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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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景生-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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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华……接旨!”小花儿的声音平稳坚定,回过头目视着正步步走近的双寿,手臂平伸接过双寿手中的南楚王旨。双寿内心猛地一跳,明明此时是自己居高临下,那跪地的少年岛主倒似屹立高企,遥不可及。

呼呼

哐当

明霄听到小花儿的回答像身遭雷击,呼呼地踉跄着向后退去;许君翔哐当一声扔下手中的轮椅,飞身抢上前,小花儿却已飘跃而起,回臂一把扶住明霄,顺手将明霄仍在地上的拐杖递到他的手里,

“殿下,小心,你现在还得暂时用它。”

明霄和已奔近身前的小许都满面通红,一个羞窘,一个激愤,小花儿气定神闲,对他们怪异的表情视若不见,反而转身向双喜招招手,

“双喜公公,请把轮椅拿来,殿下一定很累了,还是先回去歇息一下,然后再用午膳吧。”双喜听了只愣了一瞬,随即就扶起地上歪斜着的轮椅一路小跑儿着推过来,都没和双福请示,双福眯眼笑了,——这个杜华着实有点儿意思,看来吴山东宫终于要有人气儿了。

“殿下,请先回清景园吧,太劳累影响复健。”小花儿侧身劝着明霄,声音温和,不卑不亢,明霄抬起低垂的双眸,凝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唇角微抿,便不再执拗,顺从地坐上了轮椅。

双喜暗抹把汗,感激地向小花儿笑笑,——殿下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倔,一根筋的厉害,以后有了这个杜承徽可能大家也都好当差了。

明霄听言心头一紧,看来刚才那两个孩子所言非虚,杜华他……他当真受伤了,却不知自己刚才是否触到了他的伤处?

小花儿看着吴医正的背影笑了,心里感动,——这老爷子真不愧是伤科国手,一眼就看出自己伤在何处。看着双喜,小许一起推着轮椅慢慢走远,继而转身面向双寿,又向站在远处的唐怡招招手,“公公可安置好住处了?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双寿常年随侍武王,阅人无数,此时面对淡静的小花儿,也不觉惊异,一个弱冠少年,生长于海外荒岛,却如此宠辱不惊,遇乱不慌,行止妥贴,委实难得,

“谢谢少岛主关切,这位小怡姑娘已经帮我们安置好住处了。”说着双寿便看向唐怡,见那红衣少女也是恬淡沉静的神情,心中更是惊赞,这小岛虽然荒僻,却好似真的人才济济呢。

一行人向清景园走去,双寿斟酌了一下,开口问道:“少岛主,依你看殿下现在的身体状况是否能够远航回临州了?”

小花儿的心里早乱成一团麻,麻线的另一端就系在明霄的心上,此时不过是强颜力撑,猛地听到双寿的问话,心里不禁一抽,唇上却勾起一个淡笑,“殿下头侧的外伤已经痊愈,至于左腿上的箭伤,我看也好得差不多了,只需小心复健便可指日康复。”

“——哦?那当真是太好了!”双寿搓搓手,面带欣喜,眼睛却依然锐利地端详着身侧的少年,“武王陛下非常挂念太子,我们还是尽快启程回临州吧,你看三日之后可好?”

——三天?!“应该没什么问题,回航的补给立刻就能办好,公公敬请放心。”小花儿微微点头,声音云淡风轻,心里却绷得紧紧的,——还有三天,阿鸾就要离开他的大华岛了,再相见便是在那高墙之后深宫之中了,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又怎能实现对他的诺言!无论如何,这次绝不能再和阿鸾错身而过了!

