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下去。”
“没了。”李煜宸一摊手。
“没了?”
“十六年前,明心便从江湖销声匿迹,直到身死。”李煜宸简短地一句话,概括了她十几年的人生。
“查过江南的各大寺庙没有?”君墨染不死心。
“大大小小查了不下上百家。”
“那么,只有二个可能。”
“第一,她根本不在江南;第二,江秋寒想办法囚禁了她。”李煜宸接过话头:“不过,栖云庵的众尼反映的情况来说,囚禁不太可能。”
“三个大活人又不是石头枯树,这么长时间在一起,必然会留下痕迹,扩大范围再查!另外,从她的身上查不出,就从五更那丫头身上去查。”
说完,见李煜宸的目光一直定在他身上,不觉恼道:“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你那些红颜知己!”
“其实,”李煜宸没有笑,悠然地道:“直接从江湄身上下手不是更快?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从头找起?”
“江湄这边当然也不能放过,不过她不能全信,明心那边还是要抓紧查。”君墨染冷冷地道。
“这真是你的想法?”李煜宸表示怀疑。
难道,不是不愿意再利用江湄,尽可能地在减低对她的伤害?
“不然还能怎样?”君墨染突然心浮气躁。
“王爷,江公子来访。”蓝三进来,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他好快的消息!昨晚才把江湄罚到柴房,今早已然赶来?
李煜宸和君墨染皆是一怔。
“墨染,王府的警戒要加强了。”李煜宸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象现在这样,什么人都把手往府里伸,谁都可以在府里安插上眼线,还能指望办什么事?
“有请。”君墨染未置可否,转头吩咐蓝三。
这几年他在外奔波,居无定所,王府形同虚设,的确没有用心打理,也无心经营,安全的确是薄弱环节。
不过,现在已经安定下来,干娘也接来同住,自然要着手整肃。
他倒不怕王府里藏有各派的奸细,只怕他们潜伏不动。只要他们活动,总会露出马脚,还怕揪不出来?
“草民江照影,参见靖王爷,王爷千岁千千岁~”江照影进门,长揖到地。
君墨染不动如山,大刺刺地受了他的礼,嘴里淡淡地道:“大哥客气了,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多礼?叫我墨染便可。”
“君臣有别,尊卑有序,照影一介贫民,得见王爷已是荣幸,岂敢托大兄弟相称?”
君墨染微微一笑,转了话题:“大哥光临寒舍,不知所为何事?”
“此次在啖星经商,王爷与湄儿大婚未及参加,实在过意不去。昨日匆忙间又未备礼物,今日特地补上。”江照影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只盒子,放在桌上:“不知湄儿在何处?在下想亲手交给她。”
李煜宸手快,已把盒子抄在手里:“我瞧瞧,是什么?”
君墨染轻咳一声,倒也没有阻止,只冷眼斜觑。
他靖王府里什么宝贝没有?倒要看这个所谓的江南首富拿什么补当新婚贺礼?
揭开一看,是一串手镯。瞧在眼里,非玉非石,却颗颗晶莹,提在手中,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这是逻星商人贩过来的,说是叫什么波利。”江照影微笑着解释:“我看它轻便小巧,玲珑可爱,又是个咱们这里没有的稀罕物,想着湄儿一定会喜欢。”
人有相似
看到江照影千里迢迢花了重金买下来的结婚礼物,居然是一串玻璃手珠,姜梅拿在手里,顿感啼笑皆非。
“你认识?”江照影瞧她的神情,十分惊讶地问。
现代人怕是连傻子都认识这玩意吧?
姜梅笑了笑,接过手珠戴在腕上:“多谢大哥,东西很漂亮,我喜欢~”
“据说这是从星逻那边贩过来的,你如何认识?”此问好奇居多,试探也有。
“明心师太曾游历天下,偶尔听她提过。”姜梅急中生智,扯了明心师太做挡箭牌。
殊不知这无心的一话,却与李煜宸调察的结果不谋而和。
君墨染瞥她一眼,淡淡地问:“不是说以前的事都忘了?”
“偶尔会有些片断自脑海闪过,不知不觉就会自己冒出来。”姜梅略带点羞涩地答。
“湄儿,”江照影在一旁听得糊涂,忙插了一句:“什么叫把以前的事全忘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姜梅垂下眼帘,摆出凄惶的模样,不愿多谈。
“不要紧,”君墨染环住她的肩:“过去的就让他过去,还记它做甚?现在你已嫁入王府,一切自有本王替你做主。
他目光犀利,语含讥刺,江照影也不知道他对真相究竟了解多少,微微瑟缩一下,不敢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谈:“后日是草民贱辰,王爷若有空,请勿必拨冗参加。”
“放心,湄儿的兄长就是本王的兄长,这杯酒是一定要喝的!”君墨染臂下微微用力,把姜梅环得更紧:“你说是不是,湄儿?”
