更显清雅一些。”
曹可莹笑着点头:“妹妹真有眼光,这正合我的意呢。”
傅清玉暗想,那些教引嬷嬷教了那么多年,曹大小姐不可能连搭配衣服都不会,想必是未来的小姑子要来,这心情紧张,自信心不足吧。
接着又挑了几件首饰,头上戴的,腕上挽的,均是足金打造出来的各式花样,并嵌了宝石的。京城那几间首饰行就是厉害,硬把一些多彩的宝石镶在一起,偏生还不花俏,不显凌乱,搭配得异常巧妙,厚重中显出一种庄重之感来。
最后梳了个堕马髻,散了一绺碎发下来,娇俏又可爱。曹大小姐当然是十分满意的,最后,就连绣花鞋也让傅清玉挑拣一番。
最后是扑香粉,描眉,点唇。
打扮停当,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傅清玉正要起身,曹可莹从一只描金盒子里拿出一枝满池分心的步摇来,示意傅清玉戴上。
傅清玉摇摇头,这枝金步摇贵重的很,京城福鑫坊的杰出之作,黄澄澄的足金打成簪身,顶头做成满池分心的花样,中间嵌了一粒猫眼祖母绿,绿光流离。外圈,累金丝巧妙的绞出三个小孔,挂着三串米粒大小的彩色宝石串,末端以一颗上等松香石押尾。
看得人眼花而不缭乱,的确是一流制饰坊的上乘之作。
傅清玉连忙推辞,这可是曹大小姐十五岁及笄时特地去京城的福鑫坊打造的,平日里也没舍得戴,一直放在妆盒里。
再说,这么贵重的饰物戴在头上,未免有喧宾夺主之嫌。
她分得清形势,今天的主角不应该是她。
“妹妹就戴上吧。”曹可莹容不得她推辞,亲自走上前来帮她插在鬓发上,然后转头朝素樱吩咐道:“从箱子里拿那件新裁的春装出来,给清玉姑娘换上。”
她们身材相仿,曹大小姐的衣裳,傅清玉也正穿着合身。
“这,这怎么行?”傅清玉慌忙推让,“这是新做的春衣,姐姐还未穿呢。”
曹大姐姐脸上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熙:“妹妹,今天的来客可是我未来的小姑子,妹妹总不好太下姐姐的面子吧。”
如此一说,傅清玉便不好再执意拒绝。
换了衣裳,外面便传来一阵脚步声,玉梅一阵风卷进来:“谭小姐来了”
傅清玉朝后退了一步,这样曹小姐便突显出来。举目朝外望去,见熙暖的阳光下,一个沐着阳光的约十四五岁的姑娘正娉婷而来。
这位姑娘圆脸,脸上带着笑意。鹅黄色锦袄,配一条天蓝色纤草扫花裙,青葱鲜嫩得如水葱般。她不是走过来的,而是一步三跳蹦过来的,一进门还未等丫环们撩起竹帘来,就径自将竹帘挽起,大声嚷道:“可莹姐姐,终于找到你了。”
曹可莹朝傅清玉笑道:“你看,这个小妮子的性子可是跟小时侯一模一样哩。”说着径直拉起傅清玉的手,一起迎了上去。
谭小环一眼就认出曹可莹,笑嘻嘻地拉起她的手:“这么多年未见,姐姐可是出落得越发漂亮了,难怪哥哥说曹家有个天仙般的人物……”转头看到旁边的傅清玉,忽然怔住了。
前面这位姑娘,正静静地看着她,唇边带了浅浅笑意,眼眸浩如烟海,宁静无波。
静处若闲花照水的绝美女子,谭小环张了张嘴,竟移不开眼睛。
莫非哥哥说的天仙般的人物,竟是面前这位……
“谭小姐。”傅清玉向她施礼,她觉得面前这位姑娘真是可爱,居然看她看到失了神。
谭小环这才醒悟过来,笑道:“这位就是可莹姐姐的闺中密友清玉姐姐了吧?我听哥哥回来说起过,说可莹姐姐认了个干妹妹,想必就是面前这位漂亮姐姐了?”
