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倒是吃生的呀!”燕承锦撇撇嘴,将声音压得更低地威胁:“我要扣你俸碌!”
卫彻并不怎么在意,只是无奈地抬手朝上指了指:“这是那位的意思,我只是依令行事。”
燕承锦一窒,不过转念想到皇兄又不在这儿,怕什么!依旧狠狠道:“那也要扣。再多嘴,扣你俩月!”
卫彻倒不怕这个,再者他这是给皇帝办事,真要能把林景生打发走,就算燕承锦扣他个一年半载,自有皇上那儿会翻着倍儿地补回来。不过看燕承锦这老大不情愿的样子,卫彻心里叹口气,抿抿嘴不再说话。
燕承锦十分警惕地又看了看,见他已然是哑口无言的模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正好这时林景生拿着水囊走了过来。他一转头见了,便又是笑脸盈盈,伸手接了过来。
只是这么一来,燕承锦碍着生了根似地坐着就是不挪地儿的卫彻,也不好再细问若是卫彻真要送他到地儿,林景生到时候打算怎么应付。
第54章
林景生回答卫彻时虽然十分顺畅;连半占停顿的时间也没有。但这种说法也太过巧合;别说卫彻起疑他不过是信口开河,就连燕承锦也不信他朋友当真在浜洲附近有产业。
卫彻捉住了这个把柄,眼看是非要把林景生‘顺路’一直送到地儿去。
燕承锦只怕林景生找不到这么个地方出来;圆不回自己说过的话,难免有些替他忧心。再接下来说话时就时不时有点儿心不在焉。
那位当事人倒是镇定自如;见到燕承锦极细微地蹙了眉心,一转念就明白他居心什么。再一看卫彻四平八稳地坐着不动;目光与自己对视了一眼,仍旧木着脸慢悠悠地啃骨头;摆明一付我就是不让开的意思。
林景生微微一笑,想了想索性向燕承锦道:“王爷,咱们去走一走吧;山脚那边有眼小泉,要不要去看看?”他口中说着,一伸手便拉住了燕承锦,一边向着卫彻笑道:“卫统领,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我同你家王爷只是随便走走,去的地方也不远,你在这儿也看得到,保证过会儿定然完好无缺地将人还回来,还请你在这儿慢用,就不必跟来了。水边蚊虫多,那里有可以驱虫的艾草,我们顺便采些回来。”
燕承锦在他明目张胆地伸手拉自己的时候就愣了一愣,再听林景生让卫彻不必跟来,就有点儿做贼心虚的感觉,眼光稍稍一扫,就觉得杜仲冬青他们连同几名侍卫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朝自己两人看过来。而那边许维看样子都已经想要起身跟着了。
他心下大窘,下意识就想把被握住的手给抽回来。但林景生却紧紧握着,不让他抽回去。燕承锦用力有些大,他便回头看了燕承锦一眼,温和地笑了一笑,手却一直没有松开,他的温度从手掌一点点地传了过来。。
燕承锦动作微微一顿,再看着他坚定而坦率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心里也就跟着释然了不少——自己就是愿意和他在一起,这想法并没有妨害到别人什么,怎么就得藏着掖着活像见不得人似的。皇兄又不在这里,就算让别人知道了,除了自己脸上羞赧一些,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实在没必要怕这怕那的。
这样一想,燕承锦也就坦然了很多,他被林景生握住的手也不再试图抽回来,他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大方一些。轻咳一声,对着卫彻道:“你坐着吧。我们就是在近处散散步。”
见卫彻想要张口说点什么,燕承锦作了个口形,不出声地威胁:俸碌……
卫彻倒不是怕这个,只是看他态度甚是坚决,情知自己想要横加干涉也得先考虑考虑有没有效果,当下也没说什么,对着已经站起来的许维微微摇了摇头。
许维没觉得气氛有什么异样,倒是如释重负地又坐了回去。
天麻面色古怪,半晌也只是吞吞吐吐地道:“主子,这地方路不好走,你仔细些。”
林景生笑着接过话道:“我知道了,会小心的。”说着牵着燕承锦走开,一路上当真走得小心翼翼。
燕承锦虽然鼓起勇气当着众人没有挣开他的手,骨子里的矜持却始终还在,到底做不到像他那样磊落自得,脸上虽然不动声色的,面色却已是绯红一片,自己觉得连耳根带脖颈都滚烫了起来。
卫彻瞧着他两人并肩走在一处的背影,想想他们相谈甚欢的情形,倒也觉得这实在称得上玉子金童一双璧人,比起与陆郡马貌和神离相敬如宾,更难得人家这是你情我愿,皇帝未免有些棒打鸳鸯的意思。
当然他也就是那么一想,倒也没有就此要帮着燕承锦和他皇帝兄长作对的打算,只不过他他也知道若是燕承锦决定了要如何,自己也决没有劝得动他的能耐。因此皇帝的吩咐他还是舅父,但有什么样的效果就不是他能保证的了。只要林燕两人别做得太出格,他也就准备顶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
