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岸笑阎罗狂笑道:“为免你们疑心老夫弄鬼,可着一人检查两面的设置,不管你们生死如何,老夫绝不再进行拦截。你们检查完竣,杨玉琦一解下扣环,两面的监场人和刀斧手立即后撤,免得说老夫言而无信,另隐毒谋。”
玉琦不睬他,探手入怀取出项下那串如意珠链和绿珠,塞入姑娘手中,神情安祥地说道:“华妹,我有一事重托,希望你能替我办到,就是日后如遇见家祖母,请将这两件饰物交给她老人家。如果无缘相遇,就把这些东西丢入海中去吧。”
姑娘接过饰物,哭倒在他怀中。
飞虹、逸电在下面也热泪盈眶,但仍得强打精神,搀扶看摇摇欲倒的茜茵姑娘。
姜志中三人,怒目睁圆,钢牙挫得格支格支直响。他们也知道,不但无法阻止玉琦,更无法避免尔后的一场生死狠拼,他们确是束手无策了。
对崖的厉笑声划空而来,笑阎罗又说道:“哪一位愿意上前检查?可以走了。”
玉琦放开菁华,向志中道:“姜叔叔可否请劳驾一趟?”
姜志中惨然点头,这像是一把利刃刺入他的心内一般,不啻是请他去察看玉琦的坟墓。
玉琦突然省悟,急忙摇首道:“小侄错了,我忘了尔后之事,不必检查了,当人救出时,如何突围,方是当务之急。姜叔叔是打算从原路闯出呢,抑或另觅他途?”
志中苦笑道:“由原路闯出,也许恨天翁和毒无常可以给我们一臂之助。唉!我惭愧死了,这事本该由我担当的……”
玉琦哈哈朗笑道:“笑阎罗其志在我,该说小侄带累了你们。”
他注视了众人一眼,朗声说道:“诸位请多珍重,我该走了。”说完,向北崖闪电似掠去。
到了崖下,他蓦地大喝:“走开!”
八名赤膊大汉和两个紫衣人,木然地离开。玉琦跃上木柱旁,略一打量,向对崖喝道:“老猪狗,这面崖该我们控制,不然人在上面滑下,无人接应岂不撞死?”
笑阎罗大笑道:“本来就是你们的。小伙子,你真敢一试?”
“太爷岂会畏缩?”
“九死一生,你可曾想到了?”
“太爷只想到有一天取你颈上人头。”
“那是尔后的事,但愿你有那么一天。”
“这一天不久定可光临,你可拭颈以待。老猪狗,你如果在支架上弄鬼,自会有天下武林侠义道找你理论。”
“哈哈!笑阎罗岂是那种小人……”
语声未落,西面脊顶突然升起一阵洪亮高亢的狂笑。
“哈哈哈……呵呵呵……”
四面八方的人,全发出一声惊呼,虎皮交椅上十个紫袍人,全都倏然站起了。
笑声绵绵不绝,像一阵阵汹涌的狂涛,滔天而至,愈来愈洪亮猛烈,只震得气流也像在波动,令人耳膜欲裂心血下沉。尤其是那些白衣贼人,有些竟然掩耳狂叫,倒地不起。
姜志中大喝一声,率众人直射玉琦立身之处。
玉琦正想乘乱放开扣环,让上面的元真、兆祥滑下,可惜晚了半步,对崖的紫衣人已抢碍先机,银芒闪烁的长剑,已扬起作势砍下支架巨索,他只好缩手。
笑阎罗这次不笑了,突然发出一阵巨雷般的怒吼,绵绵不绝,制压那令人窒息的笑声。
姜志中突然说道:“这家伙用的是佛门狮子吼,他不是笑阎罗。”
不久笑吼之声俱止,西面山脊之上,露出一个高大的黑衣人影,黑色的大袖袍袂迎风飘飘,腰下悬着一把似剑非剑的阎王令,与先前笑阎罗脱掉紫袍前一般打扮,那披肩银发极为触目。
玉琦说道:“出了两个笑阎罗啦!山脊上那人恐怕才是真的。”
姜志中点头道:“对崖上那家伙是冒充的,他会佛门狮子吼,定然是个和尚。”
菁华也说道:“恐怕是百毒如来那秃驴。”
茜茵坚决地说道:“定然是他。”
山脊上的笑阎罗,突用乍雷也似的嗓音大喝道:“哪一路的孤魂野鬼,敢假借本阎罗的名号,在这儿兴风作浪?”
