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还敢叫非礼,恐怕我叫还合适一点。
我果断地放手,并且把手臂背到了身后,然后理直气壮地说:“请问八阿哥,非礼勿视,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他在我的手臂移动的时候,已经有了察觉,却也没有调整视线,做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掩饰,依旧直直地看着我,听到我问,才缓缓地说:“有时候,我觉得圣贤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女子无才,也许真的不错。”
说完这些话的同时,他的头也抬了起来,乌黑的眼眸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对上了我的,那其中不再是波澜不惊的湖泊,而是可以随时幻化出万千风浪却又风平浪静的大海,宽阔、温柔,让不小心进入的人轻易地就迷失了方向。
我原本要反驳的话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看着他,半晌,才气呼呼地推他,示意他站起来。
“别再躲着我了。”他倒是一如既往的好说话,只是,在站起来的同时,轻轻撂下了这句话。
我脸红,做的小动作还是被发现了。
他很随意地环视着屋子的四周,当然也看到了他前些天带来的御制诗集,早晨我曾经翻了翻,所以它此时正敞开着,放在小桌上。
站在小桌旁,他也低头去看那本诗集,神色中,有了一丝迷茫,停了一会儿才问我:“皇阿玛的诗,你看过了,最喜欢哪一篇?”
“皇上的诗,自然都是好的,我每一篇都很喜欢呀。”
其实我没有说实话,如果是早几个月看到这诗集,也许我会为“月掩椒宫叹别离,伤怀始觉夜虫悲。泪添雨点千行下,情割秋光百虑随。雁断衡阳声已绝,鱼沉沧海信难期。繁忧莫解衷肠梦,惆怅销魂忆昔时。”的情怀迷倒,那是康熙写给孝懿仁皇后佟佳氏的,不过,在我充分见识到了帝王之爱的今天,我忽然不太相信帝王也有真爱了,所以我更喜欢其中的另外一首。
“对我,你始终不肯说一句实话吗?”胤禩悠悠地说,语法上是疑问,语气上却是肯定的。
“‘挽弓策马论英雄,漫卷黄沙破帝宫。文治武功真大略,佩文新谱墨林崇。’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皇阿玛的这首诗,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就应该像皇阿玛那样,成为那样的人。”他微微闭了闭眼,才接着说道。
我的心却在这时猛地一动,这就是我喜欢的那另外一首诗,平心而论,这不是我读过的最有文才和气势的诗,但是,从康熙的口中吟出,却绝对是另一番滋味,没想到,还有人和我看法相同。
接触到我看过去的目光,胤禩愣了片刻,才说:“我该回去了,明天,别在躲着了。”他顿了顿,才又说:“还有,我希望,我看到的只是本来的你,就像九弟、十四弟他们看到的你一样。”
第35节:寂寞暗香(1)
第六章寂寞暗香
那天以后,我照旧当值,只是,不再回避什么,其实原本我也没什么值得回避的,不就是他拿给我的书太过枯燥,我读不下去又害怕他问起。最近几次,他带给我的书内容已经有了明显的改进,很多小品文,故事精练,文辞华美,常常害我挑灯夜战,碧蓝每每埋怨我害得她失眠,其实我自己又好到哪里,晚上用功过甚,白天精神难免不济,幸好良妃从来不去计较。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现在的情形有点怪,每天只要胤禩过来,良妃总是要命我端茶倒水、递点心拿水果,很多时候,他们母子对话也不避讳我。
胤禩的嘴很甜,每天来了,总是要说好些招笑的话来哄母亲开心,这下可苦了我了,我爱笑是出了名的,而且还属于后劲特强那伙的,别人说了好笑的话题,我跟着大家笑过之后,半晌,我还会扑哧一下笑开来,然后是越想越觉得好笑,进而一发不可收拾。
这天胤禩又说了个笑话,说是一个痴人去卖黑豆子,走到河边的时候,车子倒了,豆子全部洒到了河里,这人急了,连忙跑回家叫了家里人一起捞豆子,却不想刚一离开,早有旁边看到的人一拥而上,捞了个干干净净,待着痴人回来,河水里只见一群蝌蚪,痴人只道是自己的豆子,忙涉水走了过去,结果蝌蚪四下逃窜。痴人狠狠地说,我认得你们就是我的黑豆子,只是可恨你们长了尾巴,就不认识主人了。
母子笑了一会儿也就过去了,反倒是站在良妃身后伺候的我,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猛然想到了几年前风靡全国的关于马甲的笑话,“小样,穿了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本山大叔经典的口音在脑海里回放,倒是很有异曲同工之妙,于是,我在强忍无效之下,笑了出来。
“婉然,你这个傻丫头,又笑什么呢?”良妃这些日子见惯了我的傻笑,好像有点习以为常了。
“是呀,婉然,你在笑什么,说出来额娘和我也乐乐。”胤禩接着说。
“这……”我沉吟了片刻,看着他们母子今天都这么高兴,很想说出来凑个趣,又看到胤禩一直盯着我,眼睛里是说不出的鼓励,一时也想不起其他的笑话,就咬牙说了这个脍炙人口的笑话。
及到说起马甲来,我才想起,这个现代的名词,古代人要怎么理解呢?好在马甲这种服装,这里也有,不过叫坎肩罢了,眼睛一转,看到良妃和胤禩今天都没穿这东西,祈祷着但愿别犯了忌讳,正待开口时,外面却有人通报,说是九阿哥和十阿哥找胤禩有急事。
如今皇帝出巡在外,成年的皇子自然不怎么方便出入别人母妃的寝宫,因此,胤禩只好站起来,给母亲行了礼告退出来。
照旧,良妃命我送送八阿哥。
一起走到宫门口不远处,眼前没了穿梭的宫女和太监,胤禩一把抓住了正在低头走路的我的手臂。
我吃了一惊,转头看他,却见他笑眯眯地说:“婉然,刚刚那个笑话你还没说完,我不耐烦等到明天了,现在说完它好不好?”
