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使阴刀。
众人低头喏喏,大气不敢出。
“什么事该谁做,事先都是安排好了的,到时候,哪一环哪一处有了差错,我便找谁,也别跟我辩白解释,你的事若让别人捣了乱子也是你自己不察,你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丫头错了,管事的婆子加倍治罪,陈管家……”尹淑媛慢声唤道。
陈管家听三奶奶点到自己的名字,赶紧向前一步,俯首听命。
尹淑媛目光在陈管家身上逡巡,这个陈管家总是一派恭顺的样子,但是他对她是不是真如他所表现的那样顺从呢?有消息说他是大嫂的忠实走狗。
“陈管家,你是管家,也算是纪府的半个当家……”
陈管家忙点头哈腰,连声道:“小人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既然你是管家就要协助我把这个家管好,明儿个的事,你给我上点心,办好了,有赏,办差了,三奶奶我赏罚分明……”尹淑媛挑眉慢声道。
陈管家听的心里直打鼓,三奶奶这警钟敲的真够响的,还来个连坐,当真是有些手段,自己还是小心为妙,便道:“三奶奶请放心,小人一定敦促大家打起十二分精神把事情办好。”
尹淑媛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而不知怎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或许是自己太紧张的缘故吧!毕竟这事办妥了,她在长辈面前也有脸,在下人面前便能树起威信,哎……但愿一切都能顺利。
忐忑过了一夜,冬至正式到来,尹淑媛起了个大早,各处察看,最后一次确定,走到厨房,只见大嫂也在督查,其实她最该放心的就是厨房,大嫂绝不敢在自己的地盘出差错,就算要给她使绊子也肯定不能在厨房这一块。
“哟!弟妹起的这么早。”方晴烟笑吟吟地上来打招呼。
尹淑媛嫣然一笑:“大嫂不是也起的这么早?”
“今年有弟妹操劳,我可是轻松了许多,但也不敢托大,不敢有一丝松懈,毕竟这是大事,办不好,岂不是给弟妹拖后腿么?”方晴烟笑道。
尹淑媛笑道:“瞧大嫂说的,我是很多地方都不懂,还多亏了大嫂指点帮衬,再说,这也不单你我的事,是整个纪府的大事,列祖列宗都在天上看着呢!你我敢不尽心吗?”
方晴烟轻笑道:“弟妹做的很好呢!大嫂自愧不如,祭品和贡品都备好了,弟妹再看看,有什么不妥的,我赶紧去办来。”
尹淑媛粗粗扫了一眼,笑道:“大嫂办的妥帖极了,真是辛苦大嫂了。”
“弟妹才辛苦呢!”方晴烟客套道。
“如此就不耽误大嫂做事了,我上别处瞧瞧去。”尹淑媛福身告辞。
方晴烟看尹淑媛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冷色。心道:看来你对我很不放心呢!昨日训斥下人的那番话,还不是冲我来的?我真要背后使阴招,你能防得了吗?我叫你吃个哑巴亏也是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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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风波起》
第四十八章 风波起
祭祖是在申时正点开始,由老爷纪云亭主持,带着全家老小前往纪家祠堂。当然能进祠堂的只有纪家男丁,所有女眷只能在外间等候。
先是大爷念祭文,语声朗朗,抑扬顿挫,外间都听的一清二楚,那些古文晦涩难懂,锦书只能听个大概,无非是向祖宗汇报纪家如今的成就,请祖宗继续庇佑子孙等等言语。
接下来是上香、祭拜。外间的女眷按里面传出的口令行跪拜大礼。
礼成,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祭祖仪式就算完成了,只等男丁们出来大家一起回去。这时忽听里面传来老爷纪云亭一声惊呼,大家刚放松的心猛的被提了起来。
须臾,陈管家躬着身子跑了出来,在老祖宗耳边说了句话,老祖宗的脸色顿时煞白,拄了拐杖,巍巍颤颤的跟陈管家进了祠堂。
大家心里明白一定是发生大事了,不然老祖宗不会不顾女子不得进祠堂的祖训冒然进祠堂去。其中最焦虑的莫过于尹淑媛了,老夫人向她投来质问的目光,淑媛只能茫然以对,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每个细节她都注意到了,不应该有问题的……
又过了良久,老爷扶着老祖宗出来,纪存儒,纪宣仪,纪莫非,还有纪子清跟在身后,大家的神色都是异常凝重。
老夫人上前怯怯地问纪云亭:“老爷,怎么了?”
纪云亭闷闷地哼了一声,没有回答,老祖宗拐杖一顿,沉声道:“小孩都回去,其余人等都去‘宁和堂’。”说着率先出了祠堂。
纪宣仪走到锦书身边,轻道:“我们也走吧!”
