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万帝也笑了。他走下来,朗声道:“赏!”
立刻有人抬来金帛绸缎、钻石珠玉等物,另有人送上御赐的美酒。裘多对那些金银财宝倒是看都没看一眼,只是拿起来御酒一饮而尽,随即摔了酒觞。
他跪下去:“尊敬的皇帝,臣斗胆想请皇帝赐臣一赏,不知可否?”
乾万帝心情不错,笑问:“何赏?你我两国亲善,有什么要求在朕容许之内的,都但说无妨!”
一箭光寒
他跪下去:“尊敬的皇帝,臣斗胆想请皇帝赐臣一赏,不知可否?”
乾万帝心情不错,笑问:“何赏?你我两国亲善,有什么要求在朕容许之内的,都但说无妨!”
裘多王子朗声道:“臣虽然第一次来觐见天朝,却在很久以前就听闻过,皇帝陛下当太子的时候曾经亲率大军,踏平了千万里的大好山河。臣敬仰皇帝已久,请皇帝今日亲自上马,让臣等目睹陛下当年征战四方的风采吧!”
他说完,便深深的拜了下去,极其的恭敬而忠诚的样子。
话虽然好听,其实是名副其实的挑战和刁难。月氏擅长骑射,若是在中原皇帝的土地上让他们耀武扬威,那真的是失却了泱泱大国的面子,更何况人家的挑战书都已经送到眼前来了。月氏王子这一手可不是虚的,奔驰连射、发发中靶,那是高手所为,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将士都未必能做到。也许就算是曾经的天下第一高手亲自前来,也可能只会笑着说一句“术业有专攻”吧!
但是如果接战,那也未必就真的成全了天朝皇帝的面子。乾万帝再怎么御驾亲征,那是他自己的事,那是事关国家、江山、社稷存亡的大事。如果在一个小小的狩猎场上和一个小国的王子比箭,不管是赢是输,说出去都不是好听的。
有一句话说得好,你对手的水平,代表了你自己的水平。当年卓国师输给路总管,那只是密事而已,并不丢人;然而如果乾万帝贵为天朝皇帝,贸贸然的接受了月氏王子的挑战,那他也就把自己放到一个异族属国的王子那样的位置上去了。
乾万帝只微笑不语,两人一时僵持着,谁都没有动。半晌之后倒是明德忍不住了,他脾气本来就坏,就算脑子不清楚了,脾气也还是一样的坏。一看没人理他哄他,他就不耐烦了,自己慢慢的晃到那匹月氏宝马边上,抬手去轻轻的抚摸马鼻。
月氏宝马打了个响鼻,立刻引来注意,几个宫人惊慌失措的跑来:“小祖宗!快快跟奴才们回去吧!”
明德根本不理他们。他看着战马,又回头看看弓箭和沙场,眼里渐渐的露出一点迷惘之色来。
这一切都应该和他的生活毫无联系,但是他偏偏觉得这么熟悉,好像只要他一起身,就可以立刻坐到马上去一样。那缰绳的手感、弓箭的角度,好像他闭着眼,就可以想象出是什么样的。
一股莫名的冲动引诱着他,他看着战马,战马也看着他,彼此眼中存在着倒影,就好像曾经真的融为一体、合力厮杀过一样。
远远的传来一阵惊叫声,宫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乾万帝一惊,转眼望去,只见明德纵身一跃,已经轻轻巧巧的坐上了马。
乾万帝当时大惊,只觉得手脚发凉,整个人都几乎要软下来。他毕竟经历得久了,只失态了一下,便猛地推开裘多王子冲了过去。
“明德!”李骥厉声喝道,“下来!”
明德却还好奇的看着他,根本不理解他说的是什么一样。那匹月氏宝马性子极烈,如何能容忍除了主人之外的人骑在自己身上,这时已经发现了不对,便不耐烦的踏起了步。
明德虽然还记得扬马搭弓,但是身体情况已经每况愈下。要是在他极盛的时候,不说驯服烈马了,在这场中让人人都拜服胆寒都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现在他浑浑噩噩的什么都不知道,完全是凭本能觉得好玩,万一被马摔下来,那真不是好开玩笑的。
乾万帝几乎手足无措,一眼看见侍从手里还牵着马,当即就一把拽过来飞身上马,厉声喝道:“来人!拦住他!”
明德呆呆的看着向他奔过来的人,又看看李骥。在他的印象里,这个男人一向是带给他吃的玩的,小心的哄着劝着,哪里有这么疾言厉色的时候?
小家伙顿时觉得有点委屈。他轻轻一扬手掉转了马头,俯身对黑马说:“咱们走吧?”
