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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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景生-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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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无暇和端午齐齐点头,“——嗯,不错不错,非常可口!”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由衷夸奖。

景生开心地点点头,扭头冲着殿门外吩咐道:“酥醪试吃完毕,一致赞好,可以给青鸾殿下送去了,你就按朕告诉你的说辞,找个可靠的人把食盒和方子送到他们寓居的府邸。”

“——是,陛下。”门外的宫女悄无声息地领命而去。卫无暇和端午再次大吃一惊,敢情她们全都是沾了明青鸾的光,敢情她们不过是帮着试吃的!

“牛乳性温补中益气,添加了醪糟制成酥醪更易吸收好消化,我又加了小半勺熊胆酒和一点点桂花松子,不但味道更好,对眼疾也有些疗效,我已经吩咐了王山牧场每天送新鲜牛乳到他们的寓宅里。这样青鸾早晚各食一碗,能增进胃口。”景生侃侃而谈,完全没有察觉大家的惊讶。

卫无暇刚斟酌着想发表看法,就见华璟已收起脸上的笑容,眸光深湛地看着大家,“母后原本打算明日启程回东安,我看还是改在今晚吧。刚才离开明青鸾寓居的府邸时,碰到了一个闲人,似乎已经认出了书研,那此地便不宜久留了,而且,青鸾就是今天在追思堂拜佛的那个少年。“他停了一瞬,扪心自问,难道匆匆离去真的是因为小秦暴露了身份吗?

——什么?!卫无暇拍拍胸口,睃眼瞪着端午,不是清平阁已经安插了人吗?怎么竟未察觉此事呢?不过细一回想,卫无暇便舒展了眉头,虽然未见其面,但光看身姿,青鸾那孩子倒确实端方标致,卫无暇和端午两人眉来眼去地交换意见,不料璟儿话音一转:

“最近海防形势严峻,南楚的动向非常耐人寻味,今日我见到青鸾,发现他……他心机深沉……并非莽撞小儿……”景生口中说起青鸾,眼前看到的却是他如苍兰般鲜白的面孔,虽然异常消瘦,但却依然莹洁如璞玉,“咳咳……明青鸾既然要对我大夏还以颜色,必然还有进一步的行动,咱们需赶回京城认真部署对策,才不辜负他的一番苦心!”最后一句话说得近乎嘲讽,景生的心里猛地一颤,好似冰水倒灌,随即脑中也是嗡嗡晕眩,完全无法自控。

卫无暇看着儿子瞬间变得冷肃的表情,缓缓点头,斟酌地说道:“他们既然识破了书研的身份,我们如此仓促走避反而露了痕迹,不如将计就计,就让书研暂时留在夏阳,继续为青鸾看诊,他也略通医术,不至于穿帮,也可随时回报青鸾的动向,这不就是皇上所说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吗。”

“办法虽好,但又如何解释书研曾为后宫的身份呢,估计他们还不知道他已是起居郎了。”端午轻声提醒。

“——那倒不难,”景生斟酌了片刻,沉思地望着小秦,“就告诉他们朕因身体赢弱,不喜后宫喧闹,已将他放出宫了。这次周洲奉旨前来诊病,便也命其跟随,以显示大夏对南楚太子的尊崇。我们对青鸾要知己知彼,反过来,却要迷惑对方,让南楚对我们掉以轻心,他们由于忌惮,不可能追击寇船深入大夏海域,我们将海寇诱入包围圈,慢慢吃个痛快!”

景生只寥寥数语却已将未来对敌的大致方略讲得清楚明白,书研不禁在心中为那位明媚绝伦的青鸾殿下哀叹,——与当今大夏圣上同时为王,显然是个巨大的悲哀。

“同时我们还应和南楚鉴定海寇协防条约,让他们成为我们的第一道防线。”景生狠下心,一不做二不休,将青鸾纤韧优美的身影锁入心底最隐秘的一个角落,——自己不可救药地对青鸾动了心,恨不得将他掠回东安锁入禁宫,永远……永远只为自己一人存在!景生浑身战栗,脑中的嗡鸣更加剧烈,——啊!青鸾!喜欢他就要征服他,这才是男人对男人的爱!——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要将他捧在掌心里,细意疼爱,在此之前,必须引领着他,飞向自己的轨道,他,貌似华美的青凤,实则却是顽强搏击风浪的海燕!

“估计酥醪已送至青鸾的寓宅了,我们也启程吧,书研,你要将他每天的脉案快马送到东安,不得耽搁!”景生冷静地吩咐着,随即袍袖微震,快步走出了微澜堂。

  《花景生》多云 ˇ第一百章ˇ

今日是大夏历九月初九,正是南楚王太子明青鸾的十八岁生辰,虽然寓居在外,南楚武王明涧意还是派人以快船送来了生辰礼物,礼物于傍晚时分送到,竟是前朝水墨大家王夫之的一副《夏江晚照图》,那曾是明霄无限向往的一副名画,一直流落民间,自从他幼时学画以来就一直极想一睹其天颜,但却并未到处搜求,明霄一直坚信,物也好,人也罢,他只随缘,不化缘。

