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单等您回来了去瞧呢!”苏瑾接得极快,想化解这尴尬。
“哼!”朱老太爷哼一声,“即听我的话,宅子就退了罢。”说罢就起身回内室去了。
又把苏瑾扔在原地。
这场面多么熟悉……小秀扑哧一声又笑了。
就连郭氏与王氏也忍俊不已。看着尴尬的苏瑾都打趣儿笑道,“我们两个说话你不听,这回外祖父发话了,看你如何办?”
苏瑾嘿嘿地干笑几声,不能接言。
倒是朱大少奶奶秦氏在一旁开了口,“祖父刚回来,必定也累极,我们先回,有甚么话,晚间再叙。”
众人都点头。因老太爷做事一向不爱与人解释,她们此来,也没想着老太爷会与她们详细说道。各说几句闲话就散了。
好容易等到晚间,一家人在一处用了晚饭,苏瑾陪老太爷到花厅外就坐纳凉。
正值六月中,月明星稀,光华渺渺,祖孙二人坐在花厅廊子底下,摆着茶盘,却相对不言。
四周有不知名的虫儿躲在草丛里啾啾而鸣,衬得这夜格外静寂。让人心也格外地安宁。
默坐许久,朱老太爷轻喟一声,“瑾儿,外祖父也只能为你做这些了。余下的路还要你自己走……”
苏瑾的眼圈瞬时就热了,眼中的景物也花起来,她微微点头,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轻快,“我晓得呢,外祖父!您放心吧,外孙女不管到了何处,总不会吃亏受委屈地。哼,我管她是谁,真惹恼我,我就要他们的好看!老虎不发威,他们还真当我病危呀!”
苏瑾嘴上说得顺溜,颇有些义愤填膺地味道儿,朱老太爷就斜眼看着她。
苏瑾霎时想到老太爷打过的最坏盘算,立马闭了嘴。换作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外祖父,反正您别担心我。我可不是随便让人欺负地。”心中却说,瞧瞧,实是她才是最难的那个人……
“嗯。回到陆府就把你这劲头儿使出来罢!”朱老太爷扭回头,淡淡地说了一句,就站起身子。
苏瑾顾不得诧异,忙叫住他,“哎,外祖父,您还没说,您去徽州都做了些什么呢?找那胡老太爷可是因我的事儿?”
“嗯。”朱老太爷已走到廊子台阶下,如水月光洒了他满身,听闻苏瑾的话,就回了头,“胡老夫人会从中斡旋。你……莫忧心。宅子即摆弄好了,选好日子就搬罢!”
苏瑾诧异,这话的意思,好象是说,胡老夫人会做说客,但事情也许不会太快?
还在想着,朱老太爷又哼道,“若陆家不全了礼数,我不管那陆小子如何,总之不许你回陆家!”说着顿了顿,,声音就严肃起来,“孩儿也不准回去,你可记下了?!”
那面容在渺渺月光下,有些模糊,但苏瑾能感受到他此刻的肃穆,连连点头,“记下了!我记下了!”
她这是真的记下了。
朱老太爷又瞧了她两眼,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内室。
苏瑾立在原地立了一会儿,突然就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最最难的不是她了,而是陆仲晗。嘿,她心头一松,就又高兴起来。
脚步轻快地回到院中。
其他人还好,倒是周妈妈份外急切,想问老太爷此行如何,又不敢问。直直憋了四五天,将要搬新宅的头一日,她才避了人,悄悄问道,“少奶奶,亲家老太爷此去是怎么说地?”
苏瑾笑嘻嘻地道,“没怎么说。说是胡老夫人会从中斡旋呢。放心罢,没事了!”
周妈妈就瞧瞧她的肚子,如今已快六个月了,肚腹高高隆起,再有两三个月,孩儿就要出世了。老太太她管不着,可三夫人总得瞧着亲孙子孙女出生罢?