谭小环的小嘴很甜,当场把众人逗得笑了起来,气氛也缓和下来。
“姐姐打扮得真是好看。”谭小环看着曹可莹精致的衣衫,还有精美的饰物,啧啧赞道。虽说她也曾是官宦小姐出身,但落魄了这么多年,这两年才稍有好转,吃穿用度自然是比不得曹家这样的人家。
第九十四章推销
“这些都是清玉妹妹给我挑的。”曹可莹笑意盈盈道,“我这个干妹妹好眼光,又会装扮又会吟诗作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连姐姐我都给比下去了。”
傅清玉看了一眼曹可莹,曹可莹这话说得……这久别的人终于见上了面,说些久别重逢的话,回忆往昔的话都行,怎么无端端扯到她这个无关人士身上呢?
谭小环看傅清玉的眼光里果然露出祟拜的神色。
“姐姐的这双绣花鞋好别致哦。”谭小环忽然盯住曹可莹的脚。曹可莹的脚面上,一朵绣得极好的红莲花正徐徐盛开。
傅清玉微闭了一下眼睛,这是她前两天应曹可莹的请求,给她做的一双鞋子,没想到她竟穿了出来。傅清玉记得,刚才她帮忙挑绣花鞋的时候,是拣了对牡丹鞋面的绣花鞋。
那么,接下来,曹可莹该说……
果然,曹可莹又在笑眯眯地说道:“看,我这干妹妹的绣功可以吧?”见谭小环盯着她那别致的鞋面看,便又加了一句:“这样式可是今年京城最流行的款式,我与清玉只去了一次京城,清玉便记住了,还专门临摹下来。如果小环妹妹喜欢的话,改天我让清玉也给小环妹妹做上一对。”
“真的?那太好了。”谭小环可没有一点女儿家的谦虚,一听到有人送鞋子,马上欢呼起来。
站在一旁的腊梅看得直皱眉。这个谭家小姐怎么说也曾是官宦小姐,怎么几年不见,就变得如此轻浮张狂,沾染了井市里贪小便宜的俗气?跟她的哥哥,谭大公子比较起来,真是天壤之别。
傅清玉倒没觉得什么,小姑娘心性,总爱些新鲜奇巧的东西,当下便应道:“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一定帮小环妹妹做一双精巧的。”
谭小环高兴得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生怕傅清玉反悔似的,又急急忙忙叫过身边跟着的丫头,报自己的脚的尺寸上来。
傅清玉笑着应了,并很用心地用笔记下。谭小环看着很是受用,对傅清玉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然后,曹可莹又问起了谭大公子的近况。谭小环撇撇嘴道:“我那个哥哥呀,自从你府上回来之后,就闷闷不乐起来……”忽又觉得这话不妥,忙道,“可莹姐姐,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哥哥自你府里出来之后,又去了知府衙门,可能是衙门的事情多吧,哥哥回来之后眉头就没有舒展过,整天长吁短叹的,有时候还借酒浇愁,可把我娘吓坏了。问了好几遍,他只说是衙门有些事较难处理,让我娘别担心……一家人的,哪能不担心呢?”说着竟深深地叹了口气。
曹可莹一听,心里忽然有些疼痛起来,恨不得早些嫁进谭府里,好替他分担一些烦忧。可这话又不好说,呆了一会,讪讪道:“你哥因了衙门的事情心情不好,你这个做妹妹的可要多开解开解他。”
“我哪会开解他?”谭小环嚷道,“可莹姐姐你不记得了?小时候我可是尽告他的状的。”