此时此刻,暮霭沉沉,西风瑟瑟,在他面前的书案上就摆放着这件他曾心向往之的艺术杰作,而他,却已无缘得见了,所以,还是应了那句话,因为不是随缘随到的,而是父王为讨其欢颜化缘而来,他和这画,还是没有缘分。

“把它收起来吧,告诉信使请他代我转告父王:就说我很喜欢。”明霄微拢双肩,白天时还不觉得,黄昏时分就感到秋意萧瑟,秋凉如水。

“小怡怎么还没回来呢?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明霄喃喃自语,双福暗叹一声,走上前来为他披上一件羽缎夹袍,

“鸾哥儿莫急,北方入秋后天时短,现在申时才过(17:00),还没传晚膳呢。”

明霄咧嘴笑了,——天时长短于他来说已不重要,他只能感到冷暖,对盲人来说,四季变换就是冷暖的增减异同。

“师傅,小怡姑娘回来了,现在可要通传?”双喜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还是有点一惊一乍的,双福皱皱眉头,却见明霄已经腾地站起身,后又觉失态,慢慢坐回椅中,

“请小怡姑娘这就过来吧,她一定又累又饿了,双喜,你去传晚膳。”明霄镇定地吩咐着,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敲击,泄露了一丝丝焦虑。

半盏茶不到,唐怡就轻快地走了进来,双福打眼一看,就知情况并不乐观,小怡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藏着说不出的失落。

听到小怡的脚步声,明霄略侧身朝向她走来的方向,“小怡,铃铛儿可找到了?”他的声音里饱含着期待,头向前探去,眼睛大睁,仿佛极力想看清唐怡的踪影。

“——嗯,”唐怡看着明霄急切盼望的模样,忽然觉得万分心酸,怔了一瞬,咬咬牙说道:“铃铛儿没有找到,我一直追到灵泉寺后的蟒山之上,七兜八绕,最后还是跟丢了,不得已我只好去了大华商行在夏阳的分号,给他们交代部署了一番,请其代为留意。”话还未说完,唐怡就立刻发现明霄脸上希翼的微光迅速地黯淡下来,他的神情重新归于静肃。

“今天在大华分号我了解到一个新情况,除了船工,大夏还招募了许多其它手艺工匠,比如缫丝工,织造工,烧瓷工等等,本来江北一带虽然也养蚕种桑,但并非主业,如今他们除了农业竟也关注起丝锦织造瓷器等其他手工业了,有点蹊跷。”

明霄抱紧双臂,抿着嘴唇想了一瞬,仍觉不惑,轻轻摇头:“这两天双福给我念折子也曾提起一个怪事,据说最近常有大夏商号到南楚的湖宜两州收购生丝和瓷器,偏又不是什么贵价货,都是极普通廉价的原料,不知是何用意,地方上还挺高兴,觉得如此一来就减轻了库存积压,可以安然过年了,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其中别有玄机呢?”

“我也觉得古怪,还特别和分号里的掌柜,协办讨论了一下,他们说别管是南楚工匠还是这些货物好像都没有在夏阳滞留而是直接北上了,你说会不会是那华璃要大婚了,才如此大事采办。”唐怡自作聪明地分析着,明霄和双福却都大摇起头,“小怡,这你就不懂了,别说是大夏圣上,就是普通的大夏富贾豪门办喜事,也是亲往临州,湖州采办最时新的货色,怎么会要这些个陈货呢。不通,实在是不通。”明霄虽然疑虑,但却仍然浮起点笑意。——大婚?华璃那病弱小儿怕是在等着冲喜吧!

“这个卫太后行事越来越古怪了,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恐怕要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唐怡虽然精灵,但对大夏政局一向并不关注。

明霄却皱紧了眉头,他从不敢对大夏的卫太后掉以轻心,这位堪称传奇的女子不但独自力撑一个远远大于南楚的国家,还使其不断壮大繁荣,这几年来情形倒似比南楚为佳,

“我们不可轻敌,南楚这些年被大蜀捆住了手脚,不但没有肃清旧蜀势力,还在政经等各方面被拉了后腿,真是鸡肋!”想了想,明霄微微抬头,美丽的杏子眼茫然地望着室内一角,

“小怡,是否可以请大华商行代为运作呢?我总觉得大夏找到了新的生财之道,难道是北句丽吗?”复又摇头,“那个北方岛国一向贫弱,衣食无着,恐怕对丝锦等奢侈之物并无太大的需求。大华商行行动便捷灵活,比现调派各部协查要方便,一旦查出根源,大华就作为南楚的代办,暗中去分一杯羹!我虽不一定是卫太后的对手,但一定比那华璃强!”

