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纷惊讶地望着沈穆清:“三少奶奶怎么知道夫人为那五姑娘说情了?”
沈穆清望着她一笑色间很是落寞。
英纷见了,情绪也低落起来,道:“当时夫人就哭了。说冯府六代没有犯法之男,三代没有再嫁之女。还说过三少爷了,为什么只救了五姑娘?”说到这里,她抬眼偷偷地窥视着沈穆清的表情。
“让你说你就照直说”沈穆清态度依旧很淡然,“要不然,我凭什么去和人斗啊?”
英纷的精神立刻振奋了不少。
“三少爷说,当时他没想那么多,因五姑娘离得近就先救了五姑娘”
沈穆清嘴角一翘,露出个自嘲的笑容来。
“三少奶奶……”英纷望着沈穆清的笑容迟地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沈穆清笑着缩进了被褥里,“自然是去报太夫人我醒了”
“可那五姑娘还没有醒呢?”英纷迟道。
“是啊”沈穆清朝着英纷眨着眼睛,“她不醒,我醒了啊”
英纷一怔,随后就明白过来,忙喜滋滋地应声而去。
沈穆清笑着摇了摇头,使劲地揉了揉眼睛。
太夫人和冯氏呼啦啦地带着一班人来了。
沈穆清红着眼睛挣扎着起床:“祖母,都是孙媳妇不好”
太夫人急步上前将沈穆清按在了床上:“好孩子与你有何相干?快躺下,快躺下,你落到水里受了寒,可要捂严实了。”
沈穆清眼泪涮涮地往下落,拉着太夫人的手道:“祖母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您别怪相公了”
太夫人一怔,跟在太夫人身后的冯氏却已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马上就要参加庶吉士的考试了要是被这夜风吹了受了风寒,孙媳妇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太夫人听了眼神微动身边的人道:“你们都退下去吧我有几句话和三少奶奶说。”
屋子里服侍的人俱屈膝行礼退了下去。
冯氏犹豫了一会,见太夫人看也没看她一眼地跟着退了下去。
屋子里没人了,太夫人脸上露出慈爱之色,轻声地道:“穆清,你跟祖母说实话。是不是冯五把你推下湖的?”
沈穆清露出怔愣的表情,不解地道:“怎么说是五表妹把我推下湖的?”
太夫人目光灼灼地打量着沈穆清的表情。
沈穆清很是困惑的样子,回忆道:“当时五表妹是想去救我,我手上一滑,人就落到湖里去了。怎么说是五表妹推的我?”
夫人暗暗点了点头,笑道:“是幼惠那个缺心眼的,要来看你,还说是冯五姑娘把你给推下去的。我她,冯姑娘为什么要推你。
她说,冯姑娘说自己像蔷薇花,你像牡丹花,结果你说冯姑娘不是蔷薇花,是玉兰花,冯姑娘不知怎地就不高兴了……所以后来才推你的?”
沈穆清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太夫人看了微微地笑着后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这件事我心里有数。她一好,就会送她走的。你只管安安心心地做我们梁的三少奶奶。”
沈穆清眼角微红,垂下眼睑轻轻地应了一声“是”。
“好了,好了”太夫提高了嗓音,语气里透着欣慰,“你什么都别想了,好好歇着。等过几天季敏的庶吉士考完了,我们一起去寺里上香,吃斋饭看好不好?”
沈穆清露出一个孱弱的容,轻轻点了点头,低低地道:“那,那相公……”
太夫人没有声,只是笑盈盈地望着好。
沈穆清脸颊起两团红云,羞涩地低下了头安地绞着被角:“祖母,相公他,他还要参加庶吉士的考试……”
太夫人呵呵地笑起来,地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我这就让他起来给我到丛绿堂去读书去。”
沈穆清闻抬头朝着太夫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祖母”声音里透着无限的喜。
太夫人眼底闪一道满意,点了点头,笑着走了出去。
沈穆清穿了衣裳去看梁幼惠,随便朝院子里望了一眼。
院子里空空如也,只有参天的树留下的驳斑阴影。
沈穆清快步朝东稍间走去。
梁幼惠正吵着要去看沈穆清。
看见沈穆清进来,她惊喜地喊了一声“三嫂”。
沈穆清笑着走到她床边坐下轻地摸了摸她的头:“你没什么事吧?”
梁幼惠摇头,目带困疑地道:“三嫂,好奇怪哦我记得我落水的时候,突然有什么在我的屁股推了一下……”
沈穆清笑着喝斥道:“胡说八道。这不雅的话要是让祖母和娘听到了,岂不是又要说你。”
梁幼惠嘟着嘴小声道:“我不是只跟三嫂说吗?”
沈穆清笑道:“所以这话可不能对别人说了,知道吗?”
