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她不怕,只是有些为难,不太想这么早就做出决定,这回事还是能拖就拖好。
安少君见她只是沉默,到底年轻,十八年来从未有过的急切使他一时没了主意。她一向与别的女子不同,难道她一点都没有别的女子面对他时的娇羞和心动吗?
这时红袖轻轻开口:“我已知道你是苍宋七王子,名叫淮安,之前你没去找我可能是多有不便,我承认,当时很失望。或者你想说来高唐是为了见我,那么淮安,我想问一问,你为何,为何会对我如此厚爱?我颇有自知之明,人才不见得出众,文不及柳慧恩,貌不及你的灵妹妹,若非那年在赤岩与你相遇在前,恐怕同在学府求学我们也不会有交集的。你说,我凭什么去问那些?”
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抱歉,我不是花痴,人家勾勾手指就粘上去的事我做不出来,你求我啊,你求我的话也许我会心软,哈!说起来安少君算是个不错的人选,如果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不能回去的话,起码他让她心动。
安少君在心里慢慢消化她说的这段话,情绪忽上忽落,一时欢喜莫名,他为她话中的不自信和不确定雀跃着,原来并不只他的心在不安,心情越来越好,惯有的笑容又挂在了嘴角。
张张嘴又说不出话来,马车正好停下,已到了一座府邸,便拉她先下马车,边走边解释:“这是我去年来高唐时购下的私宅,一直空着,本来以为短期内不会再来。”
除了引路的仆人提着的灯笼能照见脚下的路,黑漆漆地啥也看不见,这里晚上都没个路灯。糟了,晚上,她好象忘记客栈里还有长风三人在等她回去。猛地站住,转身要走,安少君不解地问:“怎么了?”
“我忘了客栈还有人等我呢。”
安少君拉住她不放:“你上车的时候我已经交待人去说了,你今天晚上不会回去了,待明日再去客栈接他们一同来这里住下。”
“我何时说晚上不回去?”老兄你自说自话吧?
“我说的,你这大半年一直在外面闯荡,虽然是一偿心愿,不过不可能永远跑下去,今后我希望能就近照顾你,你若还不想回家,那么就同我在一起好了。”他说得理所当然。
和你在一起?说得容易,刚刚他们说到哪了?红袖记得只是聊到自己问他为何要如此厚爱她,怎么一下子就跳到要被照顾的份上了,难道刚刚她鬼迷心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没有吧,她自认多活了几年,刚才说话前也字字斟酌过,既没拒绝,也没装不明白,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当下紧张地问道:“晚上不回去?不太好吧?你我男女有别,还是避嫌的好。”
穿过正堂,又行了一小段路,方到了间休憩的小厅,安少君将她的手放开,一幅大事已定的样子,让红袖看得很不顺眼。凭什么啊,就算他是目前唯一让她心动的人,但还没有被人追求过,怎么就成了定局似的,好不容易重复青春,有的是机会,她不服气,当着点灯上茶的一干仆人也不好发作,满心地不自在。
好不容易跟前没了人,红袖立马想要抗议,她还没张口,安少君又叫人来给她做点宵夜,拿暖炉,打扫出客房,支使得人团团转,待无关人等再次退场,站起来走到红袖面前,看着她一双眸子,道:“你要找任何借口回去我都不同意,红袖,别告诉我你不明白我的心意。”
这一年中他花在找人上的精力太过,说到这里心中略有了苦意,是否喜欢一个人多过那人喜欢自己,就是把自己放在受伤害的位置上?这三天传来的消息中说她一路上身边有个人陪,如果再次放她走,纵使他花再多的精力寻找到她的踪迹,见上一面,谈上三言两语,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终有一天她也会忘记他。
想到这里,他半蹲下身子,握住红袖双手,又道:“若我求你呢,红袖,与我一起。”
从未这样求过人,想要的东西总是别人捧在手里奉上,只恨太少,如今他也有这一天。
红袖张口结舌无法说出话来,这个安少君,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一会儿冷脸质问,一会儿又长吁短叹,一下子自作主张强势无比,一下子又患得患失软语相求,她的心也是肉做的,不由自主被他左右着,她该怎么办呢?