她可是在徽州盼着这孩儿呢。
苏瑾见她不语,也不多问。只催她们赶快整理箱笼,好搬新宅。
她的新宅离朱府并不算太远,只隔两道街。亦是微深的巷子,两侧住户皆是青砖院墙高门大院儿。这院子三进三出,东西小跨院,并带有后花园。
前进院落,院中大树参天,绿荫蔽日。入了二门,便是略低矮地灌木,有一种藤状小树正值花期,叶片油厚椭圆,白者如香雪,黄者若披锦,星星点点于葱茏绿叶间,花香馥郁怡人。
假山,池塘,藤萝花架,勾廊画柱,九转连环。
苏瑾陪着朱老太爷缓缓走着,一面小心观察他的神色,今儿朱老太爷一身轻软细锦衫,面容上也略带了喜气儿,进了门神色更松缓,似是很满意。
她心中也微安。
不过,朱老太爷并未多做停留,各处略略看过,交待苏瑾与他专置一间书房并卧房,便带人自去了。
苏瑾尚未反应过来,人已出了正厅。
“大舅母,外祖这是何意?”苏瑾有些迷惑。
郭氏就笑,“当是怕你不听话,偶尔来住几日,约束你呢。”
王氏也笑,“父亲可没对家中哪个孙辈,如此用心过,瑾儿好福气。”
苏瑾呵呵地笑起来,忙叫叶妈妈将此事记下,尽早操办。
不多时,丁氏带着繁星,杨夫人也带着丫头们婆子来们来贺。今儿天公也作美,并不十分炎热,风也清爽些。
苏瑾忙叫人在客座里摆了茶,请她们过去就座。
丁氏与杨夫人因早先苏瑾在忻州时来往信件,也见过两回,并不陌生。郭氏与王氏虽与她没见过,两个府上也算是打过交道。
因而几人相见倒也有话说。话头自然是从苏瑾说起地,不免又转到她做的营生上面儿,又顺着这话到说到杭州府的趣事儿,丁氏就想起一事来,笑道,“这几日倒出不少新鲜事儿,说是打苏州府传来一个新营生,各家肉铺米铺等都忙着印券子呢。”
杨夫人一听这话,也道,“正是,我也听人说了,我家老爷也颇为心动呢。你想拿那券子送礼,可比拿着布匹便宜。再者送的花色若旁人不中意的,还不如不送。送了券子正好,可叫人去挑自己喜欢地……”
这些日子苏瑾又想了想那券子的事儿,给了它一个更准确的定义,叫做:提货券。
事实上它的功能也就正是如此。
一匹上好绸缎,现今卖六两银子。那么一匹绸缎券子也是六两。哪怕这绸缎日后涨到八两银子,持券人依旧可以不补价将绸缎提走。当然,若布价更便宜,商户也不找零儿。
简而言之,这种东西只与时下价格相关,与未来价格无关。
这种东西在她看来也是变相的期货商品。
听杨夫人这话,她忙摆手,“切不可叫杨大哥发印这种券子!”
“这是为何?”不但杨夫人奇怪,连丁氏也奇怪起来。听她这意思,似乎这种东西有不妥之处。
苏瑾便将这些日子自己所思所想与二人慢慢讲解,说到未来价格如何如何时,丁氏就明白了,笑道,“叫你这么一说,这东西确实不可沾。要说,做生意呀,和哪家顶了头,或叫人家抽了底,这些事儿可谓几年不遇一回。可价钱变动则是经常的事儿。大多数人都败在这高买低卖上面了。”
苏瑾笑道,“还是丁姨看得透。”
杨夫人虽没怎么明白,一见这二人都持不赞成的态度,也笑了,又道,“可是听闻苏州府那边儿这营生极红火。咱们杭州府不过几日,这股风可就刮起来了。”
苏瑾微微点头,“这倒是。卖券子捞银子。如在无归属的河中捞鱼一般,搂到的就是自已个的,又不要丁点投资,能坐得住的会有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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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章 夫人,该回家了
231章 夫人,该回家了
日子一滑,就到了七月。
入了秋,天气凉爽起来。特别是早起和傍晚的运河之上,氤氤水气浓雾缭绕,只着单衣立在船头,便有了些秋的凉意。
陆仲晗自天不大亮便立在船,远眺前方,此行最后一站杭州码头已近在眼前了。船头挂着火红的大灯笼,此时还没熄灭,以金粉上书“陆”“知县”字样,在初升朝阳下,金光闪闪。
这一路他们自归宁府出发,昼夜行船,历时十五日,终于到达杭州。
远远的杭州码头在望,陆仲晗松了口气,挺直的脊背也松下来,又往船头行了几步,仿佛这样,船会行得更快一些。
她那样报喜不报忧的人,也不知此时在杭州是甚么样的心情。陆仲晗一路都在想这个。他自问多数事情是透的,唯独看不透她。任何时候,不见她过份忧愁,不见她过份软弱,亦从未表现出对任何人的过份依恋……想到这儿,他又皱了眉,或许她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如她信中所言,并不十分盼望自己前来?
想到这儿,陆仲晗有些泄气……不过随着杭州码头愈来愈近,那些纷纷扰扰的情绪都被压在心底,只余下一个念头,下了船立时奔去朱府。
想来她必是惊喜的。
就如刚中了进士时,他夜奔忻州时,那时她不是异样的欢喜么?
“砰!”随着一声轻响,船身剧烈晃动几下,终于在码头停稳。
陆仲晗第一个随着船板跳上河岸,向梁富贵扬声道一句,“我先去朱府。”不待人答话,便急匆匆下岸而去。
梁富贵嘴张了张,半晌化作呵呵的笑声,微摇摇头,回身招呼各船工,“起货!”
