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看他面色,就笑了,“你即肯先与我说,可见没把我当作外人。那便听我一句劝,即做了决定,就早些告诉她。这么遮掩着可不是法子。瑾儿你看她有些事儿不在意,不在乎,实则心思缜密着呢”
“夫人说的是,我实非故意瞒她,等这两日寻了时机慢慢与她细说。”
“这就好。”丁氏满意地点头,打量陆仲晗几眼,笑叹一声,又宽慰他道,“你放心,瑾儿并非不明事理的人,晓得你这般做全是为她。即便到时她知道了,对你有责怪,也是因不想因家事误你的仕途。”
陆仲晗微微点头,“晚辈自是知道的。正因如此,也怕她格外执拗。”
“这我可就管不了了,你们小夫妻之间的事儿,自己解决。”丁氏捂嘴一笑,叫明月替陆仲晗添了茶,才敛了笑意,正色道,“今儿递贴子我可不是故意想叫你招她起疑心。是因上午听孟内监提过一宗事儿,倒是与你们的生意有些关系,这才叫你出来。”
“晚辈心中自是知晓,夫人即送贴子,必有要事。”陆仲晗含笑答道。
丁氏点头,“好。那我们现在说正事。我问你,你们秀容县去年的贡品可是羊毛毯子?”
“正是。”陆仲晗依然含笑,等着丁氏下面的话。
“这就对了。”丁氏呷了一口茶,笑道,“我听孟内监说,宫里似是有意采买一批毯子,他如今正在搜罗海外来的波斯毯子。但波斯毯子价钱昂贵,且花样繁复,做挂毯装饰倒适合,却不如苏记的格子羊绒盖毯子好用。早先瑾儿送我几条上好的毯子,我做人情也送到他那里几条。今儿他倒是问起我来,问你们坊子规模如何。”
陆仲晗虽对生意不通,对官场却是通的,也听出丁氏的话外之意,神色微动,“这么说,这倒是一笔大生意?”
“若能成事,这生意倒真不算小。不过,他也只是听闻,这消息作不作数,现下还不能确定。只是我即得了信,又想瑾儿对这坊子倾注了这般多的心血,必要与你们说一说。若这事是真的,你们又能争到手,这可是绝好的机会,到时不但名也有,利头也有……”
说着她顿了一下,又拧眉,“不过,我对忻州却不熟,这毯子营生虽是瑾儿打头做地,可难保他人看到有利可图,也跟起风地。因而我叫你来,一是把消息说与你,至于这事作不作得数,你得叫人去打听打听;二来我是要问问,你刚自忻州回来不久,那边除了苏记的坊子,可还有别的商户也做这营生?”
陆仲晗先是认真听着,听到她最后的话,唇角突然微微翘起,带出些笑意来,不过随即便收敛了去。忙起身行礼,“我替瑾儿先谢过夫人美意。晚辈虽有心替她先管一管铺子,实是对生意不甚通。因而您方才所言的宫内采买之事,一时也拿不准主意,这事儿还要瑾儿与岳父二人拿主意。这消息是否属实,我倒可以叫人先帮着打探打探。至于忻州的事……”
他顿了一下,脸上浮现愧色,“晚辈虽听岳父提及一二,却不深知。”事实上,他倒是知道一些的。早先苏瑾在忻州时,私下二人常议生意上的事儿,自苏士贞去了后,他也因这是苏瑾的心血,因而也多有关注。
甚至对忻州那边的情况,他也比苏瑾知道得也多一些。正如丁氏所言,自打苏记羊毛毯子生意有了起色之后,忻州那边确实跟风出了几个小坊子,其中便有盛记,且盛记的规模还是其中最大的。这些事儿,苏士贞因不想叫苏瑾担心,往来信中,一字未提,就连他此次回来,苏士贞也再三叮嘱,这事莫与她说。
但,即关盛记,他便觉这事儿不能对丁氏直言,至于忻州生意上的事么,他即报病去职,打算暂代苏瑾将杭州的生意撑起来,这事便不用再瞒她,等抽了空与她细细说说。
丁氏倒不知他这层顾虑,也不知盛凌风现在忻州。只不过突听这消息,心下认为对苏记来说这是个极好的机会,她如今没心思也没心劲儿自己开铺子,到底闲不住,便想与她出出主意。听了陆仲晗的话,倒也当了真,虽心下遗憾,却还是笑笑,“即如此,那你先与瑾儿说说,我这边也与你们探探消息……”
陆仲晗忙起身致谢。丁氏摆手笑,“你不必谢我,还是早早把你的事儿与瑾儿说了,日后有事便不必这么躲着她了。”
陆仲晗再次拱手致谢,含笑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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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哈,终于开始更新了。自打明儿起,要加油补更。把这个月欠的都补回来。本章算是一个小过渡罢。
