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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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欢-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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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欢颜从进宅子大门,沿路走到无违门口之时,便下手解开了逝水的穴道,有意让他受药性控制,不自觉地呻吟出声,引无违出门来一探究竟,接下来便可看两人端倪了。
  但是接下来的情形,倒是让世欢颜吓了不小的一跳,逝水燥热之余嚷嚷的竟是‘爹爹’二字,世欢颜不由疑惑起这‘爹爹’是何许人也,究竟是表面意思,还是某个人的代号。
  世欢颜对此苦思无果,而无违过了有一阵子才披衣出得门来,却只浅浅扫过逝水的面色,语调亦是一如往常的淡然。
  这二人,到底可真有关系么?
  世欢颜拢了拢眉,转而将注意力放在已经开始扭动身子,在无违锦被凉席间磨磨蹭蹭的逝水脉象上。
  这脉象,自己研习各类毒药之时,见过不下十次了,乃是绝佳之‘良宵’,与不少剂量的带毒‘苦短’混合。
  呵,‘良宵’倒也罢了,连‘苦短’都下那么多,红梅这是下了重手,非要让这逝水折腾得十天半月下不了床啊。
  世欢颜正欲将手缩回来,忽然又眉头一挑。
  怎么的,竟还有使人神志不清的‘魂迷’么,难怪这逝水搂着自己‘爹爹’‘爹爹’的叫个不停,原来在‘魂迷’的药劲下人神不分了啊。
  世欢颜定定地看了逝水半晌。
  二哥说,他中毒已经三个时辰了,‘良宵’‘苦短’再加自己研制的,迫人头晕目眩颠三倒四的‘魂迷’,他居然还能撑到现在,也算是心智极其坚定的人了。
  “你攥着他的手很久了,这是搭脉呢,还是趁人不备轻薄呢。”无违坐在床边小几上,眼神儿挑过世欢颜搭在逝水手腕上的手指,有些调侃的调子。
  “亲亲宝贝是吃醋了?”
  世欢颜倏然将手收回来,略带惊喜地看着无违。
  无违不置可否,确实,可能算是吃醋了。
  “可解么,若是可解,便动作麻利些配了解药让他服下,我有些困了。”无违将头倚在床栏上,不动声色地催促了一句。
  看逝水的样子,是被这药折腾苦了,让世欢颜再油嘴滑舌下去,逝水不知还能撑多久。
  “可解自然是可解——”
  世欢颜拖长了尾音,看着无违仍然面色如常,觉得有些没趣,心念一转便改变了直接取解药的初衷,续言道:“但还是得出去找个小倌儿或是姑娘,给他败败火,而后我再配副药给他调养调养。”
  “只有此法么?”
  “是。”
  “除此之外,别无他选?”
  “是。”
  “那倒也方便的很,不用出去找了。”
  无违听着世欢颜语气坚决地否定有其他法子,忽然伸手抚上了逝水灼热的脸颊,温柔地说道:“小倌儿的话,我就是。”
    虽然知道自己这样说,是此刻最最不合时宜的,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做,是明显惹人怀疑的举动。
  但若是当真要去找个其他的什么人来给逝水败火,自己倒宁愿背负起万千疑窦。
  世欢颜瞠目结舌,丢了优哉游哉的心情,迅速攥住了无违在逝水身上游走的手指,抖着声音说道:“不行,这样绝对不行!”
    “有何不行?”
  “小倌儿的话,外边儿亿香阁到处都是,找一个快的很,不需要亲亲宝贝牺牲。”
  “不算牺牲,是我想要。”
  无违把手抽出来,幽深的眼眸细细挑过逝水在床上难耐的挣扎,看着他粘连发鬓的汗水和握紧的双拳,不计后果地说道:“我想要这个人,所以根本不算是牺牲。”
  “……”
  世欢颜脸上忽然闪现出颓然受挫的表情,声音低沉,却有些歇斯底里:“亲亲宝贝怎么会想要这个人,怎么会想要这个才见面又相处不过十数日的人,怎么会……”
  低低喃喃了几句,世欢颜忽然抬眸问道:“你是不是,以前就见过他?”
  世欢颜用的是‘你’,无违一听便知,他已经怒火中烧,却仍然淡定地说道:“我想要他,因为我对他,是一见,钟情。”
  自己这次可没有说谎啊。
  当年当日在御花园弑杀夏右承,晚间巧遇逝水半跪在地为亡魂超度,便是自己与逝水的第一次见面,自己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但现在想来,自己只是从旁看着逝水的背影,侧脸,和温润的超度之声,便即刻落了心下来了吧。
  所以自己这‘一见钟情’之说,可是事实啊。
  无违毫不避讳地直直看着世欢颜,底气十足,无懈可击。
  世欢颜闻言已然错乱,不及理清自己的情绪,不及思量无违此话的真伪,更忘却了所有的探寻求索之欲,世欢颜张口便吼道:“什么个一见钟情,他刚刚一直都在嚷嚷着‘爹爹’二字,他所想之人根本就不是你,你平白无故做什么连身子带心都一并搭进去!”