月氏宝马当即一扬马身,暴怒的嘶鸣起来,同时在场中不断的奔跑骤停,试图把明德甩下来。明德只觉得被一股大力推来推去,脚下的地面晃来晃去,几乎让人恶心欲呕,手上也渐渐的撑不住了。
周围没有人敢贸然近前,都试探性的慢慢靠近着那匹烈马,李骥这时几乎心胆俱裂,不管不顾的就要冲上前去,被张阔拼命的拉住了:“皇上!保重龙体啊皇上!不可以身犯险啊皇上!”
乾万帝一把甩脱他,就要策马上前。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明德看看身下这匹马,皱了皱眉,突而扬鞭,狠狠一鞭抽在了马股上!
这匹马哪里被人这么抽过,顿时暴跳起来。然而还没等它开始奔跑,明德猛地拉起缰绳,又是狠狠的几鞭子抽了上去,那个劲道都不是驯马,而是好像直接就要把这匹马抽死一样了。
同时他一夹马腹,强迫黑马扬起前蹄,喝道:“驾!”
黑马咆哮一声,猛地就冲了出去。那一道黑色的闪电在猎场上横冲直撞,所到之处无人敢拦,甚至于后来也拦不了了,因为卷起的巨大尘土迅速的淹没了他们。每个人眼前都是一片昏黄的沙尘,乾万帝只觉得自己手脚发软,他发了疯一样的试图追上去,在沙尘中不断的厉声大喝:“明德!明德回来!”
只听嗖嗖几声箭响,有时急密,有时骤停;就像是狂风暴雨,动荡时谁也不知道下一轮铁箭会从什么地方射出。乾万帝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吊在嗓子里,他手背上青筋暴起,整个人眼前一片血红,甚至有人挡在他面前,他都会想也不想的挥刀就砍!
突而只听一声极其嘹亮的马嘶,那一声就仿佛是乌云滚滚中的一道雪亮闪电,划破了一切阴霾。尘沙渐渐散去,眼前渐渐清朗,只见场中高地上明德一勒马缰,月氏宝马整整扬起了一个人的高度。粗糙的风猛地刮来,他就好像站在山巅上一样居高临下,岿然不动的俯视着他们。
只见马背上箭囊已经空了,麻迦古弓犹自颤动不已,远处箭靶纷纷被射穿倒地,惊起的鹿群恐慌之极四散奔逃,然而鹿群的首领白鹿已经被一箭射穿了头颅!
明德扔掉麻迦古弓,茫然无措的看着满地的鲜血和狼藉。他好像都曾经经历过,只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周围的人都震惊的看着他,看着他们都以为无关紧要的、已经废了的人,突然有一天无意识的露出了锋芒。那种尖锐的锋芒一点不比当时纵横疆场时逊色半分,甚至更不引人注目,更可怕。
明德皱起眉,神情异常的痛苦。尘沙,鲜血,嚎叫,战马……在那遥远的北疆发生的一切都仿佛呼之欲出,一跳一跳的冲撞着他的太阳穴。
他好像置身于一座富贵隆重的宫殿中,浑浑噩噩的享受着舒适的生活;又好像置身于一个鲜血飘橹的战场,数不清的人对他屈膝跪下,对他顶礼膜拜、俯首称臣。
到底是谁?发生了什么?我在哪里?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无数个场景纷纷扬扬,就仿佛洪水猛兽一般向他袭来。明德本能的关闭了自己,不去听、不去想,但是那一切都让他头痛欲裂,就好像要被活生生的扯成两半一样。
“啊!”
明德紧紧的抱住头,俯下身,接着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扑通一声乾万帝跑来跪下,紧紧的把他搂在怀里,用力这么大,就仿佛要把他抱断了一样。
明德睁开眼,恐惧的看着乾万帝厉声喝叫太医;他看着人们向他跑过来,七手八脚的把他抬到担架上,然后他被乾万帝抱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沙场。
那莫名熟悉的一切都离他远去,而他混混沌沌的心里竟然感到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痛。最后的一眼是他看见人群中的裘多王子,那个人很奇怪,就这么看着他,好像带着极其强烈的要吃掉他的欲望,又忍不住要跪下来膜拜他一样。
明德这稀里糊涂的小脑袋里想不到的是,那一手下去已经是技惊四座,两国的弓箭手都不用再比了,再没有人敢出场去,挑战麻迦古弓那一箭的光耀和权威。
一场好好的狩猎就这么匆匆收场了。
没过几日,月氏使团辞行,准备在当夜,就启程归朝。
裘多王子在辞行的时候,乾万帝并不在宫里。住在郊外的老君眉此时病重,他是辅佐先帝的老御医了,也一直看顾着还是太子的李骥,因此格外受到重视。乾万帝一听说老人家病重的消息,就立刻启程去看他老人家了。
只有丁恍代表乾万帝向月氏使团辞行,并一直送去了宫城外。裘多暗暗的往送行的队伍中看了好几眼,明德并不在里边。他只得叹了口气,猛地调转马头,用月氏语言喝道:“咱们走!”