“好呀,不过先说好,奴婢可没有冒犯的意思,要是一会儿说错了什么,您可不能治了奴婢的罪。”笑话,我刚刚说的时候没有多想,走出来才自冒了身冷汗,坎肩可是现在宫廷里,主子们最喜欢的服饰,乌龟这种词也不是可以乱说的,良妃是对我不错,胤禩对我简直就可以说很好了,但是,我在他们眼中,能算什么呢?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一旦逾越了自己的本分,恐怕下场真的会很惨。
第36节:寂寞暗香(2)
“说吧,无论说什么,我保证不怪罪你。”胤禩笑着说。
“嗯……老虎看见蛇沉到了水里,半晌,一只鳖爬了上来,忙上前摁住,说:‘小样,穿了坎肩就不认识你了?!’”我想了想,决定凑在他耳边,悄悄地说。
笑话最妙的就是应景,我的话音刚落,宫门口忽然晃过了一个身影,看到我们站在门口却迟迟不出来,已经忍不住急了,喊着:“八哥,快点,有急事找你呢!”
说话的人正是十阿哥,此时,他的身上正穿了件丝制的“巴图鲁”坎肩。
看着胤禩脸色如常,好像没有生气的样子,我实在忍不住已经先自笑了,胤禩终究也没绷住,就这样,十阿哥站在我们面前,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笑不可抑的样子,脸上的神色有些恼火,更多的却实莫名其妙。
半晌,笑终究是止住了,我赶紧上前蹲身说:“奴婢给十阿哥请安,爷吉祥。”
“吉祥,被你这么一笑,我看想吉祥也不那么容易吧,哼……”十阿哥还在生气中,因为刚刚他被我们笑得毛毛的,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已经用袖子蹭了半天了。
“奴婢知错了,还请十阿哥责罚。”我只好作惶恐状,继续蹲在地上,用可怜兮兮的声音讨饶。其实自从那次雪仗过后,这个一心只知道玩的家伙,为了找些新奇的淘气花样没少偷偷来求我,不过,我并不肯常常指点他,为此,他可没少咬牙切齿,不过看到比他精灵多了的九阿哥在我这里也从来没占到什么便宜,只能忍了,如今有机会,怎么能不拿住。
“要饶了你,也不是不行,不过……”十阿哥开口了,眼睛里闪烁着快乐的光芒,一定又想问我怎么找点新奇的花样淘气。
“好了,老十,你也这么大的人了,还只一心的调皮。”站在一旁的八阿哥终于适时地端出了自己兄长的架子,一把把我从地上拉起来,但是嘴里却也半真半假地责备着:“还有你,婉然,一天到晚只想着怎么淘气,上次做的那个弹弓,老十拿了去,远远地瞄着三所廊前的鹦鹉,结果鹦鹉没打着,石子进了屋子,把十四弟屋里的那个进贡的琉璃花瓶打了个粉碎。十四弟不说什么,你们也不知道收敛。”
我看向十阿哥,他冲我做了个鬼脸,我好笑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哼……十弟,你不是找我有急事么,这会儿还不快走。”胤禩忽然有点不高兴似的,瞪了十阿哥一眼,可怜的老十正在再接再厉地冲我扮着鬼脸,被哥哥猛地一吓,脸一下子垮了下去。低着头,连忙就走了。
我笑,等着胤禩走了好关门回去复命,却不提防被他拉了一把,人几乎撞到他的怀里,还没等我挣扎,他的声音已经在我耳边响起,低沉,几近于无的声音,夹杂着轻轻的呼吸,弄得我的耳朵好痒,恐怕脸也瞬间红了起来。
“婉然,这个笑话别再对人说起了,额娘也别说,知道吗?”
