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声音走去,柔软的白雾渐渐散开,眼前的景象也因此而清晰了起来——
那是一座纯白颜色的亭子,两名着雪白衣衫的人正在对弈,一男一女,男子那一头银色长发给了她很熟悉的感觉,她细细打量,发现不光是头发,他整个人似乎都笼罩在银白色之间,五官端正,眉眼鼻都生的极好,拼凑起来更是俊美无比,一眼望去,很有正气凛然的感觉……
但他的眉眼神色——唇边噙着的淡然微小的笑意,似乎,很眼熟呐……
目光对准他对面的女子,女子一头白色长发如飞瀑泄下,她的白又不同于男子的银白,却白的很干净,白的很脱俗,白的好似不沾染任何一点儿尘埃,她五官精致小巧,神色淡然宁静,看久一点儿,似乎让人的心也跟着宁静了下来……
有着交谈的,正是他们二人!女子将与手指融为一色的白子轻放于棋盘上,抬眸淡声道:“仙尊棋艺愈发精湛,水月甘拜下风!”
先尊?仙尊?沈含玉有一瞬间的怔愣,不明白那女子方才所说的到底是哪一个?她悄悄移靠近一些,他们似乎并没有发现她,她于是又壮着胆子移近了些。。
男子浅笑,笑容似春风般祥和温润:“仙子太过谦虚,想是今日你心中有事,因此才会输我一棋半子儿!仙子可是因为方才所接的天命而抑郁不舒?”
仙子?箱子?他们到底在说啥米呀?她怎会莫名其妙跑到这又是仙尊又是仙子的地方来?这世上,当真有那种‘东西’的存在吗?好奇怪呀好奇怪……
女子纤柔的手指头拈起棋盘上的棋子,一一放进身前的棋盒里:“原以为任务很简单,引导一名恶人以善为本,比倾国造城要简单多了吧……但据接过此命的天人回报,此人冥顽不化,顽固不堪,很难被教化,皆无功而返,现下轮到我,说实话,我也并无多少自信能感化他……”
嘿,有点意思呀!沈含玉蹲在亭子外边,咧嘴笑了笑——让如此纯洁美好的仙人去感化教诲很坏很坏的坏人,这挑战听起来就很有趣呢!
“仙子切勿勉强自己,尽力而为便好,相信上面不会有责难之意——”言下之意,反正失败的人又不止你一个,也没啥好担心的——沈含玉在心里如此这般的翻译道。听见那把温润的嗓重又响了起来:“那人恶贯满盈,罪大恶极,怙恶不悛,六亲不认,欺师灭祖……要引导他走回正途,必定很难,倘若仙子需要我的帮助,我定义不容辞……”
“多谢仙尊一番好意,这事,还是水月自己来!时候不早,我想先去看看那人究竟有多恶,仙尊,就此别过——”听闻了那样的形容,那仙子似乎轻蹙了下眉头。
随即起身,宽大雪白的衣衫无风而自扬,轻灵飘逸的身影朝着沈含玉的方向移了过来。她这才注意到,她不但眉毛是纯白的颜色,就连漂亮的眼睫,也纯白的没有一丝杂质……果真是仙人啊!
场景却在这时候蓦地一换,是在人山人海、拥挤不堪的市集之中,她正疑惑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时,人群拥挤的推力将她挤进了一个诡异的场景之中——眼前立着两个人,正大眼瞪小眼的对峙着。
男子蓄着一把大胡子,身材壮硕,阴沉狠戾的面孔,眼神阴阗而冷酷,往人身上一扫,嗖嗖的凉意让人顿时心生恐惧,这就是传说中恶贯满盈,罪大恶极,怙恶不悛,六亲不认,欺师灭祖的大恶人吗?看起来,确实是很凶的——
沈含玉很有些心悸,被恶人用恶狠狠又阴恻恻的目光一扫,腿脚忍不住有些发软的迹象,周边想看热闹又胆小的很的围观路人,皆倒抽一口冷气,蹬蹬蹬集体倒退三大步!
可与他对峙的女子,却不见丝毫的慌乱,沈含玉佩服之余,细细瞧去,才发现那女子精致小巧的面容,正是方才所见的所谓仙人!她依然一袭无暇白衣,只是头发,眉毛变成了如墨染的黑色,她静静的看着眼前立刻就要进入狂怒状态的男子,细声细气的说道:“只要你日后不再杀人,不再作恶。我便再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讨厌我不是吗?所以,这个交易很划算不是?”
沈含玉微有些囧,这个仙子不会采取了牛皮糖战术吧,随时随地黏在那男人身边,念叨着要男人弃恶从善,改过自新等等……倘若真是这样,她不免汗颜一大把,这种战术会赢的可能性,是零吧?
那男子邪佞一笑,眸中尽是料峭的讥嘲:“让我做好人,可有什么奖励?”
沈含玉瞧着那抹恶意的笑容,忽然有些失神,那双眼睛微微弯起的弧度,跟……司承傲讥诮嘲弄时的眼神好像……
那女子的神情有一瞬间的茫惑:“倘若你继续作恶,死后定会堕入耳鼻地狱,永不超生,这样,也没关系吗?”
