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江湖上的事,别牵扯进去。”一直一言不发的黑寐忽然冒出一句话。
我懵了一会,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咄咄逼人道:“还不都是你的错。”
“关我什么事?”
我瞪眼:“如果你早点认识我,如果你早点保护我,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你知道我那会多苦命啊?被银魔那个大混蛋抓去受惊吓,还劈昏了两次,精神和身体受到双重摧残;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发现身上没有钱就快饿死了,捡了个扳指看上去能当几个钱,我当然当它宝贝拿着了。”无理取闹,对我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闻言,他撇过头不再作声。我沾沾自喜起来,黑寐这脾性,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我撒泼的时候,他也不会太计较。
“真的是你啊。”娇俏的声音,伴着一阵香气,一个红色的身影飘了过来,在我看清楚的时候,她已经搂住了黑寐的脖子。
恍如晴天霹雳,我被劈的像木头一样杵在那里,心里升腾着一股冲上去蛮横拉开那女人的冲动。那女人,肯定是认错人了,要不就是意图轻薄。
没等我动手,黑寐抬起手,一根一根扒开那红衣女人的手指,面不改色道:“松开。”
他这两个字如同原子弹爆发一样有威慑力,原来他们早就认识,不认识的话照黑寐的个性必定是把她狠狠弹开,我觉得我的牙齿已经在咯咯作响,看见其他女人和他拥抱我妒火中烧,而且烧的很旺。
那女人又是两声娇笑,站直身体,挑眉道:“你身边的女人是谁呀?”说完,转头不停打量我,那神情,仿佛我是菜市场的猪,她在看货物一样。大红的裙衫越加衬得她像火一样热烈,眉眼间风情万种,身材凹凸有致,妩媚勾人,是个大美女。
我下意识躲到黑寐身边,她研究的意味更浓,把我细细看了一遍。
我故作镇定地笑了笑:“黑寐,她是谁?介绍一下?”
“我啊。”红衣女不能黑寐开口便插嘴,媚眼扑闪了几下,“我是他的小师妹周念心,师兄,哦?”这一个“哦”,让我很想揍她一拳。
更可恨的,他们居然是师兄妹。我对古代的师兄师妹,表哥表妹有着偏执的想法,总觉得是暧昧的代名词。小师妹,那就是青梅竹马了?师兄师妹,多么让人浮想联翩的关系层,我的心在微微抽搐。
周念心又笑眯眯地说道:“师兄,这么久没见,我可想死你了。什么时候跟我一起回去看爹爹?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我拉着黑寐走也不是,发怒也不是,插嘴也不是,看着他们打闹更不是。只能隐在黑寐身后,低着头默默鞭打这两个人,一鞭又一鞭。
“我前段时间刚见过他,很好。”
这两人果然是老相识啊,我无聊地继续低着头对他们实施鞭刑。深深的局外人的感觉又席卷了我,我对黑寐的世界一无所知,可是我想融入他的生活。
周念心脸上光彩逼人,雀跃起来:“那我再玩一阵子去看他。师兄,走,我们有两年没见了,好好聊聊。”
我依旧沉默,甩甩包袱,跟在他俩身后。
怎么忽然冒出来一个小师妹呢?还是个一起长大的小师妹,只这一点就比我占了先机。
慌乱袭上心头,很快又告诉自己要镇定,要对黑寐有信心,他不是一个始乱终弃的人,也不是到处留情的人。不能老是吃醋,不能把人逼得太紧,要给他自由空间。
不过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找他聊一聊,问清楚再说。
在他房门口犹豫了很久,终于轻轻叩响门扉。门开了,我负手闷着头大步踏进他房间:“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话。”
“嘻嘻嘻。”一阵悦耳的笑声,我才发现屋里不止我们两个人,还有一个……小师妹,她正懒懒地倚在椅子上,玉手捧着一只茶杯放在嘴边,眼角含笑,媚态无限。陡然间屋里的温度急剧上升,气流呈螺旋状旋转起来。
“师兄,你的小女人真有意思,让我爹知道准笑得晕过去。”小师妹这话什么意思?讽刺我吗?
为了维持形象,我硬是扯开一丝尴尬的笑容:“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我先,出去了。”很识相地自动离开。
这个时候我才悲哀地发现,其实我就是只纸老虎,看上去凶悍,实际上一点用都没有。估计真要是抢起男人来,我就是那个被其他女人踩在脚底下的窝囊废,我最终没能成为战斗力强大的彪悍女人。
上次有个陌生女人在房里,这次又有个小师妹,黑寐,今天你非给我一个解释不可。
一个人在屋里来回踱着,越走越热,干脆打开门让晚风吹进来。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女子的尖叫:“你干吗总是跟着我?”一个影子倏地跃起飞窜起来。
我赶紧跑到门外,又一个影子飞也似的掠过,爽朗的男声响起:“你把东西还我,我保证不再缠着你。”
这个声音好熟悉,我愣了一会,大叫:“小师父。”马上改口:“楚帘,楚帘……”
窜上屋顶,只有明月繁星,哪还有两个人的影子?颓废地跳下来,到底怎么回事?我应该不会听错的。
黑寐站在门口,我慢慢走过去,扬眉道:“你漂亮的小师妹呢?”
