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三弄水云间之画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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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三弄水云间之画魂 完-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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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屏苦笑着看着砰然在自己面前关上的门,听到福嫂在门那边拽着杜芊芊低声的说话,“快给我悄悄溜上楼去,千万别吵醒了老爷太太!我的天哪!喝得这样醉醺醺,还像个‘小姐’吗?”。
  
  看样自己是没问题了,至少这个奶妈比这家的“小姐”靠谱。


子璇


杜芊芊经过这一次的尝试,似乎对这种事情上了瘾,十分向往这种“艺术家”的浪漫生活,经常混迹在烟雨楼,俨然成为画会里的一份子了。
  
  杜家是杭州的名门世家,她爹杜世全虽不算杭州的首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拥有一家“四海航运公司”,做的是运输和转口贸易。在那个年代,从事这个行业的人是凤毛麟角,能做得有声有色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杜世全的名字在杭州响当当。
  
  “四海航运”的总公司在上海,因为杜世全的老家在杭州,所以在杭州也有分公司。杜世全是个很奇怪的人,他虽然从商,自己却颇有书卷味,热爱中国的传统。他公司里的职员,大部分穿西装,他却永远是一袭长衫,连见外宾时都不变。他跨在一个新中国与旧中国的界线上,做事时颇为果断,冲劲十足,深受西方的影响。但是,在观念和思想上,他又很保守,依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古板。
  
  因为事业成功,家庭富有,他身边自然奴婢成群。这养成了他有些专横的个性,脾气非常火爆,全家对他,都必须言听计从,忍让三分。在公司中,他是老板,在家里,他是“一家之主”。但是,这样一个男人对自己的一儿一女却十分宠爱。因为过分宠爱,就也有迁就的时候,一旦迁就,他的“原则”就会乱掉。
  
  杜芊芊加入醉马画会的这时期,杜世全刚刚娶了他第三个姨太太素卿。在杜世全看来,他的大老婆意莲是个非常贤慧,知书达礼的女人,因为只生了芊芊这一个女儿就不曾再生育,所以在他娶妾的问题上非常开明。杜世全理所当然的娶了心茹姨娘,生了小葳。谁知心茹并不长寿,两年前去世了。他忍耐了两年,终于耐不住了,就自己又纳了个上海女子素卿为三姨娘。他才把这三姨娘带回杭州,以为意莲会像接受心茹一相接受素卿。谁知,意莲竟大受打击,闷闷不乐。
  
  芊芊已十九岁,护母心切,对这素卿也全然排斥。九岁的小葳,更站在姐姐和大娘一边。连一声“卿姨娘”都叫得勉强。偏偏素卿毫不客气。于是家中随时会爆发战争,三个女人吵成一团,吵得这很有权威的杜世全也头昏脑胀。所以,当芊芊常常往外跑,又去参加画会,又去学画什么的,杜世全以为女儿就是不肯面对素卿,要逃离这个“家”,他教训了两句,就也没时间和心情来管了。
  
  在杜芊芊逍遥快活,几乎把烟雨楼当成自己第二个家的时候,翠屏却很少再去烟雨楼,因为她那段时间非常忙。
  
  汪子默的帮忙,给画儿找了一个不错的小学插班读一年级,这一下子给翠屏的生活带了很大的改变。首先是女儿读书,多了一笔学费书费还有午餐费之类的杂费,翠屏的经济负担一下重了不少,每天只能延长摆摊的时间,多招徕几个顾客赚钱了。而因为画儿读书的时候年纪比其它孩子要大一些,翠屏又担心她被人欺负笑话,担心她功课跟不上有压力,于是不出摊子的时候便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开导女儿,替她补课上面。
  
  所以,当汪子璇笑吟吟的出现在她的小面摊前面时,翠屏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一个礼拜没去过烟雨楼了。
  
  “你真是贵人多往事,我们说好了三天聚一次的,谁知道你一连七天都出现,可让我们好等。”汪子璇坐在她的小面摊上咬着面,含含糊糊的抱怨,“我们大家可想画儿呢。”
  
  “我这不是忙嘛,一忙就忘记了。”翠屏一边煮面一边跟她说话,“你想画儿的话,等一下她放学回来你就能看到了,她这几天也常念叨你们,可我就没空带她去玩。”
  
  “看来还是画儿有良心,知道念叨我这个阿姨。糟了,我这次匆忙都没带礼物,等会见孩子多不好意思。
  
  “你人来就够让她惊喜的了,还要什么礼物。你们别太宠她了,小孩子家家的,差不多就行了。”
  
  “我们这样还不是因为画儿招人疼,呵呵,如果我有这么个女儿就好了,我一定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子璇拖着腮一脸向往的说,看不出她是这么喜欢小孩儿的人。
  