  “他现在昏迷不醒,神志不清,见人都以为是他口中那个‘爹爹’,你救他,为他败火,他明日便会忘得一干二净。”
  “你以为你这算是什么,普度众生,妙手回春,还是为情献身?!”
  “那又如何。”
  无违自然而然地接了话头,嘴角竟然荡开一笑,平静地说道:“他快忍不住了,你先走吧,明儿再来。”
  “你——”
  你不过,是仰仗着我一口一个的‘亲亲宝贝’,一次又一次的咬牙退让,一遍又一遍的给你我的‘史无前例’,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
  世欢颜伸手狠狠拍在床沿上,说道:“不必如此了,我有解药。”
  “什么?”
  “我说,我有解药,不需要你给他败火!”
  世欢颜扭头大吼,良宵苦短是自已早先苦心剖析很久的春药,可解,而那‘魂迷’更是由自己亲手配出,解这三种药,对自己来说算是不费吹灰之力。
  “自相矛盾。”无违吐出四个字。
  “我刚刚那话,只是因为不愿将解药浪费在他身上,故而择了更便宜的方法而已,但是现在,你却如此作为。”
  世欢颜语调隐忍,看着被自己刚才那一掌劈得裂了几条纹路的床沿,开口竟是连他自己都未曾料及的心伤:“与你相比,区区三剂解药根本算不得什么。”
  无违凝眸,听出世欢颜语调中带着甚多的真切,心中略惊,却只是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代他谢过了。”
  “不必。”
  世欢颜面色惨白。
  自己这样,又算什么呢,普度众生,妙手回春,还是为情献身?!

卷五 且尽欢—尽欢颜 第二十二章 愿承君一世之欺
    无违坐在床沿上,将逝水上半身撑起来,让他的头倚靠在自己肩窝,看着逝水薄唇开合,嘤咛样的‘嗯啊’之声不断地传出来,散落到空气里,泛开一圈含义不明的暧昧。
  无违伸手绕到逝水脑后,慢慢解开了死结,艳红色的腰带蒙眼从逝水眼边倏然滑落,露出了已然媚眼如丝的剪水双瞳。
  “爹爹——”
  逝水水润的双眸定在抱着自己的人面上。
  逝水其实根本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他的视野中尽是些浑浑噩噩的色块,堆叠在一起,也不过是分辨不清的轮廓。
  逝水只是延续至今地随口唤出了在他心中,从始至终都最思念的人而已。
  无违敛眉,看着逝水红透了俊脸,虚软的身子在自己肩头蹭来蹭去,便知他已经坚持不下去了,连忙伸手从小几上端过了还冒着热气的药碗,拈起小勺来,小心翼翼地搁到了逝水唇边。
  浓重的药香侵袭而出,逝水拢了拢眉,别过头去毫无章法地扯无违的衣襟,却在听到无违一句温柔至极的‘乖,喝药’之后,像着了魔一般眨了眨眼睛,然后毫不犹豫地张口咬住了嘴边的勺子。
  清冽的药汤,多数吞入口中,少数却从逝水下颌流淌而下,无违举起袖子将汤药尽数擦去,而后又舀起了一勺药水。
    ‘哐几’一声。
  盛大的关门声突兀的响起,无违连眼都没有错开。
  无违知道,从方才端来药碗之后,就一直站在床边看他喂药的世欢颜,终于忍不住摔门而去了。
  无违根本不关心,世欢颜是否生气了,是否疑窦丛生了,是否要秋后算账了。
  无违只看得到怀里与自己血脉相承,肌肤相亲,心意相通的人儿难受地拢起了英挺的眉,原本清澈的瞳仁中泛着受尽欲火折磨的血丝,纤长的手指无力地揪着自己的衣襟,温凉的身子灼热如同燎原之火,像是小兽一样发出了辗转的低吟。
  ——若是可以,宁愿以身代过。
  无违幽深的双眸中尽是悱恻和不计后果。
  夜凉如水,虽然在地底看不到朗月,看不到群星,抬头也只是灰蒙蒙的硕大岩石群,却还是有秋风阵阵袭来。
  夏日过了之后,这宅子便要担心会否太凉的问题了。
  世欢颜大力阖上身后的门,踱下亭阶,而后缓缓走入了庭院里的水池中,有些凉意的池水慢慢没过头顶,世欢颜柔韧的发丝在波光粼粼的清水中缠绵如孤苦无依的水草。   
  ——你不过,是仗着我,没有底线的退让而已。
  世欢颜回忆着无违脸上,从未对他露出过的关切和怜惜,忽然张口大笑了出来,本是狂放的笑声在水底显得凄若鬼魅,周身的水顺着喉头不留分毫地流入食道,世欢颜眼眶一红,双脚一蹬,浮出水面之后像是要将五脏六腑尽数吐出一般剧烈地咳嗽起来。
  世欢颜气恼无违的直言不讳,却仍然选择压下怒火,不拗无违的意愿转而去寻个小倌儿,而是乖乖去厨房煎药,然后又默许无违接过药碗亲自喂药。
  你唯一的表情,你唯一的,不是厌恶和淡然的表情,我却只有像空气一样站在旁边,方才能够窥宽到。
  你唯一的恳求,你唯一的,不是带着勉强和不愿的恳求,我却只有身为大夫,面对着你那‘一见钟情’的人身中剧毒,方才能够享受到。
  你唯一的柔和,你唯一的,不是别有用心和暗潮涌动的柔和,我却只有像个笑话一样狼狈地躬身离开,才能描绘肖想出来。
  世欢颜停止了咳嗽,微红酸涩的眼眶却仍然血丝遍布。
  世欢颜从未想过,他这次,竟然是真的陷进去了,他以前讨厌的‘喜欢’之类的情绪,居然毫无预兆地便将他拖入了深不见底的裂谷之中,快得让他未及防备便已经弥足深陷。
  ——报应。
  世欢颜扒着池子边缘的青石砖,莹润的手指细细感受着有些粗糙的触感,忽然张口,懒懒地对着无违的屋子清朗地嘱咐道:“亲亲宝贝儿,药喝完了之后,最好让他和衣而卧,无论他如何挣扎都不要解他衣衫,他方才出了太多的汗,稍微吹风便会感染伤寒。”
  “……”屋里一片静默。
  “亲亲宝贝儿,今晚他占了你的床,你换个屋子睡,可好?”
