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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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将功成-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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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眼一瞪,“未彻查清楚前,你等胆敢私刑?”没看到丞相在这罩着吗?一点眼头见识也没!怪不得也就跟着他当了数十年的侍郎!

“是,是……”连声退下。

于是,大理寺卿正打算把另两尊佛也给请走时,门口却传来一阵高喝,“近军侍卫长,张大人到!”

那位张侍卫,自小入宫便陪在圣上身边,听说是开国功臣之后裔,统领宫中禁军。这官品虽无大理寺卿大,却着实是圣上身边的红人。

而这人,来了的第一句便是:“圣上已知此事。”顿时,不光是大理寺卿,连丞相及兵部尚书,都一脸惊疑。

“圣上口谕,兹事重大,望大理寺卿能即刻彻查此案。”

“可……这大多官员都告假还乡了……”

这位张侍卫高大魁梧,身板挺得极直,远远望去似是根百年松木。而那脸,方正国字,每一缕线又坚硬如石。而其行事一板一眼的,更应了其脸。于是,暗底里便又人称他为“张石头”。

而此刻,这位张石头依旧板着那脸,淡淡的扫了大理寺卿一眼,道:“王大人,下官只知若是圣上有召,哪怕千阻万险,下官也会舍命相陪。”

大理寺卿一头冷汗,连连称是,便连下数十道召书,把各地官员纷纷召回。望着外头鹅毛大雪,心中暗啐道:老子没法过个安生年,你们谁也别想!

那时,他以为又是一场相爷与兵部尚书的斗法,仅此而已。

李全便被押入大牢,不过牢头待他倒也甚好,挑了个安静的地头让他呆着。这牢饭虽不丰盛的但至少也没馊菜剩饭的。

结果没多久,便有人搬至他隔壁,与他作陪。当然,不是他家的将军——若真是将军,怕他早心疼的叫爹叫娘了——来的,是杨副将。

褪了战袍,一身儒衫,温良无害。李全却怕怕的连忙躲另一端,都快缩成球了。

结果杨副将呵呵轻笑,“躲那么远干嘛,咱们隔着条栅栏的,我会吃了你不成?”

李全苦笑着,“杨副将,你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小的怕你啊。”

杨左又是轻笑,不过渐渐的却敛了起来,一对漆黑的招子倒真想把眼前的人生吞活剥般,“为什么背叛将军?”

“杨副将,怎么是你进来?”答非所问。

“将军毕竟身上还留着皇室的血脉,关不得他。于是我这他的副官便代他来了,总不能让还伤着的韦右,及年迈的胡伯进来吧?”

李全想了想,也是,方道:“杨副将,小的是相爷的人,这些你们早知道了。”

于是,杨左噎了一下,“我以为你这心,是向着将军的……我不是傻子,有些事看在眼里。”

“是啊,小的的心,是给了将军,可……将军呢?”李全此时,也面无表情,不,或许是那对眼不再晶亮,整个人便显得有些黯淡。“杨副将,。电子书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娶媳妇嫁丈夫的,这一生便只有一人……这事,我想连个三岁的娃也懂吧?”

顿时,杨左这脸便有些扭了,“你……因为将军要娶郡主,而翻了醋缸?你,难不成是个娘们?”

李全不高兴了,“这和是不是娘们无关。换句话,杨副将,若是韦副将明个儿告诉你他要娶媳妇了,你又待如何?”

“阉了他!”掷地有声绝不带含糊。

李全一击掌,“这就对了!一生一世,天地为证的也就一人。将军他的心里没有我,至少,不是全部。”

“……”杨左想他明白了,可是却又觉得哪里别扭的很。

“况且,小的说过相爷有恩我于先,于是我得报他的恩。”李全想了下又说,“更何况,将军他爹于我,真的是杀亲之仇。咱们百余口的村子,真的每个人对我李全而言,便是亲人……”

“……”

“所以,杨副将,你不知我见着将军屠了那个小村时,躲在树上望着又是何等心情……”没人能知,哪怕是现在的李全回忆当初,也有些记不清了。

模糊之间李全只觉得自己回到七年之前,将军成了他爹而自己被绑在远处望着。无端嘶吼听怕嗓子都破了,也无法挣脱无法阻拦。生生的,见着自己的亲人的血染满红绸,渐渐流干,埋于一片黄土之下……那时的李全,便已恍惚。

而杨左偏偏在下树后,又叫他杀了山娃。心里头,便有什么东西破了……

“你,恨将军?”杨左又问。

可李全,无法回答。他想他该恨的吧?可他却不能不说,将军做的事于大金,不是错。就像知道将军要娶郡主,心里头没他,而李全其实也没多恨过,只想着将军是听从圣命,没有错。

于是,樊落无错,而李全想恨,也无从恨起。可偏生心中多了不舍,多了爱意,于是恍然之间,便也不知,究竟是该爱,亦或恨……对着他时,便只想护着他,爱着他。可一眨眼,这人不在身边了,又是恨着他,怨着他……

至最后,便只想,当初若没遇着这个人,或许当初被都城的人打死,不活着,更好?

