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脸色铁青坐在太师椅上,微微起伏的胸膛和颤抖的胡须显示出他已经被气得半死。家里四面喜庆,红绸灯笼鲜花无一不在告知,这是李相嫁女的好日子。可是没人脸上露出半点喜色,青菲脸色苍白,不知道李相会不会一怒之下取消成亲。大夫人小心地打破寂静:“老爷,赶紧叫人去追啊!”
“追什么追!”李相一拍桌子怒吼道:“难道要风城所有的人都知道相府七夫人三小姐逃了?难道要让所有人看相府笑话!”
“可是,难道就这样叫她们跑了不成?这可怎么给安清王府交待啊?”大夫人叹气道。
六夫人道:“老爷,安清王府迟早会知道,我看事不宜迟,早让小王爷知道,说不定以王府之力还能把人追回来,晚了,人跑远了,王府只怕更会怪罪!”
李相长叹一声:“也罢,快寻人王府报信去!就说一觉醒来七夫人与三小姐莫名失踪。阿萝许了王府,人找不回来,王府也是大大丢脸。合两府之力她们能跑多远呢?”
一家人面面相觑。四夫人陪着笑脸道:“老爷,那今日……”
李相慢慢恢复了平静:“今日照样摆宴,照样出嫁,还得热热闹闹的!青菲,你好生打扮漂亮点,照做你的新娘子就行。等过了今日,老夫报上官府称相府七夫人与三小姐突然失踪,房内有打斗痕迹,瞒不过就干脆明着悬赏缉拿。谁要是走漏了半点风声,别怪老夫心狠!夫人,去把府内侍内寻来书房,我要交待事情。”
当下李相回到书房,细细写下十来封书信,交于侍卫道:“亲手交与各位府尹大人,不得有误!用我手令快马赶去。”李相寻思阿萝所去方向唯有西方与南方。西部平原就该走不了多远,南方可能性最大。他相信三个女人走不了多远就会被拦下。接信的府尹全是他的门生手下。这样明着悬赏暗里寻觅,三人能跑到那儿去。李相现在想的是如何对王府交待和捉回三人如何责罚。
刘珏接到相府急报时气得浑身发抖。什么叫莫名失踪,房内有打斗痕迹?回想阿萝言行,他百分之百肯定这小妮子是早有准备,跑了!
他真心诚意对待阿萝,没想到她早有布置趁着姐姐出嫁竟带着她娘跑了。亏他还以为正靠近她,了解她,让她慢慢爱上自已。阿萝逃婚,她不愿嫁他!这个念头似海浪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着刘珏的心。他只觉心里一阵痛过一阵,愤怒、不甘、失望、伤心千般滋味在心头萦绕。这一刻他无比后悔,为什么要撤回盯梢的人,一心还想迁就着她。
那些待他的笑语盈盈都是敷衍!那些靠近他怀里的温柔全是假装!刘珏想起阿萝问有天若是负了他会怎样?刘珏咬牙切齿地想,等我抓到你了,你便知道了!手用力得紧了,书桌一角竟已被他生生抓裂。
刘英瞧着他也是一脸严峻:“主上,乌衣骑三骑已整装待发。”
刘珏沉着脸喝到:“赤组往西,暗组往东,玄组随我往南。刘英,你亲去风城府尹守住三门,彻查风城!鸽组传信宁国各城暗哨!”
王府大门洞开,乌衣骑迅速往各方向追去。刘珏到达南城门口时,黑着脸听到军士结结巴巴回道清晨刚开城门便见一白衣公子驾马车狂奔出城。刘珏喝道:“追!”