崖上的笑阎罗也朗声大喝道:“哈哈!你是啥玩意?也敢冒充本阎罗前来讨野火,真是活得不耐烦啦!”他倏然脱掉紫袍,拉掉头罩,现出了同样装扮。
“哈哈哈……呵呵呵……”山脊上的笑阎罗又狂笑起来,但这次没用上夺魄魔音,笑完道:“这次本阎罗颇不寂寞了,有了伴儿啦!哈……”
笑声刚起,他身后出现了人影。一个身穿黑袍,头戴黑面罩,手执银芒四射的宝剑,身材高大的人飞扑而上。
相距百丈,下面的人看不清是谁,但仍可听到两人的对话和两人交手情景。
笑阎罗猛地旋身,阎王令已在瞬息间出鞘猛挥。
“铮”一声龙吟,兵刃相交,吸住了。笑阎罗沉声说道:“杂毛,你苦苦相缠,原来这儿有人弄鬼,借本阎罗的老巢为非作歹。这幕后主使之人,定然是你。”
黑衣人用变了调的嗓子笑道:“不错,你这阎王之谷,早年尸堆成山,多死几个又待何妨?”
笑阎罗嘿了一声,将对方的剑压偏一寸,说道:“你不该命人假借本阎罗的名号,该死!”
黑衣人也猛一用劲,将剑推回原位,冷笑道:“谁不知你早年血案如山,双手血腥积之成池?反正你也快进坟墓去朝见真阎王,又有何不可?”
笑阎罗嘿嘿笑,阴森森地说道:“狗杂毛,本阎罗一再珍惜你一世英名,故而未下杀手,而今你太不知耻,怪我不得。”
“你没有什么了不起,浪得虚名,有啥玩意抖出来瞧瞧,看你奈何得了贫道么?”
“哼!你以为你的罡气可以横行霸道么?”
“正是此意。”
“你准备了。”
“贫道等着。”
笑阎罗哈哈一声长笑,左掌一登,右手阎王令一振,立时雷声乍响。
黑衣人也同时大吼一声,出掌振剑。
在殷殷雷声中,山脊上雪花激荡,如被狂风所卷,将两人的身影掩没了。
姜志中心中一懔,喃喃地说道:“中原武学,确该刮目相看,这两人的功力,如无岛主的无极大虚神功克制,恐怕任谁也禁受不起他们的全力一击。今日要想全身而退,实为困难。”
这时,对崖的人神情紧张地向山脊上凝望,四面贼人的目光,也全往那儿集中。
三条灰影以神奇的速度,利用树影山石掩身,迅捷地接近木架。可是在木架五丈以内,不但甚为开阔,而且警卫森严,灰影无法接近。有两个紫衣人的长剑,正举在支索之上,随时皆可劈断巨索,谁敢冒然抢近?
假笑阎罗突然转身,发出巨吼:“小伙子,你可准备好了?”
玉琦仰天狂笑,大喝道:“老猪狗,太爷准备好了。”
“好!踏上柱边,听命行事。”
玉琦不敢不听,纵至柱边。
菁华、茜茵失声尖叫,掩面而泣。
姜志中目眦欲裂,但仍平静地说道:“小姐,大难将至,定下心神,全力应付危难。”
对崖假笑阎罗又喝:“丢剑!”
玉琦举剑向天,狂笑道:“杨某人顶天立地,岂能听命于人弃剑?”