这般想着,那两人已经走远了一些,似乎是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说话。山脚离这儿顶多也不超过百丈,碧绿的芦苇将两人掩去大半,不过卫彻坐在这儿确实是一直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身影。但若要听清两人说些什么,那就得长了对顺风耳才行。
卫彻也就不去多费那个心思猜他们说什么,除了时不时瞄两眼确定人还在那儿坐着,也就低下头来继续津津有味地啃兔子了。
燕承锦却是脸红了一路,一边忍不住回想自己方才的举动是不是大过大胆了些,一会儿又安慰自己这没什么,如此患得患失地想了许多,就连林景生什么时候安置他在泉边大石上坐下来也没有发觉。
林景生看他无意识地一手捂着脸颊,另外没捂住的那半边脸蛋粉红粉红的,夕阳映照下当真灿如桃李。林景生也跟着微微失神了片刻,回过神来见燕承锦还怔怔地捂着脸,不禁有些好笑,去一旁泉水里浸湿了帕子,拿来替他擦脸。
泉水不算太凉,只是他脸上滚烫,帕子碰到他的脸便打了个激灵,抬眼看向林景生。他虽不再木呆呆地出神,却也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只定定地看着林景生的动作,也没有避开他的手,只到林景生擦完一边,要来拉开他捂着脸的那只手,他才手忙脚乱地朝旁边让了让,慌慌张张道:“我来,我自己来。”
林景生笑了笑,重新浸了帕子。绞了绞水递给他,就坐到一旁微笑着看他自己收拾。
虽然叫了燕承锦过来是有些话要说,但此时看着他带些小尴尬地收拾自己,却又觉得这般看着他也十分美好,懒洋洋的不太想开口了。
倒是燕承锦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匆匆忙忙擦了两把脸就将帕子还给他。稍稍镇定了一下情绪,回想起方才的事,不由得低声抱怨道:“你干什么和卫彻胡说?明天他非要顺路送你一程,你到那里去找出个朋友的庄子?”
他却也知道光埋怨解决不了问题,也就是那么随口一句,顿了顿又思忖着道:“我之前在负责过此地的工程,多少还有些人脉在,要不要我事先替你找一处卫彻不知道的田庄暂时冒充一二?”
林景生听得有趣,但看他眉心一直扰着,知道他倒是真在为这事忧心,也不忍心再看他着急,拍了拍他的手背,款款笑道:“怎么你和卫彻都觉得我主真没有朋友在本地?我确实有朋友在浜洲,田庄也确实是有的。你别担心,也不用替我安排什么。”
他看着燕承锦如黛的眉目上拢着淡淡轻愁,不知怎么地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道:“其余这庄子我也有份,也不全算是我朋友的……”
燕承锦转过眼来他细地瞧着他,半晌才轻轻‘哦’了一声。
林景生话出口就知道坏了,他在日常用度上一向很朴素,倒也表现出答合他身份的一穷二白,虽然没人问起,可他自己也没提过自己还有这么一份家业。可一想到他瞒下来的一些事早晚有一日是要让燕承锦知道的,虽不能一下子就全摆到他面前,但已经说出来了的却不必再遮掩。
当下轻轻道:“浜洲这地方山贫地瘠,那庄子实在小得可怜,也就是住了十五六户人家,平时种些茶叶药村之类,说出来都让人见笑了。”林景生在九五至尊之前都能镇定自若,可眼下被燕承锦乌黑的眸子不动声色地看着,言词之间难得有点讪讪,又补充道:“我与朋友合伙做了点买卖,我也就是当初出了个主意,便在其中占了二成干股,平时那些生意都是朋友在照看,所以知道的人也少。这个庄子也不值多少钱……”
燕承锦心里着实震惊不小,面上不动声色地看了他半晌,方才垂下眼去,不咸不淡地道:“这些事怎么就从来没听你说过呢?”
林景生听他话里隐隐约约的埋怨之意,反倒松了口气。连忙再解释道:“……每年我也就只管拿那么一两次钱,这庄子我总共也没来过几次,就一直没说,我这几天本来想告诉你的,可一直连和你多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这才一直拖到如今……”
燕承锦撇了撇嘴,想到他若真有心要说,那之前两个月难道也没有机会么?但想到林景生可能的身世,这庄子或者就是他为自己安排的一步退路,他两人虽然情投意合,便毕竟相识只不过短短两月,换作是谁,只怕要将自己老底毫无保留地交代出来只怕也会有诸多顾虑,可如今他毕竟琮是说了,且说出来的原因归根道底也不过是不放心任自己一人独行,否则他大可能不必暴露出来。这样一想,恼意也就跟着消散了不少,
当下淡淡道:“罢了,你不肯说,想必也有你的苦衷和顾虑。我就是随口问问,并非怪你隐瞒。”纵然是这样说着,到底心里还是有点不痛快。
林景生也是个人精,那里瞧不出来,平时从容自若仿佛泰山崩于前也可以谈笑风生的人意难得有点失措,小心翼翼地看着燕承锦,一时也不说话。
燕承锦恼了片刻抬起头来,正好捕捉到林景生闪闪烁烁打量自己的目光,总觉得有那里奇怪,当下道:“……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瞒我?”
