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该是二弟出奔的戏码。当然,他在“逃出”驿馆前,也会煽动一批有意谋反的藩王跟着他一起走。越刍那边……容可跟着二弟去了越刍,这事我是知道的。所以我猜二弟一定会进宫偷偷带走容太妃。
可我万万没想到,二弟居然为了容可做到了这一步——他把婧女也带走了!
我震怒!
立即修书一封质问二弟这么做的目的。孰料他在回信中竟然告诉我,他想让容可死心!我的心躁动着,不安着。什么让容可死心!万一他不死心,如果婧女她……如果她接受了容可怎么办?天啊,我为什么不早些将她变为自己的人!这样会不会更好一些?
“死灰复燃”是什么意思?我的脑中忽然蹦出的这四个字是什么东西?我不能再想了……
我不敢再想,忙命令在景泰殿的莫喜和尚忧等人时刻戒备,不得将此事泄露出去,平时一干大小事务照常即可,不能自乱阵脚。
如此将后宫消息封锁住,我再对外宣称皇后生病,不宜接见任何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万一被有心人得知了婧女私自出宫,即便她不是自愿的,也会被他们那群口无遮拦的家伙传得难听至极——我不想让她背上任何不好的名声。
然后我拼命按下所有不该出现在这种关键时刻的情绪,每天坚持冷静地处理着来自各方的事务。直到……我从越刍来到的信中发现了一些端倪。
原来,那个一直负责与我通信的人,正是容可!
容可,这个名字像一把利刃,时刻插在我的心中。他曾经是婧女爱过的人,他曾经是那么的文武双全,他曾经……我不能否认他的才华横溢。可我每想到他的一个优点,就更难受一分。
最终,我实在忍不住自己的气恼与……嫉妒。我写了一封指责容可的信,信中明确表达了我的不满。在这个时候,我不是皇帝,只是一个充满了嫉妒与怨恨的丈夫。
同时,我颁布了讨伐檄文,由我亲笔书写的讨伐檄文。
婧女,不管你会不会选择容可,我都会亲自将你抓回宫!
你等着。
翔成番外 续
我忘记了我是用怎样的焦虑和急躁熬到了腊月。这些日子以来,我白天处理来自各方源源不断的情报,力求冷静地下达旨意,一步步慢慢将叛军引入圈套。晚上……我彻夜难眠。
从二弟送来的信中,我得知了婧女居然不要命地跟着大军一处行动。这真是她的不服输的性格,可就是她这么的不服输,让我天天提心吊胆,生怕她会出什么状况。
当我带着早已汇集在京城的各路人马在城外迎战的时候,我抱着一种迫不及待的心情。马上就能亲自将婧女抓回皇宫了,而我,这一辈子都不愿让她再离开我的视线一次。
二弟收到我的指令,带着他的人就回头杀了叛军一个措手不及。平叛很快就结束了,我驾马奔至二弟的军营,顾不上去管什么雪势大小。马蹄踩在雪里,咯吱咯吱的响着,却远不及我期待的心跳来得更响亮。
可我刚在军营后面找到一排帐子,二弟就上前拦住了我的去路:“皇兄,我……”
我冷冷地看他:“你?你胆子不小,你以为把她带到越刍就当真能解决一切事情?保成,你心里打的什么谱朕知道,不就是为了你喜欢的人,甘愿付出一切么?你就不怕容可从来都没忘掉过她,这次反而给了他们旧情复燃的机会?”
二弟狼狈地低头,耳后疑似一抹红色飘过,“皇兄,我们不能换个事情说说吗?我对阿可其实也不是……”
“好,我们可以先不提这个,那我问你,容可人呢?”我扫视着附近那几个军帐,在心里想着哪个才是婧女住的地方。
但是二弟的话令我无名火起:“这个就是。阿可和婧女……他们在同一个帐子里……”
“什么?他也在这里?”我惊怒,声音难免也提高了不少。反正因我的命令,附近没有人敢上前跟着,我不怕有人听见我们之间的对话,更不怕有人看见我的一时失态,“保成!你当朕的皇后是什么人?!让他们两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像话吗?”
“皇兄,我派了人时刻监视……”二弟还想解释。
我隐忍下怒气,一把挑开帐帘,又回头对他恨声道:“有人看守也不行!”说完,我甩下门帘,大步走进了帐里——我已经看到了床上坐起身了的婧女。
“婧女!”我心中满满的担忧全在看到她完好无损的那一瞬散了个干净。
接着,婧女带着哭腔地问我是否赢了。我控制不住地轻抚上了她的脸,压抑着冲脑而去的巨大喜悦,然后告诉她:确实是我赢了。我为她,更是为了百姓,赢得了一个安稳而又没有藩王割据的天下。我自认用了最少的牺牲,换得了最大的收获。
而且我在她说到“你来了”的时候,还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飘飘的感觉。她会这么问,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一直在盼着我能平安到来?