“出了什么事?”锦书不安地问。
纪宣仪蹙着眉头道:“那香火,燃了寸许突然就灭了,点了三次都是如此,这可不是好兆头。”
古人是最敬鬼神,尤其是祭祀这等大事,如有异常现象都会认为这是冥冥中上天有所暗示,香火燃到一半自动熄灭,便隐含了香火断了的预意,这怎能叫人不恐慌?然而锦书受过现代教育,虽说不是无神论者,但还不至于迷信到相信祖宗显灵一说,她想的更多的是香火为什么会熄灭?会不会是有人借机装神弄鬼,给纪府笼上挥之不去的阴霾?
“夫君,妾身觉得问题出在那香火,如果香火没有问题,是断不会自动熄灭的,夫君应该把香火都拿出来好好查证查证。”锦书大胆地说自己的想法。
纪宣仪怔了怔,道:“你且等我一下。”旋即转身回祠堂。
看纪宣仪跑回祠堂,纪莫非和尹淑媛也顿住脚步,一脸莫名地看着锦书。
片刻,纪宣仪就拿了两包香火出来,一包是刚才用剩下的,一包还未拆封。四人凑在一处细看,纪莫非突然指着那香火道:“这香火问题,你们瞧,这香火的颜色分两截,刚才在祠堂里,光线昏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这就是了,我看这香火被人动了手脚,下面这段是受了潮的,香火燃到这,自然会熄灭,若不是锦书提醒,我们差点就忽略了,毕竟那个预示太过震惊,把我们都弄的心神不宁了。”纪宣仪道。
“会不会不小心受潮了呢?”锦书问,希望不是人为的。
“不可能,我命人放在祠堂的香火一共十封都是用油布纸包好的,如果受潮那不可能只潮了一封。”尹淑媛道。
“正是,受潮的这封是一早就摆在桌案上的,我们自然不会另取,而这封是我从已拆的油纸里拿的,你看,这封的颜色就一致……”纪宣仪说道。
纪莫非恨道:“倘若真是这样,那这人的心思未免太狠毒了。”
尹淑媛切齿道:“我知道这人是谁,一定是她背后搞的鬼。”
纪宣仪和纪莫非异口同声问道:“是谁?”
尹淑媛一把拿过那些香火,义愤填膺道:“我这就去揭穿她。”
“哎!淑媛,你不要乱来,这事非同小可,咱们没有证据不能随便冤枉人的,要知道这可不是挨家法的事,那是要送到宗族去问罪的……”纪莫非赶忙拦住她。
尹淑媛推开他,笃定道:“你放心,我断不会冤枉了她,这府里除了她不会有别人会做这种事,她就是要拆我的台,要叫我难堪……”
“弟妹说的是大嫂吗?”锦书一语道破,定定地望着尹淑媛。
“这怎么可能?”纪宣仪和纪莫非皆是不信。
“怎么不可能?这是我当家以来做的第一件大事,她心里一直对老夫人的安排耿耿于怀,而且自己这么多年都生不出儿子来,所以要来搞破坏,诅咒大家。”尹淑媛恨声道。
“弟妹,且听我一句话,这事不可能是大嫂做的,就算大嫂对老夫人的安排不满,但还不至于生出这样歹毒的心思来,若说她只想拆你的台,倒还说得过去,但这个人的居心显然是要整个纪府陷入惶恐不安,倘若今日我们不发现其中玄机,有谁会把这件事件怪到弟妹头上?可见这人并不是冲着弟妹去的,再说,大嫂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理,断不会做这等不知轻重的事情……”锦书分析道。
“是啊!淑媛,你不要冲动,这件事不可能是大嫂做的,千万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大嫂要是知道了,怕是要气疯了的。”纪莫非也劝道。
“或许,这人还有一个用心,一旦事败,大家肯定会互相猜疑,到时候挑起家庭纷争,那咱们纪家就真的是鸡犬不宁了。”纪宣仪叹道。
尹淑媛闻言,渐渐地平静下来,仔细想想确实诸多疑点,定要说是大嫂做的,也缺乏证据,便不作声了。
“走吧!祖母和父亲一定心焦极了。”纪宣仪道。
所有的下人都惴惴不安的在外面候着,而“宁和堂”里的气氛也快凝结成冰了,大家的脸色都很难看,神力不可违,那个不祥之兆让每个人都懵了、慌了、怕了,心中沮丧,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大家都在疑心,难道纪家真的有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纪宣仪等四人一进门就被老爷纪云亭呵斥:“你们四个怎么回事?磨磨蹭蹭到现在才过来。”纪云亭心里郁闷无处发泄,借着由头发起火来。
四人赶紧跪下,纪宣仪道:“请父亲大人息怒,孩儿和莫非刚才发现,那所谓香火断了的不祥之兆,根本就是有人在故弄玄虚,父亲大人请细看,这香火上面一寸是干燥的,下面的都是受了潮的,所以香火点到此处就会自动熄灭。”说着将香火呈上。
纪云亭心里一震,接过细细看来,又让纪存儒去点了再试试,果然香燃了一寸之后又灭了。方才相信宣仪所言非虚,让大家起来说话。