“听与不听,悉从尊便,事实上你无法以一手持环,扣住那上拉的千斤潜力。”
玉琦果然一怔,略一相度,朗声说道:“杨某举剑起誓:如果太爷幸而不死,必仗剑江湖,追汝狗命。你敢答应与杨某日后公平一决么?”
“那是日后之事,本阎罗答应了。”
玉琦一声狂笑,脱手将剑飞掷,“嗤”一声响,剑没入丈外石岩两尺。
他伸手去拉扣环,悬空的巨索一震,双环到手。
四周的人,心全提到了口腔,鸦鹊无声,呼吸也像要静止了。
山脊上的一双绝顶高手,也突然停止拼搏,分两面向这儿注视。
“叫他们撤!”玉琦大喝。他双手拉紧扣环,已踏到悬崖边沿,他这时想后退也绝不可能了。
假笑阎罗大喝道:“撤!”
木架上的紫衣人和赤膊大汉,极为整齐地起步后退,在相距三十丈外的一座巨崖上,一个个叉手排列,眼瞪得像灯笼,注视着对崖的玉琦。
假笑阎罗又说道:“虎口向你张开了,小伙子,你怕么?”
玉琦豪迈地朗声大笑答道:“哈哈!生死两茫茫,活一百年与活一天有何不同?太爷有何惧哉!”
“论理你不该冒险一试,为何你竟然敢试?”
“你这老猪狗不是已经说了么?为武林道义,为龙门杨氏家风,太爷为何不敢?”
人在面对死亡之际,勇气是逐渐消失的,这是人性的弱点,自古的英雄豪杰,能够在饱受折磨之余,仍能从容就义,所以流芳千古。事实上绝大多数的人,对突然来临的死亡并不畏怯,稍一稽延,求生之念油然而生,怕死之念和对生命留恋的欲望,就会令他恐惧万端,苟且偷生并不足怪了。
假笑阎罗没安好心,他在拖延,在考验玉琦,他对小伙子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神情大为嫉恨,所以想要玉琦在临死之前,暴露出人性中与生俱来的求生弱点。
可是他失望了,玉琦确是心甘情愿,以自己一命,换回元真、兆祥两人,所以不但毫无恐惧,反而豪情千丈,神态从容。
他愈想愈不是味,说道:“小伙子,那两个娃娃是你何人?”
“口盟兄弟,义胜同胞。”
“你们相交为时极暂哩。”
“情义岂在相交之久暂?你这老猪狗老昏啦!”
“你甘心为他们而死了么?”
“呔!老猪狗,杨某人乃是为情义二字而视死如归。”
“你倒是说得冠冕堂皇,哈哈!”
“笑阎罗,只有你这卑鄙猪狗才有这种念头。”
蓦地里,山脊响起了震天巨吼:“呔!那卑鄙的狗杀才,你竟敢以本阎罗的名号,作此下作无情的事?罪该万死!”
在吼声中,一条黑影以快得令人肉眼难辨的奇速,向下闪电似扑到。
后面,另一个黑影急起直追,但身法差远了,双方距离愈拉愈远。
假笑阎罗突然大吼:“跳!”