那邪佞的男子忽然放声大笑,浑厚的嗓震痛了人的耳膜:“耳鼻地狱?我现在,不就在里头了么……”
那一瞬间,沈含玉与那名女子同时露出怔愣的神色,因为那男子狂妄却不掩悲怆的眼神,那样的绝望,扯弄着人的心,隐隐作疼……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含玉,怎么了?”微弱的曙光中,司承傲焦虑的搂着与他一般未着寸缕的沈含玉,她忽然从睡梦中弹坐了起来,大口喘着气的模样,好似做了噩梦,嘴唇碰触到她的额头,却光洁一片,并未有汗湿的痕迹:“做了噩梦?”
沈含玉有一瞬间弄不懂自己身在何处,从睡梦中仓惶惊醒过来,被搂进一具温热宽阔的胸膛,熟悉的嗓唤回了她的神志:“承傲?”
“嗯,我在呢!”听见她仍带着喘息的不确定的茫嗓,司承傲将她搂的更紧了些:“怎么了?”
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有些惆怅的:“没事,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而已……你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应该没有其他含义,只是个莫名其妙的梦……对吧?
“没……”他摇摇头,促狭的笑:“就是有些累——”
“谁叫你如此不知节制?”沈含玉忙掀了薄被起身,不急着找衣裳遮掩她丰盈娇躯,从药柜里翻找出补元气的丹药塞到他嘴里,确定他有乖乖咽下后,才拎起散落在周遭的儒衫,在他逐渐变得幽深的双目中,红了脸颊披上衣裳……
“谁叫你这么迷人,害我忍不住啊!”司承傲眨眨眼睛,像是顽皮的小童!
“你还怪上我了?”沈含玉不敢置信的瞪他:“我跟你说你的身体现在还不适合做剧烈运动,我跟你说要你节制点儿,我跟你说不要了……你听我的吗?”
好像从没有抱过她似地,食髓知味的抱过一次又一次,从浴桶,到地板再到榻上,还是后来她累的实在不行了,他才肯放过她……
司承傲可怜巴巴的扁扁嘴巴,模样委屈的像个正挨训的小媳妇般:“可是含玉,你也很快乐呀……”
沈含玉被自己的口水呛红了脸,这个口无遮拦的!“谁……谁说我快乐了?”
话一出口,她便想要拍死自己,这不是快不快乐的问题好不好?
抢在司承傲开口前,她恶狠狠的将衣服扔给他:“快点穿衣裳啦,到早朝的时间了——”
吼完便急急跑出了内室,连丝履都忘记了穿上,司承傲趴在榻上,支颐浅笑,像是算准了她会重新跑进来一般,了然的眨眨眼,跑进来穿鞋子的沈含玉脸更红了:“含玉,这没有什么好害羞的呀——”
“我才没有害羞!”她抬眸,继续恶狠狠的冲坏笑着的司承傲吠,这家伙,要不要那么了解她的心思啊?
“那你慌慌张张跑什么啊?”他依然笑着,慵懒的沉嗓愈发迷人。
沈含玉语塞,半晌,憋屈道:“我……我锻炼行不行?嗯,今天天气真好,最适合跑步了……”
什么叫言不由衷?司承傲肯定,她这样的一定就是了——随手勾了一件衣服,唤住又要跑出去的某人:“含玉,你不帮我更衣吗?”
小拳头握的死紧,这家伙还没玩够啊?“司承傲,你信不信我将你揍成猪头?”保证待会儿上朝时文武百官一个都认不出他来……
于是司承傲在她状似凶狠的威胁下,可怜兮兮的缩了缩脖子:“可是以前都是你帮我更衣的呀,你现在又不准小宫婢帮我更衣……说到这个,含玉你之所以不准别的人碰我,是因为吃醋的原因吗?”
沈含玉哭笑不得,连瞪他的力气也没有了:“是,因为我吃醋,所以不准任何女性靠近你方圆一里的范围,你满意了吗?”
蓦地,一阵料峭凉风从窗口拂进,床幔吹的翻飞如浪。司承傲喉头一痒,轻咳了两声,肩上立刻多了一件纯白里衣,他笑着抬眸,看见她抿唇着唇,麻利的帮他套上一件又一件衣裳:“就知道贪玩,倘若受寒生病了,看我饶不饶得了你?”
“含玉——”听着她不满的嘟嚷声,他唇边笑意渐渐隐去!“这样的你……”
“嗯?”半天没等来下文,沈含玉疑惑的抬眸望去,他漆黑双目专注的凝着她,好似天地万物都化为了虚无,那眼里,满满当当只有她……
“……真让人想要重新将你压回榻上……”这样喋喋不休的,无一不透露出对他关心与紧张的她……
“司承傲——”沈含玉俏脸黑透,额上滑下大片黑线……她原还以为,他会在眼下这种令人脸红心跳的好气氛下,说出令人更加脸红心跳的绵绵情话来——果然,是她期待太高!
