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雨刚从盛霞台练功回来,正拿了衣服要去洗澡。汗珠挂在他的眉睫上,象是登山踏雾而来,站在他的面前,有一股咄咄逼人的男子气息冉冉而盛。
她把木盒捧上:“大师兄,我在山门外看见的。”
商雨蹙着眉头接过木盒,先是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小心地打开。
她转身正要离开,突然身后“哐”的一声,她惊了一跳,回头看去,只见他拧着眉头说道:“把这个扔到山门外,连盒子一起。”
木盒子被扔在他脚底下,一双极艳丽的鞋垫掉了出来,很花,很艳,绣的是鸳鸯戏水,还是红鸳鸯,绿荷叶。
他的脸色,杀气腾腾。
司恬心惊胆战的捡起地上的木盒子就走,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站在山门外,很犹豫。这木盒子没什么用处,可是这鞋垫,好好的新布纳成,扔了实在可惜。送给铁牛哥也是好的。他连鞋子都舍不得穿,什么时候用过鞋垫啊。
于是,她自作主张的留下了鞋垫。节约是一种美德,这是她近半年来最大的体会。
她将木盒子放在山门外的石狮子脚底下。
第二天,她惊异地发现,那木盒子又放在了门槛外。想到昨天商雨那一脸的杀气,她犹豫了半天,到底要不要拿给大师兄?
哎,真是倒霉,偏偏她扫庭院的时候碰见这种事。
她硬着头皮把木盒子又拿去送给商雨,心想,这一次送到他手里,就赶快离开。
这一次,商雨居然连接都不接,冷冷地吩咐着:“打开看看。”
司恬将木盒子打开一看,这次,升级了,是一双布鞋,深蓝色,比鞋垫素淡了许多。
“扔了。”
他的脸上又升起一股杀气来。她很有眼色的立刻就离开了青龙院。
这一次,她本着节约的原则,再次自作主张了。只把木盒子扔到了石狮子脚下,想了想,又在里面放了张字条:谢谢。真是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是谁送给商雨的,她都留下以后送铁牛哥算了,扔掉实在是太可惜了。
没想到是,第三天清晨,她打开山门的瞬间,吓了一大跳,居然门口有一个姑娘靠着山门在打瞌睡。她一开山门,那姑娘“扑通”一声就倒了进来,差点砸住她的脚。
那姑娘这一摔就醒了过来,一骨碌爬起来问道:“我是商雨的朋友。商雨在么?”
“在的。”
“我可以去见见他么?”那姑娘有些兴奋有些扭捏。
“你跟我来。”司恬微笑着领着她往青龙院而去,心想齐扬你白操心大师兄会娶不到老婆了,
人家也是有红颜知己的;瞧上去还挺秀丽,还亲自上门来看望。
商雨和齐扬从荷院的门里走了出来,两人刚洗过澡,都是神清气爽的俊朗模样,英姿勃发。
商雨见到那姑娘的时候明显一愣,齐扬也愣了,两人都停了步子,面容严肃到司恬有种预感,她做了一件错事。
“你有什么事?”商雨的声音冷到掉冰渣子。
那姑娘一脸的欢喜,直直地看着商雨:“我送你的东西,你喜欢吗?”
司恬惊住了,原来木盒子的主人是她!
商雨的声音继续掉冰渣子:“我已经扔了。”
那姑娘一脸的惊异,道:“不会吧,木盒子里没有东西啊,你还留了字条,说是谢谢我。我以为你很喜欢,这才来找你的。”
商雨的眼睛仿佛要射出箭来,而箭头径直指向司恬。
对着他的目光,她觉得自己又委屈又倒霉,心提了起来,开始预测一会他要怎么收拾她。
“怎么回事?”他的冰渣子梭梭的刺了过来,她只好硬着头皮老老实实招认。
他气的脸色发白,恶狠狠的瞪着她,怒发冲冠,想要吃人。他的话,居然没有一双鞋垫子重要?她居然阳奉阴违,现在让人找上门来,她怎么可以这样?他觉得心里很难受,象是被人出卖的那种感觉,其实,问题根本没那么严重,但他就是有种被出卖的感觉,为什么会这样?
她很委屈,冒死申冤:“大师兄,我觉得好好的东西扔了实在可惜,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现在就拿来还给这位姑娘。”
他一字一个铁坨子般的砸过来:“还不快去。”
她飞快地跑开,晚了会被铁坨子砸住。她回屋将鞋子鞋垫拿了过来,送到那姑娘的手里,非常惭愧的道歉。哎,这下,恐怕别人都要误会她是个喜欢占便宜的人了。其实,她真的是觉得扔了可惜,并没有贪便宜的意思。这份冤枉,若是六月,怕是雪都要下了。
那姑娘有点意外,更多的是伤心。她拿着东西,看也不看,只望着商雨道:“你真的对我一点意思也没有么?”
