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傲然地说道:“诸位估量着。”
“好!中原绝学果然惊人,在下佩服得紧。”马上人泰然地喝采,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似乎言不由衷。
巴天龙冷漠地一笑,向后一挥手。
后面三名凶猛狞恶的老人,有两个从两侧大摇大摆地走出,背着手,到了两个小伙子之前。一个向左面青年人说:“小伙子,你的身份,老夫已经查明,证据齐全了。不错,你抢先一步逃走,没想到在六安会遇上老夫吧?你是跟老夫走呢,抑或是要老夫下手擒你?”
“朱护法不信晚辈之言,那也是无法之事。天雄奉总帮杜护法手谕,专程赴河南面禀总帮主,有机密大事禀报。按帮规,在下带有总帮法旗,任何人皆不得阻拦。护法如此阻扰,乃是违反帮规之事,日后在总帮主之前,自有总帮主作主。”
“哈哈!你未免太天真了。巴护法就是奉总帮主手谕,前来截住你的。你偷了法旗,没有用,看法旗份上,所以对你客气,不然早就用帮规治你了。跪下!”
“笑话!法旗在身,你敢无礼?”
“本护法奉总帮主手谕,怎算无礼?跪下!”
小伙子怒叫道:“你违犯帮规,该受五刑之惨。”
朱护法徐徐迈步,桀桀大笑道:“你快尝到五刑的滋味了,梁天雄。”
玉琦在一旁听得不耐烦,原来是无为帮窝里反,没有什么可听的,更用不着他管。他正想撤身,一听“梁天雄”三字,陡然一惊,不走了。
小花子彭霄,曾经告诉过他,打入无为帮的人,在河南是剑阁双雄的孩子彭家元;这人曾在清字坛秘窟出现,暗助他脱险。在江南黄山附近,是关西梁家三英的后人梁天雄。他俩都是七豪杰的子弟,七豪杰是玉狮的好友,与玉琦的关系太密切了,舍身入虎穴,义薄云天,目下身份暴露,他玉琦也该拼命了。
玉琦血脉贲张,逐渐欺近。
朱护法向前逼近,梁天雄急退两步,探手怀中,“唰”一声抖出一面黄色三角旗,高高擎起。
旗长约八寸,乃黄绢所造,流苏为边,金造旗杆,中央绣了一柄黑色小剑,四周绣着两座北斗,上托太极图,将剑拱在中间。
他高举法旗,大喝道:“法旗在此,如帮主亲临,不得无礼。让路!”
朱护法一怔,躬身一礼,很不情愿地退回原地,转首向巴天龙望去,似在询问怎办。
巴天龙冷哼一声,向右面小伙子一指,沉声道:“天威兄,先擒下那小子再说。”
朱护法说:“天龙兄,咱们可不能违犯帮规,让帮中兄弟笑话。”
巴天龙道:“法旗只能保他一人,以后再说,他跑不了。擒他的同伴,他无权过问;因那小子不是本帮帮众。”
朱护法手一挥,向右首老人说道:“二弟,动手!”
被叫二弟的老家伙身形一闪,伸出黑漆的蒲扇大手掌,五指箕张,劈面便抓。
梁天雄金旗一挥,身形急截,将同伴挡住,叱道:“住手!朱护法怎敢妄动?”
金旗一到,二弟赶忙缩手后退,说道:“你一个小小法坛香主,怎敢管二爷的事?”
“天雄法谕在身,身怀法旗,为何不能管?”
巴天龙突然叫道:“朱兄弟,请退。巴某面受总帮主金谕,要清除内奸,梁天雄虽身怀法旗,亦难与总帮主亲口交付相比。待巴某先擒下他们,日后可由帮中召开刑堂大会,总帮主自有裁夺,有何罪责,巴某一力承当。”
他跪下一腿,猛地伸右手扣住左手小指,“得”一声摘下一节指尖,丢在地下,立一掌拜下,抬起头朗声说道:“巴天龙无状,先寄一指,以谢冒渎法旗之罪,日后是非,巴天龙在刑堂领责。”
他抖衣站起,厉声问道:“梁天雄,你这同伴姓甚名谁?”