“走了。”
走了?刚才飞走的第一个人就是小师妹?管她呢,走了就好。
“你刚刚找我什么事?”月光倾泻一地,使他看上去隐有朦胧之美。我别开头,走进他房间,郑重道:“黑寐,我们是时候好好谈谈了。”
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我继续在他屋里恹恹地一圈圈来回踱着,他只是坐在那静静地看着我。僵持了一会,我走到他面前,清了清嗓子,瞪大眼睛道:“老实说,你和你小师妹,有没有那个,嗯,私情?”本来想说奸情来着……
过了一会……“吃醋了?”
我脸一红,狡辩道:“我没有吃醋,只是想确认一下你们的关系,谁让她对你那么亲热。”醋坛子是不可取的,我可不能走上醋坛子的路。
“只是师妹,仅此而已。”
这句话像定心丸一样,我强忍住笑意,又问道:“上次你房里那个女人呢?虽然我没搜出来,可是我敢肯定有人。”
见他迟疑了一下,我又瞪起眼,他身体微向后仰,低声道:“是侍婢,来汇报一些事情。”
听他这么说,我放心了,眨了几下眼,丝毫没有掩饰我的得色。
“满意了?”他眉目淡然,眼眸却是出奇地清亮。
我在他下巴上摸了一把,轻佻道:“嗯,姐姐很满意。”虽然有外人在的时候他还是很少和我说话,可是独处的时候已经有了一点进步。
他顺势抓住我的手,握在手心道:“不相信我?”
我朝天翻白眼:“谁让你长这副祸害人的模样?放哪个女人手里都会觉得不安全。”
“不是要和我好好谈谈?开始吧。”他的目光追随着我,看得我不好意思起来。隆重地跑到他屋里长谈,其实就是绿豆点大的事情。三十六计上策,我甩开他的手:“忘了要说什么了,太晚了我回去睡了。”
一溜烟跑出他房间,看着天空闷笑了三声,其实我是想正正妻纲来着,没好意思说出口。
两个男人
夜风徐徐吹来,略疏散了屋里的闷热。我躺在床上,不停砸着嘴,正梦到和同学们一起吃大餐的情景。忽然间冲进来一帮黑衣劫匪,拿枪对准我们……
腾地吓醒了,坐起身,侧耳听到外面有兵器交接的声音。微微诧异,打开门,眼前景象让我吓了一大跳,竟是厮杀的场面。众多的蒙面人,整个客栈的人,陷入乱阵中。
一个阴寒的犹如地狱幽灵的声音:“非亭,再不出来,整个云山客栈的人全都为你陪葬。”
我一抖,该是遇见江湖上最常见的追杀案了,这些人看来是要屠戮整个客栈。地上已经有几具身体倒地,不确定是不是已经落难,看穿着应该是无辜的住客,我的心被揪了一下,往屋里缩了缩。
有蒙面人看见了我,提剑向我刺来,被我轻巧避开。那人一愣,想必没料到我会武功,攻势迅猛了起来,另两个蒙面人也加入了我们的战局。
抵抗了一会,很快的,我就处于劣势。接着,一个身影轻快飘了过来护住我,将我带出包围圈。
“回去拿包袱,我们离开。”是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没有温度的声音。
我点点头,转身回房。
“想走,有那么容易吗?”
只当没听见,径自回屋拿行李,黑寐的武功我信得过。
把包袱整理好,出来时却再也移不开目光,已经有几个黑衣人倒在地上,满身是血。在我晃神的间隙,又一个黑衣人倒在我脚边,怨怒地看着我,像要吃人一般,过了一会面如死灰眼睛慢慢阖上。
我赶紧跳开,嘴唇一阵阵颤抖,我居然亲眼目睹凶杀现场了?目光转向场内,黑寐闲适优雅的身形格外耀眼,即使在格斗中,他也是从容不迫,处之泰然。可是我怎么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感到一丝丝凉意?我原本以为他会带着我直接飞出去,没想到他开了杀戒。
我好像被电击了一般呆立在那里。
为首那人见死伤大半,形势不妙,闷着嗓子吼了一声:“撤。”剩下的几个人跟着他一起窜开。黑寐没有追过去,转身朝我的方向走来。我略挪动脚步,想把自己藏在更隐秘的角落。
“多谢大侠救命之恩。”一边屋里走出一位中年大伯,抱拳向黑寐道谢。
他充耳未闻,走到我身边。我呆呆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血肉模糊的狼藉现场,只觉得嗓子一阵火辣辣,小声问道:“上次路上碰到的几个杀手,也都死了?”
