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年长者大笑道,“离家这些日子,恭羽的武功倒是精进不少。刚才那是什么招式,柔中带刚,绵里藏针,甚是稀奇。”
青年发辫扬起,回身立定,正是李翊——“恭羽”是他的表字。
“师傅承让。”李翊抱拳道,“刚才那一招名为太极,是徒儿与鸡窝村村长谈话时偶然悟得的招数。”
“鸡窝村村长?”师傅笑道,“就是那个手持第五把钥匙的多宝传人聂不凡?”
李翊点头。
“仅仅只是谈话就能让你悟出如此精妙的招数,看来此人的武功修为不低。”
李翊嘴角抽搐了几下,没好意思告诉师傅人家压根就是个二货。
他师傅却是颇感兴趣,摸着下巴道:“有时间一定要去会会他,说不定与他交谈之后,我也能悟出什么高招。”
闻听此言,李翊的酷脸扭曲了几下,说道:“师傅,他根本不会武功。”
“不会武功?”师傅奇怪道,“那他怎么能让你悟出新招数?”
“他……只是教我揉面而已。”李翊郁闷地回答。
“揉面?”师傅一脸狐疑,什么时候揉面也有这种奇效了?
“三言两语难以说明,改日徒儿亲自将揉面之法给师傅示范一遍,就当作是您当日趁徒儿比武胜过族兄不设防之际突然偷袭将徒儿打得半死不活让徒儿自生自灭最后堕入鸡窝村的答谢。”
某师傅震惊了。如此苦大仇深的答谢是怎么回事?他在鸡窝村发生什么惨绝人寰的事了?
什么惨绝人寰的事?那真是基路一去不复返,从此女人是浮云。
李翊心里酸啊!成为弯弯众生中的一员也就算了,还弯得如此干净利落,如此义无反顾。
更可悲的是,害他弯掉的人毫无自觉,撒着欢地肆意拓展基业,好像生怕他在弯路上孤独寂寞。
“师傅,过几天徒儿想请您帮个忙。”李翊收敛心神,对他师傅说道。
“哦?什么事?”
“帮我保护一个人。”李翊缓缓道,“并且,必须对家族其他人保密,连我父亲都不能知道。”
李家与张家不同,绝对不允许家族子弟败坏门风,与一名男子苟合。李翊的父亲尤其严厉,一旦发现聂不凡与他的关系,鸡窝村恐怕就要鸡犬不宁了。应该说,所有与聂不凡有关的人和事都要不宁了。
但愿能将他顺利地引渡回村,某人惹祸的能力实在是太让人忧郁了。
“你看,你看!这就是你们的服务?”云来客栈中,聂不凡正在对客栈老板论理,“这一地的鸡毛和鸡屎是怎么回事?我刚才还以为自己进了鸡窝!你们是不是把厨房里的鸡全部丢到我房里来了?是不是对我入住你们客栈有什么不满?”
老板抹汗道:“非常抱歉,我立刻叫人帮您打扫干净。”
“打扫干净就行了吗?”聂不凡怒不可遏,“你闻闻,这个房间的气味有多难闻,还能住吗?”
“是我们的疏忽,我们疏忽。”
“说吧,你打算怎么处理?”聂不凡阴□,“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去府衙告你们云来客栈欺客。”
“别,别,有事好商量,好商量。”老板僵着脸笑道,“这样吧,你们两位今后半个月的住宿费全免,就算敝店对两位招待不周的赔偿。”
“半个月?”聂不凡冷哼道,“我都交了好几天的订金了,而且我哪里住得了半个月?”
“那,那您的意思是?”老板继续赔笑。
“这样吧,我们的订金也不用你还了,只是我们这几天的一日三餐都由你们包了。”聂不凡故作大方道,“也不需要什么大鱼大肉,简单的三菜一汤就行,怎么样?”