第六十五章

“你当真要嫁给明霄?”站在窗前的人回过身,淡然问道,他秀容美仪,风姿卓绝,正是小花儿的爹花袭人,和两年前相比,他的眸光更加沉静,神态含蓄,灯烛之光映在他的脸上,照得肌肤莹莹润润,“——还是想一尝夙愿,抱得美人归?那只小鸾可是一国太子,不是随便哪家的少年子弟,咱们小小的岛屿,哪里藏得住一个太子?”说罢,大花便嗬嗬地笑了,眉眼弯弯,素淡的模样一下子闪过一丝艳光。

小花儿看得愣住,——阿鸾偶尔显露的笑容也能瞬间点亮容颜,“咱们当初的那个草庐蜗居还不是藏了一个王?”小花儿也笑了,但笑意只在唇边一闪便消隐了,“当时情势所迫,不答应便是抗旨,整个杜氏族人都难免死罪。答应了,日后可能也是死罪,却有个准备的时间。而且,最关键的是我确实要一尝夙愿,赢得阿鸾归!”

啪啪啪,一阵掌声骤然响起,“武王真是老奸巨猾,给咱们设了这么大的一个套,真正是骑虎难下!”随着话音,唐窦一摇三晃地走了进来,手里永恒地摇着一把小纸扇儿,脸上似笑非笑的,“花儿呀,怕啥,咱不如虎穴,焉得虎子呀?你就去把那青鸾拐回来。”

“……哈哈哈……”花袭人一听这话,干脆笑得倚在了窗上,石青色的袍袖抖动,露出一截雪藕似的手臂,“……老唐……可真有你的……人家武王图谋咱们大华岛,你就干脆打起南楚的主意来了,哈哈哈……”大花笑得打跌,眉梢眼角却含着深深的担忧,“花儿,你和阿鸾若彼此相爱便倾心相守,至于江山社稷——”

“——当然是要江山更要美人,没了前者想守住后者怕是也难!”老唐毫不含糊,一撩袍摆跪在了地上,“坤忘箴言护龙族族长唐窦拜见龙魂花景生!拜见无殇太阳王!”唐窦说罢倒头便拜,触地有声。

花袭人好像早已料到了这一幕,稍稍敛去唇边的笑,站在窗旁静观其变。小花儿虽微微愣怔,但很快便镇定下来,侧眸望向大花,只见他爹轻轻颌首,目光深远,“唐窦,无殇之名我已多年未用,当日在大蜀为王时除了无暇和父王也……也并无他人唤我此名,如今听来倒觉生疏。”卫无殇的声音里无端地带着一丝轻颤,——当年,阿恒也不喜欢无殇之名,硬是任性地唤他阿锦!此时,无殇和阿锦都早已随风而逝了。

“我虽早知你们唐门肩负使命,却并未料到你们竟是坤忘神君麾下的护龙族,这几百年来倒难为你们忠于职守,默默等候了。”无殇话音一转,略显迷茫的神色立刻变得凝重。

唐窦并未起身,抬起头望着小花儿和无殇,脸上滑稽的表情一扫而空,“唐门世代守护着坤忘箴言,默默经营积累,等待龙魂降临,一统江山,这是我们家族永恒的职责,从不敢居功叫苦,上一位龙魂降世距今已有快两百年了,自他之后,天下三分,一直未得一统——”说至此,唐窦黑亮的眼中漫起一层水气,“——唐窦何其有幸,竟能在有生之年迎护龙魂!”

小花儿只觉胸前炙痛,贴身挂着的墨龙环像一簇火焰,隐隐燃烧跳跃,一天之内,万般变数齐动,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齿轮碾转,咔咔飞旋,哪里容他拂袖而去,与其被命运之轮碾为齑粉,不如拼身而上,掌握主动!

“先生快快请起,花景生但愿不辜负护龙族代代相守的期望。”小花儿踏前一步,伸臂托起唐窦,又转身望向无殇,“景生年少,有诸多不解不妥之处还望父亲,先生指教!”