这时青萝刚赶到浮桥边上。点着了浮桥。油一遇火迅速窜燃。火借风势瞬间便在江面上烧成了一条火龙。
刘珏远远望见河对岸闪过阿萝娇小的人影。再看到一匹马渐渐往南而去,心一热不顾火势提马冲上了桥。没跑几步就被风卷着火逼了回来,气得一拳击在桥栏上,把个石狮头击得粉碎。玄组死士看得胆颤心惊。这是他们第一次瞧见刘珏的拳风。只觉得道道戾气从主子身上散出,周遭空气变得凝重不堪。刘珏全身的散发的气息激得身上衣袍翻飞,脸青得可怕。
玄组死士刷得一声下了马跪倒在刘珏面前:“爷,知道她往南,就跑不掉了,沿途拦她也是一样。”
刘珏只觉得心痛,觉得难堪,手指都在颤抖,明明怒极却发出了轻笑声,乌衣骑玄组众人互望一眼,暗自心道,这个相府三小姐完了。
刘珏骑在马上往河对岸望去,眼底已凝成一片寒冰,他低声自语道:“阿萝!你最好不要被我找到!”旋身低喝道:“速调备船重新架桥!”
南城门被堵了个水泄不通,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看着江面上这条火龙。
阿萝借着河上烟雾迷漫已悄悄下了水,在众人忙着灭火重新架桥之时,靠近着浮桥,凭借竹管换气慢慢游到了河对岸船坞所在地。她很庆幸自已的游泳不赖。静静地等待船坞里的船划出。第一艘方船划出来之后,她慢慢逆着方向从船底往船坞游去。等到第十艘方船划出,她已进入了船坞里面。从停靠着的船与船之间的水面空隙悄悄探出了头。
果然,所有的人都去架新浮桥去了。阿萝迅速跃出水面。解开背上的包袱,拿出油布包好的衣服换上,打乱了头发,抹黑了脸手。俨然就是个小乞丐。然后从船坞人员进出口悄悄溜进了城。
子离在乌衣骑大举出动后也迅速得知了消息。思诗借府中空隙亲自跑来告知消息。他笑了,他也不信有谁会不声不响进了相府掳去了三个人。阿萝那会这么乖就嫁了,果然有自已的法子和打算。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阿萝那么爱银子。他慢慢展开手中的画卷,看着那双眼睛,嘴角忍不住勾起笑容:“思诗,你做得很好,本王都不知道王妃的眼睛并不是这样。”
思诗跪伏于地:“思诗只是不明白为何小王爷要重新画一幅,以为原画有蹊跷,所以才兵行险着掉了包。”
子离叹道:“想必他是舍不得这双眼睛。新画呢?”
“我看着小王爷画的,与王妃一样,以为没什么用处。在调包时身上带着不方便,毁了。”
“你做得很好,本王应该好好赏赐你,”
“思诗不求赏赐,但求能在王爷身边。”
“哦?为了我你真的心甘情愿?”
“是,那怕为王爷死也甘愿。”
子离回头看着思诗,她真是个年青美丽的女孩子。子离叹了口气,轻轻挥手拍在她胸前,断了她的心脉。思诗惊恐的倒了下去。嘴唇抖动着,似在问为什么。
子离轻声道:“你自作聪明换了画,却没让我知道,这是一。导致本王无意中竟提醒刘珏我在他府上布了眼线,你暴露了本王的意图,这是二。”子离眼睛里露出一种悲伤:“你把原画送来,却是让本王日日夜夜思之若狂,心痛难忍,这是三。你去吧,我会好好葬了你。”
子离抚闭上思诗眼睛,怔仲地看了会儿画。把它卷起放好。吩咐道:“好好葬了她,通知各地暗哨,一定要在刘珏之前找到相府三小姐。小心些,不得伤了她。”
阿萝小心回到宅子,取出笛子吹了几声。小玉迫不及待地开了门。阿萝疲倦不堪,乌黑脏脏的脸上露出笑容:“成啦,躲过半年才走就好了。”
第30章
热辣辣的阳光再被河风吹散,水兵出了身透汗又被风干。有士兵忙里偷闲斜斜看过城门边上才搭好的几座凉棚,正对上一双寒冰似的眼睛,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裸露的肌肤上马上激起了一层鸡皮小粒子。边上有同伴低声问:“怎么了?”他埋头接上锁扣轻声说:“干活!安清王府小王爷今日看上去想宰人。”
待到火灭,重新架好浮桥已经接近未时。还有两艘方船没连接好,刘珏腾地站起,一言不发出了凉棚跃上马。乌衣骑其它两骑已经回府,玄衣骑一直陪在刘珏身边,见主子一动均齐刷刷翻身上马。刘珏一马当前往对岸驰去。
过了浮桥只有唯一一条官道通往南方诸城。离风城最近的是顺河镇,再过去则是谷城。乌衣骑紧随刘珏身后,午后空寂无人的官道上只听到马蹄急响。一遇小道乌衣骑便自动分出一人离队顺小道搜寻。
官道上离城十里设有茶棚,开茶棚的是对头发已花白的老年夫妇,给骄阳晒得昏昏欲睡,突然听到马蹄声急,老头一睁眼,劲风扑面而来,大队身着暗青软甲蒙面骑士已迅速跑过。带过阵阵轻雷般的声响。老头身体一软,坐斜了凳子摔在了地上。拍拍身上的灰,他慢慢爬起来,一抬头,又一个踉跄坐到在地上。一个蒙面骑士尽量放柔了声音问道:“老汉,可见过一个俊俏公子赶着辆马车经过?”