客栈老板还能说什么,只能认倒霉。他实在想不通,这个房间怎么会莫名其妙多出这么多鸡毛和鸡屎?他倒是没怀疑是这两人自己搞的鬼,毕竟没有哪个人无聊地搞出这么大阵仗,只为节省几天的住宿和伙食费。
老板一走,聂不凡便砰地一声关上门,刚一转身,原本怒气冲冲的表情就被灿烂的笑容所代替,并对着泰白得意地比出一个“V”。
泰白五体投地。
78、擒受之战(二)
这一天,晏舜城因为一声巨大的虎啸而震动了。盟邦希图国给朙国皇帝敬献了一只成年白虎,车队途径晏舜城时,引来万人空巷,以一睹虎王的风采。
白虎野性未驯,凶猛地扑向牢笼,发出怒吼,震得人耳膜生疼,挤作一团,场面十分混乱。
希图国的使者看得哈哈大笑,似乎很得意于白虎制造的效果。
老虎并不稀奇,朙国境内的山林中便时有出没,但白虎却很少见。相传白虎是天上星君的座驾,带有神性,可震慑四方。希图国有幸捕捉到一只白虎,便将其列入此次的贡品名单,除了想要换取足够的粮食布匹之外,还想试探一下朙国皇帝的胆量和气魄。
这只作为贡品的白虎,不能随意放归山林,需要精心饲养。若是饲养不当,无论是养病还是养死,都将有损朙国的颜面。
可以说,这是一份既让人喜欢又让人头疼的礼物。
“我说金子,”聂不凡搭在一座茶楼的二楼横栏上,对身边的一只黄底黑纹鸡道,“你看你多幸福,遇上我这么个通情达理的主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哪像你那位同类,被关在笼子里供人围观。”
金子神色肃穆,小小鸡眼一直盯着那只白虎。
正在发飙的白虎似乎感觉到什么,突然转头朝这边看来,正好与金子四目相对。片刻后,白虎停止嘶吼,缓缓趴伏在笼子中,情绪平定。
希图国使者面面相觑,满眼诧异。其中一人目光锐利地射向聂不凡所在的茶楼,却只看到一名斗笠半遮面,身边还站着一只公鸡的男子。
他朝身边的人耳语几句,那人点点头,随后悄悄离队,朝茶楼潜去。
吩咐完毕,那人又朝茶楼看了看,那名男子仍然保持着看戏的慵懒姿态,他身边的鸡却不见了。
“我们该走了。”泰白刻意压低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
“怎么了?”聂不凡见使者队伍远去,便收回目光,转向泰白。
“有人监视。”泰白小声道,“不知道是不是卫頔的人。”
“管他是不是,走就对了。”聂不凡很干脆,二话不说就站起来。
两人出了茶楼,监视他们的人果然也跟了过来。
聂不凡嘻嘻笑道:“走正街吧?”
泰白一愣:“正街?那里全是人,我们挤得动吗?”
“我们挤不动,跟踪的人也挤不动,正好。”聂不凡坏笑。
泰白抹了一把汗,心里交战片刻,最后还是决定舍命陪……小人。
两人一个悲壮如赴死,一个兴奋如奔月,就这么悍然地挤入汹涌地人潮中。泰白紧紧地拽着聂不凡的手,被挤得面目狰狞,衣衫凌乱。
聂不凡左游右绕,滑溜得像条鱼,可惜被泰白拖慢了速度,时不时被人潮裹挟。
他默默腹诽,看泰白在水底那么灵活,一上陆地就不行了。
正在这时,前方不知发生了什么骚动,导致周围一片人都退倒,挤压力徒增,聂不凡和泰白的手被冲开,两人各分一边,隔着数不尽的头颅寻找对方。
聂不凡招手大喊:“小白,我们客栈见。”
说完,也不管他听没听到,便钻入人群无影无踪。
泰白望着聂不凡消失的方向,心下悲凉:这个小没良心的!
和他同样悲凉的还有一个,那就是负责追踪聂不凡的那名希图国人。他跟着两人挤进人群,立刻深刻体会了一把人潮滚滚的澎湃和任人搓揉的悲怆。别说追踪了,连站稳脚跟都难。更杯具的是,等他如凋零的残花般挤出人群时,他的钱袋、匕首以及心上人送的手绢全都不见了。可谓损失惨重,身心受创,无处话悲凉。
“呼,不错,跟按摩一样。”聂不凡站在街边揉了揉肩,笑意不减。
此时人群已经稀疏许多,虽然仍是摩肩擦踵,但至少不像刚才那般汹涌了。
聂不凡整了整衣衫,头上的斗笠早已不见踪影,没有遮挡,他只能回客栈。刚准备迈步,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街头拐角处,正是卫頔的侍卫之一卫三!
聂不凡连忙羞羞涩涩地用袖子半遮脸,环顾四周,寻找可供藏身的地方。可惜他所站的地方只有一堵墙,无遮无掩。而街道上逐渐稀疏的人群也挡不住他这么一个醒目的孽障。以卫三和他距离,一眼就能发现他。
正在紧急时,聂不凡的目光锁定了几步外被人群暂时挡住去路的马车,来不及细想,他一个冲刺,在卫三就快将视线转移到这边时,跨步跳进了马车。
还没站定,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落在了脖子上。
聂不凡循着匕首向前望去,只见一名长发斜披、身体斜躺、嘴角带邪的邪男纸,正用他那双细长的斜眼默默打量他。
这个人给他第一个感觉就只有一个字:斜!
“你好。”聂不凡笑着打招呼,“不好意思,打扰你坐车游街的雅兴。请问,介不介意搭我一程?”