姜梅嘿嘿干笑了两声,胡乱应付过去。
“王爷身体不适,我就不多打扰了。”江照影察言观色,起身告辞。
“我送你。”姜梅挣脱他的臂,自床沿一跃而起,抢先出了房门。
“湄儿,”出了忘月苑,江照影立刻低声道歉:“对不起。”
“什么?”姜梅愣了一下,忽地明白,冷笑道:“大哥好灵通的消息!”
江照影俊颜微红:“大哥只是担心你,这才花了一点小钱。”
“一点小钱?”姜梅冷笑:“你可知这点小钱很可能会替我惹来大麻烦?”
“我~”江照影被她抢白得无言以对。
“算了~”姜梅见了他张口结舌的狼狈样,心中一软,缓了语气:“只是希望此类关心到此为止,不然被他发现,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江照影默然半晌,黯然道:“是,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姜梅正欲再说几句,抬眼见柳无风在岔道口正跟几名家丁吩咐什么,遂住口不语。
众宁丁见了姜梅都是一怔。
听说她累得王爷发病,被老夫人关进柴房,居然这么快就在府中走动了?可见她在王爷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九夫人~”柳无风神色如常,欠身向她行了一礼。
“管家,”姜梅上前两步:“这位是家兄,以后可能会常在府里走动,请多多关照。”
柳无风冲江照影点了点头,不卑不亢地答:“这是属下份所应为之事,九夫人勿需客气,但有所需尽管吩咐,无风自当竭尽所能。”
“大哥~”姜梅转头,见江照影仍然愣愣地站着,不觉奇怪,曲肘轻撞了他一下:“认识一下,这是府里的总管,柳无风。”
“柳管家好。”江照影如梦初醒,挤出一抹笑,拱手施了一礼。
“江公子,”柳无风还了一礼,淡淡地道:“属下还有事,就不陪两位了。”
“你忙,你忙。”
目送着他颀长的身子渐渐没入小道,姜梅啧啧感叹:“看到没有?条理分明,进退有据,不卑不亢,斯文俊朗,此等人材只做个管家,实在是屈才!”
“他,真是靖王府的管家?”江照影惊疑不定。
“怎么,你也觉得他只做个管家实在浪费了吧?”姜梅心有戚戚。
如果说王府中的几个男人中,君墨染霸气,李煜宸飘逸,蓝一稳重,蓝三纯稚,那么柳无风就绝对当得起儒雅二字。
撇开他的身份不提,不论何时都淡定从容,荣辱不惊,优雅如一介翩翩贵公子。
“他叫什么名字?”江照影目光微闪,不答反问。
“柳无风,”姜梅瞥他一眼,顺口道:“怎么,你以前见过?”
“不是,没有!”江照影迅速否认,话落才发觉自己有些此地无银,俊脸涨得通红。
姜梅听出有异,惊讶地望了他一眼:“果然是认识的呢,在哪里?”
“不是,”江照影尴尬地笑了笑:“没见过他本人,不过见过跟他长得很象的人就是了。”
“是吗?”姜梅颇感兴趣地追问。
“啖星,”江照影含糊地答:“曾远远见过一面。”
他若是反应平淡,姜梅或许并不会在意,偏偏如此刻意撇清,倒惹起了姜梅的好奇之心。
“哦?”她淡淡地笑,轻嘲道:“只一面便印象如此深刻?那人究竟是何身份?”
如此年轻便领商队远至啖星,江照影也不是个寻常之辈,已知自己仓促间犯了欲盖弥彰的错误,挑起姜梅疑虑。
“大哥这几年在啖星做生意,与啖星皇族中人打过几次交道。乍看之下,柳管家与啖星的三皇子倒有五分相似,是以吓了一跳,细想才知是误会。”
人为财死
“啖星皇子?”姜梅怔住,随即笑道:“那就绝对不可能是柳管家了。”
放着好好的皇子不当,千里迢迢跑人家王府里混个管家,除非脑子有毛病。
“可不是?”江照影呵呵笑:“其实看仔细了二人还是有区别的。只是那斯文儒雅的气质十分相近而已。”
说着话,两人已走到王府大门,姜梅停下来:“回去吧,后天见。”
江照影钻进停在门前的马车里,疾驰而去,到了江府大门打开,马车不停,长驱而入。
“少爷,你回来了~”江富在院子里迎着他。
江照影跳下车:“富叔,你跟我来。”
江富见他神情严肃,心知有异,忙跟了进去:“出什么事了?”
“给我水。”江照影取了杯子,江富忙上前一步替他斟了茶,他连喝了三杯,这才把嘴一抹,道:“你猜我在靖王府看到谁了?”
“谁?”