明霄一扫落寞之态,从容冷静地续道:“而且,如今有了大华岛的舰队护航,完全可以重新恢复对南洋和西夷各国的远洋贸易,大华的战舰既可以为我方商人护航,也可同时为别国商船服务,不但能确保银两收入,也能令各国商人安心,繁荣蔚蓝远洋商路,这……这也是他一直的志向。”明霄的话音渐渐地沉。眉眼间有蒙上了一层晦暗。

唐怡望之心酸,赶紧转移话题,“哦,对了,那天被我们驱赶到彭州湾的两艘寇船好像袭击了那边的一个村落,今天在分号时遇到了一个从彭州逃难过来的玉商。”

“——呃!”明霄呼地站起身,脸现惊愕之色,双臂撑着桌案,“大夏水师果然反应迟钝,行动也迟缓,彭州湾虽远离南楚但却离东夷的琉伊群岛很近,此处应该有强兵部署,没想到却如此薄弱,这次也算是给他们个教训了。”

明霄拧紧眉头,“不知伤亡如何?更不知卫太后是否会猜到我们在背后动了手脚?”

“不会吧?我们的船根本未进入大夏领海,就是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他们应该并不了解大华岛的战船实力。”唐怡简洁地分析着,随即便不好意思地地下头,“嗯,阿鸾,我——”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我今天回来晚了,竟错过了周洲的看诊时间。”她觉得非常抱歉,铃铛儿的意义太过重大,牵系着龙魂的去向,竟使她忽略了明霄,“周太医可曾开出了新药方?对殿下的病情有什么说法?”

双福赶紧将书案上的雪宣递给她,一边将周洲的看诊经过讲了一遍,唐怡仔细斟酌着药方,同时消化着双福的陈述,唇角渐渐上弯,欣喜异常地笑了,“这位周太医果非凡人,殿下的双眼真的有救了,看来还是要请他亲自诊脉,这次他新开的单方考虑得非常周全,循序渐进,固本还原,从整体身体调养出发,而不是单纯的眼疾制眼。”

“是呀——”双福频频点头,“他还提出要同时为殿下食补呢,说是应该补益气血,健脾养胃。”

唐怡眉毛一挑,神情颇有点不服气,“我早就说要食补了,可殿下吃什么都没胃口,每次都略吃一点就放下了,毫无作用。”

就在这时,虚掩的门上忽然传来轻轻的叩击声,“师傅,周太医的府上送来了食补之物,还有食疗的方子。”双喜小心地禀报着,

“——哦?他倒是守信用,刚说到食补,这食补之物就送到了。”双福面现喜色,快走两步打开屋门,就见双喜提着个精巧的乌木食盒站在门边,

“快拿进来看看,到底是何食补之物呢?”唐怡也很好奇,同时还有点不以为然,明霄却不为所动,依然思虑着刚才唐怡带回来的消息,他如今吃什么都味同嚼蜡。

食盒被放到桌案上,双福小心地打开盖子,——呀!一股醇醉蜜甜的乳香立刻氤氲而起。

——砰,本来静坐一旁的明霄竟扑转身来,一不小心将食盒盖子撞到了地上,发出尖锐沉闷的声音。

“我说是什么呢,原来就是酥醪(SU LAO)呀。”唐怡看着盒中之物,那是白馥馥,晶莹香滑的一碗乳酪。

双福被明霄的举动吓了一跳,立刻弯腰捡拾盒盖,再直起身时发现明霄竟已将那雪瓷小碗抱在了手中,双福大骇,刚要出言制止,明霄却早拿起调羹舀了一勺,

“殿下,吃不得,让老奴来先试——”‘吃’字还卡在双福的喉中,明霄已将酥醪吞进了嘴里,那神情,狂喜而迷离,就像个久未进食的饥民面对平时挚爱的美食,又或是一个梦游之人登临了仙境。

双福和唐怡不敢置信地看着明霄,眼睁睁地看着他将酥醪一勺一勺地送入口中,执拗而痴狂,眼睁睁地看着他泪如雨下,苦涩的泪就着香甜的醪被一起吞下肚,无尽的思念与爱恋,无望的期盼与等待,都融化在口齿之间了。

一时屋中静极,除了调羹和瓷碗清脆的碰撞声,除了泪水纷落的扑簌声,除了心脏砰砰砰的跳动声,除了血液逆流而上的澎湃声,再无别的动静!

双福和唐怡都呆木如塑,连思维都已冻结,片刻的工夫,一碗酥醪就被明霄吃了个精光,他放下小碗,不顾仪洁地抬袖擦拭着脸颊上的泪水,随即就恢复了平静,可他的唇角却失控地微微哆嗦着,泄露了他心中剧烈的情绪起伏,

“将周府之人带来,我要问话。”

双福微一踟蹰就走到门口,轻声吩咐着:“听到了,快将那人带来。”

双喜答应了一声就一溜烟地跑远了,屋中重又回归寂静,唐怡恍惚地记起在大华岛时小花儿也曾为明霄烹制过酥醪,还是自己亲手喂给他吃的,当时明霄的模样好像也是如此激荡不已又强自镇定。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就听双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殿下,人带来了,是让他进去,还是就在外面回话。”

“让他进来吧。”明霄轻声吩咐,声音里不辨喜怒。

随着略显拖沓的脚步声,一个憨态可掬的少年走了进来,他不太懂规矩,眼珠滴溜乱转,瞄视着屋中众人,看到双福精光爆射的视线才惊得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倒,“小人李富贵拜见老爷,夫人。”

——呃?!屋中沉淀良久的静肃之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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