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一沉,满心的希望瞬间化为了失望,再想说什么的时候,和嫔却说:“好孩子,我都是为了你着想,就留下来陪陪姑姑吧,一两个月,转眼也就过了。”
原来她是我姑姑,不,是婉然的姑姑,我在无边的失望中,总算抓住了一点点聊以自慰的信息,理清了婉然一条重要的亲属关系,以后露馅的概率又小了几分。
自和嫔的寝宫出来,我直奔阿哥所,胤祥正在整理行李,看到我闯进来,东哥伶俐地行了礼,就跑出去张望了,我看着胤祥,心里却有一种无力的酸楚之感,分别也不过是两个月,为什么感觉就如同生离死别一般的痛呢?
“我想跟你一起走,为什么他们都不让我和你一起走?”我扑到他怀里,忽然泪流满面。
“傻丫头,不哭,你的身子不好,又怀着孩子,我这样快马兼程,你怎么受得了呢?”胤祥安慰我。
“你可以叫几个人跟着我,我慢慢地走呀,就和来的时候一样。”我说。
“出来的时候,我们本来就没带几个人,路又长,我更不放心,万一遇到什么事情,不是更糟糕?”胤祥柔声哄我。
“是吗?”我含泪抬头。其实我本不想哭的,康熙决定的事情,绝对不是谁可以改变的,胤祥尤其不能。我这样,只是让他更不放心而已,可是我的心却那样的悲伤,仿佛这一别,再难见面了一般,却又是为了什么呢?
“是呀,所以,你乖乖地等一阵子,和皇阿玛一起回去,或是我抓紧时间办差事,差事一完,我就马上写奏折,要求再来。”胤祥想了想,只有这两种可能了。
“好吧,你路上小心点。”我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开始帮他整理行装。
衣衫一件件地叠好,胤祥的起居注意事项,又一件一件地叮嘱,要按时吃饭、要适时增减衣物、要每天早些休息、要少喝些酒……
傍晚,和嫔叫人来说,今晚不必回她那里了,我方才真正地笑了出来。
那天夜里有很美的月色,我虽然不想睡,却惦记着胤祥明天要起早赶路,只得早早躺在床上。
胤祥的怀抱,还是一样的,让人觉得安稳和舒服。他照旧把手贴在我圆圆的肚子上,也如我嘱咐他一般嘱咐宝宝,要听额娘的话、要乖、不要让额娘难过……
我忽然想到,于是说:“再见面时,怕是这孩子已经出生了呢。”
第37节:生离死别(1)
第八章生离死别
在人万分不愿的情况下,天色照旧还是亮了起来。胤祥起身的动作很轻,奈何,这一夜,我根本毫无睡意。
“好好照顾自己,我不在的时候更是。”他说。
“你也是,照顾好自己。”我说。
“好好吃东西,不许挑食。”他说。
“我会的。”我说。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可能在这里,也可能在家里。”他说。
“到时候,可能我还会抱着你的大胖儿子,别吓着了。”我说。
“再睡一会儿吧,别去送我了,我想这样离开。”出门前,他说。
“好吧,那我只说‘回头见了’,因为很快就再见了。”我尽力笑着说,目送他出门,看他消失在层层宫门间。
离开胤祥的住处时,已经是中午了。夜里的失眠,让我有些不舒服,床上仍旧有胤祥的味道,躺在其中,就似乎仍是躺在他的怀中一样,我喜欢这样的感觉,于是又小睡了一会儿。
中午的时候,和嫔打发人来瞧我。彩宁和菱角守在门外,有些犹豫要不要来叫我的时候,我正好翻身,这阵子觉多而轻,一点声音都足以吵醒我,于是我说:“就回去吧。”没有胤祥的阿哥所,已经没有久留的必要了。
胤祥不在身边的日子,照旧日升日落,孩子在我的身体里一天一天地成长着,这种感觉很奇妙,原本我并不如何喜欢婴儿,但是,现在我却一天天地感觉到,自己对这个孩子的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牵绊感觉。
我很少在行宫里走动,因为身子渐渐笨重起来。
一天太医来请脉,末了忽然叮嘱我要勤走动些,待他出去,我悄悄起身跟到门口,却听他对和嫔说:“福晋气血虚弱,产前要妥善调理,其实药物调理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多运动运动,不然,臣恐怕……”他并没有把话说完,我的心却忽然凉了,这还是三百年前的大清朝,没有剖腹产的技术,恐怕就连这个说法都没有,女人生孩子,那可是要命的差事。
没想到和嫔却比我更紧张十倍,太医将诊断刚刚说完,第二天起,她就一日三餐地拉着我出去散步,说是她待得有些闷了。
虽然我不知道和嫔究竟怎么成了我的姑姑,不过,在胤祥离开而我待产的这段日子里,她却是我身边唯一能够陪伴着我的人。
康熙也常见,因为他每天会来看和嫔,自从胤祥走后,他很破例地让我与他共进过一次晚膳。