商雨冷着脸道:“齐扬送客。”然后径直进了青龙院,门关上了,还很大声,震的她哆嗦了一下。
齐扬挠挠头,很为难地看着那姑娘道:“姑娘,我们七势门门规很严,是严禁男女之情的,姑娘要是对大师兄有意,千万可别连累大师兄,幸亏师父这几天不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那姑娘气道:“你们这里又不是寺庙道观,为何不能有男女之情?”突然,她一指司恬道:“她不就是个女的么?”
司恬避之不急,缩了缩身子往一边挪了挪,恨不得自己会隐身法术,怎么就那么倒霉,参合到了大师兄的“情事”里了呢?
齐扬却大大方方地指着她,说道:“她虽是个女孩子,在我们眼里,其实就是一个兄弟。姑娘请回吧,以后别来了,不然大师兄真的会被师父严惩的。”
那姑娘极不甘心不情愿被齐扬送走了。
她舒了口气,赶紧跑到朱雀院,打算这两日尽可能少出院子,少见商雨。
过了一会,齐扬来到朱雀院,笑嘻嘻道:“司恬,你以后见到她,可千万别让她进来。她就是那个对大师兄一见钟情的姑娘。”
原来如此;司恬点头,心说,我那知道啊。她自称是商雨的朋友,我还以为是红颜知己。
这一天,司恬闷在屋里使劲地练功,直到林西燕吃过晚饭回到朱雀院,她才磨蹭着去荷院吃饭。
万幸,没有碰见商雨。
翌日,她就没那么万幸了,提水的时候和商雨碰了个正着。司恬怯怯地叫了声“大师兄”,等着挨训。
商雨却连用鼻子哼一声都没有,冷冷地瞪她一眼,错身而过。
从她身边经过时,司恬发现,大师兄光洁的额头上起了个火疖子。这一定是她昨天放了大师兄的“红颜知己”进来,大师兄一怒之下,急火攻心,才导致于此。
她心里颇有些内疚,这件事的确是她太欠缺思虑了,自做主张,结果弄的人家姑娘误会,大师兄上火。她想了想,决定将功折罪。
午后,她端着一碗药汤忐忑地来到青龙院的大门外,左思右想,还是有点害怕,先跑到玄武院
将齐扬叫了出来,陪她一起去给商雨送药汤。
齐扬看着黑糊糊的一碗汤药,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给大师兄熬的汤药,我看他头上长了包,想必是昨天那件事让他大为光火,这件事因我而起,我算是给他赔罪了。”
“你从那弄的药啊?”
“药房啊,客婶开了门,帮我挑的药。”
“药方是你开的?”
“那倒不算,前几天大师兄不是让我和林西燕背了一本偏方的药书么,我从中选了一个,觉得甚是贴合大师兄的症状。”
齐扬赞道:“呵呵,司恬你心还很细致。”
到了青龙院,商雨开门的一瞬间,也许是阳光太好,司恬觉得大师兄额头上的那个包,实在是需要吃药,否则真的有损他的美貌。
“什么事?”商雨没有要请她进去的意思,靠着院门,看着她手里的一个碗,颇有些意外,也颇有些不耐烦,目光带刺,显然还未原谅她。
齐扬笑呵呵道:“大师兄,司恬见你生气上火,给你熬了汤药赔罪。”
商雨的脸色好了一点,皱着眉头道:“司恬,你不要以为你来的那一天,山门大开你随随便便就进来了,七势门并非一向都是如此,那是特殊情况。平时这里严禁外人进出。以后,不可以随便放人进来。你居然问都不问,就将一个陌生人领了进来,难道你就没听过江湖险恶这句话么?你到底有没有十四岁?”
司恬咬着唇,把汤药送上:“大师兄,我以后不会了。”
商雨瞥了一眼汤药,不屑地哼了一声:“男人那有那么娇气,长个包便要喝药?”
齐扬忙道:“哎,这是司恬的心意,你就就喝一口也是好的。”
他仍是不接,神色甚是鄙夷。
她低声道:“大师兄,这是我从偏方那本书上选的一个方子,大师兄你试一试。”
他眉梢一动,看了她一眼。她的确是用了心的,她的眼神恳切又可爱。
他心里软了一下,终于接过药碗放在唇边喝了几口,然后拧着眉头道:“这药汤味道好怪,是什么方子?”