老头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蒙面骑士有几分不耐,声音里带上丝冷意:“清晨时分,驾马车经过的俊俏公子,见过吗?”
老头这才回了回神,结巴着道:“小,小人的茶棚辰时方摆上,没,没见过。”
蒙面骑士没有再问,扔下一把铜钱,挥鞭策马往顺河镇跑。走得远了,老头这才抖着双手拾起地上散落的钱币。低声喃喃自语:“好骇人!”
刘珏一路跑到顺河镇。镇不大,只有两条街。他手一挥,乌衣骑分散包抄进了镇,刘珏骑马立在入口处,不多时,玄组死士上报:“镇上无人见过三小姐三人,也没见过马车经过。”
坐骑似乎感觉到主人的烦躁,前蹄不安的刨动着。刘珏算算时间,阿萝她们应该早就到了顺河镇,顺河镇位于两座高山夹道之中,官道从镇上穿过,没有其他路可以绕过。三个女人翻山的可能性不大。只要她们往南,必经顺河镇。如今她们去了哪里呢。
突听到身后一声脆响,天空中散开一抹青色烟痕。是乌衣骑分散小道的死士传来消息。刘珏倒转马头奔往讯息处。
进了密林。刘珏猛的看到马车。玄组死士刚跪下欲说情况。刘珏已越过他直接走到马车旁边。车箱内凌散扔着几件衣服,刘珏随手拿起一件,突然看到上面有点点血迹,再往地上看去,草叶上也沾有血迹。他心里一惊,瞳孔猛得收缩,便感到有只手在使劲捏住他的心脏。脸瞬间白了,一身热汗迅速冷却,凉沁沁地与衣衫贴在了一起。
只听最早发现马车的死士道:“是很高明的手法,四周不见痕迹,似乎人与马从这里齐齐消失了。”
“附近可有行踪诡异之人?”
“顺河镇西面大山里有一窝山贼,但少有劫寻常马车,若是打秋风给点过路银子也从不伤人。”
刘珏冷笑:“离皇城如此之近,居然有山贼打秋风?这还了得!”
“这股山贼很奇怪,似与太子有瓜葛,鸽组镇上暗哨传讯道他们除偶尔下山抢抢东西,几乎隐在山中从不下山。而抢来的东西根本不够开销,似乎抢东西只是装出山贼的样子。”
刘珏远望两座大山,心道,这顺河镇象是进入风城的咽喉,如果扼住了这咽喉要道,等于掌握了风城与南方诸城的要道。如果太子提早布下一子,倒真是一步好棋。“这群山贼几时出现的?”