第55章
他只不过是随口这么一句;可林景生没有立即回答;他稍稍考量了片刻,最后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看着燕承锦轻声道:“有些事我确实还没告诉你。”
燕承锦也没料到他竟然就这样承认了;心里掠上一层阴影,翻翻腾腾的有些烦乱;一方面林景生能对他承认有所隐瞒,这是极大的信任与坦诚;但想到皇兄曾和提过的对于林景生的猜测,他虽然并不愿意相信;但心里也隐约有所怀疑,明白皇兄所说大约也不会是空穴来风。他自问还做不到为了自己将所有一切都置之不顾,若真是那样;他也想不出自己该怎么样对待他了。
林景生看他神色变幻不定,似乎比自己这个被捉住把柄的的人还要不自在,看他有些烦躁地揪住了身边芦苇,无意识间已经扯了一大把叶子下来。林景生有些担心他会划伤手,又不知为何觉得他其实更想做的是从地上摸两个石头砸过来。
林景生自觉自己虽然有所隐瞒,可隐瞒下来的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对他这般反应既莫名又有点惴惴。可话都已经起了个头,总不能再吞回去。当下只能硬着头皮问道:“我看你侍太子很好,你喜不喜欢小孩子?”
燕承锦都已经做好听到最不好的那个结果的准备了,谁知道是这么并不相干的一句话,不由得‘啊’了一声,停下手来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心里忍不住飞快地揣度起林景生的话来。
要说小孩子他也不是没接触过,自家的侄儿他自然是极疼爱的。而燕凌燕枳两个都喜欢缠他,虽说不需他亲自照顾趐,却是他看着从一点点大的豆丁长成现在这种活蹦乱跳的模样。以此作为例子,他觉得小孩子就是种神奇的生物,蛮不讲理哭闹起来的时候令人烦不胜烦,听话乖巧的时候也着实逗人喜爱。两者中和下来,也说不上是惹人喜爱多一些还是招人嫌要多一些。
可是林景生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无论他喜欢还是不喜欢,不久的将来他的生活里总会多出个小生命,这根本不能与他个人的好恶为转移,林景生完全没必要这么问,就是问了也至于是这种小心翼翼的态度。难道他指的小孩子不是自家这个?
林景生终究也有不能完全猜透他的心思的时候,只看着燕承锦先是迷茫后是猜疑,变来变去最为凝结成一种很是不善的沉郁神色。
他见燕承锦冷冷地瞧着自己也不作声,只得小心翼翼地往下道:“我有个远房堂兄家里去年出了些变故,只剩一个年纪尚幼的侄儿,我前得了他父亲不少照顾,如今他无旁人可依靠,我不能坐视不管……如今这个侄儿寄住在一户朋友家里,若是日后安定下来,我希望能将他带在身边照顾,你看行不行?”
他虽然知道燕承锦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但也担心燕承锦自己孩子都还没生养,就要他养个半大孩子在身边,只怕他心里会有些抵触。
但听到这话,燕承锦那原本不善的神色却渐渐缓和了下来,依旧有些疑惑地打量了林景生一阵,轻声嘀咕了一句:“……当真不是你的儿子么……”
林景生愣了一愣,道:“什么?”
燕承锦自悔失言,忙把已经放缓了的脸色又绷起来,欲盖弥张地掩饰道:“你要收养侄儿,你自己决定就好。这是你的事,干什么要来问我。”他得知并没有刚才胡思乱想中的糟糠之妻寡母孤儿的情形,放下心来倒觉得自己有点想入非非了,如今虽努力表现得毫不相干,语气却缓和下来,话音里甚至还藏着一点小小的讪讪。
林景生听这话音便知道他并不是太过反对,至于燕承锦那假撇清,他也就笑了笑不当真,若是当真一直瞒着他下去,这位日后知道了还不知要怎么恼。
果然燕承锦接着又有点不太高兴地道:“你要照顾侄儿,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林景生微微思忖了一会:“这孩子的身份有些特殊,实在不方便公之于众,我也不方便带着他。若不是这一次我碰巧遇上他身边的家仆,我和堂兄那边也多年不曾联系过了。”又轻轻地道:“纵然我有些别的事还没来得及仔细告诉你,但那都不是重要的枝节,我也从来不曾存心欺瞒过你。”
燕承锦结合着从皇兄那里得来的西陵去年的变动,隐约也能猜出林景生这个侄儿大约是王族里的漏网之鱼,如此林景生出身只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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