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过,”许是看小兵神情黯淡,赵兵头又乐呵呵的死搓着李全的脑袋,“不过,若光是我,我信你们!”
看着李全那闪亮的眼,赵兵头继续说道,“还记得上次那回伏兵之际吗?我信你,于是我守着你。也因为我信你,所以,我拿我的背对着你。”
李全的双眼逐渐瞪大,缓缓张开嘴。
“好了好了!”赵兵头搓着双臂,浑身发颤的直吼,“这么肉麻的话,别让我说第二次了啊!对了,你回来了,孙兵那小子呢?回营了?”
李全一顿,缓缓摇了摇首,“刚才回来时碰上了凤公子,孙兵说有事便跟着凤公子往另一条路上走了……”
于是,赵兵头笑骂道,“那臭小子,这毛都还没长齐呢!等他回乡后就让他爹给他娶房媳妇,生一堆娃让那两老乐着去!”
李全听了便也跟着哈哈大笑,一脸开怀。
挥别了那连走路都是拐着腿,一摇三晃似是大爷般的赵兵头,李全来到了将军的内帐前。
夜已深,将军怕是已经睡下了吧?李全这么暗想着,便想找一个角落安顿自己。却哪知刚发出动静,便见帷帐一掀,将军持着一截火烛,探了出来。
那双美目定定的望了一眼已然呆愣了的小兵,便吹熄了晕黄的烛火,转身之际依旧二字,“进来。”
顿时,望着暗夜之中那抹薄影,李全突然觉得眼眶一热,吸了吸鼻子,带着哭音的声音唤着,“将军……”
“嗯?”
“您,您很久没泄过了吧?小的,小的用嘴帮您……成不?”
樊落愣了愣神,疑惑的打量着暗色下缩成一团的微微抹着颤的身影。思索片刻后,樊落上前抚着那人的脑袋,粗砺扎手,却带着安抚之感。
最终,直至那身子再不打颤了,樊落才说了一字。他说,“好。”
那一夜,李全厮磨着樊落,撑喉努力吞入那对其而言,太过的巨物。
几次三番,压入舌根直抵咽喉。又几次三番,喉管翻咽不适之感,却被自个儿给生生的压下了。
直至那抹热流喷入喉部,李全这才如解脱般俯在榻边干呕。顿时,咽喉一阵生疼,传来铁锈之味。
或许,如此这般,便再好不过了……李全,原本这么想着,可那人却自后,紧紧的把这小兵揽在了胸前,低叹着,“睡吧。”
“……”于是,那晚的李全便一夜无梦。
寅时,战鼓急擂,有人传报在营外野地,发现了孙兵与白凤那已然凉透的尸身……
那一日,无人敢对上赵兵头的眼。平时可轻松挥起百斤重锤的铮铮汉子,连抬他同乡的尸身数次,始终未果。
最末,他坐在一旁,等手脚不再颤了才伏身摘去了孙兵脖子上挂着的木牌,摇摇晃晃的,便走了。
李全看了孙兵一眼,俊俏的脸上泛着青白。好在,那眼是闭上了。
听巡营的兄弟说,这是区军医给合上的。发现两人尸身之际,一人报之赵兵头,另一人,便去知会了军医。
早已告明人已凉透了,可区军医还是抱着药箱,玩命似的奔到了野地。只是摸着一丝气脉都无法寻着的心口,这位大熊一般的汉子无奈的仰天长叹,偻了身……
“不许碰他!我命令你们不许碰就不许碰!我是兵部尚书的儿子!你们就不怕砍头吗!”突然,另一旁传来一阵高呼,青衣儒衫的军师披头散发,衣襟歪斜,腰带都未系好,那平日招牌似的羽扇早已失了踪影,而这人更失了平日的风流相。
他叉腿坐倒在泥地上,守在那已盖上了白布的凤儿身边,冲着一旁的兵士瞪红了眼,像头失了母亲的幼崽般,戒备的低吼。
只是,他也不想想在那些兵士的眼中,白凤已成了杀他们兄弟,令他们恨之入骨的奸细了。
“李全?”就在此时,身后有人唤他。
李全定了定神,转身扯嘴一笑,“杨副将,您咋来了?”
后者额首,一脸温和的打量着这小兵,疑惑的问,“怎么这回不哭了?上回你哭的像是死了爹娘一般,结果差点被韦右罚了军棍呢。”
小兵苦脸回他,“这不,这不是被吓过了,不敢了吗?”顿了顿,又说,“况且,赵兵头都没掉金豆子的,哪轮得到我……”
杨左听了,也只是笑笑,“认识这么多年,他那人啊,总是把苦往肚里咽。李全,可别学他,不伦不类,你现下这笑的,比哭还难看。”
李全一愣,又想傻笑蒙混,可是却已然笑不出来了。
于是杨左拍拍他肩,推着,“去帮一下方军师。”望着李全傻傻的脸,他又说道,“把白凤的尸身带远一些,找个地方好好的埋了吧。”
“……杨副将,”李全低问,“这凤公子真是……”
后者抬手止了他的话,“在他的帐内搜出几封密函。”言至于此,杨左便不再多说。
李全点了点头,便乖乖的走至方军师的身边。
方无璧觉得身边又多了一抹人影,刚想转身吼过去,结果肩膀一沉。那人按着他的力有些大了,令他生疼。接着,身后之人方一字一顿的说,“方军师,是我……”
“……李全?”
