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觉得有些孤单,很孤单,很难受。
那丝丝缕缕的情绪,似是有生命的线,自胸口喷涌而出,如蚕丝一般,一圈一圈将她绕缠起来,有些透不过气来。
窗外声音不断变幻着,宴毕了,席散了,一阵遭杂脚步声之后,院中归于静寂。有谁轻手轻脚进了正房,挑帘往里面看了一看,又悄悄退出去,不多会儿,正房也趋于安静。
四月的天,黑夜来得有些早,安静了好大一会儿,她才听到一更的鼓点,自浓浓的黑夜中,自很远处晃晃悠悠的传来。
苏瑾没来由的有些委屈。
突然,她眉头一拧,耳朵支起来,在一更的鼓点之中,夹杂着不同寻常的声音,似是……马蹄声愈来愈近,不知道是她的幻觉,还是……那声音似是在院外停了下来。
“叩叩叩”下一刻外面便响起有规律的敲门声,一短二长,似是某人的习惯。
苏瑾心中一紧,忽地坐起来,侧耳再听,“叩叩叩”声音加重了些,确是敲门声无疑。
“香草”她大叫一声,猛然挑开床帐,“快,快去看看,好象姑爷回来了”
与此同时,院中,有人应声,“来了,来了,是哪个”
苏瑾侧耳细听,外面似是有人回答,“是我”
苏瑾趿着鞋子到外间,催香草和小秀,“快去看看,定然是姑爷回来了”
两人连忙挑着灯笼出门儿。
不多会儿,院中响起梁小青惊喜的声音,“小姐,姑爷回来了”
重重的脚步声愈靠愈近,苏瑾屏息盯着那门帘,“呼”地门帘一闪,一个高大的青色身影,出现在门口。青衫,发丝微乱。带着股风尘之气。
身后是四月边塞无边的暗夜,做梦一样的不真实。
“姑爷可用过饭了?”有谁在身后问。
“嗯。用过了”低醇的声音响起,同时,青色的身影,踏进门来。
苏瑾呆呆地看着他,满腹的话竟不知如何说起。
叶妈妈闻讯赶来,看此情形扭头笑了一下,叫她,“小姐添件衣衫罢,夜里凉呢。”
苏瑾如梦初醒,扫过自己一身中衣,觑眼看了一下陆仲晗,他正含笑望着自己。脸上一红,连忙应了声,挑帘到里间去。
“姑爷请坐”叶妈妈笑眯眯的一边打量他,一边指挥丫头们将正房的灯点亮,又叫赶快到厨下烧水上茶,打水来叫他洗簌。
苏瑾坐在一旁看叶妈妈忙活,直到丫头们上了茶,将热水端来,要侍候他洗簌,苏瑾才起身制止道,“行了,你们下去罢。这里我来便好。”
叶妈妈忙给两个丫头打了眼色,三人退下,将正房随手关上。
室内只余下二人,对坐在桌子两侧。几月不见,再次相见,苏瑾倒不知该说何话,看了眼桌上的漏刻,低声道,“这么晚了,怎么进的城?”
陆仲晗伸手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握住,轻笑,“和报喜的官差同路……”
看她脸色极红,空中亦有淡淡的酒气,又笑,“吃了多少酒,脸这样红?”
苏瑾以另一只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笑道,“你的信也才到,大家高兴,劝我多吃几杯。”
想了想又问道,“不是说要直接去徽州么,怎么突然回来了?”
“你说呢?”陆钟晗将她的手紧了紧,隔着烛火,面容有些模糊不清。
苏瑾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咬唇笑了,“不是说只月余的假,自这里再去徽州,时间来得及么?”
陆仲晗点头,“放心。骑马比走水路快些。”
苏瑾点点头,不再说话,气氛又疑滞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身笑道,“你必定赶了几日的路,早些洗洗,歇息罢。”
陆仲晗点头,看她将水兑好,便接了水盆,苏瑾又将这些日子替他做的便鞋拿出来,放到一旁,待他洗脚,附身去端那水。
陆仲晗抓住她的手,“我说过不要你做这些的。”
自穿了鞋,将水倒掉。见院中已无了人,便返身将房门关上。
苏瑾立在当门看了看对面的房间,那是丫头们的,自不能让他住。况且,成亲这么久了,有些事顺其自然便好。
将厅中的蜡烛掌了,往里间儿走,陆仲晗亦跟着进去。
他去京城前,虽是一直住在此处,亦是睡地板,苏瑾将蜡烛放下,看看他,又看看地面,眼含戏谑,意思是叫他挑。
陆仲晗一路披星戴月,赶到此处,只是因为此时不见,怕是到六七月之后才能再见面了,心头原先那些丝丝缕缕的挂念,因这千里之遥的阻隔,而一下子,变得汹涌起来。
忻州到京城骑快马亦要四五日才能到,这四五日里面,无一刻不想着赶快到忻州,好看看她到底过得如何,亦慰相思之苦。
缓缓走近她身前,默立一会儿,突然张臂将她环住,下巴放她的头顶,低沉地笑,“路上累死了,你怎忍心还叫我睡地板?”
