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意料之中的,诏令的末尾附注着,酌大长公主携外孙女凤吟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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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圣意
美人奶奶说,若是不愿推了便是,我弯着眉眼笑笑,道,“推掉作甚,宫里的宴席,普通人想吃还吃不上。”美人奶奶只叹息一声,摸摸我的头道,“傻孩子。”之后是长长的静默,傻么?凤家的家宴哪会逊于宫里的宴席,若真推脱的掉,我又何尝不愿。
常言道,兵者,诡道也。为君之道,比之兵法却又不知骇人多少。美人奶奶认识的是远嫁凤家之前的轩辕彻,皇子和皇帝之间天差地别,便如美人奶奶会拒绝牺牲凤家为皇室牟利,皇权侵蚀之下,轩辕彻怕是早失了本心。他既于诏令中点到了我,自是有他的盘算,与其忤逆不如顺其意行之。如此大摆宴席,却不知这盘算是针对谁了?凤家?或者左相府?
恭迎大长公主回归,却是个不错的理由。很实用,虽然拙劣了些。
人心是个复杂的东西,左右想不明白,我也不再深想。依旧过着我的小日子,继续回忆从前的时光。不过十六岁的年纪,若是在现代,也就是个刚上高中的学生,那一场不明缘由的穿越之后,我白白得了个三岁的身子,接踵而来的是显耀的身份,十三年来看似顺利,却也坎坷,这一路过来,多少的阴谋,仇恨夹杂着血腥,加之我这个出槌的性子,能安稳的活到现在却是奇迹,还是应当感谢诸如倾城、紫衣等人。为我鞠躬尽瘁,盘算至斯。
玄月一国,二八年华却是到了嫁人的时候,再往后,想要觅得如意郎君怕就有些困难了。曾经的我寡亲缘情爱,鲜少思索此类问题,那时候察觉到沉渊有了那旖旎心思,我也只是想尽办法拉开距离。感情问题,于我一直是避恐不及的雷区。不曾料想,我的生活,思维,一切的一切在遇上归弦之后会发生如此大的改变。那一席话说得如此决绝,不可否认的,我的内心里,于归弦,依然有期待。
二八年华,正是出阁的好时光,再拖上两年,便该是昨日黄花了。
皇帝大宴群臣,归弦他也会去的吧,换上另一重身份,或者应当唤他五王轩辕璟。那总是温柔笑着不多话的男子,我曾经那么多次面对过他,却没有想到,他竟是归弦。只一想到他,恍然间,我又觉得,那宫宴似也不是那么可怕,至少,我与他能再度呼吸同样的空气,听着同样的乐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刀山火海闯过去便是,自那日之后,再见他已是奢侈。
三日很快便过去了。眼瞧着时辰近了,美人奶奶支了小丫鬟来给我上妆梳洗。涂脂抹粉之事,我本是极不乐意的。抹上去麻烦,卸下来麻烦,中途保持那么久更是麻烦。见惯了现代的唇彩眼影看着那复古的胭脂眉笔,我是当真想要让她们就此打住。后现代极致的妆容也是见过的,面前这些,便是抹齐了也是小儿科。
拒绝的话尚未说出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就那么我再度想到了归弦。不管是浮云,归弦还是五王轩辕璟,见他的时候,我总是随意的,似乎从来没有锦衣华袍妆容精致的时候。一时间,我那淡然的心里萌生了不淡然的想法。女为悦己者容,不过几盒胭脂水粉而已,姑娘我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受得住。
若是我能预知那场宫宴上将要发生的事,断不会费劲心思画上精致妆容。那一日,我微笑的看着一整个宅子的人在看到我的瞬间变得怔然,那一日,美人奶奶泪光盈盈的看着我道,“我的吟儿,这么美!”
美么?我一直都知道白白赚来的这张脸蛋有多么的惑人,平日里散漫惯了懒得打理,素面朝天这么些年。如今上了妆竟也还能怔住他们,一时间,我也有些飘飘然。世间女子都是爱美的。我也不例外。我期待着能在归弦眼中看到骄傲,看到赞许。归弦,只念着这个名字一颗心怦怦然便似要跳出来。归弦,终于要再见到你,你,还好么?