祖母气的浑身乱颤,拐杖笃地骂道:“咱们纪家这是招谁惹谁了,让人下这样阴狠的诅咒,查,一定要查出来,我倒要当面问问他,我纪家到底做了何等孽事,怎么对不起他了,他要咒我断子绝孙……”
徐氏闻言脸色惨白,纪云亭怕老太太气坏了,连忙安慰道:“母亲且息怒,这事是一定要查的,不然,一想到府里有人包藏祸心意欲对纪家子嗣不利,就让人寝食难安。”
“父亲,查是要查,但是孩儿以为,此事不宜大张声势的查,这样会弄得整个纪府人心惶惶,传将出去,外人以讹传讹,还道纪府做恶多端遭神谴了,不利纪家名声。”纪莫非道。
纪云亭沉吟片刻道:“莫非说的有理,今日之事只我们自己人知道,外头是一个字也不能吐露,陈管家那里也要封了口才是。”
众人皆以为是。徐氏开口道:“咱们先别自己乱了阵脚,或许这些香火是存放不妥受了潮,而不是别人有心破坏。”又问淑媛:“这祭祀所需一应物品皆从你手中过,你怎没发现这么大的纰漏?”
第四十九章 去哪里
尹淑媛心中百般委屈,却难辨解,只好暗中向莫非求助。
莫非正要开口,纪宣仪说道:“母亲,刚才我们已经研究过了,这香火确实是做了手脚的,不是存放不妥造成的。”
方晴烟见状也道:“弟妹这些日子辛苦操劳,凡事亲力亲为,怎可能会有疏漏,只是这有心人算无心人,我们也是防不胜防,怪不得弟妹的。依媳妇之见,这事咱们先要查清,这香火到底经过哪些人的手,再查查还有谁进过祠堂。”
尹淑媛没想到方晴烟会帮她说话,是她心虚的掩饰还是自己当真错看了她?
纪存儒道:“晴烟说的对,现在不是去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耽误之急是要把这个罪魁祸首找出来。”
“这事还是交给晴烟去办吧!晴烟对这个家熟悉,查起来也方便些。”老爷沉吟道。
方晴烟看看尹淑媛,为难道:“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现在家事由你全权负责,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纪云亭强调道。
“是……”方晴烟故作勉强的应承下来,暗自窃喜。
尹淑媛别提有多郁闷了,这算什么事?一番辛苦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大嫂轻易的就把大权夺了过去,现在她真的很难相信大嫂和这件事无关。
徐氏也很不高兴,老爷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就把这个家交给晴烟了呢?也不和她商量一下。
祖母被这事搅烦闷无比,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她素来敬佛,虽然现在已经知道这不祥之兆是人为的,但总觉得触了霉头,心中如同堵了大石,难受的紧,便道:“这样也好,早一日把这个居心叵测的恶人找出来,我也好早一日安心,我这就去佛堂诵经,希望菩萨保佑我们纪家平安无事。”说罢起身要离开,锦书忙扶她出去。到了外间,碧茹来接手,锦书又吩咐映雪:“老祖宗还没吃饭,你呆会儿去厨房弄些老祖宗平日爱吃的饭食送过去。”
大家也都无心吃饭,晴烟干脆让厨房把饭食分到各房,好好的一个冬至,过的是心事重重,索然无味。
回到澄心苑,锦书陪纪宣仪用饭,纪宣仪一直意味深长的看着锦书,弄的锦书很是尴尬,难道她嘴角沾了米粒?用手背去擦,什么也没有。
纪宣仪淡淡一笑道:“你脸上没什么,很干净。”
锦书窘的满脸通红,低低问道:“那夫君为什么一直盯着妾身看?”
他依然盯着她,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慢吞吞地说:“我今天才发现你……很聪明,也很细心。”
这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夸奖,锦书就像一个文静内向的孩子的第一次得到老师表扬的样子,害羞的低着头,有点儿不知所措。
“二奶奶何止是聪明,细心,二奶奶手也巧的很,二爷,那身衣裳合适吧?”话儿温了酒来,刚好听见二爷在夸二奶奶,自然少不了要锦上添花一番。
“话儿,你胡说什么呢?”锦书不由的埋怨话儿多事,那衣裳根本拿不出手,她都还没有想好要不要送。
“什么衣裳?”纪宣仪问。
“是二奶奶为二爷做的新棉衣啊!”话儿眨巴着眼笑道,二奶奶真是害羞啊!如果她不说出来,二奶奶是想把那棉衣拿来压箱底了吧!既然做了,为什么不让对方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