苏瑾身子僵了片刻,缓缓伸手,将他腰紧环住,愈环愈紧,头埋在他胸口,将满腹从不言说的思念,统统付之这一抱。
在这温暖的怀抱中,没来由的鼻子有些发酸。但她知道肯定不是委屈,大约是心中太多思念融化了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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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章 郊游
180章 郊游
次日苏瑾起身时,天色已大亮,大约是平素睡眠充足的缘故,虽然睡得极晚,却不觉得有多困涩。
起床时,陆仲晗已将外面的那条被子收起,正坐在当门吃茶,见苏瑾出门,含笑望来。
那清浅的笑意是与昨夜的火热完全相反的两种气质,苏瑾脸有些红,微微别过头去。香草端着水盆进来,一眼瞧见二人这么般模样,低头一笑,走近轻声道,“小姐,奴婢给您梳头。”
苏瑾点了点头,返回里间儿。
香草刚替她梳好头发,陆仲晗便进来了。这丫头乖觉,连忙行礼,找了个借口退下。
“你进来做什么?”苏瑾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些,含笑冲着镜中的身影问道,一面在妆奁里挑头饰。
陆仲晗手一伸,掌中露出个雕兰花地玉簪,玉质通体润白,莹宝有光,伸手到她面前,“送你的。”
苏瑾转过头来,看着那玉簪子,有些惊讶,没想到他居然能想着给自己买礼物回来,心头一阵感动,笑着起身施礼,“谢夫君。”
陆仲晗笑了笑,走到她跟前,将簪子插在她的发间,以指摩挲着她的脸颊,带着些许歉然,“现在只能与你添置这些……”
苏瑾笑了,伸手环了他的腰,抬头笑,“我记得官员俸禄很少很少哦,莫非日后你想做个贪官?”
陆仲晗笑了笑,将她环在怀中,拥了片刻,才放了手,“今日可有别的事要做么?”
苏瑾想了一回,笑道,“你即回来了,中午见见伙计吧?旁的倒无甚事!”
陆仲晗微微点头,看外面阳光极好,笑道,“中午就如你所言,上午,我带你去城郊走走如何?”
“好!”苏瑾笑着点了点头。已是四月,城外草原草正绿,花正艳,正适合去走走。
早饭前,叶妈妈带着朱府的一行,逐一进来见礼并恭贺。
苏瑾则与叶妈妈说了午时要请伙计们的事儿,她立时派人去买菜忙活。苏瑾又带着陆仲晗去看了羊毛织纺。拴子早就赶着马车,在铺子前面候着,苏瑾和陆仲晗自后面转出来时,已有好几个商户在铺中用早饭,见阮大和阮二一齐上前来打招呼,知是这家主人到了,连连围了过来,又好一番恭贺。
待到两人出门时,已快到辰时。
栓子赶了马车,并将陆仲晗带的那马匹系在车后,缓缓向城郊而去。
郊里满目凝翠,栓子将马车赶到一处平坦处,停也下来。苏瑾跳下马车,远眺前方,笑道,“这草原真是一日一变,三月三来时,尚还有许多枯草呢。”
陆仲晗将马牵了,吩咐栓子,“你留在此地,莫去远了。”
栓子应了一声。他才转身笑道,“三月三么?信中没听你提及过呢。”
苏瑾嘻嘻一笑,跟上前,用左手扣住马笼头,故意将头隐在马头一侧,笑道,“有些事是因为不想叫你考试分心,才没与你说。”
“我就知道!”陆仲晗在另一侧轻笑,牵着马缓缓向那处缓坡走去,“现在说说,还有哪些我不知道的事儿?”
有些事是不能瞒的,苏瑾早就明白这一点。指着远处的缓坡道,“我们去那里,我与你细细的说。”
陆仲晗笑了笑,不再说话,二人牵着马,缓步向那缓坡走去。坡儿的下方,草儿极茂盛,有不知名的野花已悄然开放,陆仲晗放了马,让它自去食草,过来牵着她的手,走到一处背风向阳的干草垛处,坐了下来,拍拍身侧,示意她也坐下。
草垛子偏东,自北城门出来的根本看不到这个方向,背风又背人,苏瑾笑嘻嘻的坐下,顺势趴到他膝盖上,把玩着手中的几朵野花儿。
道,“自你走了后,家里倒发生了几件小事儿。嗯,你还记得那个孙记的孙公子么?”
陆仲晗挑了挑眉头,伸手将她手中的花接来一朵,并没说话。
苏瑾久等不出声,抬起头看他。他这才一挑眉头,“孙记的孙公子怎么了?”