梁天雄在巴天龙断指谢旗时,脸色渐泛苍白,这时正将旗卷起,纳入怀中。
使三节棍的青年人一挺胸脯,说道:“在下秦天霸,你想怎样?”
巴天龙桀桀笑道:“今晚是群‘天’萃会,巧极了。喏,老夫叫巴天龙,景护法叫沧海神鲛景天来。”
那阴森老人咧嘴一笑道:“就是老夫。”
巴天龙向三个凶猛老人一一举手虚引,说道:“这三位是本帮护法,人称六安三煞,大煞朱天威,二煞朱天猛,三煞朱天极。梁香主叫梁天雄,你叫秦天霸,岂不是群天大会么?梁天雄,你站开些,老夫不能伤你,但用请仍可请得动的,先擒下你的同伴再说。”
梁天雄叫道:“不成!你须自断一臂,方能向我梁天雄下令。”
“在本帮众护法之中,我巴天龙只须断指便可。”
“本帮中没有例外之人。”
“那怪你少见多怪,不懂帮规;有疑问,可到刑堂诉说,本护法不和你多费唇舌,秦天霸,你出身是何门派?”
“在下家学渊源,你这是有何用意?”
“老夫必须问清,以免得罪朋友。你定然是夺魂旗老匹夫的眼线,可惜已没有你通风报信的机会了。你是投降呢,抑或要老夫亲自动手?”
秦天霸哈哈一笑,豪迈地说道:“秦某会是投降之人?你作梦。梁大哥,你先走!”
巴天龙身形一闪,闪电似地扑上。
梁天雄大喝一声,一剑截出。
秦天霸一声长笑,三节棍一招“贴地盘龙”攻出,人向右闪,挫腰伸腿,棍飞扫而出。
巴天龙冷笑一声,大袖一挥,“啪”一声击中剑身,梁天雄即连人带剑震飞丈外。棍同时袭到,他左脚一提,向下一踹,半分不差,恰到好处,竟将第一节棍踏住了。
他一声桀桀大笑,伸手便向秦天霸脑袋瓜抓去。
前面五匹马本来已感到乏味,正想绕道赶路,但一听“夺魂旗”三字,他们不走了。
这面一动手,他们同时一声长啸,纷纷撤兵刃跃下马背,一掌将马驱走。
兵刃一出,第一人赫然是八尺蛟筋鞭,第二人是双股叉,不错,前一人是神鞭姜志中,第二人是闹海夜叉柏永年。
同一瞬间,一道白影闪电似掠到,快得令人肉眼难辨,玉琦到了。
“叭”一声响,他一掌接住巴天龙的一爪,间不容发地救下秦天霸。
劲道一接,巴天龙被震得向右一飘,远出八尺外,方将退势止住。
玉琦也退了三步,拉下了面巾。
秦天震身躯急撤,退出三丈外。
远处,姑娘已看清了姜志中和柏永年的兵刃,火速溜下地面,向斗场奔来。
巴天龙骇然变色,怒叫道:“是你!你竟然在这儿。”
玉琦仰天长笑,一声龙吟,含光剑出鞘,举剑朝天一柱,豪气飞扬地说道:“风云五剑之首,狂狮杨玉琦在此。巴天龙,你感到奇怪么?”
他这一叫,除了巴夭龙和沧海神鲛景天来以外,其余的人全部失惊。人的名,树的影;在众多高手之前,这小子竟大胆地现身亮名号,果然不同凡响。
姜志中大喜,叫道:“杨公子,东海毒龙岛的人全到了。”
玉琦没回答,姑娘已到,她也亮声叫道:“姜叔叔,散开!”
玉琦接着说道:“大家退出十丈外。天雄兄,退!”