司承傲失笑,俯首浅吻她的唇角,大手握住她忙碌的小手,一并放在唇边轻轻吻着,末了,眯眼打量着一根根葱白纤指,沉吟:“这手好看是好看,但我瞧着,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呢!”
说这话时,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似有若无的硌着她柔软的手心!
“少了什么?”她明知故问!
司承傲继续装深沉:“容我好好想想——”
说着,像是极其认真的研究探视一般,重又将指头凑近唇边,极其认真的又吻又啃,誓要将她每根手指头都当成美味大餐吞食进肚一般,当然,她也想放任他去,但但……
“快住口,很痒呢——”尤其掌心位置,更是酥痒难忍,她紧咬唇,将求饶咬在唇瓣里!
“那怎么行?我还没想出你这手上到底少了什么东西呢……”借机吃吃嫩豆腐,也是好的!
“我想到了想到了——”她实在受不了,想要抡紧拳儿也无法得逞,只得用右手去推他的头,在他怀疑的目光下,红着颊恶狠狠的说道:“我真的想到了,喏,少了一只同你指上一样的戒指嘛……我去找来戴上……”求他停止对她的惩罚行不行?
司承傲于是满意的笑了,却并没放开她的手,伸手从枕下摸出属于她的那枚戒指,认真细致的替她戴上:“敢再取下来试试看……”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沈含玉利索的将锅子里的荷叶捞出来,放入大米开始煮粥,另一边的锅子冒出了白色烟雾,她转身,揭开锅盖,察看黄嫩嫩的蛋是否蒸好了……
“哇,好香哦——”吸着口水的清脆嗓音凭空响起,灵动的大眼骨碌碌的望着沈含玉手中刚起锅的蒸蛋:“我能不能尝一口?一小口,小小小小的一口……”
沈含玉头也没抬,将蒸蛋放在一旁的食盒里,盖严盖子,阻隔了那明显觊觎的视线:“要吃自己做——”
“别这样嘛,我自己要能做的话还能求你么?让我尝一口好不好?求你了嘛——”小小的身子坐在窗棂上,晃荡着两只腿儿,拖长语调撒娇!
“你以为闲暇人等都能吃到我煮的食物?琅玉,我们并不熟呐……”她意味深长的赏了扁着嘴巴不甘不愿的小女孩一眼!
琅玉语塞:“你的意思是,跟你熟了之后,就能吃到你做的菜了?那好,你说,要怎么样我们看起来才很熟的样子?”她说着,豪气干云的从窗棂上跳了进来,大有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的意思——
沈含玉一边搅动沸腾起来的粥,一边拿眼斜睨她:“熟人间,是没有任何秘密的——我们之间嘛,秘密太多了,怎么能变成很熟的人呢?”
“你这是诱拐,诱拐你知不知道啊?”琅玉先是怔愣,跟着气急败坏的大叫大嚷了起来:“你这人心肠怎么那么坏?师兄还说你有副最仁慈的心肠,你才没有呢……”
最仁慈的心肠?沈含玉对那几个字表以嗤之以鼻的态度,冥凤凭哪点说她心肠仁慈?想到姓冥名凤那一只,她有些失神,昨晚梦境里那张浅笑怡人的面庞,忽然与他叠合在一起……
“喂,你不专心哦——”一边的蒸笼散发出勾人口水的香味,琅玉一边偷吃灌汤包子一边抽空说道。
沈含玉瞟她一眼,荷叶粥已经熟了,小厨房被荷叶的清香萦绕着,深深吸上一口气,满腔满肺里都装满了荷叶的味道。
“宫里不是有御厨房吗?那些御厨煮出来的东西不好吃哦,所以你才要自己动手?”呱噪的琅玉停不下来,即便小嘴里慢慢塞着包子,仍是要开口说话。
这是静梅园里的小厨房,不大,却布置的很温馨,想当初,司承傲在这一块上,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只不过,她一直没有机会使用!
“那你呢?随便哪里都有东西可以吃,你为什么要来偷吃我做的东西?”她不答反问,语气明显是有些鄙视的!
不过琅玉自动忽略她言语中的鄙视,反正给她鄙视一下也不会掉一块肉,关键是,还能吃到这么香喷喷的包子……呼呼,再来两个!“你若允许我吃,我会偷偷摸摸的吗?”
貌似,她现在也没有偷偷摸摸好吧?瞧,她多么光明正大的在她的瞪视下将小手伸进了蒸笼里……摇摇头,沈含玉决定不要跟小屁孩一般见识:“你这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真是,将所有地方都当成她家的后花园,想来便来想走就走,一点儿都不客气……
“你想起来吗?”她眨着大眼,偏了脑袋问道。
又来了!沈含玉恶狠狠的闭了闭眼睛:“如果监视督促我想起什么事情来是你的任务,那么我非常抱歉的告诉你,我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你到底有没有用力想啊?”琅玉横眉竖眼的问,大有‘你是不是偷懒都没有想过’的谴责意思!
“我为什么非要想自己想不起来的事情?”好胆,竟然敢用指责的语气吠她?!
“呃……”琅玉窒了窒,不敢看那双半眯着却折射出凌厉光芒的眼眸,含糊不清的说道:“反正你就是要想起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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