“殿下请慢!”
裘多一回头,只见一个小厮策马前来,挡住了去路。裘多皱了皱眉,他人的出这个小厮,就是当时说是贤妃还是那个嫔妃宫里送来那个玉盘的奴才。
小厮向左右看了一眼,对裘多拱了拱手,笑道:“殿下这一走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我们娘娘已经为殿下备下了大礼。这是出京后的捷径地图,顺便一并奉上。”
裘多还没反应过来,那小厮已经俯身笑道:“殿下,后会有期!”说着便一转头,飞奔回城了。
裘多正疑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突而只听马车边上的侍从惊慌失措的跑来:“殿下!殿下!不好了!”
裘多策马上前,高声问:“怎么回事?”
绝命追逃
裘多正疑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突而只听马车边上的侍从惊慌失措的跑来:“殿下!殿下!不好了!”
裘多策马上前,高声问:“怎么回事?”
马车的地板上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一卷宫锦,里边裹着昏睡不醒的明德,好像拿蒙汗巾子盖过,裘多一行人猛地掀开宫锦的时候都没能让他醒过来。
大红茜纱如玉美人,悄然投中了那点不可言说的心思,竟是一份再合适不过的厚礼。
侍从慌道:“殿下,们启程之前几个宫人来这里鬼鬼祟祟的转了一圈,想必是买通了下人偷偷把此人送来马车里的,小的一时不察,请殿下降罪!”
裘多拽着那大红宫锦的手都有些微微的发抖,只是不细看便看不出来:“……那几个宫人是谁宫里的?”
“回殿下,说是贤妃宫里的。殿下,此人不可久留啊!此人又是谋逆又得圣宠,他们天朝后宫里争权夺利,咱们可不好趟这一蹚浑水啊!”
裘多怔愣了半晌,眼前只看见明德俯在大红宫锦里,华贵的丝绸贴着脸颊,恍然是三千里繁华后苍白如梦。
侍从砰的一声跪倒在地:“殿下细想,此人得宠的程度已经引起众怒,贤妃常氏即将册立皇后,自然是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借们之手带走此人,一来可以清除对手,二来如果引起天朝皇帝震怒,又可以嫁祸到们头上。此计不仅毒辣而且一石二鸟,殿下切不可上妇人的当啊!”
裘多回过头:“那你说怎么办?”
“立刻启程回返,将其送还给天朝皇帝!”
人一旦有了欲念就会变得软弱。裘多皱了皱眉。明明是一件很好决断的事,却无端的让人心里犹豫不已。
当日那个小厮的话还在耳边——“明德公子被囚是因为皇后被杀、叛变被毁,皇上宠爱一时却不能宠爱一世,早晚要一杯毒酒跟随皇后去了的。”
会么?很久以后,在那遥远的中原,在九重宫门层层关锁的深宫里,一杯毒酒了却性命,自己甚至感觉不到何时何日,那人便已断送了如花美眷、大好年华?
那时,可会后悔呢?
当日一点欲念,如今在刻意的诱导的催化下已经生根发芽,潜移默化的在心里长出了第一片枝叶。
裘多猛地回头看向跪倒在地的侍从:“这件事还有多少人知道?”
侍从吓了一跳:“大、大概除了贤妃和殿下身边信得过的兄弟,别的就没人了。”
裘多猛地站起身,合拢了车门:“——拿着那个出京后捷径的地图,全速出境!”
侍从几乎要吓得瘫软在地:“殿下,殿下不行啊!天下美人如遍地芳草,们月氏还没有到为了一个人就可以和天朝叫板的地步啊,殿下,殿下三思!”
“已经三思过了,”裘多沉声道,“传的令,所有人顺着捷径走,今晚不停营扎寨了,一直往边境线上全速前进!”
侍从看着裘多王子,瑟缩了一下。他们草原上的民族是烈性的,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就绝对无法更改,就算知道后果会有多可怕,也会不管不顾的走下去。裘多王子还很年轻,有种年轻人特有的血性和坚硬,他在这张脸上看到了一种让人心惊胆战的勇气。
侍从连滚带爬踉踉跄跄的跑出去,对传令官大吼:“跑!王子下令今晚不扎寨了,全速出京!”
春满宫里丝竹绕耳,衣着美丽的侍女流水一般送上果子点心,丁昭容稳坐在首座上,端着上好的碧螺春,唇角噙着一点几乎不见的冷笑。过了一会儿心腹宫女匆匆赶来,只一个眼色,周围的人就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
“娘娘大计已成,贤妃果然把那裹宫锦送去月氏国马车上了!”
“地图也送过去了?”
“是,娘娘的兄长已经命人大开城门方便那架马车进出,贤妃现在还在宫里称愿呢。”
“难为贤妃了,空长了一张脸,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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