可笑的是,我的身份虽然从御前的宫女变成了康熙的儿媳,他老人家吃饭的时候,我也混上了椅子,可是却仍旧没能消停地吃上一口饭,一顿饭不停地起立、谢恩,弄到最后肚子里耐性很好的小家伙也抗议了,最后还是和嫔说:“臣妾看,还是让婉然回去吃吧,她的身子重,如今还要立规矩,也可怜见的。”
康熙于是说:“今天只是家人吃个便饭,朕早说,这些虚礼只管免了,婉然,你好好坐着,喜欢什么,叫人端给你就是了。”
我再谢恩,只拣眼前的匆匆吃了起来。
下午,康熙就在和嫔这里歇午觉,我也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只是天气炎热,屋子里越发憋闷,躺了一会儿,觉得汗津津的,于是复又坐起。
菱角一直在床边摇着扇子,这会儿已经困得睡着了,头猛地点下去,眼睛也不睁开,只是抬起头,手跟着机械地摇两下。我看着有趣,又觉得可怜,还是个孩子呢,却要来做这服侍人的活,若是家里条件好些,也不必如此了。
轻轻将她手中的小扇取下,放在床畔,我起身,走到庭院当中。
外面自然更是热,不过好在还有些风吹着。不知是不是最近走习惯了,站了一会儿后,我就抬脚开始往外走。
康熙午睡的时间,万壑松风堂前前后后,除了时时巡视走动的侍卫外,再没有游荡的人。得了这个空子,能歇的人都去歇了,我倒也得了片刻的安静。
“什么人?”在我闲逛到一丛花树背后的时候,忽然有人在后面问。
有点能体会到为什么人们说受到惊吓会跳起来,因为这会儿我明显就有自己刚刚吓得跳起来的感觉。
“是我。”我轻声说着,一边缓慢地自花树从中退出来。
外面是一小队侍卫,见我转出,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微微一愣,后面众人已经齐声请安,我点头示意,这些人便很快地转头走开。片刻间,空地上就只余下站在最先的人了。
我也转身准备离开,却感觉到他的目光,这让我不免有些奇怪,回头看去,依稀很面熟,再看,恍然,这不是那个——常宁吗?
“有——事吗?”我迟疑地问,心里却在思量着,眼前这个人,又会是婉然的什么人呢?
“有事才能站在这里同你说话吗?”常宁神色倒平静,说到这里时还笑了笑,“我怎么忘记了,妹妹这些年荣华富贵,早不把我和阿玛、额娘放在心里了。”
常宁,原来是婉然的哥哥?我迅速消化吸收这个新的信息,只是,心里又有些疑惑,因为常宁的目光。没来这里之前,我原也有亲哥哥一人,为什么我就觉得,常宁看我的眼神,不是那么对劲呢?
该怎么形容他的目光呢?没有亲情,只有痛苦和嘲讽,而当他的目光移到我隆起的肚子上时,甚至变成悲愤与嫉妒了。
我很想立即离开,然而,我刚刚一动,就被常宁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吓住了。他的目光实在太吓人了,即便是不懂事的婴儿,也感受到了其中的杀意,因而,肚子里的宝宝狠狠地踹了我一脚。
“既然没事,我有些累了,要回去了。”我决定立即离开,虽然我大喊,附近的侍卫就会赶过来,但是,我现在毕竟是婉然,而他毕竟是婉然的亲人,我随便大喊,只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麻烦。
“你——”我准备转身的时候,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了这样一个单音,接着,忽然不说话了。
这时,我也听到,身后有走路的声音,来人速度很快,步子也很急,正经过后面的环廊。
“十四阿哥。”匆忙转头,胤祯的侧影在我发出声音后站住。
“婉……十三嫂?”胤祯似乎愣了一下,看到常宁站在一边,才缓缓走过来,“这不是常宁?”他眼睛飞快地瞥了一眼,“闲话家常也就罢了,怎么偏在这大日头低下。常宁,没进宫前,她确实是你妹妹,不过现在不同了,她还是十三福晋,你也在宫里当了阵子差了,怎么这点规矩都不懂了?”他问,语气悠闲,话却很重。
“奴才知罪,奴才告退。”常宁不再说什么,只是打了个千,退后。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头虽然低着,我却仍旧觉得他目中有寒光闪过。
待到常宁走远了,胤祯才说:“十三嫂,你……你现在怎么也不带个人就到处乱走?这里山石又多,青苔又多,跌倒了怎么办?你就算不为十三哥着想,也该……也该为你自己和孩子想。”
第38节:生离死别(2)
常宁一走,空气中的压迫感顿时消去。虽然胤祯还在我耳边念叨,不过我已经大大地松了口气,心情也好了很多似的。这时听到他念个不停,忍不住好笑:“才几天不见,你怎么跟老头似的啰唆起来了?”