梁幼惠点了点头,随后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色间露出从未有过的伤感来。
“怎么了?”沈穆清小心翼翼地她。
梁幼惠再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才讪讪然地道:“我以为三哥……谁知道,他还是最喜五表姐……原来就这样……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有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五表姐……还说,她是客人,让我要让着她……可你是我嫂嫂,却什么都让着我……”
“好了,好了。”沈穆清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梁幼惠听了,奇怪地望着沈穆清。
沈穆清笑道:“当时情况那么乱公离五表妹近些,自然是先救她……你这话要是让你三哥听见了不知道怎么伤心呢?”
梁幼惠竟然眼神一暗,目光直直地望着沈穆清。
沈穆清心虚地笑道:“怎么了?”
梁幼惠欲言又止后摇了摇头,拉着沈穆清的手道:“三嫂,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的”
沈穆清立刻觉得眼眶湿润。
她侧过脸去,轻声地道:“我多希望和你做一辈子姑嫂啊”
她的声音带着点嗡鸣。
梁幼惠像孩子一样紧紧地扑到了她的怀里:“三嫂,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好嫂嫂。”
从梁幼惠的房里出来,正碰到来通禀的小丫鬟。
“三少奶奶,二少奶奶来了”
沈穆清颇有些意外。
王温个一向贤惠的嫂没有来,蒋双瑞这个不管事的二嫂却来了
她忙道:“快请进来”
一旁服侍的明霞亲自去打了帘子,嫣红扶着蒋双瑞走了进来。
“看你这样子,倒像没什么事似的?”蒋双瑞笑着上下打量着沈穆清,“春天的水可不比夏天的水,小心得了风寒”
“谁知道会遇到这事啊?”沈穆清笑着给蒋双瑞行礼,然后上前扶着蒋双瑞去了西稍间临窗的炕。
蒋双瑞坐下,沈穆清让人上了茶,笑道:“听说五表妹还没有醒。我正想去看看她。要是二嫂晚来一步,我就去了新绣院了”
第九十九章 善意之举
蒋双瑞望着沈穆清的表情就有了几份试探的味道:“三弟妹,要是传出什么闲话来,三弟的名声也会受损。有些事,你可要考虑仔细了。”
沈穆清怔愣。半晌才低低地道:“我没有想到,来劝我的竟然是二嫂”
蒋双瑞眼角微红,道:“我是过来人……你可不要走我当年的老路。”
沈穆清抬头望着,满脸的惊讶。
蒋双瑞望着她苦笑:“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你迟迟早早会知道,我也不怕在你面前丢脸。
”说着,她长叹一气,“你二哥一向风流倜傥,酒肆楚楼是常客。我当时年纪轻,每次就和他吵,一来二去的,把这事给宣了出去,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最后弄假成真……你听我一句,这种事,可不能闹到长辈们面前,既失了颜面,也被人耻笑……”
沈穆清望着蒋双瑞满脸的感激:“二嫂一向照顾我,我心里知道。”
蒋双瑞听了,这才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点了点头,很是贴心地道:“我们这些女人,后宅就是自己的全部。谁不想兄弟恭谦、和蔼……穆清,你来的日子虽短,我却是很喜你这性格,想和你做好妯娌。”
沈穆清笑着捏了捏蒋双瑞的手,道:“二嫂的心意,我知道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蒋双瑞就提出和沈穆清一起去看冯宛清。
英纷却拦了她:“您还没吃晚饭呢吃了再去吧”
蒋双瑞一怔。道:“三弟妹怎么还没有吃饭?你今天也受了惊。明天去看她也不迟”
沈穆清苦笑:“出了这样地事。哪个吃得下我还是先去看看她吧”
蒋双瑞微一思忖。不再拦她。只是叫披件披风。夜晚地风还有些凉。不可再受寒了。
沈穆清听着直点头。让英纷拿了件披风披在身上。然后去了新竹院。
新竹院里灯火通明。冯氏正站在堂屋和王温蕙说着什么。虽然隔得远。但沈穆清一眼望去。也能感觉到冯氏和王温蕙之间地紧张氛围。
她不由微怔。
难道冯宛清的情况真的那么糟糕不成?
蒋双瑞也和沈穆清是同样的心思。
三个人一齐落水,另两个被婆子们用长来的人都醒了,这个被人救起来的反而一直昏迷着……莫非是还有其他什么不妥的地方不成?
两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冯氏和王温蕙听到动静循声望过来,冯氏的脸色微微好了些。
沈穆清和蒋双瑞向冯氏请了安,三个》又互相行了礼,沈穆清立刻急切地道:“娘,五表妹现在怎样了?要不要紧?”
冯氏的脸色又和煦了不少,道:“你嫂说就是身子太虚,没有什么碍。”
蒋双瑞听得一怔,道:“那人现在醒了没有?”