此时的景生,未戴面具,皎洁的面容如朗朗皓月,神态端肃,身姿昂扬,无殇瞧在眼中,心情无比激荡,——他的花儿长大了,终于要冲天而上,横扫九州了。

“……嘿嘿……,齐家,治国,平天下,咱们还是从齐家做起吧,先把青鸾搞定!”唐窦凝目望着小花儿,也觉欢欣鼓舞,他稳稳当当地站起身,眼睛骨碌一转,脸上立时便又恢复了嘻哈的表情,“咱们花儿正值青春年少,可不能把这情爱之事耽误了哈,你既不能做他的王妻之一,那就干脆把他变为你唯一的皇后!”

“嗯,此话靠谱!”无殇在旁添油加醋,学着唐怡平时说话的口气频频点头,眼中氲起似笑非笑的笑意。

小花儿哭笑不得,忽觉背脊凉飕飕地直冒冷汗,——阿鸾?那个别扭的小家伙,岂是那么容易搞定的,明明是比小毛还凶悍的虎仔,偏偏长着一副美丽谦逊的模样。小花儿一边想着阿鸾,心里便一热一热地急跳起来,

“花儿,那大兴宫的矮墙绝对关不住你,嫁进去的是杜华又不是花景生,有啥关系,那个什么狗屁五品承徽自然和你不搭边儿,以后还是将阿鸾娶回来吧,我就等着喝他敬的茶了。”卫无殇漫步上前,一手搭在小花儿的肩上,一边凑在他耳边轻声细语,温热香馥的气息便氤氲在他的脖颈上。

小花儿听得浑身冒汗,一个老唐一个大花,一个比一个会算计人,阿鸾此时恐怕正喷嚏不断呢。

“就是,就是,那武王指望着把大华岛当成你的嫁妆一起收入囊中,却不知我们要他家小鸾带着南楚和你来大华,……嘿嘿嘿……”老唐扇着扇子,大花闪着纯洁无辜的双眼,齐齐大笑了起来,

“花儿呀,我那箱子底儿里还有几块葱青的料子,赶明儿叫五丫头给你裁几件夏袍……”卫无殇说着就捏捏小花儿的肩膀,又晃眼打量着他的身高,随手扯扯他身上的玄青绢袍,“这种黑不溜秋的颜色可不像是一个承徽该穿的,老唐,你知道按规矩太子承徽该穿啥颜色?”

唐窦和小花儿都心里一紧,十分担心无殇思及过往,俩人不敢对视,都尽量平衡着面部表情,却见那秀逸的人儿腰肢微摆,袍袖轻拂,眼中带点妩媚的笑,曼声说道:“——太子承徽,正五品,照规例该穿鹅黄色,便是那最嫩的柳叶的色儿。”

——啊?!这下子小花儿才真的面泛青白,汗出如浆了,“……老……老大……不会真得穿成个柳叶儿吧……还是最嫩的?”

唐窦力保镇定,脸上宽慰地笑着,“花儿,你先别急,估计楚宫的规矩和大蜀不同,兴许不是鹅黄而是葱绿呢,那啥……兴许只有侍寝的时候必须穿鹅黄……哎……花儿……别走呀……你咋走了呢……你干嘛去呀……?”

小花儿忍无可忍,拧眉瞪视着那一胖一瘦的哼哈二将,袍袖轻拂,一转身,奔出了景云间,从未料到老唐和老大配在一起简直能把人说死。他的腿脚好像拥有自己的思维,引领着他来到南楚客人居住的清景园,三转两转便闪入竹林后的一间夹壁房,那本是他平时配药,制药的实验室,与明霄现居的卧室只一墙之隔,有暗门相通,这些天他都是在这里默默守护着阿鸾,即使不能与他近身相亲,也总比遥遥相望令人安心。

小花儿打开暗室的通风口,那不过是隔壁阿鸾卧室书架上的一个小竹孔,

“君翔,这些天可有夷寇战报,特别是……是在……”明霄清润的声音隐隐传来,却原来正和许君翔同处一室。

“没有,每天台州大营都会有信鸽来报,但从未提及最近有夷寇挑衅,连常遭侵袭的东北部沿海村落也没有发现敌情,我也觉得古怪,莫不是夷寇内部发生了什么变故?”许君翔的声音非常清亮,听得自然是异常清楚。