“李全,那个叫山娃的孩子,真的活着?”

“嗯,那一箭虽然穿背,但避过心肺脏器,后来被江爷的人给救了。凡是对将军不利的人,江爷为了相爷,啥都肯收。”

接着,便是一阵沉默。直至杨左突然轻笑,“李全,你成了相爷的一颗棋子,一颗弃子。”

“相爷与兵部尚书及将军夺权多年,这大大小小的事生不了少。可毕竟没一次能真正扳倒彼此,朝堂之上说的便是权衡相制,顶多,只是稍微削了将军的一些势而已。或许用不了一日你倒会以诬告重臣之罪,斩首示众……”

“杨副将,”突然,李全打断了他的话,“按大金律,诬告重臣之罪,是要被凌迟处死的。听说那些个技术好的,便是千刀也不死。

“……”杨左听了,便陡然想起李全在幽州酒醉之时,曾说过一句,若他叛了将军,便是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杨副将,看在咱们好歹同喝过一坛酒的份上……麻烦和那下刀的人说一声,别千刀了,干脆给我个痛快?可好?”

“……”杨左没理他,也不再理他。只因他心里直冒着寒气,森森的,怕另一端坐着的早已是个疯子……

可杨左这次,还是料错了,与大多数人一般,都料错了。这次相爷的身后,有了当今圣上的撑腰。

大年初一,彻查侯爷府,竟从樊落的内院搜得半块西狄逍遥侯随身玉佩。此物不同,代表的乃是一皇室象徵。哪怕再是议和,也无从把这身家当给了樊落。

于是,这朝中某些相爷手下的老臣便突然忆起,老侯爷身上留着的,可是西狄皇血啊!难不成,这是狼非狗,再怎么着,都是养不熟的?

接着,在相爷府的侍卫保护之下,那位叫山娃的孩子指着樊落的画像便直呼着杀人凶手!全村百余口人命,尽丧其手!

圣上震怒,须知大金先帝民风便是受民如子。如此这般,却是皇亲犯错,无疑是闷头一棒,折损了皇威。

年轻的皇帝在朝堂之上,气的几乎掷下玉玺,冲着樊落便直嚷着,“这皇帝朕还当什么当!不如送给表兄得了,你看如何?”

哪知这樊落,却闷不吭声更不推辞,只是望着案上那作为物证的半块玉佩半晌,竟突然上前,竟想把其揣入怀中。

顿时,便坐实了谋逆的罪名!若不是那些老臣力保,怕也被打入天牢,生死由天了。

可这帮以兵部尚书为首的老臣都料想不到,相爷的刀早已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了。年初三一封万民血书,历数朝堂之上各位老臣官官相护,行贿受贿,欺上瞒下,极尽苟且之事。

前年翼州大旱之际,更是吞入无数赈灾之银,致使幽州各县数村绝户!惨绝人寰!天理不容!

原本,在这朝堂之上的便没有多少人是干净的。如此这般又舔油加醋一番,作些戏,买通嫁祸。又适逢征远侯出了事,圣上年轻气盛易于挑拨,几番下来,便肃清朝堂。

这些老臣们才知道,这温润如玉的相爷狠起心来,怕是那修罗恶刹,也不过尔尔。更加上有一个叫清澜的江湖暗门在后顶力相助,如虎添翼。

仅仅三日,轻则削官削爵,发配边疆,重则,人头落地,诛连九族!其势丝毫不亚下当年的“反侯案”!其位由相爷门人,取而代之,那些重臣数十年根基便一朝连根拔除!

大年初七,江定衡这才有空坐在自己的府中,歇息片刻。他问江萧,“李全的妹子,可找着了?”

浅褐的眼闪过锐光,再也没有平日轻浮添了浓重,“还未……相爷,这事蹊跷!我暗门居然连个瞎子都找不着?”

江定衡也觉怪异,近来之事着实有些过于顺当,顺当的此刻的他都以为自己只是发了一场梦而已。。电子书而圣上竟然如此轻易便中挑拨之计……也着实出乎他所料。

结果,也只得暗叹一句,“李全那人向来机灵,或许是他早先就安排了妹子的住处……”

说到这,突然一顿,平日一双秋露般的眸子竟然利如春寒,直盯着一旁之人,“江萧!该不是你把小玲……”

一阵错愕,江萧摇头苦笑,“我的相爷,虽说我这人心狠手辣的,可我哪次办事让你伤过心的?”这话,说的轻柔,似是从心肺里小心翼翼的掏出来一般……

顿时,江定衡张口结舌,堪堪的撇过头去,不再理会。

年初八晚上,都城里一所民屋走了水。听那原房主说这屋子本来是借给一个瞎眼的姑娘的,可那姑娘在大年前消失得无影无踪。可钱已付,这屋主还是老实的给她留着。

哪知,一场莫名大火害其赔兵折夫人。不过,那屋主在收拾残骸之际偏生在原先的灶头下寻出一圆形的湿泥,现下已被火烤得干硬。

心念一动,知有些人喜把贵重物品这么藏着。不知是贫心亦或是义心,总之,这屋主把这泥给扒开了,可内里,却只是一堆书信。

屋主识字,便好奇之下拆了一封。可结果,便吓得屁滚尿流,连夜举家迁回老家。结果这堆书信,不知为何竟到了当今圣上的书案之上……

大理寺卿接到张侍卫的密昭之时,“扑嗵”一声腿一软的跪倒在地。张青石俯身扶起了他,“大人,事不宜迟,您能办吧?”