“柳烨。”
“哪个柳烨?”江富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住。
“啖星三皇子柳烨。”江照影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他?”江富吸一口凉气:“他怎么跟君墨染搭上钩了?”
“他在王府当管家,改了名字叫柳无风。”江照影看着他,苦笑。
“你确定是他,不是长得相似之人?”江富皱眉。
毕竟他只在三年前见过他一次,而且相隔还很远。
“不会,”江照影语气肯定:“他那气质和风范,没有人能冒充得了。”
“他认出你了?”江富沉吟片刻,问。
“不知道,”江照影摇了摇头,老实地道:“乍一见到他,我有些措手不及,表现有点失常,很可能会引起他的警觉。”
当然,他还存有侥幸心理。毕竟那次见面,柳烨高高在上,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被接见的商贩,两人中间隔着遥远的距离,谁会记得他?
姜是老的辣,江富的态度很沉稳:“先别慌,他是皇子,你是商人,就算见过,隔了三年估计也没什么印象了。而且就算认出来,怕的那个也应该是他,而不是咱们。”
他既然隐姓埋名藏到江府,当然不希望被人认出。
“道理我懂。”江照影不安地搓着手:“关键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已查出什么了?”
既然他在靖王府当管家,自然对君江两家的恩怨也多少了解几分,会不会遁着君墨染这根藤,摸到江家这颗瓜?
“不要紧,”江富安慰他:“事情还没有完全明朗,别先自己乱了阵脚。”
江秋寒和君清扬改名换姓,从啖星逃到绵罗,又从绵罗碾转来到邀月,中间隔着三十年的岁月,想要查出来,也没那么容易。
“要咱们的人盯着他点,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报告。”江照影恢复镇定。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知道。”江富点头:“对了,二小姐怎样?”
“我去拜访,他就把湄儿放出来了。”江照影冷然而笑:“大家都客客气气,没有撕破脸。”
“哼,”江富轻哼一声:“这厮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先好好跟他周旋着,拖着时间,老爷那边布置好了,咱们就把二小姐神不知鬼不觉地换走。”
明心的暴毙,使形势发生逆转,现在能帮助他们破解天书之谜的就只有二小姐一人。
这就使得原本在老爷眼里可有可无,无足轻重的二小姐在整个计划里变得举重若轻了。
当然,这也使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和棘手,实施起来也更困难了。wωw奇Qìsuu書còm网
“嗯,”江照影点头:“估计他一开始娶湄儿就没安着好心,八成是冲着爹来的,想翻旧帐。”
“若只是翻旧帐还好,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江富淡淡地否定。
“你的意思~”江照影一惊:“莫非他早已知道当年那场血案的真/相?”
如果是这样,君墨染的心机未免太过深沉可怕了一些!江湄的处境变得更加危险。
“就算君清扬从坟墓里爬出来,他也不可能知道真/相。”江富摇了摇头,排除这个可能:“所以,我猜他还只是怀疑,没有确切的证据。”
“那湄儿~”江照影蹙起眉心。
“他要利用二小姐松懈咱们的心房,咱们也不妨利用二小姐来跟他周旋,以争取更多的时间。”江富阴阴地笑。
“可是~”江照影面上露出不忍之色:“这对湄儿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要怪,只能怪二小姐投错胎。”江富冷笑,表情阴鸷。
“可是,湄儿对我相当冷淡,我担心她不会配合我们。”江照影就事论事。
他不是傻子,江湄对他颇多怨怼,态度一直十分冷淡。之所以理他,一则是碍于如意的面子,另一则却是想借他避开君墨染。
“所以,”江富睨了他一眼:“老爷才会把你从啖星调回来,居中调解,缓冲二小姐对家人的不满情绪,重新修补破碎的亲情。人非草木,只要你锲而不舍,总会感动她的。”
江照影默然不语。
修补破碎的亲情,说得倒真是容易。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亏欠了十八年的亲情,要如何补偿?
江府贺寿(一)
想着今日能回到阔别以久的江家,见到玉树临风的少爷,如意的心情格外舒畅,一大早就起床,催着姜梅梳洗。
“寿筵在中午,从王府过去江家半个时辰都不到,何必这么着急?”姜梅故意逗她。
“早上清凉,晚了太阳太大晒死人。”如意早想好借口,对答如流:“你坐着轿子当然舒适,我可是要跟着走的。”
“啧,”姜梅从铜镜里瞧她一眼,调侃道:“我还以为为了大哥,就算下刀子你也不怕,原来一个小小的日头就让你止步不前?”
“小姐~”如意不依地轻嚷。
“哈哈哈,”姜梅开心地笑:“放心,有我在,大哥肯定逃不出你的魔爪。”
“谁逃不出魔爪?”君墨染刚好踱了进来。
“今天不去上朝?”姜梅扭头看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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