“那个孙记的孙公子也来忻州府做生意。贩茶入草原……我与他出些主意,他们答应替我贩羊毛回来。”苏瑾笑嘻嘻地道,“后来,我原先在归宁府认得祁家小姐也来了。听闻祁孙两家正在议亲事……嗯,就这么多了。”
“真的么?”陆仲晗将手中的花茎一捻,花儿在他指尖打了个转儿。他抬头一笑,问道。
“自然是真的!”苏瑾笑嘻嘻的学着他的样子,玩手中的花朵,一边不满地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陆仲晗自然不信那位孙公子来此地,只为了做生意。不过,过往的事,她看起来不想提,他亦不会追问。
便点点头,笑问,“还有旁的事么?”
苏瑾便又将盛凌风在对面开店的事儿说了。
陆仲晗敛了神色,微微拧眉,“此事为何不在信中提及?”
苏瑾抬头,看看他的神色,笑了下,“都说了,是因怕你考试分心。况且那人虽然抢咱们地生意,又没事完全抢走,不理会他便是了。”
陆仲晗叹了一声,微微点头。
苏瑾赶忙又将家中发生的那些琐事,事无巨细叙叙叨叨地讲了一遍儿。
陆仲晗含笑听着。太阳高升,透净阳光打在二人的身上,温暖闲适至极。苏瑾改趴为靠,倚在他的肩头,半眯着眼,象一只慵懒的猫,小嘴张张合合,有时候,连她自己说的话有何意义,她都不知。只是想说话。
陆仲晗侧目看着她,从未见过她如此放松的模样,即使是在忻州府安定之后。
好一会儿,才将目光自她身上收回来,微眯着的眼睛看向远方,道,“忻州府下治只一个秀容县,现任官员已满届,我选去此地如何?”
苏瑾不知神游到哪里去,听了此话,怔了几怔,才明白他在说什么,忙直起身子揉揉眼睛,派哪里是可以选的么?”
陆仲晗笑了,轻点下她鼻头,“好地方自不能任人挑选,不过秀容县么?倒是可选的。”
苏瑾拧眉,“这么说,秀容县不是个好治理的地方?”
陆仲晗点头,“地方上无甚物产,因临西陉关,民风有些刁玩。”
“你……是因为我在忻州么?”苏瑾试探着问。
“一半是罢!”陆仲晗笑了笑。
“什么一半是,肯定全是!”苏瑾斜了他一眼,嘟哝道。他考试名次又不差,即使如他信中所言,有可能外派为官,亦不需要选这样的地方。肯定是因为自己,因为心知她不舍得就这么放下刚刚开始的生意跟着去他处。
将头转向远方,好一会儿,才回头,低声道,“只此三年。三年后,你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
“好。”陆仲晗轻笑着点点头。看她低着头,似是有些内疚,伸手拉她,“到坡下走走。”
苏瑾跟着站起身子,随他跑到坡下,阳光更加温暖,蒸腾着青草的气息,苏瑾微郁闷的心情有所缓解,跟在他身后,不断去挑那开得大而艳的野花采,采好束成一束,笑着送到他面前,调笑道,“请问这位丰神俊秀的朗君可是秀容县地陆大人么?小女子久慕大人盛名,亲采鲜花九百九十九朵以示爱慕之情。望大人笑讷。”
陆仲晗忍着笑,听完她的话,转身便走。
苏瑾愣了愣,急步跟上,“快接着嘛……”
陆仲晗转身,一本正经的行礼,“本官家有悍妻,姑娘美意,实不敢受。”
苏瑾微怔,举起拳头,追着他打,“好你个陆仲晗,我哪里悍?哪里悍?!”
陆仲晗侧身躲过,一边笑道,“嗯……我想想,第二次见你时罢!!!”说着偏头想了想,又道,“第三次亦然!!!”
第二次?苏瑾努力想了想,大概是汪颜善喝了酒去她们家铺子里那次。第三次是她吓唬潘月婵的那次罢?记得倒清楚!!!
追过去咯咯地调笑道,“莫非那时陆公子已对小女子心有所属?”
陆仲晗站定,拦下她扑过来的身子,以指点她的鼻头,“不害臊!”
苏瑾笑嘻嘻地抬头,“与自家夫君有什么可害臊地?”
陆仲晗忍着笑,将花儿接过来,点头,“也是。”
说着牵了她的手,指指远处一片葱绿处,“去那里走走?”
苏瑾笑着点头,草源一派新绿,几乎将人的眼睛也染绿,阳光打在背上,暖融融地,那匹黑色的马,慢悠悠的吃着草,因不是什么节日的缘故,这片大草原上,静寂无人。
当真是岁月静好,希望接下来者亦能安宁。
两人在那草木葱笼处逛了一会儿,陆仲晗将吃饱喝足的大黑马牵来,纵身上马,在那片草地上,来来回回的狂奔,风吹起他的黑发,丝丝缕缕,被阳光一照,如飘在风中的金线……
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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