小兵乖乖的蹲下身,望着方无璧红透的眼,过了半晌才哽出一句,“方军师,让凤公子入土为安吧?”
“……凤儿待你不薄,他总说你是老实人,不能欺负。”说真的,方军师红鼻子红眼的样子,实在是不怎么入眼。
李全想哭,也想笑。最终,他却还是抱起那清瘦的身子缓缓的步出人群。身后,那些营里兄弟射入他后背的眼,像是刀扎似的——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对这李全而言是头一遭
直至离了营地有些距离,挑了个山明水秀的地方,李全这才停步放下了怀中那冷硬的少年。
而方无璧则是怔怔的呆坐在旁,他似乎还在梦中未醒,望着这被白布一裹的人影,想:前些夜,这人还在自己的榻上说着那些温情的话,可现下怎么就……
“军师,您……还有啥话要说吗?”李全神情不忍的看着他,“趁现在说吧?老人家说,入土之前还未入阎罗殿,有些话您说了,他听得见。”
方无璧听了,突然苦笑起来,“说了又如何?说了,他便能回来吗?”
“……”
“他这人,太好!我长这么大了,他和樊兄是唯一会哄我,说我是有用之人。” 方无璧坐在那儿,看着那被一卷白布,裹出的人影,幽幽说道,“哼,什么无瑕无璧……老头子晚年得子,便以为是天上仙童下凡。结果,却教出我这么个东西。”
哄你?这是将军吗?怕是和白凤弄混了吧?李全摇首,只当他说了糊话,“军师,请节哀。”
“节个屁!”陡然,这一派的儒生样的军师也破口大骂,“人都死了!还节个什么?早知道……早知道哪怕我断了腿残了半身,我也一定要把他赎出来!好好的,照顾他……”
这声越来越轻的,最终,还是化成了一片呜咽,“凤儿,凤儿……”
李全转身,默然不语的用刀柄挖着土。
这是命,他想,娘走时,爹告诉他这是命。而爹走时,村里的老人跟他说,这也是命。直至他遇到了那位大人,守在那位大人身边,喜穿锦衫的男子也说,“李全,你遇到了相爷,就是你的命。”
那时自个儿就问,“江爷,这'暗棋'是干啥的?”
那时的江萧也就二十出头,眸色偏浅,笑起来眼底总是流着一抹邪气,他说,“你爱干啥就干咐去!随你的性,过老百姓的生活,养大妹妹再把她嫁出去,然后自己讨房媳妇,生儿育女的,都随你!”
少年的李全不明白的眨巴着眼,“那我咋报恩呢?”
江萧便回他,“看着办,反正只要记着一点。那便是若哪日相爷有难了,你无论何时何地何人,都得给我豁出命来护着相爷,这就成了。”
他说得轻松,李全听了也傻乐,“这也太简单了!我的命本就是相爷的,他要便拿去用呗!”
江萧便也跟着他直乐,“甚好甚好,若真是如此,便甚好。”
只是现下的李全才知,当初的自个儿是这么的傻——这哪里简单了?
早知如此,他真便不该贪那三成的军饷,入了这征远军。更不该与白凤,孙兵扯上关系,还有,最不该与将军……
想到这,李全恍了神……
忠义
想到这,李全恍了神,地上躺着的是一缕白布裹身的白凤,细瘦的身子一吹就倒般?而那孙兵……也还是个孩子,他们,都和自个儿的妹子一般大……
鼻子刚一酸,伸手便捂住了眼。李全告诉自己,他不哭,不能哭,不该哭,更不配哭……
抬手那纤瘦身躯,李全默念:白凤,记得多和阎王套近乎,以你的能耐必能投个好人家。而你弟弟的事,相爷他一定会记着的。
刚想把他放入那土坑,可谁知,身后的方军师却似疯了般,猛的推开了李全,揭开白布。
白凤那脸上的神情安祥得令人看不透,唇角微翘,似是梦中。李全记得,他最后念着的便是眼前的“公子”。
可他的“公子”,呈现的却是一片颠狂之状,他抚着白凤的脸,叫着,“我不信!不信!凤儿他不会背叛樊兄的!”
李全迟疑半晌,小心的问着,“凤公子是不是因为将军他爹的关系,才入了贱籍?”
“是!但他断不会为这而出卖樊兄的!”方无璧挥着手急吼,怒瞪着李全,“凤儿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在京城,他常和我说,这过去的便过去了,不提也罢!”