不可否认,他这么执着地找她,又表白心意,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更多的是感动,也不知如何报答他这一腔情意。如果不答应,那便是太傻了,死了也会后悔得跳出棺材。但如果答应同他一起,那便要接受他身后的一切,再说她只过了半年的游历生活,还没有够呢。
沉吟半晌,她站起身,也拉起了他,犹豫地道:“我过了年才十六岁,你也知道我离家是为了避开爷爷给我安排亲事……”
话未说完,他已迫不及待地打断:“我知道,你一向说自己小,没关系,我们可以迟点成亲。”
又来了,她头大,说得好象和他成亲已是定局,再次委婉地说:“我曾说过要游遍天下……”
话又被打断:“我陪你,不过日日在外游历很是辛苦,咱们可以定期出门。”
她真的不是这个意思,低下头呑呑吐吐地道:“你是王子,我是草民,门不当户不对,你知道,我最嫌麻烦的。”
安少君勾起她下巴,直视她的眼睛:“不会有那些你想的麻烦,这些都不是问题,相信我。”
红袖撇嘴,心中独白:你知道我说的麻烦是什么吗就说不会有,没问题,切,电视剧里都演过了,先是你的父王母后反对,再是你不能只娶一个老婆,然后有无数个情敌出现,我要一一应战,运气好的话伤筋动骨,运气不好就丢掉小命,把自己虐得体无完肤,难道我换个空间换个身体就是为了迎接那种生活吗?
最怕就是做选择题,还是只能单选的选择题。但要是不战而退,太丢现代人的脸了,她自信生活中某些经验还是超越古人的,WHO怕WHO!而且,为了眼前这个人,值得一试。
当下重重一点头“嗯”了一声,没了下文。
安少君看她面上表情一会儿撇嘴一会儿皱眉,又突然洋洋得意地瞄瞄他,最后点头“嗯”了一声,实在不明白她的内心活动,不过也知道这一点头一声“嗯”表示了什么,拉着她的双手顺势拥她入怀,笑问:“嗯一声就没话了嘛?”
红袖闭上眼,享受着不一样的心安感觉,喃喃地道:“嗯的意思就是我累了,要睡觉。”
拖无可拖,她终于做了决定,不再纠结,感到有种出乎意料地心安和喜悦,倦意袭上心头,恨不得就地睡倒。
安少君见她已迷糊,忙抱她去客房休息。
红袖只来得及感慨一句有男朋友就是好,便进入了梦乡。
情不绎
从无边无际的甜梦乡醒来,红袖没舍得睁开眼睛,窗外传来阵阵的鸟叫声,外间有人轻轻进房间,听声音象是有人端着水盆进来,小心翼翼地放下,又轻手轻脚地出关门而出。
她伸个大懒腰,真不想起床,冬天赖床最舒服了。
安少君轻轻进到里间,不意看到的就是这么幅景象,有些失笑,她的小脸微红,睡眼惺忪,嘴张得大大的,歪靠着床,看到他进来,打哈欠的动作一滞,就那么张着嘴与他对视。
她有些害羞,他忽然也觉得有点脸红,轻咳一声:“嗯,那个,我让人端来热水,吵醒你了?”
“哦,我已经醒了。”韵韵没在真不方便,不知道自己一晚上没回去,他们三个有没有记挂她。
“那……你先梳洗一下,我在外面等你吃饭。”
以前在学府时候两人曾有段时间天不亮就一起去练功,也不知道那时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又回忆起昨晚自己是被安少君抱回房的,赶忙坐起来,发现昨晚的衣服都没脱,也是,自己现在才十五六岁嘛,还不到有魅力的时候。
跳下床稍做整理,到外间洗漱,边想着一会儿去客栈接韵韵她们,等会儿该怎么说呢,韵韵和小七倒还好,长风不知道会不会同意与他们同行,他的脾气一向别扭,总不能抛下他不管吧?她下意识把三人与她当成一个整体,不愿分开。
整了半天自觉能见人了,红袖开门出去,安少君拉起她的双手,打量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问道:“原来你真的不会梳头发,在怀玉的时候你每天早上都梳个最简单的发式,象个男孩子。”
她无奈道:“男子发式简单啊,女子的我学不会,只会结条辫子,这些天都是韵韵,我的小丫鬟帮我梳的,但她现在不在,对了,我几时去接她们?”
“咱们吃过早饭就去,可好?”
“好!”
一切仿佛变了个模样,也许是天气太冷而年轻的心太热的缘故,便向他抱怨道:“我总有些不习惯。”
“怎么了?”