  “……”屋里仍然没有回应。
  “那亲亲宝贝儿,一夜好梦。”
  世欢颜话音刚落,自己都有些惊诧,他竟然会用如此温情脉脉,如此低眉顺眼的语调,在这样的情况下,虽然生气,却仍然语重心长。
  因为世欢颜,很久都没有生气过了,他几乎已经要忘却,上一次生气,他做的是什么反应,他生气的对象,最后又是什么下场。
  “谢谢。”
  无违终于低低地回答了两个字。
  “不客气。”
  世欢颜在无违看不到的地方展颜一笑。
  ——是了,就算自己记起来上次生气是什么时候,那也没有参考的价值啊。
  自己也算是活了这么多年了,但是跟这次比起来,以前所谓的‘生气’只不过是小猫挠着脚底心的难受而已,哪会如此抓心抓肺呢。
  世欢颜再次潜入水中,头朝下,伸手在池底滑腻的青玉砖上轻抚,闭上了眼睛想着这池底下埋藏的东西。
  过些时候,就把这青玉砖都起了吧。
  有了亲亲宝贝,还要他们做什么呢。
  留不住活的,留着死的也好啊,还有,是谁说,‘心’是留不住的呢?
  世欢颜屏着呼吸,舔了舔嘴唇,思量了半晌似乎下定了决心,重又踩着水浮了上来,只是才扒上池子沿就看到无违站在面前。
  “……”
  世欢颜一时竟不知该惊该喜,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无违看着浑身湿漉漉,眼角发红的世欢颜,眼中忽然闪过一丝隐晦的歉疚。
  又是这样的眼神,前时也是,自己辜负了洁妃,辜负了古妃,辜负了母后,辜负了后宫中如此许多的妃嫔……
  无违抿了抿唇,而后慢慢蹲下了身子,狭长的凤眸中居然掩映着池水泛出了粼粼的波光。
  无违是歉疚,但是他此番出来,不是被世欢颜的忍让打动,而是为了将来着想,欲要打探抚平世欢颜的情绪。
  方才世欢颜的语调平静的吓人,与之前大力摔门大相径庭,无违知道他已经起了秋后算账的念头。
  无违不惧怕世欢颜的阴谋诡计,但是现在是逝水接受任务,欲要崩解世无颜的时候,无违刚才已经有所失态,他不允许再出任何横加的岔子,所以他喂完药,扶着逝水躺下,便出门来了。
  “天凉了,大晚上的不要泡水了。”
  无违的声音很柔和,凝眸敛眉,伸手抚上了世欢颜的湿发,而后轻轻地将世欢颜额头的水花抹了开去。
  “亲,亲……”
  “自己也是个大夫,怎么不知道这样容易感染风寒呢。”
  无违伸手,将世欢颜从水面下举起来的手收入掌心,以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世欢颜,而后稍稍用力将他带了出来。
  “今晚,我睡你屋吧。”
  “哎?”
  “不要多想,我就是想抱着个人睡上一宿而已。”
  无违面色有些凄楚,紧紧将比自己低了几寸的世欢颜搂入怀中,侧脸抵着他的湿发,两手贴着他的湿衣,喃喃低语道:“果然,他到最后喝完药,眼神稍稍清明过来了,连气力都还未恢复便开始推阻我。”
  世欢颜愣了一下,而后缩了缩头,将耳朵埋在无违胸口,听着他一下一下的心跳声。
  亲亲宝贝……
  不知怎么的,是在难过吗?
  是眼见无望,心受创伤,忍不住所以找自己寻求安慰来了?
  “亲亲宝……”世欢颜的声音颤抖的有些狂暴。
  “你啊——”
  无违微微摇首,语调是恰到好处的,对怀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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