巴天龙虎吼一声,一手拔剑一手按金梭。
他的手刚动,玉琦知道他的金梭霸道,目前己方人多,可不能让他有亮绝学的时机,早已先发制人。
“打!”他抢先大喝,三粒瓷造回风珠已先后以连珠手法打出,厉啸着向巴天龙飞去。
他的手连续急扬,另三粒脆钢回风珠和三枚制钱,分袭巴天龙和沧海神鲛。
巴天龙手法够快,可是手尚未摸到腰带,银星已经到了,射向他上中下三路,啸声奇异,看似缓慢,其实快极,来势奇猛。
如换了旁人发暗器,巴天龙岂肯闪避?他即使不加理睬,暗器在他身外一尺,也会被他的护身真气震落。可是玉琦用暗器打他,他可不敢置之不理。绝顶高手极少用暗器,宁愿在必要时随手捡木石一类玩意使用,不用则已,用则定然十分厉害,也定不平常。巴天龙是暗器行家,他的金梭就是霸道绝沦、天下无双的歹毒暗器;由于金梭体积大,他也绝不从暗中发梭,其实该不算暗器,但仍被人认为是暗器之一。
他心中一惊,这小伙子既然用暗器,定不寻常;看那特别醒目的白影和那奇异的啸音,绝非易与之物,他可不能在阴沟里翻船,栽在暗器之中哪!
珠到,他来不及拔剑拔梭,猛地哼了一声,双掌一上一下,向珠子拍去;如山内劲倏发,好不凶猛。
掌拍出,他想乘机撤剑拔梭,可是没有机会。三粒白瓷珠没到,后发的三枚脆钢回风珠已经先到,后发先至,竟然啸声乍敛,被掌劲一激,无声地从两侧划一道半弧,击向他的背心。
三粒白瓷珠同时向上疾升,“啪啪啪”三声脆响,珠儿相撞,火星一冒,化成了一团白粉,四散而飞。
巴天龙大吃一惊,猛地向左急闪,大袖连续急抡,罡风四荡,他还以为白粉是毒雾,怎敢冒险。
可是三粒钢珠厉啸又起,随他抖出的罡风,四面狂舞,以他为轴心,起落飞扬不止。
不止此也,玉琦左手连扬,回风珠连串飞射,但听满天都是尖厉的锐啸,双珠相撞的爆裂声此起彼落。
沧海神鲛见三道淡影射到,心中暗惊,斜身连劈三掌,劈空掌力如怒涛狂涌。
金钱“嗤嗤嗤”三声,穿透掌风,略偏些少,掠过老家伙的身侧,好险!
玉琦向后用千里传音之术叫道:“退!在后面等我。”
巴天龙被闹了个手忙脚乱,退了三丈之远。后面的六安三煞不知厉害,拔出佩剑向袭到的珠子振去。
回风珠如没有掌风内劲相激荡,只能按发射人的所望路线回转飞行,力道一失,便会自行堕地。但如被掌风内劲一激,便会四处乱飞,啸声更厉。
一二两煞出剑后,一振便退,身形挫下退出,退后时身躯带起的劲风,贴地飘扬,脱出了回风珠的威力圈。
三煞一剑振出,并未退后,跟着又拍了一掌。
“哎……”他一声惊叫,一颗回风珠从他双眼前横飘而过,一发之差,右眼珠便完蛋大吉。珠子擦过鼻梁,打得他眼前金星直冒。珠子掠过的劲风,迫得他的右眼珠也火辣辣地不大好受,向后倒退两丈。
他这一惊叫,其余的人全都吃了一惊。
马蹄声急如骤雨,毒龙岛的人和姑娘已退出二三十丈;梁天雄和秦天霸,也上了他们最后两匹马的鞍后,五匹马八个人如飞而逝。
两旁的大汉们纷纷放下火把,弯弓搭箭猛射。可是五匹马全是千里龙驹,流矢只算替他们送行。
玉琦屹立路中,手中含光剑光华如电,手中扣了一把暗器,并未身动。
火光下,他像一个天神,当关而立,威风八面。
巴天龙脸色铁青,拔出了一枚金梭,吼道:“追!这儿交给我。”
玉琦蓦地大吼道:“冲杨某来!谁追追看?”