“说不上来。”
“那不如先从我的名字来习惯,红袖,叫我淮安来听听。”不让她低头,想在她清澈的眼中确认自己的身形。
淮安,象是换了个人似的,不过总要有这个过程的,她依言叫道:“淮安。”一声叫出口赶快低下头,忽然想起与安少君初次见面的情形,那时候相处多自然,不象现在这样说不出的别扭,总感觉衣服哪穿得不合适,头发真的很乱吗?在他眼中,她会不会丑了点?
安少君却再自然不过地拉她进房间,在妆台前坐好,拿起梳子,将她一头长发握在手中,细细梳通。边梳边道:“你一时懂事得不得了,有时候却又什么都不明白。”
她只觉脸红,叫个丫鬟来就行了,他这是干嘛啊。偏偏这古镜看不分明人像,也不见他如何摆弄,竟已给自己梳好了头发,摸了摸,如平日韵韵给自己梳的少女发髻一般,微感诧异:“想不到你竟还会梳女子发髻,不对啊,你是王子,哪会这些服侍人的活计?”
“曾听花灵取笑你不会梳头,闲来无事,我便学了学,看有否机会服侍你。”
天哪,这还是那淡然优雅的少年王子吗?红袖最怕人家对她好,顿时说不出话来,只好哼哈两声,转口道:“我饿了。”
早饭很丰盛,红袖自问不是讲究的人,根本不在乎菜式有多精致,她只顾和安少君说话。
“你天天早上这么吃吗?”
“情况允许的话。比如这几天一直赶路来找某人,没怎么吃东西。”
“真的?”她忙递过去些点心,“多吃点。”
点心很甜,一向不吃这些的他也多吃了点。
又听她问:“你会在高唐呆多久?”
“时间不长,迎亲使团不日就到满都,我不能让有心人看到,故而咱们最晚后天就得走。”
红袖苦脸:“我还不想走,刚见到卫妍,昨天她还邀请我和莫语冰到柠雪山庄小住,还有还有,莫语冰给我做了几套衣服还没完工……”
“大家同在学府求学,说起来我也很久没见过她们两个,不如明天见个面吧。”安少君闲闲道来。
红袖立马反对:“还是不用了。”
“哦?这是为何?”
红袖小小声地道:“昨天卫妍还取笑与我,真让她知道你是来找我的,多不好意思。”
低头不敢看他,她怎么跟别人说自己跟安少君的关系?找了个这么优秀的男朋友,却有些羞于启齿,会不会很矛盾?
“红袖,难道我很讨人嫌弃、见不得人吗?
“不,不,你堂堂一国王子,怎么会见不得人,只是……”
红袖迟疑地样子让安少君不忍为难她,伸手替她擦去嘴边的食物残渣,柔声道:“我明白,别想太多,这次回苍宋后我会让父王母后派人去赤岩提亲,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算了,说得好似她在要名要份一样,其实只是觉得一段感情刚刚开始,低调些总是好的,要不然将来万一有变,别人会用什么眼光看自己?只好失约于卫妍和莫语冰她们两个了。
想到他为自己跋涉千里,又心软道:“后天出发是吗,那这两天咱们可得好好在满都玩玩才是。”
吃完饭立即回客栈去接长风三人,出得宅院,红袖回身看周围环境,古意盎然的宅门开在背街小巷,上书“安宅”,便向安少君提意见:“我觉得这宅子名字起得不好。”
“怎地不好?”
“太普通了,怎么着也该叫盘龙阁啊憩凤阁什么的,叫着气派。”
安少君似笑非笑,略一沉吟:“我看不如叫挽袖别院,如何?”
红袖心中大为受用,挽袖别院,嗯,挽留红袖别走的小院,可圈可点呀!开头是这样的,即便她要天上星星他也会为她上天。
意气风发地上了为她准备的马车,接人去也。
到了客栈却只见到韵韵和七郎,问及长风,韵韵道:“长风公子也是一夜未归,今早我去看他房间东西都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怎么会这样……”顾不得同来的安少君,红袖忙奔向长风的房间,果然是人去楼空。
不禁跺脚埋怨:“这个长风走也不说一声,起码留个信啊。”
安少君跟进来,自觉不便多言,只安慰她:“也许他有急事。”
见她依然不乐,只好贬低自己逗她开心:“虽然不知道他是谁,肯定要比我重要得多了,嗯?”
“不,长风是我很好的朋友,亦师亦友,唉,少了他行走江湖多有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