但是婧女的下一句话就生生将飞扬着的我从半空中打了下来,她竟然再一次地对我下跪磕头,再一次的用这种认命了的语气向我求饶,她竟然要用自己的命去换苏家……
我踉跄了一步。婧女,你真是了解该怎样才能引发我最大的怒火啊!
即使她并不知道我们的计策,她也不该妄自菲薄,以为自己的命就能与苏家上下同等。她不该这么想,因为在我看来,她比任何人都珍贵,不是哪个随随便便的家族或是个人就能比得上的。
我看着她埋藏得深深的脸,不知该不该把她拎起来狠狠地摇醒。我忍也忍不下,俯身将她拖起来,扛在了肩膀上。
婧女惊叫了一声。
“不许出声!”我顿了顿脚步,警告她。
不能让别人看到我这么扛着她就往外走,有损形象。
出了帐子,我气呼呼地将婧女扔上了马背,说了句“抓好”就准备扬鞭离去。谁知我还没来得及挥下鞭子,容可就跑了过来止住了我们的前进。
眼看他把一件外衣呈上,我心中除了嫉妒还有懊恼。自己怎么就忘记了这是在冰天雪地的郊外呢?婧女也需要御寒的衣服啊!我真是……该死。
我抓回婧女伸出去的手,却抓不回自己呼呼上冒的酸意,冷着声音甩出了几句连我自己听着都没气量的话语,我居然还无法让嫉妒平复,于是我忍不住要向着这个男人宣告,婧女现在已经是我的了:“不过你倒有心,能想着为‘朕的皇后’带来御寒的衣物。”
这话令我怀里的婧女明显地僵直了脊背。她抗拒着,不让我为她披上外衣,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容可的背影。我愤怒地在她耳边吼道:“给我回头!不许看了!”
我觉得自己已经被一缸酸酸的醋给泡软了:苏梧桐,你到底想怎样?!你为什么还不看清我的心?!
她回了头,却太过于温顺地窝在了我的怀里。
我有些心惊。
没人敢往我们这边看。但婧女没过多久就很小声地问我:“你为什么赢得这么早?”
我没回答——我不想让疲倦至极的她现在就知道被骗的经过。
然而婧女是聪明的,因为她又问我:“你和保成是不是合起来瞒过了天下人?”
我还是没有回答。这次是我不敢说,我怕她只生我的气。
她最后说:“我很累很累,你们为什么都要骗我?小台和容可也骗了我吗……”
我用身上的披风裹紧了她,将她牢牢地锁在怀里,轻轻地对她说:“你累了,在我怀里睡一会儿吧。等你醒了,我们就能……到家了。”
婧女点头,在我的怀里陷入了昏睡。
时隔两个多月之久,我终于在过年前的这场风雪中,将婧女接回了京城,接回了皇宫。
从回宫后,婧女就一直昏迷不醒。御医虽然说她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可我还是有些不安。那群御医坚持婧女没事,我气急,将他们痛斥了一遍。
两天后,婧女终于悠悠转醒。
不过,就在她昏睡的这两天里,我终于想好了对策。我已经成功削藩,朝中大臣一时也不敢在折子里乱写了。如此看来,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之间感情的发展。咳咳,容我先忽视掉某个人的存在。
既然是这样,我不妨放下心结,用另一种方式攻陷婧女。
所以,我采取了怀柔政策。我将所有的事情都对婧女坦白——当然,该说的我说了,不该说的我也没多提。
婧女醒来的第二天,我们一起出现在了早朝议会上。这还是她自从受封后第一次与我同时出现在群臣面前。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她自己去找到这次削藩叛变的答案。可能我说了她也不会相信,那不如让她亲自来听听保成和苏台等人的应答。
最后,苏台提出了容可的事情,我不动声色地悄悄看了看婧女,却发现她紧张地揪着手指。我心里暗叹一声,握了握她的手腕,示意她不要慌。
容可进殿后,进退得当,脸上完全没有一个罪臣之后该有的卑怯。这样优秀的男人,婧女真的会像她说的那样不再爱他了吗?
