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有些小,我听得不甚清楚,或者说,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最终得到的会是这个答案,看着他的眼神越发深邃,我一字一顿的道,“你…说…什…么?”
似是豁出去了,他闭着眼轻声重复道,“我是小六的哥哥,玄月国五王爷轩辕璟。”
说得如此清楚,我已没有了装傻的理由。难怪,难怪!难怪他总是与轩辕晟一起出现,难怪他无所不能。叱咤江湖的浮云公子,加上傲立朝堂的显贵王爷。这男人果真超越了我的想象。
继续下去还不知会听到什么惊人之语。脑中一片乱麻,从头到尾我都不想与皇家扯上任何的关系,果然是天意弄人。好不容易喜欢上一号人,闹到最后竟是显贵王爷。这让我情何以堪。
失了力气,我颓然呆坐于床上,一开口声音讷然,“你走吧!”
见我这般,他却是急了,凑得更近些,轻呼一声,“猫儿!”
嘲讽的笑笑,悄然往后挪开一些,我道,“什么猫儿,怠慢了王爷乃凤吟之过,身体不适便不强留您了。好走!”
“你不能这样!”他拔高了声音,面色激动。
木着一张脸我讷讷的抬起头,嘴角微挑,我道,“不这样,你想让我这样?不是每个人都乐意遭人欺骗的,身处高位的人,怕是说了你也不会明白。道不同不相为谋,王爷走好。”
纠缠到最后,归弦终究没能犟得过我,伤神离开。待那一身白衣终于消失在屋内,忍隐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克制不住掉了下来。谁能料到,我与你竟是隔着一整个天地的距离,这层纸一经捅破,我们再回不到从前。
归弦!浑浑噩噩中,只闻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呼喊,眼皮却是再也睁不开。
***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再度醒来,却见紫衣趴伏床边,室内靠窗的一侧,美人奶奶与三位舅舅背身而立,正低声说些什么。刚想起身,一个晃神间我想起了归弦那日于这床前吐出的话语,浮云公子云璟,五王轩辕璟,我怎地如此的傻,五王轩辕璟之生母云妃乃是苍弥一族的前任圣女,出入江湖,冠母亲姓氏那是惺忪平常之事,浮云公子便是再出众奈何能得朝中六王爷言听计从,如此多的共同点,没想到是我笨。
啪嗒啪嗒的眼泪掉个不停,或是抽噎之声过大,终是惊醒了紫衣,一双狐狸眼眨巴了半晌,他蓦地支身起来,回过身子欣喜的唤道,“吟儿醒了,吟儿醒了……”
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靠窗而立的四个人就这么围了过来。欣喜之色来不及上脸,便见我吧嗒吧嗒眼泪猛掉的模样,美人奶奶轻抚我脸颊,安慰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受了什么委屈给奶奶说说,奶奶给你做主。”
不说还好,如此一说,奔腾的泪水越发止不住,感情问题,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如何能说得清楚。眼泪便更不要钱似的继续掉着,我不开口,只不住的摇头。
美人奶奶,紫衣,连带着三位舅舅好说歹说半晌,全然不知我此番是奈何。眼神一交汇,我清晰地看到他们眼中的无奈。无奈么?我也无奈。
房门嘎吱一声打开,强光就这么透了进来,有人进来了,待房门再度合上,我才看清楚,进来的是沉渊。
走得近些,他看着我满脸伤怀,“是归弦?”
眼神一个闪烁,我偏过头倔强的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声音有些沙哑,也不知昏迷了多久。
无视我的否认,他重复道,“是归弦!”此番却是换上了肯定的语气。我心中微恼,蓦地转过身哭吼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旁人的情事与你何干?”
没大脑的吼出这些话,我在沉渊脸上看到了明显的受伤,很快他又调试了过来,冲着我安抚的笑笑,道,“自东方家回来之后,我看着你兴冲冲的跑去找公子,虽不知你们说了什么,第二日灵虚便传出了凤家小姐伤重的消息,旁的不敢说,吟儿有没有受伤我还是知晓的,又一日,送饭的小厮说天字一号房门紧闭无人应声,我心中忐忑,偏逢明月遇刺,公子不在房中,只得寻了紫衣沥血以及墨卿少爷强行进入。一进去便见你昏倒于床铺之上。许是凤家小姐伤重的消息散播得过于迅速,没几日凤家众人也自沐城赶了过来。你这一睡便睡了整整一月众人也跟着担忧了一月,好不容易醒过来却是这般,吟儿不为自己想想,也为旁人想想,你若再不醒来,大家怕也要支持不住了。”
听他越说越凄苦,只这么浅浅淡淡几句,我一颗心又是揪了几回。归弦果真是我的孽障,一个人痛苦也就罢了,累得他们如此却是不应该。我抹干眼泪,冲着他们安抚的笑笑,“已经过去了,真的没事了。”
沉渊显然不相信我这一说法,却没有立刻做出反应,一旁的紫衣却是不依了,难得见他如此冷峻的神情,森森然又阴寒,他道,“过去?就我所知道的,已然反反复复好几次,吟儿说过去会不会太牵强?”