243章 无题
243章 无题
陆仲晗与丁氏又叙了些闲话,告辞出了茶楼。
与他而言,丁氏带给的消息虽有些心动,却没有发自心底很强烈的狂喜之意,一是因他自幼读圣贤书,对金钱并不十分热衷,二来,自官场到生意场上的转变还没有得到很好的适应。虽然知道此事若是真的,并且能争到手,对苏记来说,是个非常好的机遇。
但从心底还是缺乏最强烈的动力。
知道是一回事儿,有强烈的意愿又是一回事儿。
陆仲晗弃车步行,沿街道缓缓而行,大约行了四五百步,便拿定主意,此事还得尽早让苏瑾知道。有她发自内心的强烈愿望在后面撑着,这件事儿才能办得成。
年过二十岁,他隐约中也明白一个道理,一件事能不能做得成,很大程度上取决这件事儿对某些人产生的动力。
至于如何跟苏瑾说,以她的性子,以现今事情的紧急程度,只能实话实说了。想清楚这个,他心头松快起来,先去总号铺子瞧了瞧,又到程记茶庄与吴掌柜小坐片刻,等到日头偏西时,才打道回府。
陆仲晗到家时,朱府的几人已离开,苏瑾正在书房埋头算自家的资金状况以及确切要分多少资产做嫁妆。突听外面喊“姑爷回来了”,她抬了头,隔窗瞧见陆仲晗缓步自外面走来,身形步姿依不如之前松快,心事重重的模样。
“在外面可是有什么事儿?对那大掌柜不满意么?”苏瑾将人迎到室内,待小秀上了茶出去,她才在一旁的椅子上落了坐,缓声问道。
“嗯……”陆仲晗呷了口茶,略沉吟片刻,避开苏瑾的双眸道,“是有事。今儿来送贴子的张先生,实是丁府上一位二管事。”
“什么?”苏瑾一怔,声音微高起来。
说了个开头,陆仲晗倒不觉下面的话难以出口了,朝着她点点头,“是丁夫人送的信儿。”
苏瑾眼睛眨了几眨才反应过来,奇怪,“丁姨找你?找你什么事儿?”
“是因自孟内监那里听说宫里或要采买一批毯子的事儿,故而送信来……”陆仲晗有些赫然,本来只是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现在突然发现,有事瞒着她有多么不自在。虽然脸上带着笑意,语气却明显底气不足。
丁氏找他说生意上的事儿?苏瑾拧眉,他与丁氏一面也没见过,丁氏怎会突然找到他头上?而且居然还是关于生意上的事儿?
心思电转,一怔之后,她微微眯了起了眼睛,这肯定不是丁氏的主意
心中这么想着,觑眼瞧陆仲晗的神情,微微带着些赫然,神情有些别扭,苏瑾霎时想到上午他走时,自己心头那奇怪的感觉……她轻哼一声,回坐到椅子,斜睨着他,“丁姨居然会特特找你说生意上的事儿,真是奇怪了。以我对丁姨的了解,她当不心血来潮做这件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陆仲晗突然笑了,她这样子,倒让气氛轻松起来,点头,“是,我是有事瞒着夫人。嗯,丁夫人与我送信,也是因我之前去拜会过她,说是因夫人身子沉重,生意上的事儿不想让你过于操劳,这才请她若有有关生意上的事儿,皆与我说……”
这话也不通苏瑾眉头微拧,他不日便要回去……突然她心中一动,把眼睛闭了闭,好嘛,她怎么觉得最近他有些怪,现在知道原由了
自打他回来,他就没提过归程午饭时,她特特提了提,也不见他接话头……
再有那大掌柜迟迟不来,也不见他有半分着急,分明是摆了时间很充足的架式。
一个隐约的真象浮现在脑海中,苏瑾伸手按了按霍霍直跳的额头,“你瞒我的当不是这一宗事儿罢?说吧,真正瞒着我的到底是什么?”
陆仲晗笑了笑,放了杯子起身,走到她面前轻笑,“虽之前没与夫人商量,不过,我却觉这是好事。我已做了决定,报病去职,改派江南府县。此事,不但对仕途大有益处,且在等派官期间,也可帮夫人打理打理铺子……”
报病去职?虽然有心理准备,他定是有事瞒着自己,可听到这个答案,还是让苏瑾好一阵愣怔,虽她对官场了解不多,也知这大约相当于前世的辞职了。
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竟愣住了。呆呆望着眼前唇角含笑的面孔,若他能派江南自然是她最愿意看到的,可……他在秀容县才不过一年多,且在任上也付出诸多努力,想过要做一番成就的,虽他没说,但她却可以看得出来,这么一来,之前的努力不是白费了么?
再者,等派官又要等到何时?