冯氏眉头微蹙,正要说什么,王温蕙已道:“可能是受了惊吓的原故,一直做恶梦。刚才小厮又来回禀,说天色已晚,城中宵禁,太医只怕是明天一早才能来。”
“穆清,我看,你们还是明天再来看她吧”冯氏望着沈穆清,语气里已有哀求之意,“她毕竟是我侄女,就这样把人送回去,实在是……”
实在是让她颜面无光吧
沈穆清在心里暗暗接口,脸上却笑得恭敬:“娘,我自然是听您的。”
冯氏嘴角微翘,觉得沈穆清在儿媳面前给足了自己面子。
蒋双瑞却是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然后笑道:“娘,既然五表妹还没有醒,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她三弟妹还没有吃晚饭呢?”
冯氏很是惊讶:“怎么这么晚还没有吃晚饭……英纷呢,你是怎么服侍的三少奶奶。快,让厨房给煮点人参粥,补补气。”
王温蕙低头一笑,吩嘱:“我柜子里还有一支舅老爷送来的高丽参,你拿到厨房里去,就用这参给三少奶奶熬粥。”
立刻屈膝应“是”,然后乖巧地拉了英纷,小声地道:“姐姐,也知道三少奶奶的口味,我们一起走可好?”
英纷望了一眼沈穆清,见她微扬了扬下颌,这才笑着挽了的胳膊,低声道:“姐姐太客气了……”
两人说着,屈膝给屋里的人行过礼,快步退了下去。
沈穆清却看着摇头。
蒋双瑞虽好,可和王温蕙相比,的确不在一个档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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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叠翠院,热腾腾的人参粥已送了过来,满屋飘着淡淡的土腥味。
英纷小声地道:“三少奶奶,我没敢用少奶奶给的参,早把打发走了这是我们自带过来的”
沈穆清不由哂笑:“这倒好,人人都如惊弓之鸟了。”
英纷不服,道:“三少奶奶可别小瞧这些小事,事从来都是由小事坏起来的。”
沈穆清掩嘴而笑。
“总是这样阴晴
。”英纷不由小声嘀咕,“万一有什么事,可是哭的。”
沈穆清笑了一会,正色地道:“英纷,总这样过日子,你觉得有意思吗?”
英纷一怔,道:“不都这样过日子吗?”
沈穆清脸上就有几分怅然:“人生这么短,偏偏把心思都花在这上面,那活着是为什么?”
英纷不由低头沉思。
沈穆清见了,笑道:“你也别想那么多了。我还有事吩咐你”
英纷慎道:“是不是让别告诉太太您就放心吧,我们都说好了,在太太面前永远只报喜不报忧。”
“我们英纷姐姐什么时候学会未卜先知了”沈穆清挪揄地笑道,“这次你可猜错了”
英纷讪讪然地笑:“三少奶奶总是吩咐这句话,我听着都会说了”
沈穆清笑道:“这句话也是要嘱咐你们一遍的。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你们去办”
你们?还有谁?难道自己一个人还办不好吗?
英纷胡乱猜测着,附耳过去。
沈穆清却声对她道:“去,叫了落梅和珠玑来。”
英纷捂着耳朵直跳脚:“太太说的对,姑娘从来没有个尊贵样
沈穆清听见英纷失措之间喊了旧时的称号,顿时觉得如三九严寒一杯热茶下肚般的暖人心。
她不由哈哈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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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梅和珠玑都是成了的妇人,又是沈穆清从娘带过来的有头有脸的,连太夫人见了都称一声“周百木的”或是“林瑞春的”,梁下人自然是不敢怠慢,在梁的日子也算是过得顺风顺水了。
听说沈穆清喊她们,落梅还好,林瑞春在江南铺子里,公公和婆婆在白纸坊看房了,她一个人守着间空屋子,又不想惹了是非,除了珠玑那里是哪里也不走的,巴不得沈穆清没事的时候唤了她到跟前去服侍。珠玑却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平素还时不时地下个厨或是给婆婆烫个脚。她出现的时候看见英纷和落梅已经在等,不由脸颊一红,忙解释道:“我刚给公公煎了个银鱼,怕身上有味,重新梳洗了一番。”
英纷不由抱怨:“你公公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不想当这个差了?要是不想了,趁早说,我们姑娘也不是那见不的好……煎银鱼,明知道有味,他要是嘴馋,怎么不让老婆给她煎,使唤我们姑娘屋里的人……”
落梅一听,忙捂了英纷的嘴:“你小声点。这里可是跨院,房、二房都住着人……”
英纷使劲地把捂着她嘴的手掰开了,正要说话,就看见周秉走了出来。
他毕竟是做过掌柜,沉了脸,自有一股威严。
英纷见了,如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先前的气焰一点点的蔫下去。
谁知那周秉对英纷竟然是十分的客气,长揖到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