那是哄您的话——李全想说,可终是忍下了。白凤若真认了命,又岂会受了江爷挑拨,着了他的道?这哄孩子的话,也就像是军师这样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哥会信。
李全想再劝他,可刚上前,那公子哥的嘴里却突然蹦出一句,令得李全浑身绷紧,如临大敌。
他说,“一定是他!一定是那个老匹夫,那个卖国贼!一定是他胁迫凤儿,做出这事的!”
“……军师,您在说谁?”
“还能是谁!”方无璧那双眼,恨恨的似要噬人般,“仗着自个儿是当今圣上的亲舅,便狐假虎威,独揽大权,位居丞相之位!现下,居然还想与西狄蛮族议和的一代佞臣——江定衡!”
一代佞臣,江定衡……
李全听了这名字,执刀的手颤了一下。过了会儿,才苦笑着回了方军师,“大人,在小的家乡能有个明理判是非的县太爷,便是天大的福份了,这相爷……离咱们太远了。”
可是方无璧却不明白这理,他一兵部尚书的独子瞪着对兔子眼般的冲着李全义正言辞的吼着,〃身为大金百姓!却连大金国的安危都不顾,你还配是大金的子民吗?”
李全脖子一缩,抓抓脑袋,不吭声了。
“……那个贼子,在朝堂之上便千方百计的想陷害樊兄!当初那‘逆侯案’也是在其怂恿之下,只是苦无对证!”许是见李全没了反应,方无璧自顾的说了下去,“而现下,他居然卖主求荣的,想与西狄那些蛮子议和!”
“议和……”李全一笑,背对着方无璧,这笑也显得温润许多,反问,“军师,这议和了不好吗?”
“有什么好的?!”
“和了,就不用打仗了吧?”李全憨憨的回他,“不打仗了,大伙儿就都可以回家。种田的种田,娶媳妇的娶媳妇,这,不是挺好的吗?”
可谁料,这话听在方无璧耳中,又是如此的粗野,“莽夫!莽夫!”
“国之将亡,又何来家兴!”他整个脸都红了,指着李全骂道,“你就没有丝毫身为大金子民之荣吗?你甘沦为西狄的属民吗?”
只可惜,如此的正义凛然在李全眼里,却什么也不是。他只是一想着油盐酱醋的普通百姓,一个傻傻的小兵。
而他,也更不是会哄着方无璧的白凤。于是,便只能扯开话题,小心的问,“那将军呢?将军他……不希望议和吗?他,是想战吗?”
“那是当然!”话语间,透着自豪,“我爹和樊兄一心为大金,不除了西狄这个大患又岂能安心坐卧朝堂之上?”
“所以,”李全又苦笑,“这翼州的战事,还有这幽州的,其实并不是西狄挑起的祸端,而是咱们吧?”
“你怎知道?”这话一出口,方无璧便知自己失言了,忙闭紧了嘴,像个蚌似的。
而小兵乖乖点头,想了一下,“是将军说的,在接到圣旨前他便知要转战幽州。还有那被俘的西狄将领,他说是咱们毁约在先,挑起祸事。”
方无璧愣住了,他没想这小兵知道的如此之多,不免又多看了他一眼,“凤儿说你不简单,挺机灵的一个人……我当他可怜你,可看来他又对了。”
这算是夸他,可李全一听,心头一缩,那握着刀柄的手便紧了紧——他不知这白凤对方无璧究竟说了多少,这万一……
而眼前的公子哥却浑然未觉的又转身,背对李全,轻抚那少年已不再鲜丽的玉颜,低声抽噎着,“凤儿,我的凤儿……”
饱含悲凉,透着思念,似是与昨夜凤儿死时的那句轻念,伴着风声互相缠绵。
于是,李全执在刀柄上的手,便松开了——仅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而已,他说的话又有谁信?
“军师,还是让小的把凤公子给埋了吧?”
“不准!你给我滚开!”
结果,方无璧那公子脾气又上来了,挥开李全,抱着白凤死不松手。
就在李全无奈之际,却从身后突然窜出一道身影,手执一块方巾直直的捂住的这位公子哥的口鼻。
于是,方军师便闷哼一声,两眼一翻,失了知觉的被那人轻松的扛在肩上。
如此娴熟的打家劫舍,掳人越货之姿,看得一旁小兵一愣一愣,张大嘴半天也合上不。只因那“劫匪”不是别人,正是满脸络腮胡子的区军医。
“军,军医,你这是干啥啊?”李全哀号,“我差点以为你是歹人,一刀砍过去呢!”
区狄身姿魁梧的,满脸胡子遮了脸,再加上刚才那番动作,还真有点像是土匪来着。不过一开口,便把他的柔性显露无疑,“他伤了神,这药里有安神的药,没坏处。”
区军医的医者父母心,军中皆知,即使对着与他不和的方军师也绝不失公允。
于是,李全这心便又平了下来。摸着自个儿的脑袋,直夸,“还是军医你人好。”
可结果这壮汉虎着个脸,摇了摇头,“我是受白凤所托,照顾他家公子的。”
“……”
“许是这白凤,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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