他那股劲,像煞了九里山前的楚霸王,虽然势孤力单,但面对千军万马,仍然气吞河岳,豪气飞扬。吼声宛如晴天霹雳,声震十里,令人气为之夺。
巴天龙手一招,沉声喝道:“围住他,不许插手。”
三煞和沧海神鲛四下里一分。三煞是三把剑,沧海神鲛是一把分水刺,围成一个十丈大的圆圈。
玉琦心中暗喜,暗说:“这老狗老昏了,这样怎能拦得住我?”
他却不知巴天龙已经横了心,刚才失风在暗器之下,已令他丢尽了脸面,日后传出江湖,他这夺魄金梭巴大寨主的名号,将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了。他羞怒交加,气冲斗牛,已将太清妖道的告诫,丢到九霄云外去了,恨不得生吞玉琦的肉,方消心头之恨。
他拔出最厉害的“百瓣金梭”,存心置玉琦于死地。这百瓣金梭他平生只用过一次,可见他已经恨极。梭中藏了极猛烈的硝石,外包一丛百毒飞针,梭壳上刻两寸长的一百瓣裂痕,可化为一百块小梭。硝石中藏引线,可任意在任何距离爆炸,如受外力撞击,硝石一挤,亦一触即发,只消沾着一枚针和一枚小梭,准死无疑。
玉琦曾领教过他一枚金梭,知道定然有更利害的金梭将要发出,所以心中暗凛,也准备接下这一记歹毒玩意。
巴天龙料定玉琦准接不下这一梭,所以叫众人围住以防万一,反而给玉琦大好的逃生机会,实非他始料所及,乃是玉琦之幸。
巴天龙一手仗剑,一手持梭,咬牙切齿地逐步欺近。当然啦,他的金梭威力可远及五丈,他自己也得防备,预计金梭出手,自己可退出两丈,所以他必须距玉琦三丈之外发梭,不然自己也得倒霉,如果是普通的八瓣子母梭,飞散方向有一定的轨道,他自然知所趋避,可以近身发梭毙敌,但百瓣金梭可不成,必须立身在三丈外。
欺近至四丈左右了,他仍一步步迈进,神情狞恶,咬牙切齿十分唬人,一字一吐地说道:“小狗,这儿就是你埋骨之所。六安州于你并不安,你得死!打!”
他手一扬,但梭并未发出。
玉琦神目中异彩闪动,冷然凝视,护身神功充沛于全身,含光剑光华四射,发出阵阵龙吟。
他已六识通玄,巴天龙那骗人的手法岂瞒得了他?对方手一晃,他连睫毛也未眨动。
四周的人,全被他那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屹立如岳峙渊渟的镇定神态所惊,一个个全呆了。
玉琦心中在不住思索,他想:“我必须以轻功避开呢,抑或是接下这一梭?又怎样接法?又如何闪避?”
蓦地,菁华的身影,在他眼前一闪而没。耳中,似乎清晰地响起姑娘那含有无限深情的声音:“任何事我依你,冒险之事我不会让步。你知道,即使我走了,万一你有了三长两短,我不会活在世间……”
他心中在暗叫:“啊!是的,我要为我们珍重。她定然在远处看着我,在胆战心惊、提心吊胆地看着我,我爱她,岂能让她受惊?我不必硬接这一梭。”
是的,远处约半里左右,所有的男女,全纵上土丘上的树林高枝之上,向这儿凝望。
火把光亮如昼,除了毕剥的火花爆裂言之外,猎狗噤声,四野死寂。
“打!”巴天龙又叫,手一扬,他已进至相距三丈二三之地了,只消跨进一大步,便可发梭啦!
玉琦又没移动,像个化石。
巴天龙心中暗喜,但玉琦的镇定神态,却又叫他大恨,愤火中烧。
他正欲踏出一步,玉琦却突然一声大吼道:“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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