  “想要孩子有什么难的,自己生一个不就得了。”翠屏打趣道,说完才想起她一团乱麻似的婚姻,忙住了口,“那个,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没什么,不就是那点破事嘛,我估计全杭州没有几个人不知道了。”汪子璇挥挥手,一副豪爽的样子,丝毫不在乎翠屏的失言。
  
  “说起来也丢人,嫁了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蹬又蹬不掉,他三天两头的来找麻烦,我觉得我几乎要疯掉了。”汪子璇自嘲的笑笑,但眉宇间却是深深的忧虑,“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当初那么好的一个人,现在却完全变样了呢。因为他,我简直对婚姻失去了信心,我一向结婚,想到丈夫,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啊……”说道这里,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明媚的脸上罕见的蒙了一层乌云。
  
  这还是翠屏第一次听到汪子璇谈自己的婚事,送走最后几个客人之后,她也没急着收碗,安安静静的坐到汪子璇身边,安慰似的握住了她的手,想给她力量。
  
  “我说这些话,你该笑我了。可我憋在心里闷的慌,总想找个人说说。”汪子璇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却怎么也遮不住眼底的水光。
  
  “我们说起来,也算是自由恋爱的。那个时候他为了追求我,每天送花,写诗,各种稀奇古怪的把戏层出不穷,把我捧的跟他的公主一样。他求婚的时候说他会一辈子宠我,爱我,好好照顾我。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对待过我,我感觉每天都像是在梦里一样,开心的不得了。所以,我动心了,我要嫁给他。”说道这里,汪子璇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扑朔扑朔的落了下来。
  
  “我结婚的时候,我哥问我想好没有,他说结婚很麻烦,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还牵扯到双方的家庭,亲属,有很多旧的关系要捋清,有好多新的关系会产生。我嫁了人,就要学会去当一个人的妻子,就不可以再任性妄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学会承担责任,要学会负责。”
  
  “他说了好多好多,很忧虑。可我那个时候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有想到那么多。我总觉得,只要谷雨农爱我,一切都没问题,那些事情他都会帮我摆平的,他会像以前哥哥保护我那样保护我的。所以我不顾家里人的忧虑,毅然决定嫁给他了。”
  
  “我们的婚礼非常盛大,很多人羡慕我,我觉得我们就跟童话里的公主王子一样,幸福极了。可是我没想到,结婚的第二天等待我的就是一连串的灾难。”
  
  “他的家庭是一个完全旧式的家庭,保持着一切旧式的习惯。新婚的第二天,天不亮就去给长辈们敬茶。我们前天晚上折腾久了,所以第二天自然起的比较晚,结果到他们家祠堂的时候,所有人都阴沉着脸,没有一个笑脸给我。我那个时候怕急了,也愤怒极了。这是我的新婚蜜月啊,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一个个阴沉的好像我欠了他们几万块钱一样,那死气沉沉的样子简直是在诅咒我的婚姻。”
  
  “接着,一个个人的敬茶。那简直是一场噩梦,我不停的端茶,跪下,起来,再端茶,再跪下……你简直不能想象她们家有多少人,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父亲的七八个姨娘,他的兄弟姐妹,他父亲的兄弟姐妹,他母亲那边的兄弟姐妹……我几乎要崩溃了。”
  
  “这还不算,敬完茶之后是拜祠堂,我对这那堆数不清的牌位磕的都都要肿了,可就这样,还被他的母亲唠唠叨叨的念了好多的家规,警告我要恪守妇道。开玩笑,这都什么年代了,他是在娶妻子还是在娶奴隶?我是一个自由的人,我不是他的附庸,我为什么要遵循那些不合理的契约!”
  
  “结婚的三天之后,我就后悔了。我受不了那些繁琐的规矩,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每天天不亮要去他的母亲那里请安,伺候她洗漱穿衣,那些事情既然已经有佣人伺候了,为什么还要我去做。我尊重我的父母,可是我二十多年里从来都不需要用这种不人道的方法,通过虐待我自己来表现我的尊重!”
  
  “那个家庭,就像一个巨大的活棺材,我在那里完全找不到自己。我不可以出去工作,不可以读书看报,跳舞看电影,不能有任何的娱乐活动。她们甚至连我的衣着打扮都要管辖,不可以穿洋装,不可以穿露出小腿的裙子,不可以烫头发擦口红……他们家的女人,每天的工作就是无所事事的呆在家里,说别人的闲话,挑拨是非,争宠吃醋,唯一的娱乐休闲活动就是打麻将。”
  
  “我受不了那种生活,我向他抱怨,可是他完全不能理解我的痛苦。他不明白我在烦恼什么,他竟然认为女人不出去工作呆在家里是对的,他不喜欢我跟以前的朋友来往,不喜欢我跟男人出去跳舞,逛街,甚至连喝杯咖啡聊聊天都不行。他希望我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男人,我的一切,我的情感我的意志我的生命都随着他而转动。”
  