“去年中秋之后。”
刘珏暗道,中秋之后太子便与王家结亲。传闻太子妃谋略过人,难道这步棋是王燕回布下的?他越想越心惊。突然想起太子夜宴上阿萝的琴声。难道太子早早在相府布下眼线,掳了阿萝?刘珏此时心乱如麻,如果挑了山寨,间接的帮了子离一个大忙,同时也毁子东宫的布局。然而不去,他怎生放心得下?刘珏眼底的神色越来越坚定。嘴角微翘,带出一丝冷笑。既然宣称是山贼,便按贼处理了。若是子离布下的棋,今天也一样毁了。
“今晚子时之前,我要山寨消失,为民除害替王分忧是我们做臣子的本分。”
“主上放心!”
云慢慢遮住了月。大山投下片片暗影。根据鸽组收集信息。乌衣骑玄组已定好方案。戌时象朵朵轻云无声息地潜到了山寨周围。刘珏仔细观察这座山寨,果如鸽组回报,并不象普通山贼所为,倒似座小兵营。刘珏冷笑,应该是熟读兵书,知晓行军布阵之人所为。亥时刘珏口中吹出一声夜枭凄凉的叫声。行动开始。
黑暗中闪过道道暗影,刘珏身先士卒跃在最前面,玄组死士分散进入。寨内布有阵式,却偏生遇上了乌衣骑,轻车熟路便靠近了大厅。当刘珏闲闲地走进去时,大厅里的山寨众人惊得摔碎了酒碗。
头领奇怪的揉揉眼睛,只听刘珏笑道:“我不是鬼,你看,有影子的。”
头领这才反应过来:“你是何人?如何进得寨子!”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只问你今日是否劫过一辆马车。”
“劫过如何?没劫过又如何?”
刘珏蓦的出手,剑尖飞舞,片片银光似最轻柔的月光,亲吻上厅中众人的身体。寨中诸人只觉寒意突然而至,厅中凉幽幽地飞起了雪花。直到雪花转红,倒了下去,还在想,这个面带笑容的暗夜修罗是谁。
剑尖缓缓滴下最后一滴粘稠的血,刘珏轻笑道:“回答我。”
头领突然嘶声喊道:“没有!没有!我们只奉命驻扎,从不轻伤人性命!”
乌衣骑鱼贯而入,清点完大厅尸首回报道:“寨中共计一百七十三人,亡一百七十二人。未见三小姐和七夫人三人。”
头领大骇:“乌衣骑,你们是安清王府的乌衣骑!小王爷,你是刘珏!这,你,你竟然杀了太尉府精英,全杀了,你,你要造反么?”
刘珏哈哈大笑,笑得肚子都疼了:“小王剿灭山贼是造反?哈哈!”一剑挥去结果了头领的惊呼。止住笑冷声道:“搜完放火烧了!”
掉头走出大厅,刘珏闭上眼,心里的痛楚并未因为刚才的噬血减弱半分。他睁开眼,眼睛深沉如夜,阿萝,你会跑哪儿去了呢?莫非真的穿了小道往南了吗?“传令下去,南方自顺河镇起,设岗画像严加盘查,通报各州县,就说有人掳了安清王府少王妃。报信者赏白银千两,留住少王妃人者赏黄金万两。”
竖日清晨,王宫早朝,宁王清瘦的脸上因为震怒激起两团红晕:“是何人如此大胆纵火烧了浮桥?!”
李相出列匍匐于地老泪纵横:“王上!不知何人昨日掳去小女及妾室,安清王府得知消息后追出南城门,贼子竟纵火烧了浮桥,老夫为官多年,做人厚道,何以惹此大祸啊!”
李相为官见谁都温和有礼,除了骂他是老狐狸爱和稀泥,倒真是厚道!朝堂之上他凄然落泪,唏嘘声此起彼伏。
刘珏出列掀袍一跪:“王上,相府三小姐已许配于臣下为妻,昨晚臣寻踪觅迹找上了顺河镇西面大山,里面果然藏有一贼窝,距皇城不过几十里居然有山贼建寨横行,臣已灭了山寨,却听闻一贼子言道三小姐及七夫人已被挟持南行,请王上做主!”
宁王眼里闪过一道精光,露出微笑:“好,做得好,允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