“你……”胤祯还在准备说什么,这时却住了口,良久方说,“这里太阳大,回去休息吧,小心中了暑气。”
“知道了。”我点点头,走了几步方想起来,回头,却见胤祯仍旧站在我方才站的地方,便说,“刚刚谢谢了。”
“谢倒不必。”胤祯皱了皱眉,走过来几步,想想却又站住了,说,“常宁虽然过继到你家,然而毕竟不是你亲兄弟,这宫里人多嘴杂,小心谨慎些总是对的,何况……”说到这里,他却停了。
“何况什么?”轮到我愣住了,问他。
“算了,反正也没什么不能说,我刚刚就是觉得常宁有些古怪,看着让人不舒服。”胤祯几步走过来,“既然遇到,还是送你过去吧,免得一会儿我转身,你摔倒什么的,这会儿喉咙叫破,也未必叫得到人。”
“我哪里有那么容易跌倒?”我忍不住反驳他,却在他有些指控的目光中住口,笑了出来,说,“只是有些时候,现在我很小心的。”
“你就只有嘴利索吧。”胤祯也笑了。
在这长长的回廊中,夏日的风淡淡吹过,忽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胤祯变了很多,也沉稳了很多,只是,却也还是我记忆中那个会抬杠的孩子。
这些年中,有些东西变了,有些东西则在岁月的长河中沉淀、凝结,既而散发出动人的光彩。
回去的路我们走得并不快,小抬了几句杠后,我问起了他的几个儿子。这些年我相对闭塞,却不知他居然都有了四个儿子,老三弘映、老四弘暟都要满两岁了,正淘气好玩着。
说起家里两个小家伙的趣事,胤祯也很得意。我听了高兴,便说回京后抱来我家里玩玩,他也爽快地一口答应了。
话题一落在孩子身上,笑话就多了。胤祯又说起九阿哥胤禟家的老二,请满月酒那日,他们兄弟都去了,结果人人抱着都乐,唯独四阿哥,一伸手逗弄,那孩子就咧了嘴开哭。
不知不觉就走回了我的住处门前,胤祯站住了脚,只说:“我就送你到这里,回去歇会儿吧。”
我笑着点头,道了声:“多谢。”转身准备进去,胤祯却忽道:“你在这边住着,若是想吃什么新鲜的,或是要用什么,只管叫人去阿哥所那里找我,我若一时不在,和十哥说也是一样的。
“我是想,十三哥不在,和嫔娘娘事情又多,我们代为照顾你,也是应该的。”见我回过身定定地看他,胤祯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只不停地用手去拉自己的衣服。
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幕,那次是为了几服去风寒的药,他似乎也说过差不多的话。如今虽然所有的一切都几乎变化了,但是胤祯却仍旧是个最贴心的朋友。
左右依旧无人,只有时不时风吹过大树留下的沙沙声。我静默了一会儿,才对他说:“永远这样就好了。”
“永远这样?”胤祯一愣,似乎也在品其中的滋味,半晌才笑了,说,“永远会这样的。”
“真的吗?”我一喜一悲,脸上却仍保持着方才的笑容。
“真的,至少对你,嗯……加上你肚子里这个小家伙。”他也笑容不变,说完后转身离开。
我想,他是懂得我的意思的。只是,那一刻我却想到了许久后的结局,我同他们几兄弟的结局。这一刻,我们可以放开过去的一切,坦然地成为好朋友,然而,我们却注定要选择不同的道路,不是吗?
怀孕的人,总是比平时多愁善感,加上我本就是一个但愿月长圆、人长久的人,于是,这样一个念头,就足以让我伤感到了隔天。
因为遇到常宁的事情,让我觉得有些莫名的恐惧,自那天后,若是没有和嫔为伴,我就不大再向远处走动了,只在住处前后,一圈一圈地转悠,静极便未免思动,只是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整个七月就这样过去了,我掰着指头算着日子,盼望着康熙回銮,然而却没有一丝的消息。反倒是这几天听着,康熙开始布置秋狩的事情了,准备去围场那边了。
木兰秋狩,一年一度的盛会。远道而来的蒙古王公也陆续抵达,带来了不少女眷,于是,连带着和嫔也忙碌了起来。
算算日子,孩子也八个月大了,这些日子,活动起来也很有力。只是,我却知道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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