  “我忍受不能那种生活,如果我真的照他们的要求办,我会失去我自己,成为那所宅子里无数个面目可憎的女人中的一个。于是,我们开始吵架,一次比一次凶,我搬回了家,坚决要跟他离婚,可他怎么都不同意。他出现在我出现的每个角落里,指责每一个跟我有接触的男人,将各种污水泼到我头上,让整个杭州城的人都当我是一个荡妇。甚至,上次他还带警察到我家里,抓走了我的朋友们。”
  
  “你说,摊上这种男人,摊上这种家庭,我该怎么办?”说道最后,汪子璇已经泣不成声。



工作



清官难断家务事,一样的事情从不一样的人口中说出来,便仿佛陌生的像是另外一个故事。
  
  老陆的故事里,不对的全部是梅若鸿;汪子默想叙述里,不对的全部是谷雨农;而汪子璇的故事里,错误则是在那个家庭身上。
  
  听到这种事情,翠屏忽然觉得很无力。婚姻,一个太大的命题,她从来没有涉足这一领域,上辈子不曾识过情滋味就死了,这辈子还不知道被爱是什么就糊里糊涂的有了一个女儿,这么算来,她在婚姻上远远比汪子璇更失败。
  
  她这个身体的年纪已经接近三十岁,不算太老,但绝对不年轻,甚至已经过了可以奢望爱情奢望婚姻的季节。以世俗的眼光看,她这样一个不年轻还带着一个女儿的女人想找到好归宿,那难度几乎大到让她重新穿越原来的世界。
  
  难道她就要这个孤独一个人的过这一辈子?子璇还年轻、漂亮,有资本去重新选择,将错误的婚姻改正过来,那一无所有的她呢?难道就这样悲悲戚戚的做个小妇人?
  
  因为那个男人的不负责任,她浪费了十九到二十九岁这一段最好的韶华,失去可以重新追求幸福的权利。他的错误,却要她赔上一辈子的幸福做代价,翠屏何其无辜,她又何其无辜。
  
  而可笑的是,那个男人还不记得她了。
  
  翠屏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那个人,她几乎迫不及待的想冲到梅若鸿面前去质问他,去捶打他。
  
  但是她却不能。她想过,如果她真的那么做了,梅若鸿充其量不过哭着跪倒在她面前求她原谅,要不然就是说好好待她,爱护他,关怀她。
  
  可是一个你咬了一口发现长满虫子的苹果,你还要继续忍着恶心吃下去吗?
  
  她一辈子的幸福,那个男人怎么可以轻易的用几句补偿的话,几句道歉,几滴眼泪轻易的就还回来?!
  
  他必须付出同等的价钱才可以!
  
  翠屏坐在那里,等汪子璇哭完了,发泄畅快了,才拍拍她的肩头安慰她,“你还有时间去纠正这个错误,你这样好的女孩子,足够配上最优秀的男人。”
  
  有的时候,朋友对你倾诉并不是想得到什么建议或者指导,她们只是希望有一个发泄的渠道而已。翠屏在这里就很安静的当了一个倾听者,并没有在汪子璇的婚姻上过多的指手画脚,只是静静的给她鼓励。
  
  果然,听完她的话,汪子璇擦干了眼泪,抬头笑起来的时候,又是那个明艳照人的女子“嗯,我知道我该怎么做,只是憋久了,总想找个人说说。我哥哥是男孩子,他有时候根本不理解我到底在烦恼什么,有些话我也不好意思跟他说。要是我有你这么个姐姐就好了,这样我就不是孤单单一个人了。”
  
  女人总是需要几个闺蜜的,可惜汪家只有两个孩子,汪子璇没有姐姐妹妹,个性大大咧咧的跟一般的女孩子又合不来,只能混迹在男人堆里,久而久之也感觉到寂寞,所以这就是她为什么看到杜芊芊加入醉马画会那么兴奋的原因吧:终于有人跟她作伴了。只不过可惜杜芊芊比她还小,很多方面都很稚嫩,要她来照顾,汪子璇在杜芊芊身上找到了一种做姐姐的自豪感,但是却也希望有人能跟自己对话,这个时候翠屏的出现就弥补了这个空缺。
  
  翠屏也挺喜欢这个女孩子,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睛,笑着说“我现在不就是你的姐姐。”
  
  听到她的这句话,汪子璇兴奋的扑过来挽着她的胳膊笑“翠屏姐姐你真好,我身边从来都没有过你这种人,你让我觉得你简直是个传奇!”
  
  “传奇?”翠屏被她的比喻笑倒了,看到有客人来,拍拍她的肩让她起来,“现在这个传奇要去卖面了,等一会画儿回来了让她陪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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