他微微抿了下嘴,没有作答,表情依旧恬淡,算是承认了。我默不作声,心里空空的非常难受,继而拔腿就跑。
努力告诉自己,死的那些人都不是善类,他们活该,杀了他们就是救了整个客栈的人,这种场面在古代江湖只是司空见惯的小事。可是当我亲眼看到我喜欢的男人杀了人后,我还是抑制不住地战栗,这种视觉冲击是巨大的。
在现代连血都很少看到的我,一下子看到这么骇人的场面,脑子开始打结了。
依稀记得他确实暗示过我他是杀手之类的身份,可我却一直忽略了,爱情的甜蜜让我忘却了很多东西。现在眼睁睁看到了,不得不正视这些现实的问题。
生活,果然不是童话;那个山谷,也许不是世外桃源,只是我想象出来的而已。此时天色已亮,太阳初升,可我的心情却像几万里海底一样幽深隐晦。
“怕了吗?”
我低着头,尽量不去回想昨天晚上的事情。我知道他一直在我身后,他并没有刻意隐藏行踪。下巴被他托了起来,逼得我不得不仰起脸,却不敢和他对视。
“不敢看我?真怕了?”
我不说话,我们之间似乎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他知道我在想什么。突然有种冲动,不想介入他的世界,只是单纯地在一起不管其他任何事情,这样可能吗?也许他的真实世界真实身份不是我所乐见的,我第一次认真地想到这个问题。
上半夜我们还好好的,现在忽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垂眸道:“我要好好想想。”
“你不是说会一直留在我身边?”
他掰过我的脸,让我正对着他,黑眸浓的如化不开的墨,直看得我一阵阵心虚,结结巴巴道:“我想,静一静。”
他松开手,目光依旧如网一样绕住我,低声道:“你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什么不一样?你肯定不会伤害我的意思吗?
我转过身。也许他早就料到我会有此反应,所以上次才会说让我跟他回家后不论发现什么都不能逃离,难道他所在的山谷是杀手秘密培训基地那种恐怖的地方?
我们仍旧同行同住,只是我少了往日的聒噪,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大多也只是沉默。或许我该试着放下,完全融入这个世界。那么多剑客刀客杀手的女人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我之前也知道他可能的身份,只是没有亲见而已。
走进一家绸缎庄挑两件新衣服,心情不好的时候买东西更有满足感,也能发泄。那个貌似掌柜的人一直盯着我瞧,手指在那抖啊抖。我心下起疑,这人难道有隐疾?
瞥见他袖子里的手指又抖了一下,然后指着墙上的画像问我:“姑娘,这是你吧?”
我朝那画像一看,什么乱七八糟的,就像电视剧里那种通缉犯的画像一样,哪能看出人长什么样?这位掌柜眼神,呃,有问题,居然能把那女人看成是我。我很果断地摇头否认:“不是。”
“你不是简萧姑娘吗?真的和画像很像啊。”他圆圆的眼睛瞪得更圆。
这下轮到我瞪圆眼睛了,我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那什么画像,还是没看出哪里像我,敢情这古代的人个个火眼金睛。退后一步道:“掌柜你怎么知道是我?”
听我这么说,掌柜笑了起来:“简姑娘,我们少东家在找你,花家所有大城市的商铺都有一张你的画像。”
少东家?花家?花痕淡?这是花家的商铺?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乍听之下,我一阵恍惚,随即又想到了他娘那尖酸刻薄的样子。
“少东家现在就在后院,我马上就去叫他。”那掌柜乐呵乐呵进去,留下泥塑一样的我。
过了一会,我反应过来什么情况,第一反应就是扔下手里的衣服,以五十米冲刺的速度飞了出去。
好险,我抚着胸口喘着大气,千万不能见到花痕淡。
“躲得了多久?”黑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冷的让我心悸。如果说平时是没有温度的声音,那现在就是比冰点还寒冷的声音。
“我跟他,没,没什么。”见他神色不对,我也紧张起来。
他的眼神锐利地似乎要嵌进我身体里:“心虚了?你们之前真的没什么?”
我停下脚步,不安地看着他。我和花痕淡刚要有什么的时候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应该算没什么。只是当初我不会处理感情问题,懦夫一样逃开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花痕淡。
当然这些不能和黑寐细说,我只能沉默,感觉他身上隐隐充斥着怒气,但不是很确定,他这人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