这话说得曹可莹不由笑了起来。说得是呢,小的时候,她这个未来的小姑子尽是帮她,当宇哥哥拿毛毛虫吓得她哇哇大哭的时候,谭小环准去告诉,这挨打受责的事情宇哥哥没一次能逃得掉。
谭小环眉眼弯弯地看着曹可莹终于展露笑颜:“可莹姐姐,你笑的时候可比你老是蹙着眉头的样子好看多了。”显然,这个小妮子是故意用话逗曹可莹开心的。
“可莹姐姐,我哥这人就这样,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面,你也别担心,过两天就好。”谭小环一副老成的样子在开解曹可莹,还说了一些陈年旧事。
说到童年往事,说到曾经站在同一阵线,曹可莹与谭小环的话便多了起来。正聊得起劲的时候,曹夫人的书琴来催,说是夫人那边开饭了。
一行人便停了说笑,朝夫人这边行来,分别落了座。由于曹老爷外出,这席上就只有谭夫人母女、傅清玉,还有谭小姐共四个人。
一入席,曹夫人便伸出手来,亲热地一手拉一个,左边拉着谭小环,右边拉着自家女儿,并让两人靠着自己坐。傅清玉则坐到了曹可莹的侧手边。
傅清玉一坐下,便感到夫人那道探询的目光朝自己扫了过来,抬头,见夫人正看着自己头上的戴着的那支满池分心的金步摇。
她忽然觉得有些尴尬,想想不知道如何解释,伸手就要把金步摇拔下来。
她的手刚一抬起,就被按住,曹可莹含笑向着曹夫人道:“母亲,您看清玉戴这步摇,可好看?”
曹夫人看着傅清玉的目光透着慈爱,点头道:“好看。”回头看女儿一眼,顿时明了女儿的意思。
另一边,谭家小姐正在很认真地对付前面放着的一碟桂花糕,一边吃一边赞叹有声,对于曹夫人这边说的话充耳不闻。
其实,谭家小姐虽然历经变故,不可避免地带了些市井之气,但性子不失率真可爱,兼且妙语连珠,逗得曹夫人笑不拢口,自然,她身上那些小缺点也就被忽略掉了。
丫环们陆续地把菜肴端上来,果然是十分丰盛的一场家宴,这算是给足了谭家小姐面子,曹家也许久没有这么热热闹闹地请人吃饭了。
吃过午饭,丫环们把席撒了,一群人又到外间喝茶聊天。曹夫人有午休的习惯,便先进里屋去了。谭家小姐闻着曹可莹身上散发的幽香,问是什么香,曹可莹自然而然又把傅清玉的拿手技艺推介一番,让傅清玉颇觉尴尬之余,也让谭家小姐惊奇不已,看傅清玉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敬佩,不停地嚷着非要到傅清玉房里看看最顶级的胭脂膏子是怎样淘成的,看看最顶级的香粉香膏是如何制成的。
傅清玉也无所谓,反正好东西是要大家分享的。带了谭小环进房间,一看到桌子上摆着的各式各样、奇致精巧的玉瓶子和玉盒子,谭小环的眼睛便发亮了,不停地问道:“清玉姐姐,这个小瓶子可以给我吗?“那个小瓶子我好喜欢啊……”等她问完,傅清玉停止点头,桌上的瓶瓶罐罐已经少了一大半,腊梅正用怨恨的目光看着谭家小姐。原来谭小环刚刚拿走了一瓶荷花香膏,而那瓶荷花香膏,是她哀求傅清玉专程给她做的。
傅清玉看着好笑,而谭小环浑然未觉,大呼小叫地叫丫头去找一个布袋子,好把她手上捧着的全部装回家去。
终于在一阵阵高音间杂着低音的吆喝声中,还有马车轰隆隆声过后,四周重归平静。
腊梅扶额轻叹:“我怎么越看那个谭家小姐,越像个女土匪呢?”
傅清玉知道因了荷花香膏的事情,心里呕了气,便笑笑拍拍腊梅的肩膀:“放心,回头我给你做上好几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