不用看也知道,我此番怕是笑得比哭得还要难看,“到此为止没有以后了,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归郎是路人。”
隐隐约约的,众人听出了些微的苗头,却又不甚明了,“何解?”
“昏迷之前,我已然和他摊牌了,至那时我才知晓,我相处了这些日子,我竟是全然没有认识过他,他给的喜欢过于沉重,我负担不起,跟不上他的脚步便自当放手了。”
“吟儿到底想说什么?”
微微一笑,我道,“没什么,只是彻底结束了。”
正文 得子
浑浑噩噩又是半个月过去了,一日日的,于众人眼中我却是正常了许多,虽不如从前那般欢愉,渐渐地也添了些笑颜,或者时间真的可以磨平伤痛,紫衣沥血日复一日的变着法逗我开心,若是从前,我定然已经与他们疯到了一起,失恋后的性格突变,现如今,我最爱的却是呆呆趴伏在庭院中的石桌上,侧着头看着萧索秋日里灰败的天空。秋天,果真是个悲伤的季节。
我清醒之后没多久,三位舅舅便相继回了沐城。玄月首富凤家,生意遍及全国,却是少不得人当家。三位舅舅虽然走了,美人奶奶却是留了下来,算算日头,我带着倾城紫衣离开沐城凤家已然一年有余,这么长时间不见,思念是必须的。奔波了一年有余,如今闲下来,回顾这一年间发生的种种事情,后知后觉的,我才发现,仇恨蒙蔽了我这么些年,到现在,白梦蝶去了,左相府也日渐衰微,那些掩埋了多年的旧事被一件件的刨出,活着的人复又经历了一遍曾经的伤痛。
逝者已矣,幸存下来的人便该好好生活。冤冤相报何时了,如此循环往复,到何时才是一个尽头。那些执念累得我险些失去了墨卿,够了,真的够了。有句话说得好,人贱自有天收。
朝中形势瞬息万变,一日千里,纵使我不插手,左相林毅也该蹦跶不了多久了。
早该想得通透,平平淡淡才是真,累得众人奔波伤怀,我却是造孽了。
***
初冬的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一舞怀胎十月,终于生下了宝宝。
我裹着厚重的皮裘与紫衣沉渊等在院中,轩辕羿于产房前不停地跺着步,老亲王亲王妃也裹着大衣等在了门口。这一等便是一天一夜,我静静地看着轩辕羿越发憔悴的脸,心中祈祷,好不容易他们才能走到一起,还没来得及踏遍千山万水,走过小桥人家,一舞一定要平安。
产房之内女子哀嚎声渐弱,曙光初见之时终于传出了婴儿的第一声啼哭。片刻之后,产婆抱着满脸欣喜的抱着小婴儿出来,伸手朝着轩辕羿递过去,她道,“恭喜王爷王妃,恭喜世子,世子妃一举得男,母子平安。”
守了一天一夜,众人脸上终于挂上了笑颜,绷着的弦随之松了下来。我双手合十,闭眼正要祷告,忽闻砰的一声,睁眼一看,那轩辕小世子竟是晕过去了。伴随着砰声传来的是老亲王亲王妃齐刷刷一声长嘘一口气。幸好,他没有抱着孩儿。
忍不住扑哧一笑,明明是有目的的接近,我是真的没想到他们能如此幸福。去年初雪的时候,凤冠霞帔,一舞嫁了过来,我看着他们交拜,洞房。还是那一日,新房门口,我第一次遇到了今生的孽障。那是我与归弦的初见,不童话,也不浪漫,我却一直记得,那一日,我遇到了生命中的王子,他叫归弦。不同品种的相遇,青蛙王子与豌豆公主没有未来。
亲王妃一声令下,那没出息的新晋爹爹就这么被抬了出去,生孩子的都还没事,大男人一个竟然晕了,委实有些丢人。看着他们争抢着给小宝贝擦干净身子,换上新衣,刚一出生便得众人疼宠,只希望这孩子别成了第二个轩辕羿。微笑着看一眼争抢着抱孩子的众人,我移步开门进了产房。
孩子已然抱了出来,房中仅只两个收拾残局的丫鬟,产婆领了赏银去了,仅余一舞孤零零一人睁眼仰躺于床上。支了下人出去,我放轻了脚步做上床沿,初雪之夜,便是有炭盆烤着,房中总有一股驱不散的寒意,看着她强忍着疼痛苍白又虚弱的脸,我心中一阵抽疼。孩子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般辛苦,如何能不心疼。
微笑着看着她,我轻声道,“孩子有王爷王妃照着,不用担心,小东西很漂亮,是男孩儿。”
言罢,我明显看出她松了一口气,褪了些苍白,神情也和缓许多。静默了片刻,她满脸感激的看着我,道,“谢谢!”