可大理寺卿冷汗直冒,这话都说不利索,“这,这,此事,此事当真?”

张石头满面耿直,“君无戏言。”

“可……相爷真的勾结西狄,叛国谋反?”这,这也太过诡异难测!大理寺卿也是见惯风雨之人,可如此强横的新旧政权的更替却是他连想都未敢想的。

结果这似是石头般的男子,轻颔首,“罪证确凿。”

“可……”

“大人,”张石头沉声提醒着,“这是圣上旨意,兵部尚书削官待查,侯爷削去爵位,兵符已落入机密枢以待交付。而相爷忙于新旧交替,正是紊乱之时……您,还有何可惧?”

“……”

“大人,圣上已年满十八,早该亲政了。”

“那……”大理寺卿想着这事一了,便也是自己该告老还乡的时候了,“那个叫李全,他受相爷之命诬赖征远侯之事……该当何处置?”

张石头这会儿,望了望外头的天。难得的迎财神之日,这天便是放晴了。连下了数天的大雪,这冤魂怕是终于被地府给收拾干净了吧?

“大人,您才是大理寺卿,这事,自然是您按章办了……”

“……”

“快元宵了,大人您也想在元宵之日,与家人团聚吧?”

于是,当夜闯天牢的樊落见着的李全,便是悬于半空之中,满身鞭痕烙印,乌血已凝,远远看去,竟似再无声息。

枯骨

天牢之内阴暗潮湿不见天日,经年阴风阵阵缠索冤魂无数。先是杨左被提走了,后几个三大五粗的牢役踢开牢栅凶神恶熬的冲了进来,李全唇角微翘,便知道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幸许有了些许准备,当渍盐的鞭子刮来,灼烫的烙铁烧上肉,接下来好像还有什么夹棍夹铁,夹什么来着?

有些忘了,实在是模糊。那些人也不审他,一直的便只是打。于是乎李全便想睡去,而睡去后的疼便更不算什么。

所以,当感到一根软绵温湿之物顺着自己的额头,添过破皮的额头,似乎沿着血痕缓缓下移之时,李全以为又是啥新的刑法,也未多在意。

可那知,那温湿之物至眼窝瘀青处,竟加重了些力道,粗糙之感舔着敏感之处异常灵巧。李全打了一个寒颤,鸡皮直立,怕这牢役不会喜欢生食人肉吧?一惊之下眼帘陡然一掀,自然的,便又映了那即使在梦中也不会淡薄片刻的天仙玉颜。

“……将军?”傻傻的问了句。

“李全……”也有人跟着他傻傻的回了句。

樊落打量着他那满脸肿胀,头破了,嘴角也咬破了,眼皮更是肿得远看过去就是两核桃,真看。连樊落也不明白,怎么大老远的这么多刑室里,一望见他,就知道是这傻小兵呢?

“……”

等了半天,却见眼前的人只是上下的打量自己,偶尔用手轻轻的抚摸脸颊,便再也没有其他的动作。比如,痛骂?训斥?甚至于痛打他一顿?当然,李全还没以为自己魅力大的足以让将军亲自来救他……

“将军,你究竟来干啥的?”

樊落一愣,这才想起现在的他应该睡在门外有着禁军把手,戒备森严的侯爷府,怎么一转眼,便来到了这?

“将军,你该不会又说不知吧?”李全苦笑一声,却扯着嘴角裂痕,还真疼……

却不想,眼前一黑,樊落伸出舌尖轻舔着李全的伤口,然后问,“为何?”

“……嗯?”

“为何,你不愿在我身边?”

樊落想起来了,杨左回到侯爷府后找自己把牢中的实情给禀明一遍。只是樊落却越听越糊涂,这才发现,自己或许从来没有懂过这小兵……不,或许是从未想过,要懂他。

其实,许多事在樊落眼中又是何等稀疏平常。父亲战死沙场,先皇驾鹤西归,甚至是李全这背后的一刀乃至相爷的谋逆……樊落,都看在眼里。

当今的圣上留着的是先帝的血,于是,樊落从不认为这样的血脉,会甘于被异姓所拢,坐个虚位,哪怕那人是从小疼他的亲舅舅而现下,他的兵权被夺,丞相罪名坐实,究竟日后会如何,樊落真没多少担忧。他是为了大金而生,理当,也为大金而死。

只是当他得知李全的身世后,却不明白了,李全究竟抱着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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