“介意。”邪男子平平地吐出两个字。
“别这样。”聂不凡毫不在意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随意将脖子上的匕首移开,坐到他对面,友好道,“所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谁没有需要帮助的时候。”
“我不方便,也不需要帮助。”邪男子又将匕首压在聂不凡脖子上,问道,“两个选择,自己跳下去,我把你割下去。”
“要不要这么凶残?”聂不凡瞪大眼睛,“你先告诉我,你想割哪?若是脖子,一刀就能血流如注,喷你一脸。若是腿/间要害,还是会喷你一脸。四肢倒是随便你割,就怕我大部分割出去了,车里还会留下各种残余,照样影响你游街的雅兴。”
邪男子:“……”
聂不凡无视脖子上的匕首,学着邪男子的动作斜靠在他旁边,哥俩好似地劝慰道:“人生苦短,应及时行乐,别总是打打杀杀的,多伤心肺,回头饭都吃不下,太得不偿失了。”
邪男子缓缓收回匕首,上下打量他,像在看什么奇珍异兽一般。
“这样就对嘛!”聂不凡从怀里掏出一颗鸡蛋,“呐,送你,谢谢你让我搭顺风车,你人真好。”
明明是某人死都要赖在这里不走的。邪男子垂下眼,摸着手指上的扳指,史无前例地吐了槽。
“对了,阁下怎么称呼?”聂不凡一边剥鸡蛋一边自我介绍道,“在下欧阳疯,外地人士。”
邪男子看了看被丢了一地的鸡蛋壳,问道:“你不认识我?”
“我该认识你?莫非你是名人?”聂不凡打量他,“是皇亲国戚还是武林高手?”
邪男子不语。
他又道:“看你貌美如花,卓尔不凡,显然出身不低,但邪气逼人,举止疏狂,大概也跟我一样,属于出淤泥而不染的邪派。”
出淤泥而不染?什么时候邪派也有这样高尚的评价了?邪男子心中好笑。
聂不凡见他没有明确表态,迟疑地问:“难道你是出淤泥而染的那一类?”
“……”
“那也没关系。”聂不凡安慰道,“洗洗就好了,像萝卜一样,从土里挖出来时一身泥巴,洗过之后,立刻白白胖胖。你也行的!”
邪男子偏过头,突然感觉手指有些发痒,很想抓挠一下。
聂不凡吃完一个鸡蛋,掀开车帘朝外看了看,感觉环境有些陌生,是他之前没有来过的地方,于是随口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皇宫。”这次邪男子回答倒是很干脆。
“哦。”聂不凡先是平淡地应了一声,随即倏地转头,惊悚道,“皇宫?去皇宫干什么?”
“你觉得去皇宫能干什么?”邪男子反问。
“你要带着我去吗?”
“有何不可?”邪男子饶有兴致地观察他的反应。
聂不凡满脸纠结,内心交战,既想去见识一下,又担心遇到卫頔的人。
他拿出一枚铜钱,慎重道:“正面就回,反面就去,交给你了,老天爷。”
说完,往天上一抛,就在他的双手就要将落下的铜板合实时,邪男子不知用手指弹出了什么,轻轻触到铜板,等聂不凡打开手,手心中的铜板赫然呈现反面。
聂不凡叹道:“看来老天爷也赞成我去,也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当然是——大家一起入地狱。
他语气悲壮,眼中却冒出兴奋的光芒。
邪男子嘴角勾笑,突然觉得这一趟入宫之行不会无聊了。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邪男子取下腰牌从车窗递出去,随后便听到车外的侍卫恭敬道:“拜见国师大人,请您入内。”
马车继续前行,径直越过宫道。
“国师?”聂不凡瞪着眼前的邪男子,不可思议道,“你居然是国师?”
“有疑义?”邪男子挑眉。
不凡撇嘴道,“你哪一点像国师?坐没坐相,笑没笑相,还动不动要割人,丝毫没有修行者的仙风道骨。亏我还以为你是淤泥中的邪派,想不到竟然是堕落中的正派?这反差太大了!”
在各种古装电视剧中,一般只要配上“国师”这个称号,就没有几个好东西。他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做了国师呢?
“听你的语气,似乎对邪派更有好感?”
“由正入邪容易,改邪归正却很难。”聂不凡悠然道,“所以我宁愿做个不怎么堕落的邪派,也不要做一个经不起诱惑的正派。”
“这世间,没有几个人经得起诱惑。”邪男子突然凑近聂不凡,勾起他的下巴,低沉道,“你,也不会是例外。”
聂不凡同样勾住他的下巴,同样低沉道:“我不怕诱惑,因为能诱惑我的东西,不会让我堕落。”
“哦?”邪男子定定地望着他,问道,“能诱惑你的是什么?”
聂不凡笑得眉眼弯弯,吐出四个字:“不告诉你。”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通报声,皇宫内廷到了。
79、擒受之战(三)
“小婢恭迎国师大人。”两名侍女在殿外躬身而立,好奇的目光悄悄在国师身后的聂不凡身上转了转。
邪男子没有理会她们,径直朝殿内走去。聂不凡跟着他走马观花地转了一会,最后来到一座名为“辅圣殿”的宫殿。大殿宽敞而肃穆,正前摆放着一尊巨大的金身神像,四方小神环伺,边垂锦幡,烛台香案齐备,清香缭绕。
越过大殿,走进幽静的内厅,邪男子对着一名打扮朴素的白衣童子说道:“给他换上祀服。”
白衣童子应喏,请聂不凡入内,然后捧出一套服饰立在一旁。
聂不凡随手翻了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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