我随着美人奶奶坐上华丽的马车,嘚嘚声中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宫门。犹记得曾经我说,一如侯门深似海,从此归郎是路人。那夜之后那句话终于彻底改写,不是侯门,乃是宫门。
随着美人***脚步刚才踏入御花园,满园的喧嚣声中,只一眼我便看到了归弦。这个时候他是五王轩辕璟,一身素白衣袍,还是那般温润模样,看到我的一瞬间,他某种霎时蹦出某种光亮,脸上也带上了欣喜,只不过片刻,那欣喜便被萧索取代。或者,难过的不只是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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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愿以偿的看到了他眸中的惊艳,我心中大喜,物极必反,大喜过后便是大悲。
那一日,欣喜,怔忡,又惊艳的,又何止他一人?我故作镇定的向上座的轩辕彻行过了礼,微笑的回应诸位大臣猥琐的目光,红果果的注视,那一夜,我咬着牙表现出了良好的教养。凤家的女儿,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斗得过小三,打得过流氓。
忍字头上一把刀,虽然危险,却是没得选择的,事实上,若忍之一字真能解决所有问题,那也值了。
轩辕彻离席之前那似笑非笑轻飘飘一句话终于让我五雷轰了顶。
“大长公主之外孙女凤吟,品性端和,相貌甚好,朕心中欢喜,特封朝凤郡主,赐婚三王轩辕清。”
来不及反应,轩辕彻便已然离了席,我怔怔然眼瞧着右座上的男子眸光闪烁,慢慢的,一切归于平静,他还是众人眼中温润如玉的五王。真正失仪的是六王轩辕晟,我心心念着的那个男人,他很冷静,冷静的看着我挣扎、纠结,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那时候我才忍不住询问自己,是不是来见他便是一种错误?是不是从头到尾我便不该怀着那些可笑的念想?只为了看他一眼而已,我便赔上了后半辈子的生活。不愿继续对着这些或是谄媚或是垂涎的脸,轩辕彻走后,我也随之离了席,美人奶奶周旋于众多贵妇人之前,我犹豫的看了她一眼,思绉这要不要知会一声,那些锦衣华服的美妇人,该是她出阁之前的闺蜜。纵是那情谊已经不再,能再见却是好的。
微微一笑,我信步离开了宴场。看一眼头顶的圆月,天公作美,今夜竟是没有雪的。如此良辰美景,置身生JQ高发的御花园,以穿越女主的命运来说,不发生点什么委实说不过去。这么想着我整整衣袍,放慢了步子走得越发随意又妖娆,只想着虽是可以营造的,美感大约还是美感。数着秒等待伟大男主的降临,不料等来的却是两个。
隐隐约约,有男子的交谈声传来,隔着很近的距离,他们说什么,我却是半点没听清,只觉其中一个声音甚是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的?一定听过的。
正想再往前凑凑,一不小心却是噌到了一旁的低矮的花丛。交谈声戛然而止,脚步声或轻或重的传来,近了,越发近了。我难得再一次深深地忏悔自己没要那绝世的武功。自宴场上偷溜出来,身边也没倾城紫衣跟着,这般情形下,还听了不该听的东西,更惨的是,罪名都快坐实了,偏生我竟是半句话也没听得清楚。人倒霉的时候果然是不能乱跑的,一切的状况皆有可能发生。此时的我已然成了后妈手里的灰姑娘,还是老天爷见我蹦跶的太久了,真想一晚上结果掉我么?
事实上,我并没有交代在那里。身子被什么人打横一抱,入耳处是呼呼的风声。我犹豫着睁开眼,等待了一整个晚上的男主角近在眼前。眼泪克制不住的落了下来。我颤抖着趴伏在他胸前,轻声唤道,“归弦!”
低低的,他应了一声。温润的嗓音中,我眼泪掉得越发厉害,“归弦!”
他低头看我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怎么?”明明还是五王的打扮,这一眼,倒当真带上了归弦的气韵,我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于那纯白衣衫之上奋力的噌干了眼泪。嘟嚷着道,“人家等你那么久,你怎么现在才来,害我以为……以为……”这么说着,先前的恐惧似又尽数回来,我真的不敢想象,若是他没有找到我,我会如何。
我这么一提醒,他似也想起了先前那般状况,狠瞪我一眼,板着声音道,“知道害怕了?自己都说了,好奇心杀死猫儿,明明半点功夫不会,遇上这等事便该早早退的,你倒好,不退反进了。”
缩缩脖子,我道,“我忍不住。那个声音好熟悉,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以为靠近些能听得更清楚……”说着说着,我蓦地瞪大眼,愕然的抬头看着他,“你知道?”
看也不看我一眼,他邪魅一笑。
这般情形下,我倒是执着了。瞪圆了眼怒气冲冲的问道,“你明明咋就到了,看着我这般也不救我?”