陆仲晗下了岸,拦辆马车,直奔朱府而去。
到朱府时,秋阳不过两竿高,整个杭州府还未完全自夜中醒来,街上行人寥寥无已。陆仲晗跳下马车,望着紧闭的朱府大门,突然就轻笑了一下,这时候,她当是在安睡罢。
举步上前,叩响朱府大门,不多时,自里面传出脚步声,有人隔门问,“是哪位。”
“在下姓徽州陆仲晗。”
里面应门的小厮并未听过这名字,但徽州二字是最近常听人说地,连忙开了门,见门外初升秋阳里,一人长身玉立,墨发青衫,气宇不凡,端地养眼,连忙上前笑道,“敢问这位公子要寻哪一位?”
陆仲晗上前两步,正要说话,突听后在一人喊道,“呀,表姑爷,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老吴。
陆仲晗一拱手,“有些事要办,瑾儿可在此?”
老吴一问之下,已然明白他为何而来。老太爷不由分说将表小姐给“掠”了来,表姑爷能不来么?
这么想着,他这个帮凶也就有些心虚,忙赔笑道,“表小姐置了新宅,已搬过去了。”
陆仲晗诧异,置买宅子的事儿,她是提过,却不想这样快。
心思电转,再次拱手,“你且寻个人与我带路,老太爷那里晚些时候再来拜见。”
老吴连忙点头,“不肖他人去,老奴陪您去。”说话间,朱府的马夫赶来马车,两人上了马车,直奔苏瑾的新宅。
老吴路上倒是想说些话,却见陆仲晗沉默不语,面目似有归心似箭之意。便就息了声。
马车辘辘而行,车内气氛有些难奈,老吴似是受到某种心绪的感染,不断挑帘张望,转过两道小街,陆宅已远远在望,他喜道,“到了!表姑爷你瞧,那间大宅子便是表小姐置下的新宅。”
陆仲晗挑了车帘,望着眼前幽静的小巷,巷子两侧是高高青砖围墙,自墙之上,有规律挂着红红的灯笼,上书大大的“陆”字。
墙内高大的树木探出墙头,秋日清晨闲闲地斜照过来,凝翠稠密的叶子就在巷子外墙角处,投下一片片斑驳光影,有一多半儿都拉长的光影,淡淡融在青砖高院上,似不经意的山水泼墨一般,有一种说不出地闲适,说不出雅趣儿……
陆仲晗就笑了,一路急切的心情,因这幽静安宁的宅子,变作登时幻化出无数幻想来:如此安宁的宅院中,她不晓得在做什么?是贪睡未起,还是在园中花草间缓缓散步,亦或,在花园中置一张琴,轻弹慢拨……亦或在画亭中凭栏轻笑……总而言之,他满心都是那些他曾想象过的美好生活画卷。
这么想着,脑海中就出现一副副娇颜,有她贪睡未起时,那不轻意的娇羞慵懒,有她在草原阳光下的轻浅俏笑,更多的则是缱绻过后,她那酡红的双颊与眼角的无限风情……
老吴一问之下不见有应声,觑眼一瞧,表姑爷正凝望高墙,唇角挂着古怪的笑,不觉暗笑,到底是年少夫妻,从前在忻州府时,二人见天腻在一处,也从未见过表姑爷这般神情,这才分开三个月,就想成这般模样……就不打扰他,马车一停定,老吴利索跳下马车,扑过去将大门叩得“砰砰”作响!
这陆宅看门的小厮正是由朱府原来的两个,听闻这敲门声不同寻常,以为是朱老太爷到了,忙跑来开门,打开一瞧,正是老吴,欣喜笑道,“哟,吴总管,一大早的您怎么来了?可是老太爷到了?”
老吴很忙,顾不上与他说许多,忙摆手,“表姑爷来了,快开门,叫人去回表小姐!”一面推开那小厮,要大开正门。
小厮闻言怔住,然后搔搔后脑勺,“表小姐不在,出府有一刻钟了。”
“什么?”老吴开门的动作和陆仲晗下车的动作同时一滞。
片刻沉默之后,陆仲晗问道,“去了哪里?”他自忻州出发,已是归心似箭,本想到了朱府就能见着面儿,却不想她搬了新宅。虽失望,心底却更欢喜,哪成想,回到自家,她仍不在。这想了一路,突然所有幻想都破灭,失望程度可想而知,声音自然而然就低沉起来,颇有些威严。
“说是去丁府。”看门的小厮听他声音不对,忙低下头,小声回道。
“表姑爷,您先进府歇着,我去请表小姐回来。”老吴忙上前笑着说道。
“不用。去丁府!”陆仲晗淡淡说了一句,返身又上了马车。老吴也不敢耽搁,急急忙忙坐上马车,直向丁府奔去。
丁府离这边就远了些。一行人到达朱府时,两竿高的秋阳,已移到树梢之上。
老吴心中暗急,马车一停,不敢作片停留,跳下去又一通猛拍,丁府的小厮应声而出,认出老吴来,笑道,“吴管家,您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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