我一愣,这样的结果,在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我已经决定永远不再提这个可能会扣上大不敬罪名的笑话,只是没想到,胤禩还会专门提醒我。
看着我定定的目光,胤禩笑了,依旧是那种很温和的笑容,让我心里淡淡的阴影很快消散在这阳光般的笑容里,他说:“我吓着你了吗?我只是想你明白,宫里,凡事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也许他还准备和我说点什么,但那边,十阿哥委屈的声音却说:“八哥,你叫我快走,怎么自己又不走。”
胤禩没办法,只好轻轻拍了我的肩一下,留给我一个大大的温暖的笑容,转身走了。
时间就这么在每天的笑闹中,匆匆走到了八月。
这些天,胤禩是照旧每天来请安的,遇到我当值的时候,他们要我留下,我就安静地给良妃摇着扇子,听他们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凑趣说些无边无际的笑话,更多的时候,我总是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自觉地回避。
也不是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其实我还没有那样的觉悟,很多时候,我也分辨不出什么是我能听的,什么是我不能听的,何况,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之下,他们母子本也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只是我生性懒散,最讨厌在别人面前立规矩了,难得有胤禩替换我一会儿,当然要撤出去呼吸自由的空气了。
八月的桂花开得正好,良妃的寝宫里就有两棵桂花树,据说是银桂中的一种,乳白色的花朵,每每离得好远,就已经闻到了空气中浸着的甜甜的香味。
有趣的是,在没来到古代之前,我喜欢吃桂花糕,却从来没见过桂花的样子,现在常常看到桂花,却反而没有了桂花糕吃。
今天当值的还有吟儿、咏荷,他们都是在良妃身边多年的人了,我自然是乐得偷闲,既然主子没叫,当然也没过去端茶倒水,只是远远地站在园子里的桂花树下,安静地看着那金黄的花瓣,任思绪包围着自己。
第37节:寂寞暗香(3)
桂花开在中秋前后,中秋本是个团圆的日子,我虽然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却终究不免想家。只是,家又在哪里呢?
甩了甩头,我终究是选择了笑,还没到中秋呢,怎么就这么伤感了起来。
家在哪里又怎样,人本就该志在千里,过去的我,太依赖家了,所以上天就给了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让我到一个再不能回家的地方重新生存,但是,无论我走到那里,家永远会在我心里,因为家住着给我生命的父母,现在,就权当自己到外地工作吧。
想到这里,我对自己笑笑,攥紧拳头,抬起手臂,做了个标准的加油造型,大声说:“加油、加油,你一定行。”
话音刚落,就觉得周围的气氛怪怪的,我回头,身后站着的是刚刚从良妃那里出来的胤禩和送他的咏荷。
显然,我刚刚的举动让他们觉得怪异得很,因为咏荷的眼睛睁得几乎圆了,就是八阿哥胤禩,这时也是表情奇怪,吃惊、好笑,或者兼有之吧。
看着他们站着不动,我有点不好意思,作为一个古代的女子,我的行为显然又超出了标准,但是也不用这样看着我吧,想笑就笑呗,反正我脸皮厚得很。
于是,我递给胤禩一个威胁与恐吓兼有的眼神,意思是告诉他:要笑要走都随便,但是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怪物。
大约是收到了我的暗示,胤禩微微一笑,转身向宫门走去。
我松了口气,只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立马也收到了一记警告的眼神,是咏荷,她在用眼睛告诉我,见到了八阿哥,我还没有请安跟恭送。
我吐吐舌头,在他们身后蹲下身,说道:“奴婢恭送八阿哥。”
前面的脚步一停,胤禩好听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笑意,说了声“起吧”就消失在宫门处。
这个坏家伙,一定是在背着我偷笑,我咬牙切齿地想,最可恨的是,还被我发现了。
赶在中秋前,北巡的康熙爷回到了宫中,看得出,中秋还真是个很受重视的大节日呢,皇帝都特意回来庆祝。
知道所有跟着出巡的阿哥们自然也跟着回来了,我心里有了几分喜悦,真的很久没见过十四阿哥了,这半年来,最常见的就是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他们三个,就连十三阿哥,自那场雪仗过后,也是太久没见了,听说他常常和四阿哥在一起,一想到胤禛那双冷然的,可以穿透一切的眼眸,我总是没来由地害怕起来,但是,却总是忍不住想要迎上那让人心寒的目光,想从中看到更多,我这是怎么了?
奇怪的是,胤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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