“丹参、黄芪、蚂蚁、等。“
“蚂蚁?”他一个恶呕,口中的汤药喷在了她的身上。
贪财好色
司恬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少做少错,多做多错。她本是一片好心,却生生和大师兄之间结下了梁子。接下来的几天,商雨就没给她一个好脸色。
她很郁郁,也不知道为什么齐扬就能和她相处地亲善友好,而商雨却总是挑剔而严苛,似乎看她那里都不顺眼,莫非是对她“贪财”这第一印象太过深刻?那她第一次见他,还觉得他“好色”呢!两人凑到一起,倒正好应了一个词“贪财好色”,她忍不住想笑,又幽叹了口气,“投缘”二字,实在是没道理可讲的,既然和他不投缘,那就随缘吧。
还好,第二次商雨来验收她的红袖添香时,她勉勉强强把那烛火给扑灭了,算是过了一关。商雨沉默着走了,药膏算是没有用上。
她暗自庆幸了一晚,不料,翌日商雨就布置了一个惨绝人寰的任务!他送来两个小箩筐,让她和林西燕将箩筐里的红豆和绿豆分别拣出来。这个活儿光听一听就让人头皮发麻,做了一会简直让人□。一个时辰下来,仿佛眼前都是豆子在跳,让人恍恍惚惚,精神几乎崩溃。
林西燕挑着挑着,突然扑在小箩筐上号啕大哭起来。
司恬看着她的眼泪,心里很难受,她知道她仇深似海,心急报仇。这样捡豆子只让她心里更加的焦躁。可是七势门的朱雀,却偏偏不学武功。她不知道如何安慰林西燕,就象杨婶宽慰母亲,小岸不在了,还有阿恬,可是在母亲心里,阿恬是阿恬,小岸是小岸,谁也不能代替谁。外人的安慰通常没什么用处,只有靠时间来慢慢抚平。而林西燕的痛苦,即便是手刃仇人,也只是将那痛苦稍稍抹淡一些,心里的痛却是永远也淡不了的。
这拣豆子的活儿,她和林西燕足足做了三天,商雨好象只是为了折磨她们,刻意磨她们的性子。虽然他不在眼前盯着,却时不时地神出鬼没地过来视察。两人不敢松懈,狠着心肠咬牙做下去。
第三天的时候,两人都濒临崩溃,想死的心都有了。林西燕再次号啕痛哭,司恬也觉得心里的憋的难受之极,她也觉得再做下去,她也快要疯了。对商雨真是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第四天,商雨终于不再让她们做这个毫无人性的活儿了,因为邵培回来了。
司恬被叫到邵培的修庐时,未进房门先闻见一股淡雅的幽香。她进去的第一眼,就被屋内的一个女人吸住了目光。她母亲席冉年轻时曾是洛阳属一属二的美女,美丽的端庄高贵,但眼前的这个女子美丽之余,却有一种奇怪的魔力,秋水明眸,淡淡一扫,似乎就将涟漪波到你的心底,让人心神一荡,情不自禁想要亲近。
邵培依旧清雅淡漠,长衫磊落,毫无远游的风尘,似乎这一个月他就待在修庐并未外出一般。
他对司恬和林西燕道:“这是我给你们请来的一位师父。你们称呼她苏姐即可。”
司恬和林西燕对苏姐施了一礼,苏姐甜甜一笑:“免礼了,以后就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邵培对她微笑道:“一路辛苦,你先歇着吧,白虎院现空着,你住在那里可好?”
苏姐笑道:“我那里还敢挑剔,邵门主,你太客气了。”她说到邵门主的时候,稍稍停顿,婉然一笑。
“是你,和我客气了。”邵培的脸上似乎带着一丝感慨和落寞,苏姐却恍然不觉,依旧笑如春风,亲切妩媚。
“司恬,你领着苏姐先去歇息。”
司恬应了声“是”,领着苏姐出了修庐,却发现林西燕还在屋内站着,只听她说:“师父,我有一事相求。”
司恬疑惑,不知道林西燕留下想求师父什么事。
她领着苏姐到了白虎院。这是她第一次来到白虎院,而苏姐却好象比她更为熟悉,径直找到了客房,院子里虽然没人住,却一尘不染,应是杂役每日都来打扫收拾。
苏姐放下包袱,打量了一眼屋子,随口问道:“小聪出去多久了?”
司恬愣道:“苏姐说的是谁?”
苏姐有些惊讶:“就是这白虎院的主人啊,你不是朱雀么?居然没见过小聪?”
司恬这才知道她口中的小聪就是没见过面的二师兄,她腼腆地笑笑:“我刚来一个月,没见过他。”
苏姐唇角含笑,说了一句:“他呀,小时候就长的如花似玉,现在呢,简直就是祸国殃民。”
司恬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位苏姐人长的美,说话也风趣,她情不自禁对她生了好感,有些人就是容易让人一见就喜欢,苏姐显然是其中的极至。
苏姐转过目光,笑容明媚而温柔:“你长的也很美,只是年纪小,还没长开,就象是刚出水的菡萏,正是好年华呢。”
司恬羞涩地笑笑。这是她第一次被一个外人夸赞相貌,情不自禁会有点小小的欣喜,象是一小簇火苗在心里欢欣的跳着。
苏姐斜靠着软榻上,浅笑着打量司恬,目光有点迷离。
“看着你,我想起一个人。不过,她可比你活泼的多了,你今年几岁?”
“快十五岁了。”
苏姐“哦”了一声,柔声道:“你先回吧,明日咱们再开始。”
司恬从白虎院出来,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