“怎么?殿下有什么疑虑吗?是不是关于那个杜华,今天……今天他……他可是……冒犯了殿下……”小许的声音变得有点尖利,带着一丝丝震颤,

“——没有,”明霄几乎是冲口而出,断然否定,他的语调有点惶急,“——就凭他,也配!”因为要掩饰慌乱,明霄特意加重了声音中的鄙夷。小花儿坐在漆黑的暗室中,一下子握紧了拳头,

“可我……我看到……他……”小许似乎松了口气。

“那不过是我当时头晕发作,找他做个拐杖罢了,你别瞎想!”明霄原不用如此着急地和小许解释,他似乎是更想对自己频频出轨的心有个交代,他希望不要瞎想的是自己而不是许君翔,“……而且……他……他长得如此丑怪……我……我只觉得厌烦……”

小花儿的拳头狠狠地抵在大腿上,却仍止不住身上一阵一阵的寒凉。

“可是,殿下,王上今天的王旨却将他封赐为太子承徽,这……这岂不是辱没了殿下……”许君翔一时气急,竟口出不逊,“而且,此人来历不明,形迹可疑,把他收入东宫实在令人忧心。”小许终于找到机会,不吐不快了。

隔壁房间倏地陷入寂静,如此深沉,好像最幽暗的人心。小花儿忽然觉得四堵墙壁轰隆隆地挤压过来,眼看就要将他碾压为泥,他觉得喘不过气来,胸中憋闷不堪。也不知过了多久,在疯狂的寂静如海潮般淹没空间之时,通风孔中忽然再次传来明霄阴郁的声音,

“东宫闲置的屋宇繁多,随便将他收在哪一间里,过些日子恐怕没人记得起来,而且,太子承徽有十人之众,不多他一个也不少他一个,父王封赐他的用意也不过是为了他的大华岛……和那些船坞。”明霄淡淡地说着,倒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如此简慢轻忽,便是要叫自己死心,绝了那不断逾越的念头,“他今天接旨也是因为害怕冒犯南楚,又或是希翼宫中荣华?”明霄不断地自我催眠,好像如此折辱那人,便能令自己对其厌恶。

“他……他倒似乎不像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明霄的言辞连小许都觉得有点过分,那个杜华气质伟美,无论如何都不像贪利小人,“我倒是怕他别有用心,混进宫中图谋不轨,我总觉得他是个深藏不露之人。”许君翔忧心忡忡地说着。

小花儿努力镇定心神,仔细回想着阿鸾一贯的别扭性子,不怒反笑了,——这小青鸾,三年不见,倒真是炼成了一条毒舌,看你日后怎么用它在床上求饶吧。

“我这些天夜里都去离岛的船坞查看,根本没有发现他们的造船场,这里的船坞都只是用来翻新维修船只的,杜华提到的沙船船坞恐怕就是个子虚乌有的骗局。不过奇特的是他们有一种巨大的木排,下设行轨,可方便大型船只驳岸修缮,那个看起来倒非常简便实用。”

“哦?果真如此!沙船是子虚乌有?我看倒未必,只怕他是暗藏锦绣,冷不防给我们个出其不意!怪不得父王这么心急,他是想吃下大华岛,那杜华再有本事,毕竟人孤势单,一旦进入大兴宫,便由不得他了……啊……君……君翔……你……”明霄冷静的声音忽然波动了起来,只听一阵衣料淅簌声,喘息声,突地钻进通风孔,好似利刃,直刺小花儿的耳鼓,

“……鸾……鸾哥儿……我……我的心思……唔……”小许的声音压抑而震颤,哆哆嗦嗦说不完整,却终结于一声痛呼。

“……咳咳……”屋中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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