陆仲晗轻笑一声,“没先与夫人商议是我的不对。不过我自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儿戏,改派江南府县就仕途而言,确实大有益处,因而夫人不必过份担忧。”
苏瑾自不会相信他的话,早先派秀容县他也说过,富有富的难处,穷县亦有穷地好处,现在这话又突然反过来说了……
心头各种思绪纷扰着,她低下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样的反应才是正确的。他不与自己商议便做下这样的决定,是让她有一点点气,可这气却抵不过心头的感动,他做此决定,她自然明白是因为她。因而这份感动中又搀杂着愧疚,愧疚中又融合着对他仕途的担忧。
默坐半晌,抬头,“你……这事可是拿定主意了?若祖母和母亲知道,你拿仕途这样儿戏,怎会饶你?”
陆仲晗见她没有发怒的征兆,心底大大松了口气,轻笑着安抚道,“你莫担心,这事恰是祖母和大伯父都同意地。母亲自然也愿意我留在江南……”早先他去忻州,已叫陆老太太打心底迁怒苏瑾,所以这次,他费尽心思也要让陆老太太和陆大老爷先认何此事,他要做出被动接受的姿态。
听闻陆家也同意,苏瑾就诧异地挑了眉头,“这么说,改派江南确比你在秀容县对仕途更有益处?”
陆仲晗点头,“那是自然。旁的不说,单说江南各府每年皆要抽补部分官员进京任职,每年皆会留下不少空缺,虽然盯着这官缺的人也多,届时少不了纷争。但总的说来,江南官场人员动迁频繁,每次动迁皆是机会”
苏瑾默然。虽他说得有道理,可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这样的好事,要想争到手,谈何容易?
“好了夫人,别想了。瞒着夫人是我不对,但我已给府尊大人去了信,这事儿已成定局了。”陆仲晗看她神色变幻着,就轻笑起来。
说着在她身边落座,接着方才的话道,“丁夫人说的那位孟内监是江南织造局的管事牌子,此人的消息虽然不一定准确,也当不是空穴来风。此事丁夫人认为对苏记大有利处,因而叫了我去。即那位孟内监特特问及苏记,我想,明日便递了拜贴去,探探他的口风,你看如何?”
苏瑾还没自方才震惊中的醒过来神来,听完迷迷糊糊的“啊”了一声。
陆仲晗虽不能准确知道她的心思,但她心中想什么,在意什么,他大体是知的。闻言就轻笑一声,“无事。此事当也不算太急切。夫人先好生歇歇。”
苏瑾微微点头。她这会真的没精神说生意,心头依然被那复杂的情绪控制着,大约是还没回过味儿来。
直到第二天早日,睡了一觉醒来,苏瑾突然觉得头脑清明起来,一把扯住身边人的耳朵,阴恻恻地威胁道,“陆仲晗,你日后有事再敢瞒我,我要你的好看”
陆仲晗睁开眼睛,吃痛咧了咧下唇角,黝黑的眸子如在水波里泡过一般柔软看着她,半晌,微微点头,“日后不管何事,决不瞒你。”
“哼这还差不多”苏瑾不甘地又扯一下他的耳朵,如愿看到他吃痛地咧嘴,才将手放开。其实她心头仍没分辨出他此举对他而言究竟是好是坏,可,昨儿她想了半宿,观他自忻州回来之后的种种行径,好似他已下定了决心,有心强烈反对,意图改变他的主意,可终究,她气不起来。
伏在枕上,看了他半晌,终是心中一叹,翻身坐起来,顺手拍他,“快起身罢。昨儿你说什么织造局人说什么宫里采买毯子的事儿,今儿再与我细细说说。”
说着又瞪他一眼,“瞧见没有,因你把那样的大事瞒着我,我连最最关心的生意都不怎么上心了可见我有多伤心”
话含有责怪之意,但语调却极轻快。
陆仲晗靠着床头,口中连连认错,脸上却笑意盈盈,目光柔软至极。他以为她会很生气,却没想,半点脾气没发,只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她的不满意。不知是她故意淡化此事,还是天性豁达?
起床当窗梳洗过后,苏瑾走到廊子下,望着院中景致,她不得不承认,经过一夜的调整,她也开始觉得有个男人在家挺好。就象背后突然有了依靠一般,连看自家的院子心境也变了,安定安心,还有满满的充实感。
即事情已成定局,再揪着不放也无用。苏瑾对着初秋的晨阳长长的舒了口气,转身回到室内。默默用过早饭,苏瑾叫人摆了茶到书房,请陆仲晗过去商议昨儿说的事儿。
陆仲晗含笑坦然坐下,将昨儿丁氏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儿,又道,“丁夫人说了三件事儿,头一件是要探探这消息属不属实。第二件么是看咱们有无意向,第三件是特意问了忻州的情况,问有无别的坊子也做这营生。”
“嗯?”苏瑾听到最后一个问题,挑眉,“那你是怎么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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