敛了笑意,他随意的看我一眼,道,“谁叫你总是学不乖,也该受些教训了。”
教训?一咬下唇,我挣扎着便要从他的怀抱里下来,口中嚷嚷道,“看着我怕成那样你也不救我,你丫的怎如此狠心?我以为……以为……”嚷着嚷着,那声音又再度低了下去,连带着挣扎也变得无力。这厮总能让我狼狈,在他面前,我总是脆弱又不堪一击。“你知道么?我以为,我这回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委实不假,那乱点鸳鸯谱的皇帝便已然让我死过了一回,适才险些又送掉了小命。”
话音刚落,归弦竟是停了下来,抱着我轻飘飘的落了地,打量一眼周围,竟是已然回了我的院落。从没见过他认真动手的模样,能带着我绝地逃生,归弦这厮,功夫该是顶好的。
任由他抱着回了房。并没有点红烛,他熟门熟路的抱着我于床边坐下。摸摸我已然噌花了的精致妆容。叹息一声,道,“难得见你这般,倒真是有些大家闺秀的模样,可惜了。”
迷茫的看着他,我道,“可惜什么?”
迎接我的又是一声长叹,他道,“可惜了这绝世妆容,到底还是成了花猫儿。”
我这才想起适才那一顿猛哭。妆画得再漂亮,也受不住这般摧残,偷偷瞄一眼他那胸口,果然,红艳艳一片。满脸尴尬的垂下头,心里哀叹着,怎每次见他都如此狼狈?
胡思乱想中,脸上一阵凉意,脖子一缩,我蹙眉一抬头,却见这厮拿着干净的布巾子濡湿了在我脸上捣腾着。大冬天的,凉水过处,我可怜的脸蛋一片冰凉。冰凉之后是极致的温暖,他小心的捂着我的脸,温热的大手不时的揉揉蹭蹭。没好气的看他一眼,这厮是把我当橡皮捏了么?
只这么看着他,我心里便是百转千回,明明有那么多的话想说,到这时候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看着他捂暖了我冰冰凉的脸蛋,复又拿了被子将我裹得严严实实,拆散我微乱的鬓发,他道,“不要胡思乱想。”
我抬头,怔怔然的看着他,道,“什么?”
轻弹一下我那已然失了转数的脑袋瓜子,他捧着我的脸蛋,额抵额说道,“那个赐婚,不要胡思乱想。不会让你嫁给三哥。”
哦?意思是已然盘算好了么?嘟着唇疑惑的看着他,我道,“可是,皇帝的旨意……”
轻啄一口我红艳艳的唇瓣,他道,“很快就结束了。”
彻底的绝望之后是不可抑制的欣喜,那一夜我终于又从地狱爬上了云端。
他道,“待耀城的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便带着你离开,待来年春天布里巴塞草原绿草幽幽的时候,我我便带你过去,去看奴尔巴格最英俊的勇士,看水布雅最美的姑娘。”
正文 终章
帝彻二十八年冬,左相林毅与幻雪皇室勾结,放异族入侵,樊越边关告急。
腊月二十七,阴谋败露,左相意欲逼宫。帝彻早得风声,设下圈套,诱其入网。争斗之下,鱼死网破,两败俱伤。便当此时,由五王开路,三王轩辕清携亲兵一万入宫救驾。当夜子时,丧钟声响。太监总管刘全宣读皇帝遗诏,酌三王轩辕清继承大统。先帝命丧当场,左相林毅犯上作乱失守被擒于京畿司地牢关押。
腊月二十八,太子轩辕傲忤逆先帝遗诏,勾结太后率亲卫欲再度逼宫,新帝一人当十斧,将其斩杀当场,太后囚于冷宫之中。
腊月二十九,拘二王轩辕翼于府中。
正月初一,改帝号清。新帝正式登基,追封生母云妃为皇太后。大赦天下,犒赏三军。
新帝登基之初,重用五王轩辕璟、六王轩辕晟,选贤任能,革除旧弊。抄左相府,府中男子充军,女子发为官妓。如此铁血做派很快压下了各地蠢蠢欲动之事。
至此纠结了两代人的阴谋彻底结束。
***
阳春三月,归弦终是带着我再度回到了布里巴塞草原。待朝中局势安定之后,他便交了手中权力,只留了爵位做个闲散王爷。新帝虽心中不舍,到底疼宠幼弟,也不强留。
左相林毅通敌卖国犯上作乱,终究判了凌迟,秋后处决。临行前我偷偷去了京畿司地牢看他。一败涂地之后,他也终于大梦初醒。只说权力到手便蒙了心,先送走了结发妻子,后又害了心爱女子。自己终于也要去了。我名义上的爹,记恨了他如此多年,到头来也是个可怜人罢了。本来有大堆的话想要问他,也终究没了必要。看了他最后一眼,我离开了京畿司地牢。
先帝去了,那荒唐的赐婚自也跟着去了。新帝出面辟谣,还了我个清白名声。归弦找上我那日,我正趴伏在院中的石桌之上,享受着初春的暖阳。迷迷糊糊的他就那么从天而降,似笑非笑的坐于我身侧,看着我呆呆地模样,伸手轻抚我的眉眼。
他道,“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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