我不敢多想,先让他呈上了证据,然后转发给群臣,让他们去判定这件事情的始末。接着我就为这件事定了结论,同时又论功行赏,封了保成一个虚职。
只要是有点儿头脑的,就能明白我使了什么计策才能让藩王作乱这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聪明人也该明白,我的决心一旦定下,就不容改变。
不出我所料,在顾其志的带领下,底下的一干重臣全都跪倒在地,异口同声地称赞我是有道明君。
“虚与委蛇”是君王同大臣之间对话的一个重要手段。我不会因他们的几句赞美就飘飘然,更不会因为他们的几句反对而惶惶然。
一片赞美声过后,容可拿出了一个折子。他要为容家当年的冤案翻案。
我早就知道他会在这个时侯提出翻案一事。我随便扫过容可的折子,环顾一遍台下的大臣们,问道:“刑部各位,有谁愿意领下这个案子的?”
群臣静默。
这关系到皇父的颜面,毕竟当初是皇父为这件案子定下的结论。而且,我总觉得这事与顾家有所牵连。那么,底下的大臣们没人敢站出来,也是情理之中。
到了最后,竟是刑部陈老侍郎愿意接下这个案子。
皇父说过,陈老侍郎太过正直、太过嫉恶如仇,他在刑部最多也是只能当个侍郎。刑部尚书需要像苏清那样八面玲珑的人来担任,即使现在的尚书是个碌碌无为的人,也好过让太正直的人去执掌。因为有的时候,刑部也是需要法外开恩的。
我起身走下御座,扶起了这位老大臣。他已经七十多岁了,三朝元老,我怎么忍心让他……尽管我知道,只要他一出马,绝对能将容家的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陈老侍郎坚定地对我表了忠心,而站在苏太傅身边的苏台也出列,希望能同陈老侍郎一起调查。我这才想起来,苏太傅与容离是多年的好友,这翻案一事,苏家不可能不插手,更何况还有可能牵扯到顾家。
我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再度回到了御座前。我冲婧女伸出了手,因为我还有一件事需要对所有人宣告:“朕有皇后一人足矣!”
看着她晕红了的脸颊,我有些得意:婧女,这还不是我要给你的全部。
实在看不过去婧女几乎要滴血的脸一直通红下去,我中途就转道去了暖阁——现在我还不能把她逼得太紧。
可我在暖阁换下朝服后,还没待多久就坐不住了。折子早就在婧女昏迷的时候看完,今天有没有多少需要处理的事务,我心里一直在想着婧女……
这些叠加在一起,终于使我妥协:还是将折子全都带到景泰殿去吧!
我让小德子派人收拾了这些东西之后,一并搬到景泰殿。在他疑似调侃的目光中,我满怀兴奋地跑到景泰殿,想去看看婧女在做些什么。
到了景泰殿才从忙不迭请安的小福子口中得知,婧女在后面正逗着如意玩。据说还处置了一个宫女。小福子说,这个宫女是叫云华的。
云华?没印象。
小德子在一边轻轻地提醒我:“陛下,皇后娘娘离开的这段时间,那个常在您身边出现的宫女,就是云华了……她和原成殿下……”
他点到为止地停住了后面的话,我却忽然忆起,似乎是有个叫云华的宫女,趁着婧女在越刍的时候曾经常有意无意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印象中,她长得……实在太像婧女了。难道说她是苏太傅在外面养着的女儿,为了苏家的利益而一并送到宫中?
不可能,苏太傅不像是这种人。
我边想着,边让小德子带上早先派人做好的那两件披风,就往后面走去。我想马上就见到婧女,而不是在前面干巴巴地等着。
我领着一拨人,又从主殿到了偏殿。刚一进殿门,就看到婧女正抱着如意。
随意地对照顾如意的宫人说了声“起来吧”,然后我就走到婧女身边,制止了她行礼的动作。婧女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将如意往我面前一塞,蹦出了这么一句:“要不要抱抱?”
还没等我回答她,她就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地缩了手。我试着放下对如意出身的介怀,装作随意的样子,问她:“你喜欢孩子?”
如果,只是说如果,如果婧女喜欢孩子,我会考虑和她生一个来养着玩。当然,前提是我们能生出来。我的家族世代子息不旺,这是众所周知的,安平嫁给顾明这么多年都没生下一个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我们现在还没有同房……
唉!
抱着婧女回到了主殿。饭后,我尽量心平气和地同她再次提起了容可的事情。然而我发现其实我并没有这么大的度量,因为当我听到婧女对容可的能力多有夸赞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要吃醋了。
我想有件事情是需要让她知道的。比如说,天底下每个男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在自己面前大肆夸奖另外一个男人,我也不例外。
如此告诉婧女之后,我趁着她发呆的时候,吻上了她那让我向往已久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