伸手帮她掖掖被角,我道,“谢什么?”
“能够如平常女子一般嫁人,得夫君疼宠于一舞而言,已是奢望,莫说这亲王府,更别说执手偕老一生一代一双人。在遇到吟儿之前,这是我想也不敢想的,是吟儿你布好局一步步的将它们送到我面前,是阁主让我摆脱了出卖身体的梦魇,是吟儿让我最终得到幸福。这份恩情终其一生我也还不完。”
忆及当时的状况,我好笑的看她一眼,“我利用你接近小世子,虽最终促成一对佳偶,原动机却是不纯的,一舞不用谢我。”
这之后又是一阵沉默,看着一舞是不是瞄一眼紧闭的房门,我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一舞是在等你家那小世子夫君么?可是嫌吟儿碍眼了?”
脸蛋瞬间羞红,她嗫嚅道,“哪有?”
“没有么?”我笑得更欢,只道,“你那夫君,听完产婆报备之后,抑制不住满心的激动之情,晕过去了。等他醒来,恐还有些时候。”
产房之内两个女人就这么笑做一堆。敬贤小世子,委实有些丢人。
笑得够了,我捂着肚子停下来,深呼吸调试片刻,透过纸糊的窗户看看外边朦胧的天。雪还在下。
“一舞知道么?宝贝的第一声啼哭传来的时候,天边恰好跃出第一丝的光亮,孩子是迎着曙光出生的。”承载者亲王府中所有人的关爱,这个孩子必定会幸福。
并没有待多久,待大门砰一声打开,轩辕羿满脸欣喜的冲进来,我微笑的看了一舞最后一眼,起身出去产房。
孩子的降世,亲王府中已然乱作一团,没再知会一声,将贺礼交到了管家手中,领着紫衣沉渊,我回了凤家大宅。
第二日,敬贤小世子喜得贵子的消息便已然传遍了耀城,紫衣说,孩子单名旭,轩辕旭。
微微一笑,我道,“轩辕旭么?果真是个好名!”
***
伤痛在继续,生活也还在继续。那些点点滴滴不断地在我的脑海里巡回往复,曾经我以为爱的不深,忘记会很容易,哪里料得,一日日的,我思念他的时间越发的长,入眼处的一切东西都能让我想起他,想起共处的那段不长不短的时光。归弦的宠溺,归弦的温柔,为我挡掉的那些麻烦,陪着我做过的那些坏事。有他陪着的时候,日日都是晴天,明明是寻药而去,那一段旅程却是我记忆中最最快乐的时光。
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总以为理智支配下,自己是无所不能的,总以为归弦不是我生活的全部,以为能够忘记他,那么多的以为,却没有个最重为真实。真实的自己懦弱又无能,想要保护自己,不想再受伤害,我小心翼翼的缩回了蜗牛的壳里,拼了命的赶他离开,直到那个男人真正离开之后,我才知道,我是那么的想念他。在一起或者会再受伤,就此分开却是永久的孤寂与伤怀。
一日日的,那个声音越发响亮,归弦,我很想念他。慢慢的,抵触与拒绝不再那么坚定,心里总在期盼着或者他会再努力一把,或者他会回头,事实上,那是我的幻想,生活还在继续。
***
时隔两个月,皇帝轩辕彻终于知晓了美人奶奶前来耀城之事,虽嫁予商人之家,大长公主的身份却是摆在那里的,美人***下嫁是玄月建国多少年间唯一的意外,那时候皇权受到威胁,皇室欲发兵平乱,苦于国库空虚,由此才将主意打到了玄月首富凤家。大长公主下嫁,确实给皇室带来了预期的收益。
之后新皇登基,主意再度打到了凤家身上,轩辕彻私派官员与大长公主协商,谈判破裂,此时的大长公主一颗心红果果的想着沐城凤家,宰了自己家人为皇室牟利,断不可能。而后轩辕彻欲仿前例赐婚,皇室中却已无适合的人选,有大长公主的身份垫着,做妾断不可能,由此才有了林毅与漂亮娘的悲剧性婚姻。
漂亮娘出事之后,美人奶奶怨怪轩辕彻,便再没有倒过耀城。难为皇帝陛下如此惦记她,时隔两个月,诏令终于下到了凤宅。
传旨公公走后,一室的欢愉被死寂取代。三日后,御花园中,皇帝大宴群臣,迎大长公主回归。
当然,意料之中的,诏令的末尾附注着,酌大长公主携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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