玉琦发出一阵狂笑,向上一跃。
菁华四女尖叫一声,膝关节一软,跪倒在地,同时掩面而泣。
姜志中、柏永年火速到了崖边。
四周贼人齐声惊呼,声震云霄。
山脊上电闪而下的笑阎罗,身形突然折向北崖。所经之处,贼人全无法发觉。
三条灰影在木架之南面十丈处,突以奇快的神速,扑向木架。
支架上共有两根攀绳,绷紧在三座石崖上的大铁环中,上端捆在架上大木柱顶端。假使这两根绳一断,木柱必从架上倒下,巨索也就跌落,上面挂着的元真和兆祥,也必定连同沉重的十字架随绳掉下虎口穴,粉身碎骨而后己。
这时,铁环突然向外退出,像是石中有物对环向上顶,眼看要脱飞而出。
同一瞬间,十名赤膊大汉和四名紫衣人,也扑向木架,迎着灰影怒吼急冲。
也在同一瞬间,上面的元真拼力大叫道:“琦哥不可,不可!不……”
一切都太晚了,惨变已生。
在数百人惊叫声中,玉琦上腾的身躯被巨索一带,向下面热流如火,怪石峥嵘的虎口穴跌去。他神智清明,拼命提气让落势减低,并顺巨索向上急攀。
这面巨索一松,沉重的十字架带着元真和兆祥,骨碌碌向下顺绳急滑,向南崖俯冲而下。
真笑阎罗也到了虎口穴边,凌空向玉琦荡出处飞射,像一头下搏的大鹫。
分水兽周岚大吼道:“小姐,准备厮杀。”
胡哨声长鸣,在假笑阎罗长啸声应和下,黑、白、金、紫四色恶贼,纷向下冲。红白招魂幡挥舞,潮水般向下冲来。
玉琦手攀巨索,向下急坠,眼看要掼落利齿般的怪石上,死定了。
蓦地沉喝声传到:“跃向北崖下深坑。”
随着喝声,上端巨索被一个庞大的黑影握住,向上一崩,再向北一送。
黑影的功力骇人听闻,巨索向上一崩丈余,恰将玉琦的身躯向上一抖,落势骤减,黑影也利用那一抖之力,身形反向南飞起,悠然落在西南崖壁顶端。
玉琦向上疾升一丈,由下面升上的火热气流,令他肌肤欲裂,气血似欲沸腾爆裂。
幸而他知大难当头,早已在纵身的瞬间,运起玄通心法护体,火热气流的迫烤,他尚能忍受。他已听清头顶上黑影的话,临危不乱,拼上了老命,乘巨索向北一摆的刹那间,身躯向前急射,直向北崖根下向内凹的深穴冲去。
这生死一发之间,变故可多啦!
元真、兆祥向下冲到,相距尚有三丈,对崖木架突然崩塌,“轰隆”一声,巨索向下飞堕,两人也向下一沉。
姜志中、柏永年两人吓了个胆落魂飞,不约而同抓巨索这一端,大吼一声“起!”
巨索向上一弹,竟将重有千斤的两个十字架重新绷起,冲向崖壁。
姜、柏两人真可说拼上了老命,倾全力伸手便抓。
菁华一看情势殆危,万一两人抓不牢,十字架上的人势必完蛋大吉,不撞成稀烂也得掉下虎口穴。
她丢下行将冲到的贼人,斜掠而出,闪电似的腾空而起,半空中收剑出手,分抓两架的横枝,喝声“起”!
十字架向上一扬,姜、柏两人亦恰好抓实,向后一带,十字架上了崖,两人亦同时力尽倒地。
这时贼人已经涌到,菁华用燕子穿帘身法亦上了崖顶,娇叱一声,剑闪万道寒芒,左手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洒出一把鱼腹针。
姜、柏两人顾不得筋疲力尽,猛地翻身爬起,拉断捆住两小伙子的牛筋。
元真叫道:“我们已被金针闭穴木制住手足重穴,阴阳二维亦被闭死,短期间无人可解。”
姜志中断然地叫道:“先背着他们。”
两人利用捆绑十字架和手足的牛筋,并解腰带分别将两人背上。
黑影一闪,真笑阎罗已到,他大叫道:“离开这儿,跟老夫闯。”
说完,爆发出阵阵长笑,右手阎王令飞扬处,挡路的贼人骨肉横飞,左手大袖挥扫之间,两丈内波开浪裂,贼人像被狂风所摧,飞掷丈外倒地不起。
一个阎罗王,四头雌老虎,加上三个疯狮子,杀开一条血路,向南面山坡密林冲去。
当玉琦跃出,真笑阎罗扑下抢救的刹那间,木架支索铁环向外缓松,三条灰影到了。
紫衣人和赤膊大汉晚到一步,由远处赶来的人更晚些,来不及赶上。
三个灰影一是恨天翁,一是孤老儿,一是毒无常。三个都是武林中顶尖儿人物,功臻化境的高手。
三人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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